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布坎南的伦理意识解读

连建峰

(泉州轻工职业学院，福建 晋江 362200)

【文化哲学】

汤姆·布坎南的伦理意识解读

连建峰

(泉州轻工职业学院，福建 晋江 362200)

本文通过对《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主要人物之一汤姆·布坎南的家庭伦理意识、阶级伦理意识、消费伦理意识和种族伦理意识方面的探究，发现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虽然经济已处于高度发展的状态，但其伦理意识的改革仍然呈现出了“相对滞后”的特性。传统的伦理价值观仍然主导着美国社会主流文化。验证了新兴的社会伦理意识形态想要取代传统的伦理价值观还需要经历一段漫长的历程。

家庭伦理意识；消费伦理意识；阶级论理意识；种族伦理意识

美国著名小说家F.司格特·菲茨杰拉德的代表作《了不起的盖茨比》在20世纪“百佳英语小说”中排名第二，是仅次于《尤利西斯》的一部佳作，在美国小说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被称为自“亨利·詹姆斯以来美国小说迈出的第一步”[1]，自1925年发表以来一直深受评论家关注。据统计，从1940年菲茨杰拉德辞世到1980年《〈二十世纪文学〉菲茨杰拉德研究专辑》出版，国外出版菲茨杰拉德研究专著50多部，发表研究论文近1000篇。[2]小说中的主要人物有盖茨比、黛丝、汤姆·布坎南(下文一律简称为汤姆)和尼克。[3]但是，大部分的学者和专家过多关注“美国梦”的幻灭以及盖茨比的悲剧和黛丝的虚伪，仅有少数评论家注意到了汤姆在文本中的决定性地位和影响，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菲茨杰拉德曾在很多场合表示，在《了不起的盖茨比》这部作品中，汤姆是他认为人物塑造中最成功的一位。对汤姆的刻画，无疑是作者对上层阶级最猛烈、尖锐的攻击与讽刺。[4]因此，笔者认为，有必要对汤姆这个重要人物角色做深层次解读，进一步丰富小说的意义。本文就从汤姆的家庭伦理意识、阶级伦理意识、消费伦理意识和种族伦理意识四个角度来解读汤姆这个人物角色。

一、汤姆的家庭伦理意识

想要了解汤姆的家庭伦理意识，就不得不回顾20世纪20年代美国的社会背景。20年代是美国历史上一个特殊的年代，1920年宪法第19修正案正式通过，美国妇女获得选举权，家庭婚姻呈现出新的特点，出现了“伙伴关系”的婚姻。女性开始享受所谓的“新自由”。通过阅读文本，我们遗憾地发现，汤姆的家庭伦理意识并没有受到当时社会大环境的影响。

小说开始不久，黛丝就透露出：汤姆在黛丝待产的前一天晚上居然没有陪护，而是去鬼混了。接下来，尼克又描述了汤姆与情人默特尔·威尔森的关系，汤姆因为默特尔·威尔森侮辱了黛丝而揍了她一顿。汤姆这样的行为完全违背了当时美国社会提倡的家庭伦理道德。因此，我们非常有必要探究汤姆的家庭伦理意识。

对汤姆而言，他顺利继承了巨额财富，从小就养尊处优，休闲和过度休闲成了他的标签，他的生活方式与那些通过艰苦劳动所创造的财富毫不相关。汤姆总是以欧洲贵族的身份自居，认为自己属于社会上层的精英人士。虽然美国20世纪20年代的婚姻观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但汤姆身上传统维多利亚时代的家庭伦理意识并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变，黛丝在家庭中的地位并没有实质性改变。传统的观念在黛丝心中根深蒂固：她顺从、敬爱、服从丈夫，不仅要从事烦琐的家务，还要承担起培养和教育孩子的责任，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黛丝的权利和责任仍然局限在家庭内部。她仍然是被供养者，处于从属地位。而汤姆的活动区域在家庭外部。汤姆掌管着家庭的一切财富，黛丝则只负责维持家庭，生儿育女。虽然20世纪20年代美国的女性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婚姻状况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善，但男权制的家庭伦理意识并没有得到根本改变。[5]也就是说，女性在家庭中仍然处于被支配和边缘的地位。

汤姆有个情妇，名叫默特尔·威尔森，是一个底层的已婚中年妇女，相貌条件远不如黛丝。在一次聊天中，默特尔·威尔森故意在汤姆面前侮辱了黛丝，结果汤姆揍了她一顿。在汤姆和默特尔·威尔森的两性关系中，汤姆主导着一切。默特尔·威尔森并不是汤姆真正意义上的情人，而是他过腻了贵族阶级生活和单调的婚姻家庭生活之后的调味品。默特尔·威尔森只不过是汤姆用来炫耀贵族阶级优越性和展示自己强大的消费能力的观众而已。通过汤姆的家庭行为态度，可以发现汤姆身上具备浓厚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家庭伦理意识。

二、汤姆的阶级伦理意识

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随着工业化时代的深入发展，在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的同时，美国的中产阶级也发生了分化，一部分以自由农场主和小企业家组成的老中产阶级为了发财致富而努力工作；另一部分沦落为蓝领工人，或者成为白领阶级即新中产阶级的代表。在市场经济规律的运行下，美国培育出了新中产阶级，他们激进、进取、猎奇，追求时尚。他们具备双重的社会身份，既有贵族的典雅，又具备大众的世俗性。

汤姆作为传统的“欧洲贵族”上层阶级，也注意到了新晋中产阶级和上层阶级结构的变化。在这里，不得不注意汤姆作为传统的上层阶级的伦理立场和伦理困境。一方面，他不得不正视这些新晋的上层阶级，因为这些新晋人士都是社会宣传的成功人士和“社会贵族”。盖茨比的成功无疑就是“美国梦”的代表，他创造了巨大的社会财富。另一方面，汤姆作为传统的贵族阶级，仍然保持着所谓的欧洲“贵族情节”(热心钻研马术)，对于从下层阶级新晋到上层阶级的人群持着敌视和矛盾心理。比如，尼克热心介绍一些证券商给汤姆认识，但汤姆并没有与他们保持联系，开发自己的金融业务，而是敬而远之。这就不难理解汤姆刚开始会与盖茨比交好，但又威胁要举报盖茨比以及最后选择嫁祸盖茨比导致其死亡的原因。在美国的经济社会里，汤姆在法律的外衣下掩盖自己的颓废和不进取，过着铺张浪费的生活，而盖茨比所代表的新晋中产阶级或者上层阶级则是在经济战争中抛开所谓的法律和社会伦理道德，迅速聚敛财富，成为上层人士。正是由于汤姆在新的阶级伦理面前显得无所适从，导致了他尴尬的伦理立场和伦理困境。不过，虽然汤姆所代表的贵族阶级在强大的消费伦理面前节节败退，但他们依然在意识形态特别是在文化上影响着当时的社会，因为他们依然有权力和能力把本阶级的文化意识形态或显性或隐性地灌输给其他阶级。这样，我们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小说的最后，黛丝开着盖茨比的车撞死了汤姆的情人，汤姆趁机嫁祸给盖茨比，直接导致盖茨比的死亡。虽然汤姆的家族日渐没落，但依然有权力和能力掩盖事实的真相并嫁祸他人。

20世纪20年代美国新兴中产阶级和上层阶级结构的变化和消费文化的兴起，以及大众传媒的繁荣，对汤姆所代表的传统贵族阶级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和和渗透力，并且逐渐影响人们的日常行为方式。汤姆作为传统贵族阶级的代表，一方面受到新兴中产阶级消费文化的渗透，逐步接受消费文化的价值观——追求时尚，猎奇，进取；另一方面又想保持“贵族的典雅性”。表明以汤姆为代表的传统的、没落的贵族阶级对新晋中产阶级和上层阶级持敌视态度，同时也表明该阶级的传统优势地位和阶级伦理观在强大的经济杠杆面前也将分崩离析，濒临瓦解。

三、汤姆消费伦理意识的强化

随着新中产阶级的出现，新晋中产阶级所代表的消费伦理观也随之风靡全美，加上大众传媒的大肆宣传，鼓吹消费文化，导致清教勤俭节约的传统消费伦理观节节败退，取而代之的是享乐主义和超前消费的消费伦理观。[6]广告文化无孔不入，大众传媒也是铺天盖地，迫使人们接受全新的消费伦理观。

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到处充满了经济的繁荣和富裕的气息，大众媒体向民众这样表述美国女性的生活状态：轻松、悠闲、自由，乐于使用各种家用电器，在奢侈品上大把花钱。所有的美国民众都处于经济繁荣的氛围中。但是，我们不能忽略，正是这些所谓的消费伦理却仍然明确地传达着传统的男性消费伦理观：女性仍然是男性消费的“他者”，她们应该更加精心于经营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安于做一个时髦、现代化又传统的贤妻良母。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汤姆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大众消费文化的影响，他购买了一辆有身份象征的小汽车，到处旅游，购物，铺张浪费。随着新的消费伦理观的盛行，汤姆进一步强化了其内心的女性消费伦理意识。在传统的欧洲贵族阶级，女性在家庭中处于从属地位，应该相夫教子。在大众消费文化的塑造下，现代女性又多出一个消费功能，即美学价值功能，突出了女性作为美好事物的审美功能，促使女性进一步成为男性“消费”的对象，从而更加内化了女性的消费符号的价值功能。汤姆到处寻花问柳，贪恋黛丝的美色，成家之后又死性不改，找了一个下层阶级的默特尔·威尔森作为情妇。生活在社会高层的汤姆选择一个底层的已婚妇女作为情妇，从中不难看出汤姆的消费伦理意识：汤姆想在社会的底层阶级寻找自我的价值符号功能，体现自我的消费伦理意识，同时也进一步证明了汤姆把女性作为“消费品”的伦理意识。

四、汤姆的种族伦理意识

在小说中，菲茨杰拉德在汤姆和盖茨比的对位刻画中也透露出其狭隘的种族伦理意识。当汤姆发现盖茨比与黛丝有暧昧的关系时曾说：“让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随便什么人跟你的老婆调情……，如今人们开始不顾家庭生活和家庭结构……，黑人白人都要异族通婚了。”[7]在这里，汤姆明确暗示了盖茨比“非我族类”的尴尬身份，因为盖茨比的身份一直都是个谜，包括出身、背景、种族、工作和教育等。正因为盖茨比的神秘导致汤姆并不认同盖茨比的文化身份，认为他处于“非黑非白”或者“既黑既白”的模糊地带。而盖茨比种族身份的模糊性则是表现出了他对白人权威的社会秩序和种族分类的挑战和僭越。也就像文本的叙述者尼克内心所想的那样：“我们现在一过这座桥，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了。”白人汤姆也在文本中重点强调了对异族通婚的愤怒和恐慌。“文明正在崩溃”，汤姆气势汹汹地大声说：“我近来成了对世界非常悲观的人……”“我说，这是一本很好的书，人人都应该好好读一读，书的大意是说，如果我们不当心，白色人就会……就会完全被淹没了，是科学道理，已经证明了的。”从汤姆这个阐述中不难看出，汤姆认为其他肤色的人种与白色人种通婚之后，就会带来肤色认知的障碍，导致血统的玷污，即白人的高贵血统被其他血统玷污了。因此，对汤姆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将导致白人文明崩溃，白人优越的社会秩序将遭到彻底颠覆。

与此同时，汤姆对沃尔夫山姆的态度也值得注意，汤姆指责沃尔夫山姆和盖茨比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起经营地下酒庄，大发横财，还连累自己的好朋友沃尔特·蔡斯，让他坐了一个月的大牢。沃尔夫山姆还动用关系威胁沃尔特·蔡斯，让他闭嘴。通过文本前面部分对沃尔夫山姆的描述不难发现，沃尔夫山姆是个犹太人。汤姆表现出了对其极大的敌视和不满，认为山姆是个精于算计、无恶不作的外族人。

汤姆是一个典型的种族主义者，认为人种是由不同的胜利因素所决定的，而且有高等人种和低等人种之分，按照不同生理特征，人种可以分为三种：白人，非白人种，黑人。表现出了“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伦理意识。

五、结论

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经济高速发展，文化迅速繁荣，人们的思想伦理意识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是，传统的家庭伦理意识、种族伦理观念、阶级伦理观、消费伦理观在美国根深蒂固，仍然占据着美国的主流文化思维。新晋的中层阶级伦理观虽然在美国社会崭露头角，但无法在短时间内成为社会的主流文化意识。然而，美国传统的伦理观和中产阶级的伦理意识都不得不面对20世纪20年代末的经济大危机所带来的阵痛。

[1]Bryer, Jackson R. Four Decades of Fitzgerald Studies: The Best and the Bright test[J].Twentieth Century Literature，1981，26(2)：247-267.

[2]Pound, Dennis，James E. Person. Twentieth Century Literary Criticism[M].Detroit：Gale Research Inc.，1984.149.

[3]吴建国.菲茨杰拉德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194.

[4]William Henry Chafe. The American woman, Her Changing Social, Economic, and Political Roles[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Inc.，1989.170.

[5]程锡麟.菲茨杰拉德研究文集[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4.253-257.

[6]周莉萍.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妇女生存状况与妇女运动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06.

[7][美]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M].贾文浩，贾文渊，译.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2.100.

【责任编辑：周 丹】

D630.9；B82-06

A

1673-7725(2017)01-0148-04

2016-10-20

本文系福建省教育厅(中青年教师)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从菲茨杰拉德的文学伦理观看‘海西’经济”(项目编号：JAS151199)的研究成果。

连建峰(1980-)，男，福建龙岩人，讲师，主要从事美国文学及跨文化交际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