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女人心
——论《寒夜》中曾树生的悲剧

2017-03-13 02:24王小小
吕梁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寒夜婆母巴金

刘 超,王小小

(1.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1331;2.重庆师范大学 传媒学院,重庆 401331)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说到:悲剧是对于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模仿。不难看出亚里士多德的悲剧观在于悲剧形成于行动之中,进而就必须有悲剧人物的存在。在此必须先探讨悲剧的实质是什么。叔本华认为:悲剧,也正是在抑制客体化的最高级别上使我们在可怕的规模和明确性中看到意志和它自身的分裂[1]86。换句话说就是逆来顺受不是悲剧,只有在困境中进行自我分裂和个体反抗方能构成悲剧。倘若照此定义,《寒夜》中的汪文宣则不能看做是悲剧人物,在他身上没有充分的悲剧意识,充其量只能看作是一种“悲哀”。那么悲剧意识又是什么呢?悲剧意识是一种主体性的认识,是人对现实悲剧性的一种内在感知与把握,即对现实悲剧性的意识。汪文宣既生活在工作与家庭的双重夹击中,又困兽于母亲和妻子的日常争吵之中,他深谙自己的窘况却无力也不敢做出任何反抗,只能忍气吞声地做一个连自己都有些难为情的“老好人”。而曾树生却表现出与之截然相反的姿态:她与汪文宣一样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也曾像汪文宣一样想要办教育,然而所有理想也终究在战火中付之一炬。当现实无情地粉碎了飘渺的理想时,曾树生卸下一切和平时期的光环,为生机而游走于权色之间,即便这或许是一种投机式的苟且偷生,但至少证明她没有放弃,只是以一种相对安逸的方式做着自我主体式的反抗。她竭尽全力地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即便接受的是一种“花瓶”式的待遇;她果敢地向命运抗争,努力抓住一切可以“生”的机会,即便最后茫茫寒夜只徒留她一人。正是因为她的这种争而不得、抗而无果的结局才构成了她的悲剧性格。

一、霜寒雾重下的社会现实

巴金被称为是人类苦难的歌手,在其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寒夜》中,他一改以往小说中家国式的宏大主题和“革命+英雄”式的叙事模式,而将视角转向市民阶层,开始关注大历史背景下的普通小人物的命运。在《寒夜》中,作者将视线定格在知识分子身上,力图展现蛰居在战火硝烟下的知识分子的凄离与悲惨境遇。重庆不仅具有独特的地域风格,同时也兼具特殊的政治历史意义。《寒夜》的故事背景就是40年代的战时重庆。小说从一位凡俗又有些平庸的小公务员出发,以三代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为主线,表现抗战爆发以来即便是深处大后方——重庆的人们,也在物质甚至是精神上遭受着严重的创伤。曾树生曾是一位现代知识女性,上海沦陷后随着丈夫和婆母一起被迫迁入重庆。霜寒雾重的重庆将这些曾经满怀理想抱负的知识青年卷入战争冲突中,他们或者逃避,或者沉沦,于他们而言,活着只是换一种方式苟且地拖着一副空皮囊罢了。而曾树生——作为一位知识女性,她没有郁郁寡欢,没有得过且过,勇敢地选择了抗争,与时代对抗,同生活较量。战争烟火下的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想要多活一天,但曾树生不仅想要多活一天,她还企望尽力地把多活的每一天都活得精彩。因此相较于果腹之人,曾树生的生活就要更加艰难:她不愿意放弃曾经的自由,不愿自己的风光被战火洗劫,她不愿意做“花瓶”。但事实上,因为背负沉重的家庭负担,她无奈做了为婆母所不耻的“花瓶”。步履维艰的生活重压不断冲击着她内心的防线:曾经的教育治国理想被战火毁殆,再加上丈夫的昏弱,她只能只身步入社会。然而这种动乱的社会岂有女人的容身之所,社会留给她的也仅有售卖容貌的工作。

对于曾树生所从事的“花瓶”工作,有评论者[2]142-144指出完全是她自身的资产阶级思想在作祟,她身上有着强烈的资产阶级享乐主义。但是在巴金笔下,曾树生却分明极度厌恶那种作为“花瓶”供观赏的工作,她内心实则充满痛苦和矛盾。丈夫的深情与生活的拮据时时灼烧着她的心,然而丈夫那微薄的工资对于这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现实逼得她不得不放下心中的不愿而继续做“花瓶”。她首先要确保自己及一家人可以活着并活下去,她甚至还奢侈地想要自己三十岁的生命活得有生气一点,但是霜寒雾重的重庆太冷,就连家里都冷得没有一丝活气。她只能在灯红酒绿中找寻一丝暂时的暖气,至少在这种红歌夜宴的舞场她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有生命的,她想要抓住一切活下去的机会。陈经理适时地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即便这个机会要以舍夫弃子为代价,她也终究在妥善安置后作出选择,我们没有理由说她自私,那只是一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求生的本能,况且在她选择生的同时也没有弃家人于不顾,她给自己生的希望的同时,也为家人的继续“生”做出了“妥善安置”。在茫茫寒夜中,她在温暖自己的同时,也努力温暖别人,但寒夜留给她的只是无尽的寒气。

曾树生的悲剧性就在于她反抗动荡社会而不得的结局。在汪母看来,曾树生就是一个只贪图自己享乐而不顾家庭的自私凉薄的女人。事实上,曾树生的矛盾也就在于此。既要兼顾家庭,但又不愿意着实委屈自己。于是她总是身处矛盾中,总是无奈地做出挣扎与反抗,她抗拒这个社会给予她的压力,抗拒战争带给她的生与活的考验,她努力地进行对抗但最终的结局到底还是失败的——光明到来的时候只徒留她一人在寒夜中落寞地徘徊。

曾树生只是时代受难者的一个缩影,是无数女性知识分子及小人物的苦难写照。她们从热情的教育事业中跌入战火的牢笼中,同时又被迫挑起生活的重担,她们竭力与苦难的战时生活相抗争,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救家人、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但最终也难逃战争的魔爪。如果说《寒夜》是抗战时期重庆人民的血泪史的话,曾树生就是生活于其中的知识女性群体的脚本。这也不难看出,巴金通过《寒夜》关注大历史背景下的小人物的悲惨遭际来阐释他的人文关怀意识。

二、淡薄冷漠的家庭环境

与汪家冰冷到窒息的环境相比,曾树生的性格的确是有些不那么“安分守己”。按照婆母的想法,她应该“安分守己”地在家伺候婆母、相夫教子,然而她偏生地要“红唇烈焰、盛装摇曳”地出入社会。婆母不满意曾树生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喇叭唢呐式的明媒正娶,在她眼里曾树生最多只是汪文宣的一个“姘头”。但是对于曾树生而言,婆母只是她在家里所遭受的冷遇之一,在她看来包括丈夫和儿子在内的所有家人都浑身散发着一种病怏怏的姿态:她注意地看她这个儿子。贫血、老成、冷静,在他身上似乎永远不曾有过青春。他还是一个十三岁孩子,但是他已经衰老了……这个孩子讲话像大人,尤其是像父亲[3]321-323。这一切显然都与曾树生的活泼个性、追求自由大相径庭。这样的家庭环境也造成了曾树生沉重的悲剧意识。

在《寒夜》中最主要的矛盾是婆媳矛盾——汪母与曾树生之间的矛盾。汪母,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用喇叭唢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过的,她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的儿子但又极其顽固保守;曾树生也深爱丈夫汪文宣。但是两个出身不同、认知不同的女性却总是因“爱”而唇枪舌战。说到底曾树生与汪母之间的矛盾就是新旧之间的矛盾——传统伦理与新文化之间的矛盾。

这种矛盾首先表现在传统婚嫁观上:汪母始终将曾树生看作是汪文宣不花钱就同居的“姘头”,并辱骂她是汪文宣的姘头甚至比娼妓还不如;她讽刺曾树生不是她儿子用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实质是怨怼曾树生的出现瓜分了儿子对她的爱。汪母甚至想当然地将汪文宣视为是自己的专有,她对汪文宣的爱已接近于自私,因此当曾树生出现在她和儿子之间时,尤其是曾树生并非如她一般明媒正娶,也没有达到她所要求的儿媳标准时,她便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为“敌人”——曾树生的出现破坏了她对汪文宣的独占,于是她极尽所能地为难曾树生。但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曾树生自然不愿承受汪母的这种无事生非——曾树生与汪文宣都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知识分子,他们因着爱而自由组建家庭,却难以忍受汪母的百般刁难与辱骂,因此婆媳之间总是充斥着火药味。但是换个角度试想一下,汪母又何曾不是这组矛盾的无辜受害者,她孤苦无依地将儿子拉扯大却不想儿子满心欢喜地爱着曾树生:她埋怨儿子太在意曾树生,实则怨怼儿子对自己的疏忽;她讽刺曾树生实则也有对曾树生的“嫉妒”——她嫉妒曾树生的年轻貌美、嫉妒她的活泼自由,甚至嫉妒她可以得到汪文宣全心全意的爱。事实上这所有的怨怼+嫉妒都源自爱,源自她对儿子汪文宣的爱,即便这种爱有些自私却又如此卑微深沉。

其次,汪母与曾树生的矛盾还表现在对家庭职责的承担方面。汪母寄希望于用传统封建式的家庭伦理观来管束甚至驯化曾树生,她认为身为媳妇的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做好一个女人应尽的本分;因此她看不惯曾树生总是打扮时髦地出入应酬,轻视曾树生“花瓶”式的交际工作,甚至辱骂曾树生的这种做法是一种不贞、不守妇道。她所期望的是旧式的身为婆母的权威和儿媳侍奉在侧的舒适的生活,因此对整天花枝招展在外工作挣钱的曾树生便极尽尖酸刻薄、恶语相向之能事,甚至添油加醋地挑唆儿子应该拿出丈夫应有的权威压制树生,她与曾树生曾一度到了一种“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的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紧张状态。而曾树生以婚姻是自己的事来反驳汪母,以新时代的追求来对抗汪母的旧式婚嫁观,为此二人的矛盾升级至一种白热化状态:汪母百般刁难地想要曾树生按照传统伦理持家理事,而曾树生却在这种逼迫中又愈加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追求生活。因此这种“一紧一松”的婆媳矛盾也加剧了曾树生的悲剧。

《寒夜》中除了战争威胁,婆媳矛盾之外,还有一对性格矛盾——汪文宣的昏弱与曾树生的活泼,这也造成了曾树生身上浓重的悲剧意识。汪文宣善良、朴实,但是性格却又极尽变态:他软弱怕事,胆小昏弱到了一种话不敢言,连思想都不敢有的地步;即便被人戏称为“老好人”,他也就甘愿做一个老好人了。虽然他在内心深处也诅咒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世界,他深谙社会的“陷阱”却又懦弱无能不敢做出行动,只能唯唯诺诺地看人眼色、听人差遣地工作着,并常常安慰自己:忍受一切只是为了生活。的确,他一切的忍受都只是为了能够保住那份收入微薄的工作,然而他忍受的最终结果却是连最后的饭碗都无力保住,只能在胆战心惊中过着苟且偷生的生活。他性格上的懦弱使他在工作上只敢怒而不敢言,面对出现裂缝的感情也依旧是唯唯诺诺:他总是夹在母亲与妻子的争吵之中,却总是两头为难。他不愿母亲劳累却无力挣回更多的钱,他不愿意妻子受委屈却总是无力阻止母亲对妻子的埋怨和刁难。他本应该拿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知识分子应有的理性和气魄谏母劝妻、化解家庭矛盾,但他却总是以叹息和哭泣的方式来乞求冲突的终止,有时甚至于采取一种极端的自残自虐的方法。这一切,在妻子曾树生看来都只是他的一种无能的敷衍和托词。他不舍得母亲劳累却总是累得母亲为他劳累,他不舍得妻子受委屈却总是将妻子置于受委屈的尴尬处境中。汪文宣性格上的昏弱甚至懦弱是健康美丽又爱自由的曾树生所不能忍受的,汪文宣可以为了保住饭碗、为了一时的安宁而忍受一切,但是曾树生却不能忍受汪文宣给她的那永远不亮、永远不死却也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于是她只能伴随着内心的矛盾和挣扎进行反抗。

夜本太凉,她不愿自己的生活更凄凉,所以她想在寒夜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但很显然,汪文宣只是将她拖累而根本无法满足她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精彩的愿望,她只能寄希望于那个觊觎她美貌的陈经理。倘若说曾树生是自私的,倒不如说是社会的残忍和家庭的冷漠与压抑将她逼上了“不守妇道”的道路。在此,曾树生的悲剧性就体现为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进行反抗。她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和幸福,却也间接毁掉了另一个人的生命:她返回重庆找寻失联的丈夫却无疾而终。她怅然地漫步在街头的寒夜之中,她苦苦追求着温暖,可是温暖如今在哪里呢?她努力从那个让她痛心沉闷的家中逃离出来去追求她渴望着的幸福,可最终得到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永远的哀愁。到头来,她所追求的自由和繁华的幸福只不过是另一场已经在预演的悲剧,她的出走并非是涅槃新生,而是另一场空幻的梦罢了。在《谈〈寒夜〉》中,巴金写到“我写到曾树生孤零零地走在阴暗的街上,我真想拉住她,劝她不要再往前走,免得她有一天会掉进深渊里去。”[4]301然而曾树生的悲剧就在于她抗争的最终结果并不是走向光明而恰恰是掉进这无底的深渊里去。

三、传统规约下的女性命运

如果以上是从物质精神两方面书写曾树生视野下的悲剧意识,那么接下来将从另外一个角度——女性命运来阐发《寒夜》所表现的性别悲剧意识。

从女性命运角度来分析曾树生似乎会引出一些有争议的看法,有学者指出她的最终结局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抛夫弃子的恶果,这个观点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厌女症”的影像,但是巴金的用意并不是批判曾树生的薄情寡义,而是将特定的悲剧意识渗透在这一角色之中:她的追求总是遭到婆母的责难。婆母无怨无悔地料理家务,目的是希望自己也可以过上那种属于婆母的生活,如果放在旧时代抑或遇到一个旧式家庭出身的儿媳,汪母的这个想法本也无可厚非。但恰恰如今已不是汪母口中的那个光绪、宣统年间,并且曾树生还偏偏是个接受过新式教育的现代知识女性,因此她的这个想法就只能是难以实现的愿望了:曾树生无法成为婆母眼中的标准儿媳,更无法委曲求全地成全婆母的希冀。于是传统婆媳关系及“三从”就成为曾树生追求自由和幸福生活的重大障碍。她要追求独立自主的生活就必须首先获得经济的独立,可悲可叹的是她获得经济独立的代价依旧是出卖自己的精神独立。因此,追求经济独立是她抗争的开始却也是她悲剧命运的开始。为了赚钱她不得不做陈经理的“花瓶”,陈经理满足了她的物质追求却使她陷入无尽的精神空虚之中:她不爱这个可以给她物质满足的男人。于是曾树生陷入了一种死循环中:与汪文宣,她可以得到爱恋的精神满足却拮据于经济的困顿;与陈经理,她获得经济的独立和物质的满足的同时,换来的却是爱情精神的虚空。曾树生摆脱沉重的家庭负担走向她所想往的理想社会却依旧只能困顿于“花瓶”式的虚妄生活,即便与陈经理结合,最终等待她的也依旧是家庭“牢笼”。因此她的悲剧就不只在她所处的环境,而更在于社会对女性的性别规约:娜拉出走以后怎么办?

“五四”新文学鼓励娜拉勇敢地走出被父亲秩序规约的家,于是千万女性在启蒙的鼓动之下走出家庭,但是在此需要注意的一点是:新文学作家笔下新女性离家出走的原始动机竟然是做一个“幸福的女人”,这也就意味着新女性在离家出走之后的出路必定会是“夫家”而并非西方哲学意义上的要成为一个独立的人[5]165-183。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曾树生也是一个离家出走者,但是最终还是从“父家”落入“夫家”[6]133-142,所不幸的是即便是“夫家”也没有使她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因此,曾树生的悲剧就在于她逃离“父家”之后想做一个“幸福的女人”而不得,但再次走出“夫家”想做一个“独立的女人”也终究不得,她最终的选择或将是回到兰州陈经理身边继续做一个“花瓶”或者做一只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社会留给曾树生的出路就是一条“父家”到“夫家”的单行线。因此,曾树生最大的的悲剧就在于她面对的不只是家庭、社会对女性的性别规约,更重要的在于从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传统妇女观对她的规约。

综上所述,巴金在《寒夜》中表现了小人物在大历史背景下的苦难遭遇。作为小人物的悲剧史,《寒夜》可谓是成功的范例。巴金透过曾树生这一女性形象从多角度表现小说中的悲剧意识:从社会现实来看,曾树生的遭遇只是那个时代所有女性甚至是中华儿女的遭遇的一个缩影;从家庭环境来看,曾树生与婆母之间的矛盾代表着新旧之间的冲突;从整个历史背景下关照,曾树生的悲剧则代表着数千年来传统观念对女性命运的规约,她们只允许作为男性的附庸而存在,只能是“花瓶”式的任人赏玩而很难同时获得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满足。《寒夜》通过曾树生透射出小说深层的悲剧意识也传达出了作者巴金深厚的人文关怀意识。

[1]胡经之.西方文艺理论名著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

[2]戴翔.应该怎样评价《寒夜》的女主人公——与陈则光先生商榷[J].文学评论,1982(2).

[3]巴金.寒夜[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6.

[4]巴金.巴金论创作[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

[5]宋剑华.新文学对传统文化的批判与继承[J].中国社会科学,2014(11).

[6]宋剑华.论新文学现代性追求中的“西方”与“传统”[J].学术研究,2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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