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里的旧沙发

卢海娟

因为手头拮据，买了新房以后要还房贷，再没有余钱做精装修，宋小丽只勉强买了便宜的床，置了简单的灶，利用双休日，独自把不多的生活用品搬进了这个属于自己的新家。

好久之后，朋友们才在闲谈中分享了她这份乔迁之喜，大家都说，搬家是一件大事，应该好好到新家热闹一下，旺旺人气。

宋小丽拗不过，假日里准备了一桌美味，把几个好朋友请来家里。

但是，新家实在太简陋了，屋子不大一目了然，最重要的是，客厅里连个沙发都没有。朋友们默默无语，眼神里全是憐悯，宋小丽很不安，一边把成摞的塑料凳拿出来分发给大家，殷勤让座，一边频频解释、道歉，好像屋子简陋没有沙发都是她的错。

朋友们都很同情她，这一餐过后，有朋友劝她说，客厅空荡荡的实在不好看，既然自己经济条件差些，不如就去旧货市场买个二手沙发，虽是别人用过的，总比没有好些。朋友还鼓励她说，说不定这个二手沙发是有钱人家丢下来的名牌货，要是这样的话，用起来可能比新沙发还舒适。

宋小丽心动了，闲下来时，就去旧货市场逛，那里有布满污渍的脏沙发，有伤痕明显的旧沙发，也有价格相对低廉的九成新的沙发。有一次，宋小丽几乎看好了一款，那沙发半新不旧，材质很好，一看就是品牌货。卖沙发的见她盯住这款沙发看个不停，就说，看上这款沙发了吧？这可是有钱人家的东西，纯皮的，你看人家保养得多好，你给它擦了油打上蜡，就像新的一样……有钱人家的沙发原来还是要保养的啊，宋小丽很害怕保养这两个字，她改变了主意，逃出了旧货市场。

她养不起有钱人扔下的旧沙发，索性再等等吧，等手头宽裕了，去买个新的。

朋友们仍然不时问起宋小丽的客厅里是否置办了新沙发，大家都很关心她，相约她买了沙发之后一起去她家喝茶。“你买沙发了吗？”这句话几乎变成了朋友们和她打招呼时的第一句话。

一年之后，宋小丽一咬牙，用自己仅有的一点钱买了一个价格便宜的布艺沙发，沙发的做工有些粗糙，质量很是一般，说实话她不是很满意，但好在它是新的，摆在客厅里也像模像样。

客厅里有了新沙发，宋小丽的生活似乎也步入了正轨。柴米油盐，寻常日子也一样走得健步如飞。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宋小丽的新沙发也变成了旧沙发，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光鲜靓丽，再也不会带给人最初的欣喜与舒适，倒是有许多缺点相继暴露出来。

首先是噪音，也不知道哪里的工序出了问题，一坐上去，沙发就会发出各种唧唧嘎嘎的响动，那声音尖锐刺耳让人烦躁，就像一个琐屑的人没完没了地唠叨；其次是让人受伤——有一次，宋小丽工作一天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家脱掉鞋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想沙发靠背上竟然有一颗钉子钻了出来，她的头皮被扎出了血，伤口好久都没痊愈。朋友义愤填膺陪宋小丽去找那家卖沙发的，可是，卖沙发的摊位早已易主，所有的麻烦只能自己扛。

如今，宋小丽又怕朋友们来自己家里做客了——那个旧沙发已完全沦为一种摆设，不能坐也不能靠，随时都会出现意料不到的问题，朋友们面对她的旧沙发，只能啧啧叹息，可怜她运气不好。

想要把旧沙发丢掉，可是就凭宋小丽的条件，想搬下楼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将就着，让旧沙发霸占她原本不大的客厅。

宋小丽和她的旧沙发就像一桩过期的婚姻：再没有激情澎湃，再不会热血涌动，两个人就那么耗着耗着，捱度着彼此的岁月，让生命慢慢走向空虚，走向枯槁，直至末日临头。

旧沙发，就是婚姻殿堂里的那个TA，没有总是难看，可是如果这沙发在你累了的时候不能坐，倦了的时候不能靠，来人的时候还要给你难看，让朋友在背后同情你，这样的东西，要它又有何用？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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