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群 英
(红河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 蒙自661100)
【《史记》所载地域文化研究有奖征文连载】
非常之行非常之功
——司马迁西南之行取得的重大成果
任 群 英
(红河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 蒙自661100)
司马迁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等地,目的是接受西南夷族的归降,并划定疆域、设郡置吏,完成汉武帝经略西南的大业。司马迁的西南之行,通过实地考察西南各部夷族的情况,获得了第一手资料,于公为其完成朝廷经略使命提供了有力的保障,于己则丰富了个人阅历成就了其文化长征,同时也为创作《西南夷列传》等史传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司马迁有关边疆地区地理状况的叙写,是我国最早的边疆地理篇章,《史记》有关西南政区的划分,直接影响后世。司马迁这位非常之人的西南之行创建了令人瞩目的非常之功。
司马迁;奉使西南;成就
司马迁一生有三次规模宏大的游历。一是他20岁开始的“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1]3293。此次漫游行程万里,遍及9个省区,可称得上是一次淋漓尽致的壮游,古今学者对司马迁这次壮游的游踪、游历内容以及所采征的材料,对《史记》创作的影响作了大量的研究。二是司马迁自元狩年间入仕为郎后,有机会扈从武帝“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1]1404,司马迁侍从武帝西上雍祠五帝,东巡河东祠后土,南登嵩高祠太室,北至碣石,巡至辽西,东到大海,封禅泰山;此后又从武帝出巡郡县,“祭地冀州,瞻望河洛,巡省豫州,观于周室”[2]183,又至陇西,登崆峒,幸甘泉,出萧关,司马迁跟随武帝大规模地巡幸出游,对于传说中五帝、夏、商、周的政治活动中心地带和汉帝国的众多郡县,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和了解,极大地帮助他写作《五帝本纪》《夏本纪》《殷本纪》《周本纪》《平准书》《封禅书》《河渠书》等篇章。三是司马迁的奉使西征,对于这次西南之行,司马迁仅在《太史公自序》中淡淡地提了一句“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以致后人对司马迁人生中这次重要的出行较为模糊。
司马迁是什么时间出使西南的?笔者采纳郭宗全先生的研究成果[3],司马迁出使时间在元鼎六年(前111)正月,向汉武帝复命时间为元封元年(前110)三四月间,出使前后约为15个月。司马迁这次奉使西征又是什么性质呢?我们或许可从词源上寻找答案,“征”字在许慎《说文解字》中解释为:“征,正行也。从辵,正声。”该字置于辵部,说明与行走相关。《尔雅·释言》亦云:“征,正行也。”所谓正行是指有目的的远行,那么司马迁远行巴蜀以南目的又是什么?司马迁告诉我们是“南略邛、笮、昆明”。许慎《说文解字》解释:“略,经略土地也,从田,各声。”段玉栽《说文解字注》:“经营天下略有四海故曰经略。”段注又曰:“凡举其要而用功少皆曰略。”[4]500汉武帝要经营天下略定四海,必定要解决南越及西南夷问题,对待南越的叛乱,武帝采取的是派五路大军武力征服,而对待西南夷,则采取的是“用功少”的威慑、笼络策略——经略。比如,建元六年唐蒙出使夜郎,与夜郎王“约为置吏”,没费多少力,属于和平解决问题,司马迁行文时说“唐蒙已略通夜郎”。又如,元光五年司马相如用财货厚币通好邛、笮、冉、駹、斯榆等西夷部族之君,接受其归降并置一都尉、十余县,司马迁将此事写为“司马长卿便略定西夷”。可见,用财货用智谋解决问题,经略土地,设郡置吏,相对于大举发兵武力征讨匈奴来说,确实是“举其要而用功少”。由“略”字本义可知,司马迁奉命出使巴、蜀以南,并非是去征讨夷族或是搞什么“战略侦察”[5],也不仅仅是代表汉朝中央视察西南、安抚西南夷[6]38,方国瑜先生《史记西南夷传概说》、张大可先生《司马迁评传》、祁庆富先生《司马迁奉使西南设郡考》、郭宗全先生《司马迁出使西南任务考》等文章都有论及,司马迁到邛、笮、昆明等川滇地区负有经略西南夷的任务,主要是去设郡置吏,将其纳入汉朝中央的版图和管辖范围。本文在学界前贤研究的基础上,重点讨论司马迁作为经略西南夷的关键人物,其西南之行所取得的成就。
汉武帝开通西南夷的序幕是由番阳令唐蒙拉开的。建元六年(前135)唐蒙被任命为中郎将,遂带领巴蜀民上千人由巴郡的符关进入夜郎(今贵州省的清镇、平坝、安顺、普定至关岭、晴隆一带),会见夜郎侯多同,并和多同达成协议,使夜郎归附汉王朝,顺利地建立了犍为郡,犍为郡的设置为汉王朝建立起一道西南的屏障和门户。继唐蒙之后,元光五年武帝又派中郎将司马相如带着使团进入邛人、筰人、冉、駹、斯榆等蜀郡西边的部落中,奔走斡旋,“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夷”[1]3047,招抚其归顺朝廷,拆除了旧时互为防范的关隘路障,司马相如通好西夷取得的成果,是在西夷置一个都尉、十余县,隶属蜀郡。正当通西南夷进展顺利之时,由于朝廷筑朔方城专力对付匈奴,不得不放弃对西南夷的经略,直到元朔三年(前126)张骞出使西域归汉,向武帝汇报出使大夏时因“蜀布、邛竹杖”这些民间贸易商品发现了蜀印度道,由此建议开辟直通身毒(印度)和中亚诸国的路线,以更好地制衡匈奴。元狩元年(前122)张骞“乃复事西南夷”[1]3166,派出四路使团寻找通往身毒的道路和西域的联系。这里要特别强调的是,少数民族聚居地的道路和今天的道路不一样,它是一个个部落连过去的,你来到这个部落得到酋长的认可,再把你介绍到邻近的另外一个部落,这样一个部落再一个部落地交接过去,方可通行。汉使团到滇得到了滇国盛情的招待,但是到了西边却被昆明人拦住无法前行,另外几路也分别受阻于氐、笮、巂等少数民族部族,张骞所说的蜀印度道并未打通,但他所建立的从中国西南去印度的地理知识,为汉中央进一步开拓西南地区打下了基础。
唐蒙、司马相如以蜀郡为依托,经略西夷虽取得一些经验和成果,然成效并不明显,仍有众多夷族部落尚未统一,加之所设置的一些郡县如夜郎、邛、笮等部族依靠汉朝的“厚赐”曾经归顺汉朝,后又以种种原因纷纷造反,这种归属关系并不牢固,汉中央对西南夷并未实际掌控,汉武帝开拓西南夷的目标远未完成。直到汉军击败匈奴解除了北方的威胁,武帝通西南夷的时机才真正成熟。元鼎五年(前115),南越相吕嘉反,杀了汉使臣终军等人,武帝令伏波将军、楼船将军、戈船将军、下濑将军等十余万人大举征讨,同时遣驰义侯征犍为郡的南夷兵下牂柯江攻打南越,且兰君担心出征路途遥远国内空虚,竟反叛杀死犍为郡守。元鼎六年,南越被收复,汉武帝将征讨南越的部队转而用于攻打反叛的且兰夷,很快平定该地,继续西进,此时倚仗南越的夜郎侯请臣入朝,南夷遂平。接着汉军北上打败了且兰夷、邛夷、笮夷几个大的部族,“诛邛君,并杀笮侯,冉、駹皆振恐,请臣置吏”[1]2997。汉军兵威震动西南,其他夷族震恐,纷纷请臣归降。强势的汉中央恩威并用,先后降伏了南夷和西夷。据郭宗全先生考证,司马迁作为汉武帝元鼎六年唯一派赴西南的使节,应当就是这次受降置郡的主持者。司马迁此次奉使西征,出使到邛、笮、昆明等西南夷地区,使命就是代表汉朝中央政府接受部族“君长”的归降,接受其土地和人口,对其聚居地划郡置吏。司马迁代表汉朝中央,将且兰(今贵州凯里西北)置为牂柯郡,将邛都、巂(保山)、昆明(大理)置为越巂郡,将笮都置为沈犁郡,将冉駹置为汶山郡,将广汉、西北马置为武都郡。汉武帝时代在西南夷设置的七个初郡,除犍为郡为建元六年(前135)所设,益州郡为元封二年(前109)滇降后增设,其余五郡皆是元鼎六年汉平西南夷后由司马迁受降所置,司马迁这次出使西南是置郡数量最多、经略地区最广的一次,故司马迁出使西南具有里程碑意义,至此汉武帝将西南归降部族纳入了汉朝多民族国家范围,将云南、贵州、四川等地并入汉王朝的版图,扩大了汉王朝的疆域格局。
由于历史、地理、政治等诸多原因,先秦时期的历史文献几乎没有提及“西南夷”,西南夷也与中原地区处于隔离状态。在司马迁之前,对于“西南夷”具体方位的确认,主要来自司马相如。蜀人司马相如以巴蜀为基点,按照地理方位,将巴蜀以南地区的少数民族称南夷,将巴蜀以西地区的少数民族称西夷,这在他的文章中有明确表示。《喻巴蜀檄》提到:“南夷之君,西僰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堕……今奉币役至南夷。”[1]3044在《难蜀父老》文中,相如对蜀父老言:“今疲三郡之士,通夜郎之途,三年于兹,而功不竟。士卒劳倦,万民不赡,今又接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业,此亦使者之累也,窃为左右患之。”[1]3049文中“通夜郎之途”指唐蒙发巴蜀军民修南夷道,“接以西夷”是指相如奉使通邛、笮、冉、駹之事。
司马相如对“西夷”“南夷”的划分比较简单,即便是西夷的邛、笮、冉、駹,它们之间的方位如何?司马相如走了一遭却并未详载。至于生活在西南地区的各个部族有什么特点?其生产方式如何?分布区域如何?人们更无从得知。最早留下西南夷详细记载的是司马迁,这要得益于司马迁“奉使西征”一路所做的实地调查,对西南夷地区展开调查不仅仅是司马迁“爱奇”的个性使然,更是司马迁出使的使命使然。为完成皇帝交付的神圣使命,处理好民族问题,司马迁对西南夷地区做了认真细致的调查,虽然今天我们无法详知司马迁如何开展的调查,但是,翻开司马迁出使西南后写下的《史记·西南夷列传》,开篇即以畅快流利的笔墨对西南众夷进行归类,并划分成不同的区域范围:“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此皆魋结,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同师,北至楪榆,名为嶲、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自嶲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徙、筰都最大。自筰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冉、駹最大。其俗或土箸,或移徙,在蜀之西。自冉駹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蛮夷也。”[1]2991
司马迁按区域详细叙述了各部族的分布情况,并饶有趣味地将其生产方式、生活习俗写入传记中。按司马迁的分类,“西南夷”明显地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是夜郎国、滇国、邛都国,他们是农业社会,耕田,有村落。夜郎、滇、邛都地广而且人口众多,在这一广阔的地区存在着许多部落,司马迁甚至详细写到夜郎、滇、邛部族之人头发是挽成椎髻的这个特征。第二类为嶲、昆明部族,他们没有大的酋长,所分布的范围有数千里,是随着畜群漫游的游牧民族,所以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巂、昆明部落的人皆编发。第三类为徙都、笮都、冉、駹,他们或土著,或移徙,过着半农半牧的生活。第四类为白马氐族,分布在现在的西昌、汶川一带,为农耕民族。司马迁对西南夷部族的划分无疑是以民俗和生产方式为标准的,也符合西南夷地区的地理条件。参阅《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太史公借司马相如之口说:“邛、笮、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至汉兴而罢……”[1]3046可知司马迁对邛、笮的族名、地域以及秦朝曾在这里设县的历史也是非常清楚的。司马迁称徙都笮都,则表示这里是个较大的聚邑,是聚族而居的生活状况。梁启超曾称赞司马迁:“对于极复杂之西南夷民族,就当时所有之知识范围内,以极简洁之笔法,将其脉络提清,表示其位置所在,与夫社会组织之大别,及其形势之强弱。以下方杂叙各部落之叛服等事,故不复以凌乱为病。”[7]114倘若司马迁没有认真细致地做过调查研究,不可能有如此详尽的记载,更不可能将纷繁复杂的民族问题写得有条不紊、明明白白。
司马迁亲至西南,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内,对西南夷大小部族的分布情况、聚居范围、生产方式、生活习俗等情况考察得一清二楚,这为他后来划分西南夷、设置五郡的区域范围提供了依据和基础。如果没有这段扎实的实地调查经历,司马迁仅从主观意愿出发随意划分众夷,将不利于汉中央对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长久管理。当然这次实地考察,也为他日后写《西南夷列传》,详载巴、蜀以外西南地区氏族部落社会生活情况,以及汉武帝时期经略西南开设郡县之过程准备了可贵的第一手资料。
司马迁在司马相如的基础上确立了西南夷的整体性概念,从巴郡以南往西至昆明地区,依次分布着且兰、夜郎、滇、昆明等夷族,统称为南夷;从昆明夷向北至蜀郡西面,依次分布着邛、笮、楪榆等夷族,以及成都以北的冉、駹、白马夷,统称为西夷。这是《史记》的习惯指称,也代表了当时对西南地理的认识,由此也可见出《史记》在成为历史著作、文学著作的同时又是一部有丰富地理内容的著作,通过司马迁的考察和记载,开阔了中国人的地理视野,使后人获得了有关西南地区极为丰富的地理知识。《史记》有关西南政区的划分也直接影响到后世,如班固、范晔对西南地理和政区的认识主要沿袭了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有一千三百余言,以汉王朝在西南夷的经营活动为主线,班固《汉书·西南夷传》在此基础上增加至两千七百余言,范晔《后汉书·西南夷列传》则有五千五百余言,对西南夷的主要部族地区做了较为详尽的描述,从神话传说、地理环境、山川河流、物产风俗,到政区的设置沿革、重大史事、重要人物都有涉及,并以西南夷主要的民族地区为纲,逐个列传,载其兴衰本末,全文有夜郎、滇、哀牢、邛都,笮都、冉駹、白马氐传。将传记里对部族划分与西南五郡的设置对照,我们依然能够看到司马迁当年置郡的痕迹。还有,随着汉武帝的开疆拓土,司马迁对西南地区的地理成果也影响到后世,后世对地名的记载和研究逐步多了起来。《汉书·地理志》开始系统地解释地名渊源;《后汉书·郡国志》开始记载地域沿革,尤其在郡国五对西南地区的地理情况做了详尽的记录;《华阳国志》作为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地方志,其《蜀志》《南中志》集中记载了西南夷地区的地理沿革、山川物产、风土人情;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更是集地名考证之大成,其中卷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对西南夷地区的水道和地名多有考证,并总结了古代地名的命名规律;唐代樊绰的《蛮书》记载了云南的山川城镇、物产风俗,资料翔实具体;明清两朝的《一统志》大量解释了地名的语源,代表着传统地名研究进入了高峰期;此外还有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钱坫《新注汉书地理志》、陈芳绩《历代地理沿革表》、李兆洛《历代地理志韵编今释》、王先谦《后汉书集解》、丁谦《汉书·西南夷传考证》《后汉书·西南夷传考证》等。历代学者通过长期艰苦的考证、辨析和研究,或诠释地名渊源,或确定地域方位,或阐明政区沿革,提供了丰富的史志文献资料,然司马迁的开创之功不可没,他为发展中国地理学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秦汉之际,西南地区作为与中原隔绝的边远荒蛮之地,一般士人的足迹难以到达,即便是司马迁的二十漫游、扈从武帝巡游,也少有去往西南地区的机会,正是由于这次奉使西征的机缘使司马迁来到西南。元鼎六年春正月,司马迁作为汉武帝的特使,肩负皇命,启程西征,他的第一站由汉中入巴郡,与集结在巴郡南面正在平复且兰地区的汉军汇合,且兰平定,司马迁首先经略的就是且兰之地,他将且兰设置为牂柯郡。接着随军西进,曾经归顺汉朝廷后又倚仗南越的夜郎侯摄于汉廷声威请臣入朝,南夷就此略定,夜郎之地依旧归属犍为郡。司马迁说他南略到达昆明,昆明即今云南大理地区,而当时汉军并未到过昆明夷地区,司马迁应该是脱离军队带着使团从夜郎往昆明去的。夜郎与昆明中间隔着滇国,滇国对汉朝一贯友好,早在元狩元年就曾帮助过汉朝使者寻求通往身毒国的道路,“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1]2996。此次司马迁“略昆明”也应当是得到滇国的帮助,过境滇夷进入昆明夷地区的,故司马迁在《西南夷列传》中特别写了一笔称赞滇夷的功劳,“西南夷君长以百数,独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最宠焉”,“汉诛西南夷,国多灭矣,唯滇复为宠王”[1]2997,滇王得到汉武帝垂青与其对待汉家使臣的友好态度有关,故得保国封王授印。1956年11月,在云南晋宁石寨山发掘了滇王古墓,出土了“滇王之印”,证实了司马迁文献记录的可靠。司马迁略定昆明夷,此时汉军也征定了邛、笮等地,司马迁由昆明夷北上经略邛、笮、楪榆等夷,在邛都国基础上扩展设置越巂郡(今四川西昌地区,云南丽江、楚雄北部),以笮都国为基础设置沈黎郡(今四川汉源一带),在原冉駹国的基础上设立汶山郡(今四川茂汶羌族自治区一带),将广汉(今四川梓潼)、西北马(今甘肃康县)、白马设置为武都郡(今甘肃武都一带)。至此,司马迁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抵达成都,“西瞻蜀之岷山及离碓”[1]1415,然后返回复命。司马迁用一年多的时间完成对西南广阔地区的经略,足迹所至包括今天重庆、四川、贵州、云南等地,尤其在贵州南部、四川西部、云南东北部和西部的行走最为艰辛,然司马迁的西南之行,丰富了他的人生经历,使他了解到西南各地的地理状况、自然风光、社会经济、文化风俗等情况,为他后来写《史记》中的地理篇章积累了丰富的原始资料。司马迁本人也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完成了他人生中的文化长征。纸上得来终觉浅,何况是书籍之中没有可倚傍的内容,司马迁以双脚丈量祖国的大地,用自己独特的视角去观察和体验世界,贴近社会,贴近真实,极大地丰富了中国古代文人的游历传统。
综上所述,司马迁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等地,其目的是接受西南夷族的归降,并划定疆域、设郡置吏,完成汉武帝经略西南的大业。司马迁的西南之行,通过实地考察西南各部夷族的情况,获得了第一手资料,于公为他完成朝廷经略使命提供了有力的保障,于己则丰富了个人阅历,完成了司马迁人生中的文化长征,同时也为司马迁创作《西南夷列传》等史传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司马迁有关边疆地区地理状况的叙写,是我国最早的边疆地理篇章,《史记》有关政区的划分,直接影响后世。正如司马迁所言:“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之所异也。”[1]3050司马迁这位非常之人,凭借着他的非常之行,创建了令人瞩目的非常之功,成为中国历史上真正的文化巨人。
[1] [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
[2] [汉]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3] 郭宗全.司马迁出使西南任务考[J].历史教学,2009,(5):84-90.
[4] 中华书局编辑部.说文解字四种·说文解字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8.
[5] 姚大力,普郁.史家绝唱·司马迁[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6] 季镇淮.司马迁[M].北京:北京出版社,2011.
[7] 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AnExtraordinaryJourney:ARemarkableContributionforMajorAchievementsinSimaQian’sTriptoSouthwestChina
REN Qun-ying
(School of Humanities, Honghe University, Mengzi 661100, China)
In 111B.C. under the emperor’s order, Sima Qian went on a westward long march to the south of Ba and Shu. He went to Qiong, Zuo, Kunming and other places. The purpose of this journey is to accept the surrender of the tribal groups in the southwest China, for the southwestern territory of the Western Han dynasty designated, the prefecture established and the local governor selected there. Most of all, it’s to fulfill the great cause of Emperor Wu to absorb the southwest China. In his journey, Sima Qian obtained the very first-hand information of the tribes in the southwest by field researching on his own. It provides a strong guarantee to his mission of the royal court and he enriched his personal experiences as well. In the meantime, these information and experiences laid a solid foundation for his writings such as Biography of the Ethnic Minority Groups in Southwest China. His narrative of geography on the frontier regions is the primary geography literature in China. The division of administrative zones in southwest China which recorded in the Historical Records has direct influence to the later generations. The extraordinary man’s southwest journey has made a remarkable contribution.
Sima Qian; sent on a mission; marching to the southwest; contribution
K207
A
1009-5128(2017)21-0027-05
2017-08-21
任群英(1965—),女,云南大理人,云南红河学院人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朱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