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赛达 著
(智利大学 法学院, 智利 圣地亚哥 9200000)
符喜迎 译
(河南财经政法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河南 郑州 450046)
弗协调逻辑的五个哲学问题
米赛达 著
(智利大学 法学院, 智利 圣地亚哥 9200000)
符喜迎 译
(河南财经政法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河南 郑州 450046)
在研究哲学和弗协调逻辑之间关系的过程中, 与其从形式结论中提炼哲学推论, 不如探究弗协调逻辑的出现和发展对那些有深厚根基的哲学问题产生何种影响。 因此, 拟提出若干受到弗协调逻辑发展显著影响的重要哲学问题: 演绎系统中矛盾的影响; 通过否定和矛盾可达致的理解; 辩证法的形式化; 理性概念; 矛盾的指称。 最后作为结论而深入研究的问题是: 弗协调性内部的主要问题不是停留在实质和(或)真矛盾的存在或非存在周围(这已导致处理弗协调逻辑问题的学者们互相对立的立场), 而是在我们的认知系统中避免重复出现矛盾或不协调的可能性或不可能性。 这并不是倡导一种“弗协调世界观”, 而是试图证明我们的世界将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不协调。 因此, 弗协调是适应人类知识内在现实性的一种途径。
矛盾; 否定; 辩证法; 理性
本文拟处理哲学和弗协调逻辑之间的关系。 首先, 阐述了对该关系的三种解释; 其次, 选择第三种解释, 并在此基础上对某些被弗协调逻辑发展深入影响的哲学问题进行梳理; 再次, 探讨了这样一种问题, 即实质和(或)真矛盾的存在问题, 它在某种意义上导致了不同的弗协调研究进路。 对该问题的研究表明, 这种讨论已导致某些误解, 但这些误解能够通过某种恰当的概念分析得以阐明。
原则上说, 对哲学和弗协调逻辑之间关系的言说意味着三种不同的含义: 第一, 逻辑哲学方面, 比如弗协调逻辑和经典逻辑之间或几个非经典逻辑之间的关系。 第二, 它指的是那些创立和(或)发展弗协调逻辑系统的学者所持的哲学观点, 这些观点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的动机、 表达和理论演进。 第三, 它指的是那些在整个哲学发展史上都加以讨论的问题, 这些问题深受弗协调逻辑出现和演化的影响。 尽管前两个方面内容的重要性不容忽视, 本文将会侧重于第三个方面的内容。
重点研究第三个方面内容的原因很多。 最重要的原因在逻辑哲学中已经得到充分论述, 因此我们将更加集中于较少被研究的方面。 鉴于第二个方面没有主流研究跟进, 弗协调逻辑学者对不同弗协调逻辑系统哲学基础的论述相当稀少。 然而, 弗协调逻辑很明显是对形式逻辑的扩展, 因此, 不必囿于某个哲学概念, 应该超越对发展演绎系统可行性和有用性的某种共识, 这种演绎系统在接受某种类型的不协调的同时, 并不会导致不足道。 从这种意义上讲, 弗协调逻辑是“哲学上中立的”, 如同达·科斯塔、 布埃诺和芬奇最近所讲的那样。
随后, 我们将着手处理某些问题, 在某种程度上, 这些问题在哲学史上已被研究过, 并且直接被弗协调逻辑发展所影响。 在该领域, 如果弗协调逻辑的蕴涵得到承认, 我们则可对大量问题进行彻底检验。 很明显, 对这类问题的选择与达·科斯塔所指明的——在某种程度上, 哲学与弗协调逻辑之间的关系十分重要——观点相契合, 尽管这只是一种间接关系。
在这种意义上相关联的各种问题中, 有五个问题被认为是最重要的: 演绎系统中矛盾的影响, 通过否定和矛盾可达致的理解, 辩证法的形式化, 理性概念, 矛盾的指称。 接下来本文将会阐明这些问题对弗协调逻辑演化的主要影响。
通过彻底相对化伪司各特原则, 弗协调逻辑弱化了那种基于逻辑假设认为演绎系统不能包含任何形式的矛盾的论断。 目前面临的问题不是这种做法是否可行, 因为弗协调逻辑已经表明了它的可行性。 当下问题是在演绎系统中容纳某些种类矛盾是否充分的或有用的。 因此, 现在必须考虑另一种类型的原因。
更进一步说, 弗协调逻辑已经做出澄清: 根据产生不足道性的表达式, 尤其是生成不足道性的算子, 会出现不同类型的不足道性。 与此同时, 我们必须辨别有穷不足道(比如经典、 大多数弗协调和相干系统)和无穷不足道的逻辑系统(比如达·科斯塔的Cω)。 主流学者, 如波普尔, 就对该主题感到十分困惑。
一般而言, 弗协调逻辑的发展使得我们在哲学讨论中争论这种“逻辑上的不可能性”的极限值变得显而易见。
考虑到第二个问题, 弗协调逻辑已经表明, 定义几种否定是有可能的, 并且这些否定将不仅是形式工具, 而且还会影响通过矛盾和(或)不协调可达致的理解。 经典的矛盾概念混淆了两种必须被区别开来的意义。 一种是指在主要语法情形中, 一个陈述是对另外一个陈述的否定; 另一种是指在语义情形中, 两个陈述既不能同时为真, 也不能同时为假。 事实上, 当同时断定一个陈述及其否定的时候, 尽管假定两个陈述在系统中都为真, 在大多数弗协调系统中都会出现“矛盾”(劳伦斯·佩那的系统是个例外*例外在于劳伦斯·佩那(Lorenzo Pena)为真的“激进主义者”辩护的事实: 因此, 在他的系统中断定某个陈述在某种程度为真同时在某种程度为假是有可能的。 而且, 如果一个弗协调系统(比如普斯利特)使用了一个基于三值的语义, 于是将会有真句子、 假句子和既真又假的句子(Batens, D. In defense of a programme for handling inconsistencies)。 总之, 在这些系统中能够说它们的定理是“某种程度为真”(劳伦斯·佩那)和“至少为真”(普斯利特)。 这个三值语义学容易被翻译成弗协调逻辑的语义学, 其中矛盾被认为是真(和仅为真)。)。 因此, 当提到矛盾或不协调的时候, 有必要澄清它们的语义和涉及的否定算子。 由此, 我们已经看到, 从经典视角拒斥“矛盾”时, 很多不同的事情也同时被拒绝了, 但是现在显而易见的是, 有些事情可以被接受, 有些则应当被排除在外。
20世纪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 有一些学者尝试进行辩证法的形式化研究。 他们认为弗协调逻辑能够融合辩证法和形式逻辑。 因此, 一些被认为是“辩证逻辑”的弗协调系统被构造出来。 但是, 当这种逻辑系统被发现不能刻画某些辩证法的基础元素时, 人们对其研究的热情开始下降。 无论如何, 通过这些努力我们澄清了弗协调逻辑的哲学相关性, 因为逻辑和辩证法之间的关系在哲学史上一直是个被广泛讨论的问题。
我认为这种方法的主要问题是, 它不承认辩证法不是也不能是形式的, 至少黑格尔也这样认为。 我们要求形式逻辑的系统去刻画辩证法的某些核心元素, 就像要求它停止形式化一样, 这是对恩格斯“辩证法”误解的极大蔑视。 只有当它们在不断变化中被成为对立面的内容所决定, 但是不被这些在变化中可以从内容中分离出来的外在形式所决定时, 辩证法中的对抗或反对才会存在。 因此, 弗协调逻辑能够为辩证法的建议提供某些支持, 并且到目前为止它已经战胜了对所有矛盾的经典拒斥。 然而, 它应该成为一种双向的关系, 如同冯·赖特所建议的那样。 因此, 不仅应当存在一种容纳“辩证规律”的逻辑空间, 还需要建立某些约定来刻画辩证运动的某些独特方面。 但是, 一个形式系统不可能在容纳这些形式约定的同时保持其形式特征。 这样一来, 我们有必要建立某种演绎系统作为某些形式逻辑系统的基础逻辑。 毫无疑问, 这个基础逻辑将会是弗协调逻辑, 但是它同样需要某些附加约定以某种方式对辩证运动加以刻画。 这种情况类似于某人试图为一种科学理论建立一个公理结构: 一个部分是基础逻辑, 另外一个部分是理论自身附加约定的集合, 它必须包含某种特定内容。 演绎系统就是联系二者的纽带。 总的来说, 弗协调逻辑的发展已经证明那些关于反对辩证法的逻辑不可能性的断言是毫无根据的; 但是这不足以“形式化辩证法”, 因为它需要发展的并非是辩证逻辑“系统”, 而是辩证法的某种演绎理论, 这种理论将会作为一个充分的弗协调系统的基础逻辑。 然而, 据我所知这项任务仍有待完成。
第四个问题与弗协调逻辑的发展如何影响理性概念相关。 一旦可靠的逻辑系统发展起来并且能够恰当地处理某些不协调, 那么任意理性结构都要求整体协调性的假设显然是有问题的。 一些学者已经表明过这种观点, 特别是达·科斯塔、 奎萨达、 普利斯特、 卢特雷和雷彻斯特。 这就重新引入了一个主题, 即什么是足以让我们认为一个认知系统是理性的最低要求。 在这种意义上, 达·科斯塔提出的理性原则和雷斯彻提出的理性反思就显得尤为有趣。 只要我们寻找到奎萨达描述的“面向所有真正哲学的目标而重新获得的整体性视野”, 那么我们就能够直面哲学反思的深刻领域。
在理性中没有任何唯一的视角是为支持或与弗协调逻辑产生关联而(不得不)存在的。 然而, 对理性的反思在某种程度上不得不受到在弗协调中所获得成就的影响。 但是, 协调性不再被认为是理性的必要条件。 我们已经过于重视协调性。 可是, 弗协调逻辑并没有消除对协调性的要求, 而是确定其范围并且加以限制, 使之与其他理性的要求一起成为衡量协调性的必要条件。
本文通过指出一个与其他问题紧密相关而又更加深入的问题来得出结论。 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 弗协调领域的不同研究者研究实质和(或)真矛盾存在迥然不同路径的情况已经愈加明显。 这已然导致了不同的弗协调立场, 从我们所称的“弱弗协调立场”, 比如巴廷斯, 到某种更加彻底的立场, 比如被普利斯特和卢特雷称为 “辩证”的立场。 而像达·科斯塔等多数学者在相关著作中则支持中间立场。 事实上, 近来达·科斯塔与布埃诺和贝炯一起重申了这个立场, 对何为真矛盾存在的所谓“不可知论”进行推测, 尽管这并没有阻止形式系统内“真”矛盾的“存在”。
依我看来, 这种争议在某些程度上是一种误解。 作者提出的两种关于弗协调逻辑的断言有助于使整个问题得以澄清。 第一种断言是由卢卡西维奇和瓦西里耶夫分别提出的, 认为没有一种类似于“否定的直觉”的东西; 从不同角度来看, 这种立场也被某些学者, 比如皮亚杰所支持。 看起来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这种否定的认知运算的指称对象; 我们拥有的是一系列可以被称作“肯定的”认知, 并且在我们的认知结构发展之内, 我们会说其中一些与另外的不相容, 并由此出现了作为表达这种不相容性的最直接形式——否定。 所以, 将“认知”说成是一种矛盾看起来并不恰当, 因为在矛盾的主要句法意义上(即一个断定及其否定)它将蕴含对否定的“认知”。 另外, 在语义意义上(即两个句子被理所当然认为不能同时为真也不能同时为假), 它将会同时蕴含对相同事情的认知, 即之前被假定为不相容的两种规定性,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认知”到一个矛盾, 可我们只能认识到之前声称的不相容性是错误的。 考虑“真正的矛盾”是否存在是毫无意义的, 除非首先阐明这个术语的真正含义。
这里重新回到另外一个断言是有其重要意义的。 卡尔涅利和马奎斯基于缺省的真概念开始构造某些弗协调逻辑系统。 基于他们的目的, 这些学者指出应假定“矛盾是语言的事实”。 虽然在这方面没有更深入的进展, 但它做出了一个必要的澄清。 我们通过矛盾或不协调达致的理解, 只能作为将我们的概念结构应用于现实的结果而出现。 回到拉丁语的语源学*这在德语词汇widerspruch 和 sprechen 中也是清楚无疑的。, 我们认为事实之间是相互“矛盾”的并没太大意义(在拉丁语词汇contradicere中, dicere的意思是告诉, 讲, 说), 因为事实并不能对任何事物进行“言说”, 它们不会“谈及”彼此或自身。 不相容出现在我们对现实的言说中。 无论何时, 两个被认为不相容的断言在相同的意义上陈述同一实体时, 矛盾就会出现。 我们的知识是断定性的, 并且正是由于我们的断定, 矛盾才会出现。 因此, 矛盾的问题不是根植于现实中的。 它是作为我们使用断定模式的结果而出现的, 而这也正是它的巨大意义所在。
另一方面, 谈论“真矛盾”要求澄清我们在何种意义上使用形容词“真的”。 因为, 对于那些矛盾而言, 看起来并不存在类似“真正指称”的东西。 或者, 可以肯定的是, 我们的断定模式在某种程度上是明确判定的; 某种可以被断定的观点是同时源自“彻底的现实主义”和与之相悖的“彻底的理想主义”的。 然而, 这两种立场都必须解释为什么我们人类已经能够使用, 事实上已经开始使用截然不同的断定模式去解释同一现象, 也要说明为何在这么多情况下, 这些断定模式表现出同等的解释力。
说“真矛盾”能够被辩护的另外一层意义是, 断言有某些矛盾尚未得到解决。 考虑到这一点, 有必要指出西方知识史上包含了许多矛盾不可解的例子。 但是, 随后被证明在不同的断定模式下是“可解的”。 在这种意义下, 认为某个给定的矛盾不能解决是不充分的, 因为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将来在某种其他的断定模式下被“解决”。 从这个角度看, 显而易见的是, 没有任何断定模式能够穷尽现实, 因为总是有可能建立一个更好的模式去区分以前没有被区分的内容。 好像我们向现实抛撒不同的网, 没有什么能够保证任何特定的网能够恰当地刻画所有待解释的现象并将之分类。
然而, 低估矛盾问题的意义将会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如果我们假定矛盾的出现是因为我们的知识不可避免地使用了建立现象之间区分的断定模式, 并且这些区分是矛盾谓词出现的一个必要条件, 那么很明显, 矛盾问题与对人类知识的理解是有根本联系的。
矛盾看起来主要出现在所谓的“极限情况”中。 当这种情况出现时, 并不意味着这个极限情况是内在的矛盾的, 然而结果是它在很大程度上被归咎于所运用的断定模式。 大体上来说, 建立一个新的断定模式总是可行的。 在这种模式中, 某些“极限情况”不再具有这些特征, 尽管这并不能阻止其他“极限情况”出现在新模式中。 弗协调逻辑最伟大的贡献之一是, 我们以某种适当方式对那些“极限情况”出现的断定模式进行处理成为可能, 并且不用被强迫以任何方式来试图取代它们。 因此, 不再有一个类似“逻辑命令”的东西可以指导我们去寻找某种模式, 能够在任何情况下“解决”所有已出现的矛盾。 这种做法现在将依赖于某些不同种类的考虑因素, 主要是实用主义方面的考量。
简而言之, 总的来说任何矛盾都是可解的, 但是这绝不意味着能够解决矛盾问题, 因为想要解决所有的矛盾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 每一种可解决某些矛盾的模式都将带来新的矛盾, 这一点已经贯穿了整个西方知识史。 但现在我们可以认识到, 尽管没有特定的矛盾一直萦绕在我们周围, 然而各种各样变化着的矛盾实际上将会一直伴随我们。 我们的理性概念试图拒斥矛盾, 然而, 如果我们承认矛盾的出现恰好是因为我们使用了理性模式, 那么我们将会承认矛盾伴随着理性。 弗协调逻辑已经使我们选择, 甚或是重新选择这种研究路径成为可能。
(原文发表信息: A. B. Miserda. Five philosophical problems related to paraconsistent logic. Logique & Analyse, 1998, 41(161), pp. 21-30.)
(原文参考文献略)
[责任编辑尚东涛]
FivePhilosophicalProblemsrelatedtoParaconsistentLogic
A. B. Miserda
(DepartmentofLaw,UniversityofChile,Chile)Trans.byFUXi-ying(CollegeofMarxism,HenanUniversityofEconomicsandLaw,Zhengzhou450046,China)
In this paper I propose that, in order to stud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hilosophy and paraconsistent logic, rather than extracting philosophical extrapolations out of formal results, it is better to inquire what philosophical problems are affected by the emerge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is logical option. Therefore, I will address important philosophical problems that are dramatically affected by the development of paraconsistent logic: (1) the effects of a contradiction in a deductive system; (2) what can be understood by negation and contradiction; (3) the formalization of dialectics; (4) the notion of rationality; and (5) the referents of contradictions. Then, I will go deeper into the last problem and as conclusion, I will suggest that the main question within paraconsistency, rather than turning around the existence or non-existence of real and/or true contradiction (which has lead to conflicting positions among authors dealing with paraconsistent logic), is the possibility or impossibility of avoiding the repeated emergence of contradictions or inconsistencies within our cognitive systems. Rather that advocating a “paraconsistent world view”, I will try to show that it is our world view which inevitably generates inconsistencies, and that paraconsistency is a way of accommodating this reality inherent to human knowledge.
contradiction; negation; dialectics; rationality
N031
A
1009-4970(2017)10-0014-04
2017-05-20
米赛达(Andrés Bobenrieth Miserda), 智利大学法学院哲学教授。
译者简介: 符喜迎(1986—), 男, 河南南阳人, 博士, 讲师, 研究方向为现代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