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廷虎 ,陈光磊
(1.复旦大学 中文系,上海 200433;2. 复旦大学 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上海 200336)
【语言学研究】
汉语修辞格的审美观照
宗廷虎1,陈光磊2
(1.复旦大学 中文系,上海 200433;2. 复旦大学 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上海 200336)
汉语修辞格是充分利用语义及语音、语形多种感性因素等变异方法,使语辞呈现美感力量的话语模式。本文从三个方面论述辞格的审美观照:一是辞格审美形成的机制。二是辞格美质六大类的修辞呈现。三是辞格的审美效用:生动的形象性、强烈的感染力、多样统一的和谐美。
汉语修辞格;审美观照;审美效用
汉语修辞格是充分利用语义及语音、语形多种感性因素等变异方法,使语辞呈现美感力量的话语模式。
辞格美质形成的机制即《修辞学发凡》(以下简称《发凡》)提出的极值原则:“(1)修辞所可利用的是语言文字的习惯及体裁形式的遗产,就是语言文字的一切可能性;(2)修辞所须适合的是题旨和情境。语言文字的可能性可说是修辞的资料、凭藉;题旨和情境可说是修辞的标准、依据。”[1]218
(一)充分利用汉语言文字一切可能性
《发凡》将“积极修辞”分为辞格和辞趣两大类。并说:“所谓积极手法,约略含有两种要素:(1)内容是富有体验性,具体性的;(2)形式是在利用字义之外,还利用字音、字形的。如这首古诗(引者按:指所引《古诗十九首》中之一首)的整整齐齐的每句五言,便是一种利用字形所成的现象。这种形式方面的字义、字音、字形的利用,同那内容方面的体验性具体性相结合,把语辞运用的可能性发扬张大了,往往可以造成超脱寻常文字、寻常文法以至寻常逻辑的新形式,而使语辞呈现出一种动人的魅力。在修辞上有这魅力的有两种:一种是比较同内容贴切的,其魅力比较地深厚的,叫做辞格;一种是比较同内容疏远的,其魅力也比较地淡浅的,叫做辞趣。”[2]215-216从积极修辞所具有的内容、形式两种要素,分析到辞格怎样将两种要素的结合发挥到极致,因而使语辞呈现出深厚而动人的魅力。鲁迅则从语言文字形音义的基础上,论述其具有“三美”:“今之文字,形声较多,而察其谛构,什九以形象为本柢,诵习一字,当识形音义三:口诵耳闻其音,目察其形,心通其义,三识并用,一字之功乃全。其在文章,则写山曰崚嶒嵯峨,状水曰汪洋澎湃,蔽芾葱茏,恍逢丰木,鳟鲂鳗鲡,如见多鱼。故其所函,遂具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2]1以下对怎样充分利用汉语言文字音、形、义诸多感性因素以取得最佳效果作一定分析。
先看语音。语音中的谐音、韵脚、声调(如平仄)、重叠、节奏、停顿、重音、语气、旋律等因素的充分利用,可从听觉美方面打动听众。以叠字辞格为例,《发凡》分析其魅力时,强调其特色有二:其一为“借声音的繁复增进语感的繁复”,其二为“借声音的和谐张大语调的和谐。”[1]343如在以四言句式和重章叠唱为主的《诗经》中,叠字对于节奏的强化主要表现在诗句音步的停歇上。如错落有致的停顿、呼应勾连的押韵等,从而突显出铿锵错落的节奏美。再以双关辞格为例,《发凡》将其分为音类同、音形类同、音形义类同三类,其中音类同的双关常用于谐谑调笑或隐晦表达爱情,呈现了精巧美或机智美。
再看语形。一是以各种辞格在句子、段落、篇章中的不同表现形式为例。(1)回文有句内回文(清代李旸《春闺》:“脸波横泪横波脸,眉黛愁浓愁黛眉。”)、句间回文(宋代梅窗《咏梅》:“清对一枝瓶,瓶枝一对清。”)以及整首诗、整首词、整首赋的回文诗、回文词、回文赋等。(2)顶真有句中顶真(宋代欧阳修《蝶恋花》:“泪眼问花花不语。”)、句间顶真(魏代曹丕《杂诗二首》:“吹我东南行,南行至吴会。”)、段间顶真等。(3)仿拟有仿词、仿句、仿段、仿篇、仿调之分[3]1。(4)排比有短语、单句、复句、语段排比等。二是以不同辞格基本结构呈现的形式特征为例。(1)比喻的基本结构由本体、喻词、喻体、相似点等要素组成。其中本体、喻词、相似点的分别消隐或显现,会导致不同变化、不同美质的呈现。(2)引用中引用辞是基本结构要素之一。引用辞的隐和现成为区分明引、暗引的重要标志。引用辞出现次数的多寡,又是区分单引、双引、博引、集句的重要依据。(3)排比可区分为整式排比和错式排比,其依据的原则是排比结构的语列呈现情况。
以上辞格语形的充分利用,如回文可呈现回环往复美。顶真除营造直线结构的衔接美之外,还能促成语段结构的圆形美。仿拟则能呈现滑稽戏谑美和讥讽美。排比则呈现气势美。引用分别呈现明晰美、含蓄美、壮美或典雅美。
再看语义。语义中的同义、反义、近义、歧义、多义、褒贬义、通感义、爱憎义等,与不同辞格的关系较大。以设问辞格为例。《发凡》对设问的定义就是“胸中早有定见,话中故意设问的”。说话人其实早有看法,只是为了“激发本意”而故意发出疑问的。这是对某些已有信息的凸显。再如引用,从用意不同的角度,即可分出“正用、反用、借用、化用、别用、错引”等多种类型,是对同义、反义、近义、褒贬义等的充分利用。双关辞格中的音、形、义类同,是对多义或歧义的充分利用。通感辞格则是对通感义的充分利用等。
(二)语言文字的美丑由是否适应题旨情境决定
《发凡》指出:“修辞以适应题旨情境为第一义。——凡是成功的修辞,必定能够适合内容复杂的题旨,内容复杂的情境,极尽语言文字的可能性,使人觉得无可移易,至少写说者自己以为无可移易。”“语言文字的美丑是由题旨情境决定的,并非语言文字本身有什么美丑。语言文字的美丑全在用得切当不切当:用得切当便是美,用得不切当便是丑。”[1]226何谓“题旨”,《发凡》把它解释为“一篇文章或一场说话的主意或本旨。”所谓“情境”,一般指的是写说的对象,写说时所处的时间地点、上下文、文体及主观心境等背景因素。以下逐项论析。
1.适应题旨对辞格的审美至关重要
宗廷虎曾在《修辞研究必须注意题旨》一文中指出:若干年来流行的“语境”论中,对适应题旨的重要性强调不够,“论述的内容一般只相当于‘情境’”。该文指出:修辞必须适应题旨和情境,“两者都能提到了‘第一义’的高度,——人们在考虑时是否对它们平分秋色呢?——适应情境并不是最终目的。它的总目标还是要为更好地表达这篇文章或这场谈话的‘主旨’服务。适应‘情境’固然也是头等重要的事,乃是修辞时要注意的‘第一义’,可是在考虑时决不能把它与适应题旨分开,而且在位置的排列上一定要把适应题旨放在前面提,两者的次序不能搞错。虽然从广义上说,情境也属于内容的范畴,但如果从另一角度考虑,情境终究指的是各种各样的背景和具体因素,它与写说所要表达的思想,还不完全相同。——适应题旨这条红线,更是写、说时必须时时刻刻牢记心间的。”[4]153,158-159《发凡》曾经分析过适应情境与适应题旨的关系:“这种随情应境的手法,有时粗看,或许觉得同题旨并无十分关系,按实正是灌输题旨的必须手段。”他把修辞尤其是辞格称为“放射力、爆炸力的制造,即普通所谓有力性动人性的调整。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同立言的意旨无关的。”[1]220
环顾千百年来汉语辞格审美史,无论哪种辞格,凡是用得成功的佳例,无一不是高度适应题旨、审美成功的产物。以宋代李清照著名的借古讽今咏史诗《夏日绝句》为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末两句典出《史记·项羽本纪》。该诗系为影射当时时政而作。宋代皇帝赵构不敢抗金,一味败退逃命。李清照一家跟着颠沛流离,导致家破人亡。李氏通过歌颂项羽当年宁可兵败垓下,谢绝渡江逃命,来发泄对现实的怨愤,道出了千万百姓的心声。此诗旨意深远、含蓄蕴藉,成为流传千古的引用佳例。其他成功的辞格运用,或许会呈现不一样的审美效果,但其前提则是必须高度切题。
2.适应情境对辞格审美同样非常重要
《发凡》曾指出:“ 题旨和情境是修辞的标准、依据。像‘六何’说所谓‘何故’、‘何人’、‘何地’、‘何时’等问题,就不过是情境上的分题。”[1]218辞格运用是否能切合情境上的各种“分题”,对能否呈现各种美质,同样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以宋代著名诗人王安石、梅圣俞、苏轼等一批赠人诗为例,诗中多引用“与受赠者同姓事”或“用彼我两姓事”,使典故中人物与所写诗的受赠者及作者的姓氏相切,受到宋代一批诗话如吴曾《能改斋漫录》、吴聿《观林诗话》、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的一致称赞,认为“赠诗多用同姓事”现象,成为宋诗发展的一个特色。因为它们不仅使读者感受到非常切合特定对象,又感到非常切合特定时代:切合封建宗法社会重视家族观念的文化习俗。有的诗还同时切合了特定地点。如《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三评王安石《上元戏刘贡甫》,其中引用了“刘向校书天禄阁”的典故。胡仔指出:刘向“既与贡甫同姓,又贡甫时至馆阁也。”“用事亦精切。”[5]226以上多方面地切合情境,呈现了精切美、典雅美、和谐美。其他辞格运用适应了不同情境,也能呈现多种美,例不赘述。再看文体发展对辞格审美的影响。在文言语体的漫长历程中,对某些辞格(如夸张、引用等)呈现含蓄、蕴藉、简洁等美质,起到了一定制导作用;而到了白话文占主导地位时,辞格运用中明晰、通俗等美质大为增多,明显地受到了文体发展的促进。不同文体在不同历史时期对不同辞格的审美,也有明显制导。例如现当代由于社会的需要,复辞、排比、引用等辞格在多种文体中,均有较为广泛的运用,同时呈现了多种美质。双关、列锦、通感、回文等辞格,在文艺及某些应用语体中用得较多,审美容易凸显;而在法律、政论、公文中用得很少,如果硬要不恰当地运用,审美可能成为审丑。
既然辞格是充分利用音、形、义中多种感性因素等特异方法,使其具有具象性、体验性、情感性等特定性能,这就必然会呈现出生动的形象,给受众以强烈的感染力,让受众获得多种多样撼动人心的审美享受。
中外美学家将美分成多种类型。陈望道《美学概论》就将美分为六大类;他的《作文法讲义》又将文章的美质分为“明晰、遒劲、流畅”三种。“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每个辞格均有自己的特色,从不同角度看,都会让人感受到不同的美。以下依据《美学概论》六大类的美与辞格审美进行简略观照。
(一)从人为和自然的角度分,可分出自然美和人为美两类。“所谓自然美,就是自然界底事物及现象的美,要分时还可细分作日月星辰,雨露霜雪,山川岩石,树林花草,鸟兽虫鱼等五种。”分别表现天体美、天时气候美、无生物界美、植物界和动物界美。与这五种并列的另一小类为人体美。这些美在辞格中多有体现。仅以列锦辞格为例,元代马致远著名的《天净沙·秋思》为例:“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前三句每句均由三个名词铺排组成,运用列锦手法对特定的天时气候、地理环境,特定的动、植物情态进行描写和烘托,一种特定的肃杀凄凉景象呈现在读者眼前。而“人为美是自然美的对照,是人造物体和人为现象底美。”再如唐代李商隐《当句有对》中的“密迩平阳接上兰,秦楼鸳瓦汉宫盘。”通过后半句列锦手法的运用,呈现了人为美:“秦楼、汉宫”的富丽堂皇。
从另一角度看,应该说不论是描写自然景色还是人造景观,其诗句之美都是由列锦辞格造成的艺术美(一种语言的艺术美),而艺术美则是一种最有特性的人为美。可以说,修辞格就是语言艺术美的一种创造和成品,是文学艺术所绽放出的语言之花。
萨丕尔说:“艺术家必须利用自己本土语言的美的资源”。(《语言论》第十一章)所谓“本土语言的美的资源”,就是一种语言的自然美,即语言自然形态所具有的美感性能。这是创造形形色色的语言美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各民族的语言所拥有的美的资源是各具特色的。拿汉语来说,其音节结构具有声母、韵母、声调三个要素,且元音占优势,富有音乐美;音节分明,基本上一个音节就是一个语素的音响形式,而且在书面上就是一个方块字体。可以说,正是对这种美(语言自然美)的资源的利用,汉语的对偶、回文、析字、双关等等的辞格美才得以产生和形成。这样,我们在探求汉语辞格的美质及其审美效应的时候,就同时要注意对我们民族语言自然美认知和开发。
(二)“就空间和时间上看起来,又可分作空间美和时间美,还有空间时间的混合美。自然的物体和自然的现象,多是占有空间的,所以多数都属于空间美。但溪流和松涛等,却是空间底混合美。——在自然方面,如看溪流底美观,而又听它底水声,——却是空间时间底混合美。”因此,前举《秋思》呈现的自然景象,又兼含空间美。而明代顾宪成题东林书院楹联的上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通过列锦手法对书院中特定环境下声音的描绘,呈现的又是时间美了。
(三)“从动和静上说来,又可分为静美和动美。静美就是静止状态的美。像自然方面无风时的花卉草木,艺术方面的绘画雕刻,都属于静美。动美和静美相反,是活动状态的美。像自然方面的波涛风雨等,艺术方面的音乐戏剧等,都属此种。”如前举列锦句“风声雨声读书声”还是动美;“秦楼鸳瓦汉宫盘”又是静美了。
(四)“从感觉方面说来,又可分作视觉美、听觉美、味觉美、嗅觉美、触觉美和其他种种感觉美。——视觉美里面,包含形底美和色底美。这与前面所说的空间美相当。听觉美,是音底美,相当于前面所说的时间美。味觉美,就是舌尝的鲜味;嗅觉美就是鼻嗅的芳香。”因此上举空间美的例,兼有视觉美;时间美的例,又兼有听觉美了。而通感辞格就是运用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的五感官之间的沟通来营造一种审美情趣。如晋代陆机《拟今日良宴会》:“哀音绕栋宇,遗响入云汉”。前一句典出《列子·汤问》:“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系视觉投射域或听觉投射域交融,组合成主谓宾完全句,呈现了不同感官印象叠加的意象美。
(五)“从形式和内容上看,又可分作形式美和内容美。”《发凡》把辞格分为偏重于内容和偏重于形式两类。以偏重于形式的排比辞格为例:如戴望舒《雨巷》:“她是有/丁香一样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三个排比句既有视觉上的整齐美,又有听觉上的韵律美和节奏美。再以偏重于内容的引用辞格为例:引用的特点即“引经据典”,经典和圣贤留下的经过千百年流传的话中,往往蕴含着意义深远、给人以深刻启迪的内容,必须倍加珍惜。
(六)“从美的情趣上说起来,又可分作崇高、优美、悲壮、滑稽等许多种类的美。”[1]68-69仍以引用辞格为例,如《论语·泰伯》中引用孔子对尧的歌颂语,把尧的功德,比成像天那么大,凸现了庄严美(崇高美)。又如宋代女词人李清照《金石录后序》:“八月十八日遂不起,取笔作诗,绝笔而终,殊无分香卖履之意。”其中“分香卖履”用曹操典,将浅俗的“安排后事”说得高雅、委婉,呈现了典雅美(优美)。悲壮美如革命烈士牺牲前引用前辈为国捐躯的话,英勇就义。滑稽美如焦乃积小品《毛泽东与侯宝林》中侯宝林吟诗:“胆大包天不可欺,张飞喝断当阳桥,虽然不是好买卖,一日夫妻百日恩。”通过不恰当的胡乱引用,造成上下句严重不协调,导致语境错乱,引起毛泽东哈哈大笑。
由上可见:第一,每类审美能适应多种辞格为了多种不同题旨情境的需要;第二,每种辞格在具体运用时,从不同侧面看,会兼有几种不同的美,从而使语言多姿多彩,魅力倍增。
各种辞格虽然具有不同的美质,但却拥有以下的共同特点:
(一)生动的形象性
蒋孔阳指出:“美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具体的形象,——概念是本质属性,是抽象的;形象则是形体相貌,是具体的。”又说:“美都是形象,形象性是美的一个基本的特点。”[6]5,9而辞格正如陈望道《发凡》所说,由于充分调动了语言的感性因素,“使语言的意义,带有体验性具体性。每个说及的事物,都像写说者经历过似的,带有写说者的体验性,而能在看读者的心里唤起了一定的具体的影像。”[1]266以李白《秋浦歌》为例:“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诗人揽镜自照,发现自己因愁而生的白发,竟长达“三千丈”,夸张白发如此之长,又奇妙地以此喻“愁”,读者似乎如见其人,可触可摸,形象独特。其他辞格也均可呈现各具特性的形象。
(二)强烈的感染力
蒋孔阳又说:“美既是具体的形象,我们面对美的时候,就不能不充满了感情的色彩。”“美都是具有感染性的特点的,令人爱慕和喜悦的。”[6]10仍以李白上述《秋浦歌》为例,读者在感受到面前这位因无比浓愁而导致白发“三千丈”的倾诉者的同时,还深深被后两句激问兼委婉手法的诗句所震撼:这位失意诗人是遭遇到多少打击和挫折,壮志始终难酬,才形成目前这样局面的,众多辞格的恰切运用,正如陆稼祥在评论辞格作用时所说,辞格能“取得震撼别人心灵,移染读者情感,鼓动听众激情,促使对象思考等等的动人效果。”[7]4
(三)多样统一的和谐美
蒋孔阳还说:“美是多种因素多层次的积累,是时空的复合结构,所以美既不是单一的,也不是纯粹的、复杂的。——任何美的形式都是多种因素的汇合、溶化与协调,其中固然包括相异的因素,也包括相反的因素。——美是对立因素的统一。”[6]36陈望道《美学概论》也指出:“古来所公认的形式原理,就是所谓繁多的统一,或译为多样的统一,亦称变化统一,这种的统一在美的对象间,约可从两方面考察它,——第一全体间大抵是有统一的要素为各部分所公有,且在全体间占有重要的位置。此种公有的要素,就是所谓公相。”即起主导作用的美。其次与此同时还有不少起次要作用的美,这“一部分纵在全体之内占了极小极小一点的位置,也仍能保持其自身所有独特的价值。”[1]103-104各种辞格所呈现的审美也都是主要美与次要美的多样统一。千百年来辞格审美发展史证明,各个历史时期的社会政治文化等因素的需要不同,对各种辞格的制约也会发生变化,不同时期不同辞格呈现的起主导作用和起次要作用的美也会有所改变。以引用辞格为例,先秦时期的审美以庄严美为主,到了秦汉魏晋南北朝,大多数文体又转为以典雅美为主了。两个历史时期的次要美,也都有所侧重,有一点变化。其他辞格不同历史时期起主导作用和次要作用的审美也均会有所变化。正如古人所说:“声一无听,物一无文”。不同辞格不同历史时期审美既变化又多样统一,诱人的魅力才会更强烈。
[1]陈望道.陈望道学术著作五种[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
[2]鲁迅.汉文学史纲要[M]∥鲁迅全集:第8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3]宗廷虎,陈光磊.中国修辞史[M].下卷.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2007.
[4]宗廷虎.宗廷虎修辞论集[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2003.
[5][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6]蒋孔阳.美在创造中[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7]陆稼祥.辞格的运用[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9.
(责任编辑:王 芳)
Figure of Speech of Chinese: an Aesthetic Outlook
ZONG Ting-hu1, CHEN Guang-lei2
(1. Department of Chinese, Fudan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33, China; 2.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Cultural Exchange, Fudan University, Shanghai 200336, China)
The figure of speech of Chinese is a pattern of discourse that makes the words to have beauty sense and power by using various perceptual factors of semantic, voice and morphology. In this paper, the aesthetic formation mechanism of figure of speech is investigated. Besides, how the aesthetic nature of figure of speech is presented is discussed. Finally, the aesthetic effectiveness of vivid figurativeness, strong infection and multiple and unified harmonious beauty is concluded.
figure of speech of Chinese; aesthetic outlook;aesthetic effectiveness
10.14168/j.issn.1672-8572.2017.02.16
2017-02-1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0BYY067)
宗廷虎(1933—),男,江苏扬州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修辞学会顾问,研究方向:修辞学;陈光磊(1938—),男,江苏江阴人,教授,中国修辞学会会长,研究方向:修辞学、语法学、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
H15
A
1672-8572(2017)02-009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