梁土坤
摘要 本文基于南开大学“2013年流动人口管理和服务对策研究问卷调查”的数据,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及其影响因素展开分析,并与老生代流动人口的情况进行比较。发现经济因素对老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然而,与之不同的是,职业类型、家庭人均月收入、住房公积金等代表经济因素的指标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不显著。而且,信用卡消费、人均居住面积、居住质量、对城市生活水平的满意度、流入地亲人数、朋友中的本地人数量、日常生活中与本地人的交往频繁程度等代表社会适应因素的指标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但是,这些社会适应因素对老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则较为有限。由此可见,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影响因素存在显著的代际差异。相对于老生代流动人口而言,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因素由经济吸引向社会适应转化。具体而言,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社会适应因素体现在消费方式、居住环境、情感纽带、社会融入、城市评价等五个方面。因此,可以通过增进新生代流动人口的社会适应从而提高其定居意愿。
关键词 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社会适应
中图分类号 C924.2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2104(2017)02-0151-09
doi:10.3969/j.issn.1002-2104.2017.02.021
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不断推进,我国流动人口数量激增,并呈现普遍化的发展趋势。新生代流动人口逐渐成为我国流动人口的主体。劳动年龄段人口中,新生代流动人口(1980年以后出生)占比已经达到51.4%[1]。而新生代流动人口的未来居留意愿将会对流入地的城市规模、人口结构、经济发展、社会管理、基本公共服务提供等方面产生重要影响。尤为重要的是,增进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流入地城市,也是加快我国城镇化进程及其提高城镇化水平和质量的重要方面。基于此,本文将利用南开大学 “2013年流动人口管理和服务对策研究问卷调查”数据,首次尝试从城市适应的视角来探索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及其影响因素,并与老生代流动人口的情况进行对比,力图揭示新生代定居意愿的主要特征,以期为相关部门及地方政府制定相关政策提供一些参考。
1 文献回顾及假设提出
1.1 定居意愿
關于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相关文献,其研究内容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描述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概况。如随着时间的推移,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呈现上升的发展趋势。例如,2002年福建省具有定居意愿的流动人口仅有25.0%,而2006年该比例上升至39.3%等[2]。
另一方面是,用定量方法对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研究。大致可将这些因素归为以下三大类。一是,人口学特征,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等。如对南京市流动农民的研究指出,年龄和文化程度显著影响着其留城定居意愿[3]。二是,职业和经济状况,包括职业类型、收入状况等。如对苏南三市的研究发现,是否正规就业、来城打工时间、收入等对农民工定居意愿有显著影响,并从系统整合视角提出解决农民工“半城市化”问题的路径等[4]。三是,社会融入状况,包括进城时间,城市朋友数量及交往密集度等。例如,罗遐对2008年合肥市农民工相关调查数据进行分析,发现在城时间、城市交往情况等因素对农民工定居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5]。
而关于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研究也基本上遵循了上述研究模式。如朱宇指出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在整体上仍延续了老生代流动人口的主要特点,未发生从循环流动向在城镇定居的根本性转变。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受到户籍制度、以劳动密集型行业为主导的次级劳动市场高度集中、就业不稳定、社会保障水平低、在城市的生存能力有限等因素的制约[6]。
这些研究为我们探索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及其影响因素提供了重要借鉴。然而,现有研究存在两个方面的不足。一是,这些研究所采用的数据具有很强的地域特性,结论带有地区色彩,难以全面反映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总体特征。二是,对影响因素所涉及的指标较为有限,有待进一步拓展。如关于居住状况、居住质量、消费方式、社会参与等。此外,还没有学者从城市适应的视角来探究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相关内容。
1.2 城市适应
适应(adaptation),可以理解为一个过程,移民对变化了的政治环境、经济环境、社会环境等做出反应(Goldscheider G,1983)[7]。国外学者对移民适应等相关问题的研究较多。例如,对在加纳的移民的宗教信仰与城市适应的研究[8],波兰移民对英国生活的适应等问题的研究[9]。这些关于移民适应的相关研究,为流动人口城市适应等相关内容的研究提供了重要借鉴。
而相关学者指出,流动人口城市适应相关研究的重要前提是流动人口与城市居民之间存在客观的差异性。这种差异反映在生产方式、经济条件、社会制度、资源分配、文化差异等方面。城市与乡村的差异,表现为现代性与乡土性之间的不同[10]。从现代性视角而言,流动人口的城市适应,体现在其从传统向现代、从乡土向城市、从封闭向开放转变的过程和变化以及由此所获得的现代性特征[11]。而人类学家Redfield等于1936 年所提出的“文化适应”(acculturation)的定义及概念[12],也逐步被国内学者所熟悉,并用于流动人口的研究。Berry 提出的文化适应的双维模型也广受关注,其应用也较多[13]。
我国部分学者从城市适应的视角对流动人口群体相关议题展开了探索性的研究,涉及的内容也较为多元。例如,陈少君等则从非农职业、城市生活环境、户籍制度等方面分析了失地进城农民的城市适应等[14]。也有学者从社会适应等视角来研究农民工的社会融合问题,指出社会适应和文化适应程度较高的农民工,其城市归属感也较高等[15]。
然而,关于流动人口城市适应的定义、内涵、层次及衡量指标,我国学者的看法并不一致。朱力指出,农民工城市适应可分为经济层面、社会层面、心理层面等三个依次递进的层次[16]。而景晓芬等运用因子分析方法从四个方面来衡量流动人口城市适应的状况及程度,分为职业适应(收入、工作环境、劳动强度、规章制度)、生活适应(居住条件、卫生环境、治安状况)、文化适应(饮食、气候、风俗习惯)、心理适应(我不属于这里、城市人很排斥我们、我在城市低人一等)等[17]。许世存则从经济适应、社会适应、心理适应、居留意愿四个方面来衡量流动人口的城市适应,并分析城市适应对流动人口幸福感的影响等[18]。这些研究为我们了解城市适应及其衡量指标等提供了参考。也为从城市适应的视角来研究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相关议题提供了重要借鉴。
但是,到目前为止,国内依然还没有从城市适应的视角来研究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相关文献。而笔者则认为,在流入地可以自由选择,以及可以选择回归原有村落等的条件下,新生代流动人口是否具有定居流入地城市的意愿受到其经济适应、社会适应等方面的影响,而定居意愿则是心理适应的重要表现及其心理适应的重要体现之一。因此,从城市适应的视角来探索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及其影响因素具有重要意义。基于此,本文将从经济适应、社会适应的角度来分析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并结合已有研究及数据的可获得性等,构建本文的分析框架,并提出以下三个基本假设。
假设1:经济适应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正向显著影响。
假设2:社会适应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假设3:户籍制度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产生阻碍作用。
2 数据来源与指标选取
2.1 数据来源
本文采用的数据为2013年8月,南开大学课题组在上海、天津、广州、武汉、成都、兰州、哈尔滨七大城市开展的“2013年流动人口管理和服务对策研究问卷调查”数据。该调查涉及了东、中、西部的七大城市,其数据的代表性较强。而流动人口调查界定标准为:年龄16周岁以上,户口不在所调查城市,在本地居住1个月以上。该次调查共收回有效问卷3 588份。其中,新生代流动人口问卷2 388份,男性1 362人,占57.0%,女性1 026人,占43.0%。各大城市的样本量分别为:天津(271,11.3%)、上海(390,16.3%)、广州(374,15.7%)、武汉(370,15.5%)、成都(330,14.2%)、蘭州(327,13.7%)、哈尔滨(318,13.3%)。
2.2 指标选取
本文研究的核心是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及其影响因素,根据问卷中的题目“你愿意在目前城市永久定居吗?”进行界定。该题有三个答案:不愿意、愿意、没想过。在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因素进行研究时,为了便于分析,将定居意愿转化为一个二分类变量,将“愿意”选项赋值为1,“不意愿”及“没想过”选项均赋值为0。
根据城市适应的相关研究经验,结合数据的可获得性,将自变量分为四大类:人口学特征、经济适应、社会适应、户籍制度(见表1)。下面对一些自变量做简要说明。家庭人均月收入(=家庭年总收入/家庭总人口/12)为2012年的数据,为连续变量。而住房产权中的自有住房包括自建房和自购房,居住在员工宿舍、私人出租房等全部划入“非自有住房”。
社会适应中的居住质量是指居住质量指数,根据流动人口住所是否有阳台、厨房、卫生间、热水器、电视剧、洗衣机、电冰箱、空调和电脑等设备设施综合计算所得。居住质量指数=∑xi/9,其中i为设施设备种类,xi为设施设备取值。流动人口住所中没有该设施设备,xi=0;拥有该设施设备,则xi=1。居住质量指数取值范围为[0,1],取值越大,居住质量越高。而 “对城市生活水平的评价”主要是指流动人口对目前居住地城市生活水平的主观评价,分为四个等级,为多分类变量。
各变量见表1所示。变量的样本占比及均值等情况见表2所示。
3 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描述性分析
总体而言,具有定居流入地城市意愿的新生代流动人口为44.4%,与老生代流动人口的比例持平。而不愿意定居流入地城市的新生代流动人口为27.4%,低于老生代流动人口的 32.8%。而且,“没想过”的比例高达28.2%,比老生代流动人口的比例高出5.4个百分点。由此可见,流动人口希望定居流入地城市的比例的代际差异并不明显。但是,新生代流动人口没有考虑定居相关问题的比例高于老生代流动人口(见表3)。则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不确定性高于老生代流动人口。
从人口学特征来看,新生代女性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高于男性,而已婚新生代流动人口高于未婚人口。同时,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流入时间的推移,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不断提高。从经济状况来看,具有定居意愿的正规就业新生代流动人口的比例高于非正规新生代流动人口。拥有住房公积金的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高于没有住房公积金的人口。具有自有住房的高于非自有住房的新生代流动人口的比例。而从社会适应等方面来看,使用信用卡消费的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比例高于不使用信用卡的人口。同时,随着在流入地亲人数、朋友中的本地人数的增加,以及与本地人交往频繁程度的提高,对流入地城市生活水平评价的提升,新生代流动人口具有定居意愿的人数比例不断提高。而就户籍制度来说,非农业户籍流动人口具有定居意愿的比例高于农业户口流动人口。而从流动类型来看,市内流动人口具有定居意愿的比例远高于跨市流动的流动人口。由此可知,户籍制度对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重要影响。
由此可见,从描述性分析结果来看,性别、户籍、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流入时间、职业、信用卡消费、住房公积金、住房产权、流动类型、对城市生活水平的评价、在流入地的亲人数、朋友中的本地人数、与本地人交往的频繁程度等均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产生影响。然而,在各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实际上那些因素会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产生影响有待进一步的分析。下面运用logistic回归模型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因素进行综合分析及理论解析,以揭示真正发生作用的相关因素。
4 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logistic模型及其理论分析
运用统计软件spss20.0中的logistic二项回归模型对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筛选自变量进入模型方法采用逐步回归法(向前:条件,条件参数估计似然比检验),设置变量进入模型的sig值为0.10,移除的sig值为0.15。Hosmer-Lemeshow 检验结果显示,模型1和模型2的卡方值和Sig值均通过检验,说明这两个logistic二项回归模型的拟合程度较好,具有统计学上的研究意义。下面结合模型结果(见表4),在与老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进行比较的基础上,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因素进行理论分析。
4.1 适应转化:经济适应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弱势影响
相关专家运用“推拉理论” (push and pull theory)对中国人口流动进行分析,指出巨大的经济驱动力是促使我国大规模流动人口形成的主要动力[19]。而某些实证研究也表明,就业状态、月收入等经济因素对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20]。然而,从模型结果来看,就业类型和住房公积金两个个指标未能进入模型,说明经济因素对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有所弱化。但是,从模型1和2的结果来看,经济因素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和老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存在较大差异。
从模型2的结果来看,家庭人均月收入和住房产权对老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随着家庭人均月收入的提高、自有住房的获得等,老生代流动人口定居城市的意愿也显著提高。而从模型1来看,家庭人均月收入未能进入模型;而且,尽管住房产权系数显著,但其值远小于模型2。可见,经济因素仍然对老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极其重要的影响。但是,经济因素对新生代定居意愿的影响大为降低,只有住房产权因素会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产生显著影响。由此可知,经济因素对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在代际之间发生了显著变化。经济吸引不再是影响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关键性因素。
在经济因素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减弱的同时,社会适应因素对其定居意愿的影响却呈现不断增强的态势。模型2中,只有人均居住面积、居住质量、朋友中的本地人数量、日常生活中和本地人的交往频繁程度等四个指标具有显著影响。但是,模型1中的所有7个社会适应因素的指标均显著。说明社会适应對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存在显著的代际差异,其对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影响不断强化。因而,从城市适应的视角来看,影响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因素存在显著代际差异,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因素由经济吸引向社会适应转化。
4.2 社会适应: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影响的内部结构
影响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关键因素是社会适应因素,其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一是,消费方式。消费方式是生活方式的主要方面。而使用信用卡消费是大城市常用的日常消费方式,尤其是广受年轻人的欢迎。模型1结果显示,是否使用信用卡消费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习惯于使用信用卡消费的新生代流动人口具有更高的定居意愿。但该指标未能进入模型2。说明信用卡等现代城市消费方式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但对老生代流动人口的影响不显著。
二是,居住环境。从模型2的结果来看,人均居住面积对老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反向影响。与此不同的是,人均居住面积及居住质量均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是,居住质量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正向影响小于老生代流动人口。而调查数据显示,新生代流动人口居住质量指数为0.61,远高于老生代流动人口0.51的水平。即平均而言,新生代流动人口住所具有5.5件相关设施设备,比老生代流动人口住所出1件左右。而且,超过40%的新生代流动人口的住所有阳台、厨房、卫生间、热水器、电视剧、洗衣机、电冰箱、空调、电脑中的7种及以上的设施设备。说明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住质量较高,其逐渐适应流入地城市的居住环境。而随着居住环境适应程度的提高,其定居流入地城市的意愿也随之显著提高。
三是,情感纽带。亲人是亲情维系的主要因素。而在流入地城市亲人数未能进入模型2,但是,其在模型1中显著。说明情感纽带因素对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影响存在显著代际差异,在其对老生代流动人口的影响作用有限,却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随着流入地亲人数的增加,新生代流动人口亲情纽带得以维系,其定居意愿也显著提高。则新生代流动人口情感纽带的增强,能够显著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
四是,社会融入。朋友中本地人的数量、日常生活中与本地人交往的频繁程度是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的重要体现。这两个指标在模型2中有部分系数不显著,但其在模型1中的所有系数均在0.0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社会融入因素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而且,相对于老生代流动人口而言,其影响更加敏感,主要指标值略有变化,就会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产生显著影响。由此可见,随着朋友中本地人数的增加以及其与本地人交往频繁程度的增加,新生代流动人口社会交往程度和城市社会融入度均会提高,其定居意愿也显著提高。
五是,城市评价。对流入地城市生活水平的评价是城市评价的极其重要的方面。模型结果显示,在0.1的显著性水平下,模型2中的三个系数均不显著。而模型1中的后两个系数在0.0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对流入地城市生活水平”的满意度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但对老生代流动人口的影响不显著。说明新生代流动人口在考虑是否定居城市时,更加关注城市的情况。而随着城市生活水平满意度的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对流入地城市的评价也会提高,从而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也显著提高。
因此,从消费方式、居住环境、情感纽带、社会融入、城市评价五个方面来看,相对于老生代流动人口而言,其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更加敏感和显著,说明社会适应因素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决定性作用。
4.3 制度限制:户籍制度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重要阻碍
户口性质未能进入模型,说明农业户口与非农业户口无论是对新生代还是老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都没有显著影响。即说明出身于农村还是城市,对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流动类型”均进入模型1和模型2,说明“流动类型”却对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市内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显著高于跨市流动人口。说明户籍迁移限制对依然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阻碍作用。然而,模型1的系数(0.01水平下显著)大于模型2(0.1水平下显著),说明户籍因素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制约作用大于老生代流动人口。
究其原因,这是由于新生代流动人口更加注重本地户口所能够获得的基本公共服务和社会福利所造成的。户籍制度使得流动人口作为外地人在地方公共管理和服务体系中的处于劣势地位。户籍制度及依托之上的公共管理服务制度的不合理,导致流动人口在社会融入、劳动力市场和公共管理服务体系中难以维护其合法权利和获得平等地位[21]。而新生代流动人口由于受教育水平的提高以及权益意识的觉醒,其更加关注户籍及其各个方面的权益。因此,户籍限制对新生代流动人口社会适应等产生消极作用。因而,制约了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
4.4 个体特征: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影响的纽带作用
模型2結果显示,性别、年龄、流入时间对老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但是,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均未能进入模型1;而受教育程度和流入时间则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即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流入时间的延长,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显著提高。说明个人特征对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存在显著的代际差异。究其原因,人口学特征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不同影响,是由于其对新生代流动人口社会适应的不同影响而造成的。受教育程度和流入时间显著影响新生代流动人口社会适应,从而对其定居意愿产生显著影响。而性别、年龄、婚姻等则不产生这样的影响。
下面以是否使用信用卡消费为例进行分析。分析发现,不同性别、婚姻状况的新生代流动人口使用信用卡的比例几乎相等。其单因素方差分析(ANOVA)的sig值分别为0.783和0.843(见表5),说明性别、婚姻对新生代流动人口是否使用信用卡没有显著影响。而不同受教育程度、流入时间的新生代流动人口使用信用卡消费的比例差异较大,其单因素方差的sig值均为0.000,说明其对新生代流动人口是否使用信用卡具有显著影响。即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流入时间的延长,新生代流动人口使用信用卡消费的比例显著提高。说明受教育程度和流入时间对新生代流动人口的消费方式等社会适应性因素具有显著影响。从而通过影响社会适应性因素而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产生显著影响。因此,受教育程度和流入时间等个体特征指标通过社会适应因素的桥梁作用而影响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
5 结论与讨论
综合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因素发生了代际转化。与经济因素对老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不同的是,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影响因素由经济吸引向社会适应因素转化,社会适应因素成为影响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决定性因素。可将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影响因素的基本模型框架进行归纳(见图1)。社会适应因素是关键,而户籍制度、个体特征等通过影响新生代流动人口的社会适应,从而影响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社会适应是影响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核心。
其具体内容及其政策意涵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受教育程度和流入时间等个体特征通过影响社会适应因素而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产生显著影响。因而,可以考虑通过政府购买社会组织服务等方式,为有需求的新生代流动人口提供必要的技能培训,增加其人力资本。或者通过与相关院校开展合作办学,开办一些培训班和学历教育,进一步提高流动人口的文化水平和技能等级,甚至提高其受教育水平。从而增进新生代流动人口的社会参与、社会融入等,而有效地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
二是,尽管经济因素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仅仅具有弱势影响,但是,住房产权因素却具有显著影响。说明,住房产权所代表的传统的“家”的观念,仍然根深蒂固地植根于新生代流动人口的观念中。因此,完善住房保障体系,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住房产权的可获得性,依然对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三是,促进新生代流动人口的社会适应,是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的核心。具体而言,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显著影响的社会适应因素体现主要在消费方式、居住环境、情感纽带、社会融入、城市评价等方面。因此,可以通过进一步结合新生代流动人口的住房需求,通过经济适用房、限价商品房、公共租赁住房等方式,改善新生代流动人口居住环境;依托社区开展各种活动增进新生代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促进城市发展及社会治理、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倡导信用卡等现代消费方式等都能够有效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流入地城市的意愿。
四是,户籍制度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意愿具有更加明显的阻碍作用。因此,各地政府可以根据其城市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情况,逐步放宽落户限制,建立完善的居住证积分落户制度等,以增加流动人口基本公共服务可及性,从而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
总而言之,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社会适应程度、打破户籍限制、提高其受教育程度等能够有效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意愿。而促进新生代流动人口定居城市,不仅能够为城市经济可持续发展提供充足的人力资本。而且,也是促进和加快我国城镇化进程,提高城镇化水平及质量的有效途径,有利于流入地城市社会和谐发展和长治久安。所以,必须结合我国城市发展、人口规模、经济发展、户籍管理等相关实际情况,制定相关政策以增进新生代流动人口的社会适应及提高其定居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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