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珺,欧冰睿,文 宁,席思宇
(中南大学 a.外国语学院;b.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长沙 410000)
【蓓蕾园地】
从译者的双性视角看译者性别身份流动性
——以《飘》三个汉译本为例
余 珺a,欧冰睿a,文 宁a,席思宇b
(中南大学 a.外国语学院;b.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长沙 410000)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研究在中国起步较晚,中国译者还不能够自觉地将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同实践结合起来,译者在翻译中都存在着被性别因素影响的可能性。从译者的双性视角出发,以具有女性主义色彩的文学作品《飘》为例,对比分析三种不同译本中译者性别身份的体现和隐藏,考察译者的性别意识对翻译实践的影响。结果表明:译者可以表现出双性视角,但受到传统观念的影响,不自觉的性别意识会使翻译中的性别处理方式缺乏系统性;在翻译中体现性别身份流动性,要求译者全面系统地站在不同性别角色的角度进行翻译,更好地实现译者性别身份的交替转变。
女性主义翻译;双性同体;译者性别身份流动性;《飘》
女性主义翻译研究随着翻译的“文化转向”兴起,女性主义与翻译理论的结合拓宽了翻译研究的视野,“性别范畴在翻译中的熟练运用,将会强化翻译的文化指向,从而恢复和归还翻译在文化网络中的多个意义联结点”[1]132。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强调了译者主体性,尤其是女性译者的主体性,但主体性的过度行使又会导致译文扭曲或偏离原文精神,“过分关注译者的权力,则又会导致对其他的翻译主体的忽视,从而忽略了翻译中的对话性因素”[2]150。双性同体翻译视角的引入一定程度上修正了过激的女性主义理论,但它依然是“静态的性别身份观念”,因此根据“酷儿理论”中的“社会性别流动性”概念提出的“译者性别身份流动性”则可以更加客观全面地研究女性主义翻译问题,推动译者性别身份研究的进程。
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女性主义快速发展,当代西方女性主义者将视野投向文本,希望通过解构传统的男性中心主义话语,重建新型的男女平等关系。[3]385随着翻译的“文化转向”,女性主义理论被运用到了翻译研究中,20世纪80年代以后,女性主义翻译融入了解构主义、后殖民主义等,站在女性主义的立场上,女性主义翻译主要为女性服务,力求在翻译中实现“使女性在语言中显现,从而让世界看见和听见女人”[4]20。
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使翻译中的性别问题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翻译中的性别意识是指译者在进行翻译实践时,从性别的角度考虑原作者的创作意图”[2]96。而与性别意识紧密相关的双性同体理论也在近些年得到了重视。“双性同体”的概念最早由弗吉利亚·伍尔夫提出,她认为,当作家头脑中的男性和女性力量合作融洽时,才能创作出最好的作品。当“双性同体”被引入女性主义研究时,这种概念也同样适用女性主义翻译。“译者的双性同体视角指的是译者不仅从自身的社会性别视角审视翻译中展现的种种性别问题,而且随时保持他/她者的视角。只是译者有意识的行为,是译者通过发挥其主体性而达到的境界”[2]133。女性译者可以站在男性的角色中翻译,男性译者同样也可以采取女性主义翻译的原则成功地翻译具有女性主义色彩的作品。无论男性还是女性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都应进入他/她者的角色中,“通过翻译将自身的性别身份伪装起来”[4]168,从而使男女两性相互理解、平等对话。
而与相对静态的“双性同体”视角不同,“译者性别身份流动性”在此基础上结合社会性别身份流动性理论,以更加合理和全面的角度来研究女性主义翻译问题。社会性别流动性认为人的性别身份不是固定、一成不变的,而是模糊、流动的,译者性别身份流动性指“在具备相关条件的前提下,男女译者在翻译具有女性意识的文学作品时,其性别身份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具有流动性,这与社会性别身份流动性相符”[5]68。
我国没有经历真正意义上的女权运动,女性主义翻译起步也较晚,发展尚未成熟。中国译者还未系统地将女性主义翻译思想运用到实践之中,但多少已经在译作中零星地体现出性别意识。以下将通过《飘》三个不同的汉译本中的译例,窥探中国译者在翻译中表现出的双性视角和在实现译者性别身份流动性方面的不足。
《飘》是美国小说的经典作品之一,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色彩。自1940年引入中国以来,复译的版本先后有10余种,不同的译文也表现出译者对作品中性别问题处理的不同和特点。本文选取同一时期三位译者的译本,分别是男性译者陈良廷译《乱世佳人》、女性译者李美华译《飘》以及女性译者黄健人译《飘》。处于同一时期、相同时代背景下,三部译作面向的读者群体有相同的阅读需求,性别成为影响三个译本差异的最为重要的因素之一。以下将从译者的双性视角出发,通过三个译本中的译例举隅,对比分析译文中译者双性视角的体现和性别身份流动性方面的不足。
(一)译者从自身的性别视角进行翻译
1.女性译者彰显出自身的性别身份优势
女性译者由于与生俱来的女性身份,在翻译过程中更能设身处地理解女性形象,彰显原文中女性主义色彩,体现较男性译者所具有的优势。
(1) True to her promise, Melanie clung to Scarlett’s skirts like a small rustling shadow and Gerald was too much of a gentleman to upbraid his daughter in front of her. (Mitchell,2014:191)
陈译文:枚兰妮倒也守信,形影不离地跟着斯佳丽,杰拉尔德到底是个有身份的人,不会当着她的面骂女儿。(陈良廷,2009:189-190)
李译文:媚兰很守信用,像个窸窣作响的小影子一样跟紧在思嘉身边。嘉乐好歹还是个绅士,不便当着她的面申斥自己的女儿。(李美华,2010:204)
黄译文:梅拉妮信守诺言,影子似的守在斯佳丽身边。杰拉尔德到底是上等人,不肯当着她的面数落自家闺女。(黄健人,2015:194)
当时上流社会的女性多用塔夫绸制裙,走路时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枚兰妮身材瘦小,故原作者使用了生动形象的比喻“a small rustling shadow”。对此的翻译,女性译者黄健人直接省去了修饰成分译为“影子似的”,男性译者陈良廷将其简单地处理为“形影不离”,而女性译者李美华保留了原文的语言表达特色,译成“像个窸窣作响的小影子一样”,比较三种翻译,李译文最为生动地还原出娇小的枚兰妮紧张忙活的体态,再现了原文中让人怜爱的善良女性形象。
(2) But there was always a chance, always a chance, she thought in the long night hours as she padded back and forth across the cold floor of her bedroom, with Ellen’s faded shawl clutched about her nightdress. (Mitchell,2014:580-581)
陈译文:可是,她来信的可能性总是存在的,确实是存在的呀。在漫长的深夜,她睡衣外面紧紧裹着母亲的那块褪了色的披肩,在自己卧房里冰冷的地板上来回踱着的时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陈良廷,2009:609)
李译文:可是,总是有这种可能性的,总是有的。在那漫漫长夜中,她穿着睡衣,身上紧紧围着埃伦那已经褪色的披巾,轻手轻脚地在卧室里冰冷的地板上走来走去,边走心里边这么想。(李美华,2010:619)
黄译文:然而万一,万一她写信可怎么办?漫漫长夜,她紧裹妈妈褪色的披肩,在卧室冰凉的地板上来回地踱,惴惴不安。(黄健人,2015:596)
三位译者均发挥了自身的主观能动性,译文不同程度上体现了译者的女性意识。男性译者通过句末语气词的使用,柔和了语气;原文写斯佳丽对她的计划感到焦虑,在无法安睡的深夜独自踱步,而女性译者李美华却从中演绎出斯佳丽踱步时“轻手轻脚”的样子;女性译者黄健人将肯定句改写为疑问句,突出表现出女主人公心中的紧张不安,而且译者根据自己的理解增添了原文中没有的心理描写“惴惴不安”。
男性作家描写女性内心世界时,只是将其作为一个客观存在,作为一个对象化的“他者”去鉴赏、去触摸、去审视。[10]76较男性译者而言,女性译者可以利用自身的经验,更能设身处地揣摩女性角色,体现出女性译者特有的细腻心思。
2.译者性别身份处理不当
由于中国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还未形成自觉的性别身份流动意识,故在客观的生理性别因素和主观的个人情感态度的影响下,译者自身的性别视角不可避免地影响到译文的措辞,往往会出现美化同性角色、扭曲异性角色的现象,而不能忠实传达原文的思想。
(3) The green eyes in the carefully sweet face were turbulent, willful, lusty with life, distinctly at variance with her decorous demeanour. (Mitchell,2014:3)
陈译文:精心故作娇憨的脸上那对绿眼睛爱动、任性、生气勃勃,和她那份端庄的态度截然不同。(陈良廷,2009:1-2)
李译文:在那张极其恬美的脸上,她那绿色的双眸显得骚动不宁,狡黠任性,而且生气勃勃,与她那副似乎很有教养的行为举止极为不符。(李美华,2010:3-4)
黄译文:那甜蜜矜持的脸蛋上,一对绿色的眸子躁动不安,活泼任性,与她淑女的仪态截然不称。(黄健人,2015:2)
比较三种译文,可以发现,对于原文中的“the carefully sweet face”,陈良廷将其译为“精心故作娇憨的脸”,李美华译为“极其恬美的脸”,黄健人译为“甜蜜矜持的脸蛋”。对比女性译者“极其恬美”“甜蜜矜持”的翻译,男性译者译文的“精心故作娇憨”带有明显的贬义色彩。而李译文的“极其”和黄译文的“矜持”又有美化女主人公的倾向,文中的斯佳丽并不单纯,她并不是当时社会的传统女性,而是叛逆、有主见的;尽管她有美好的品质,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同时也“冷酷、贪婪、肆无忌惮”[8]1040,而且有心机,爱卖弄风情,常用花招 “让愚蠢的男人相信她心地善良,毫无私心”[8]124。例子中所呈现的语境正是斯佳丽和她的调情对象在一起,此时她的“sweet”是刻意表现出来的,是让男孩子喜欢却遭女孩子妒忌讨厌的,若翻译省掉了这层意思,则会影响读者对人物形象的判断,使理解造成偏差。
(4) She could hardly remain in bed and look languid and make croaking noises until Aunt Pitty, Mammy and Uncle Peter were out of the house and on their way to Mrs. Bonnell’s. (Mitchell,2014:536-537)
陈译文:她好不容易才赖在床上,装出软弱的样子,还假惺惺地咳了几声嗽,等待佩蒂姑妈、黑妈妈和彼得大叔出了大门,往邦尼尔太太家走去。(陈良廷,2009:562)
李译文:她在床上几乎躺都躺不住,但又要装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发出嘶哑的声音,还得等白蝶姑妈、嬷嬷和彼德大叔离开家门,上路到邦内尔太太家去。(李美华,2010:572)
黄译文:她装得没精打采,还不时干咳几声,就等皮特姑姑、嬷嬷和彼得大叔离家造访邦内尔太太。(黄健人,2015:551)
对比两位女性译者相对忠实、温和的译文,男性译者使用了诸如“赖”“软弱”“假惺惺”等语气强烈、具有贬义色彩的词汇。“历来男性作家笔下的女性形象,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实际上都是以不同方式对女性的歪曲和压抑,这反映出父权制下男性中心主义的根深蒂固和对女性的歧视、贬抑。”[11]292这里,男性译者站在自身的性别角度,带入了主观的自身感情色彩,影响了译文的忠实度和准确性。
(5) Scarlett’s child was a girl, a small bald-headed mite, ugly as a hairless monkey and absurdly like Frank. (Mitchell,2014:710)
陈译文:斯佳丽生的是女儿,一个秃头的小不点儿,丑得像没有毛的猴子,真荒谬,简直活脱活像弗兰克。(陈良廷,2009:748)
李译文:思嘉生下的是个女孩,一个光头的小家伙,难看得就像一只没有毛发的猴子。滑稽的是,她非常像弗兰克。(李美华,2010:753)
黄译文:斯佳丽生下个女孩,光脑袋的小东西,丑得像只没毛的小猴子,傻头傻脑也活像弗兰克。(黄健人,2015:724)
男性译者对文中女婴的描写翻译得直截了当,语气较为强烈;而女性译者则倾向于弱化语气,使用诸如“光头的”“光脑袋的”“难看”等较为委婉的表达。此外,女性译者黄健人在其译文中根据自己的理解补充写到了女婴和她父亲一样“傻头傻脑”,将矛头转而指向了男性角色。
(6) Whoever would have thought that he of all people would be so shamelessly, so openly proud of fatherhood? (Mitchell,2014:845)
陈译文:世上做父亲的多的是,可谁会想到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炫耀父亲的身份,而且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陈良廷,2009:895)
李译文:谁会想到,偏偏是他会这么厚颜无耻,对当了父亲公开表示自己感到很自豪?(李美华,2010:897)
黄译文:谁想得到偏偏是他对当爸爸这么厚着脸皮津津乐道?(黄健人,2015:862)
语境中男主人公做了父亲,满心欢喜并逢人炫耀,不在乎“头生孩子是个女孩而不是男孩,这本身就是令人难堪”的事实[8]897,并一改往常“无赖”一般的性格,让周围人都大吃一惊。显然原文作者在此处使用“shamelessly”一词并没有贬低人物的意思,对比三位译者对“shamelessly”的翻译,可以看出男性译者的“不觉得难为情”语气最轻,极大程度上弱化了词语本身的贬义色彩;而女性译者李美华的“厚颜无耻”语气最重,毫无保留地对男性人物形象进行了贬低,并不能客观地向译语读者展现此处人物应有的形象,势必会妨碍、误导读者对人物情节的理解。
(7) Ellen had hinted before the wedding that marriage was something women must bear with dignity and fortitude, and the whispered comments of other matrons since her widowhood had confirmed this. (Mitchell,2014:203-204)
陈译文:在她跟查理举行婚礼前,她母亲就曾经给过她一个暗示,说是对婚姻生活,妇道人家理应以尊严的态度、坚忍的精神去承担;她失去丈夫以后听到一些太太们私下嘁嘁喳喳的议论,更加证实了母亲的那种意思。(陈良廷,2009:203)
李译文:婚礼举行之前,埃伦就向她提到过,结婚是女人应该带着尊严和毅力忍受的事,而她守寡后,其他年长妇女的低声议论也证实了这一点。(李美华,2010:218)
黄译文:妈在女儿出嫁前就暗示过:对于婚姻生活,女人必须不失体面地勇敢承受。守寡以后,其他太太们的窃窃私语也证实了妈的话。(黄健人,2015:207)
“少女就是这样显得绝对被动,她出嫁,在婚姻中被父母献出去。男孩子则是结婚,娶妻。”[12]203在传统社会里,女性社会地位低下,结婚后,女性就是夫家的人,成为丈夫的附属品,没有独立意志和自主权利。中国古代封建社会要求女性遵守“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尊崇妇德,以维护男权社会家庭的稳定。女性译者黄健人将“the wedding”译为“出嫁”,男性译者陈良廷将“women”译成“妇道人家”皆反映出中国传统婚姻家族观念的根深蒂固,不管是女性还是男性都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对于“the whispered comments”两位女性译者分别将其译作“低声议论”和“窃窃私语”,而男性译者却使用“嘁嘁喳喳”来形容妇女私下的议论,“嘁嘁喳喳”有“低声议论、搬弄是非”的意思,带有贬义色彩。
女性译者天生的女性特质使她们总体上对文本中有关女性的描写体会更加直接和深刻;而男性译者则需要摆脱固有的性别身份,灵活转换为女性视角,这就对译者性别意识的敏感度和双性视角的把握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二)男性译者从女性视角进行翻译
孙艺风认为: “跨越性别的疆界也是对翻译必不可少的要求。”[13]271“跨越性别的疆界、表演性别他/她者,这无论对作者还是译者都是一种挑战……这种表演虽然存在难度,但也并非不可能实现。”[2]131译者的社会性别由社会和文化构建,这使性别仿拟成为可能。一方面,女性译者天生的女性特质使她们能更好地理解女性角色;但另一方面,身份过于熟悉有时会导致敏感度的降低,女性译者也容易忽略掉一些问题,而当男性译者发挥主体性,从女性的性别视角进行翻译,也可以很好地,甚至比女性译者更好地揣摩女性形象,并在翻译中体现出人物应有的女性特质。
(8) Oh, she used awful grammar but I could see she was trying so hard to be elegant, poor thing. I came out of the hospital and Uncle Peter and the carriage weren’t waiting, so I thought I’d walk home. And when I went by the Emersons’yard, there she was hiding behind the hedge! (Mitchell, 2014:235)
陈译文:喔,她说起话来文理都不通,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倒是很想学着文雅的样子,可怜的人儿!我从医院里出来,一看彼得大叔没有赶车来接我,心想还是步行回家吧。走过埃默森家前院的时候,想不到她竟在篱笆后面藏着哩!(陈良廷,2009:239)
李译文:噢,她的语法糟极了,但我看得出来,她是在尽力表现得讲究些,可怜的人哪。我从医院出来,可彼得大叔和马车没在门口等我,所以我就想走着回家。经过爱默森家的院子时,她就躲在篱笆后面!(李美华,2010:252)
黄译文:她说话文法乱七八糟,不过看得出来,她很想学得文雅些,可怜的人。我从医院出来,没看到彼得大叔赶车来接,就想走回家。刚走到埃默森家院子门口,就发现她躲在篱笆后面!(黄健人,2015:239)
这段话是枚兰妮在描述自己偶遇风尘女子贝尔时的情景。枚兰妮性格善良温顺,身为上层社会的女性,她对贝尔是怀着同情且害怕的心态。对于原文的“poor thing”,陈良廷将其译为“可怜的人儿”,李美华译为“可怜的人哪”,黄健人译为“可怜的人”。对比黄译文“可怜的人”,陈译文加入儿化音,卸去了其中的一部分力度,柔化了语气,使表达更能体现文中女性细腻温和的特质;而李译文使用了语气词“哪”,体现了译者对话语的有意柔化;“哪”作为语气词是“啊”的变体,“延长了句子的音节,和缓了语速,能减少因语法停顿、心理停顿等带来的突兀感,在语音上能增添句子柔、缓的美感。这种美感使语句具有和缓、柔和的语气,并能降低句子的陈述力度,使语句在话语的组织形式以及语义的传达上都更为轻柔”[14]87。同时“赋予女性话语丰富的情感性、柔美的特质和实现友好交际的可能性,体现说话人内心关爱、体贴、尊重听话人的情感,更能打动、感染听话人,推动交际的顺利进行”[14]96。
再对比“I’d walk home”的翻译,只有男性译者陈良廷在句末加了语气词“吧”,弱化了语气,表现出原文女性妥协的心态。同样,对于“there she was hiding behind the hedge”,只有男性译者使用了语气词“哩”,“哩”在句中起到强调、提醒听话人注意作用的同时,也让语气显得不那么生硬,通过“延长句子的音节,使得句子收尾不至于太急促,也能形成更为缓和的语气”[14]357。
尽管在男性译者的译文中有不固定的性别意识,但其体现只是零星的偶发,多数情况下仍然只是自然流露。这种无意识、不系统的双性视角使译者无法具备流动的性别身份,难以建构男女两性在翻译中平等对话、相互补充的和谐统一、动态发展模式。[1]133“译者需要发掘自身的性别潜能,有意识地从异性的人物角度进行考虑,投入地扮演不同性别角色;并且有意识地发掘和平衡发展自身内部的双性视角的潜能,进而理解他/她者,从自然流露的双性同体转变成有意识的双性同体。”[15]99在此基础上,才能恰当自如地完成译者性别身份的交替转变,在体现原文女性主义色彩的同时,避免过激的女性意识。
文学翻译具有特殊性,虽然翻译不是简单的语言文字转换,译者在翻译时不能拘泥于语言的形式,但译者主体性的发挥不能以牺牲文学作品原著的精神为代价,译者在发挥其主观能动性的同时也要避免由性别偏见造成的曲解。
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问题和现实,本身就有特定的时代烙印,不应让女性主义翻译的政治性和矫枉过正的性别意识影响到小说本身。原作品中存在的女性话语权的缺失和性别歧视等问题应得到保留,否则原著的人物形象、情节发展的逻辑会遭到破坏,影响到译语读者对文本的理解判断。小说翻译应取得译语读者读译著如同源语读者读原著一样的效果,译语读者有权利接触到文本最原始的风貌,而不是经过译者主观干预和改写之后的。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译者都应做到性别的隐身,文本中性别问题的评判需让译语读者来完成,对源语作品中不甚恰当的性别话语的批评也应以独立于原文之外的方式呈现出来,而不是由译者将其融合到原作本身之中。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要保持足够的敏感度,充分意识到性别的特征和差异,发掘出自身的双性潜能,译文不仅要体现出双性视角,更要全面系统地实现译者的性别身份流动性。
指导教师:赵培玲(1969—),女,中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文学博士,美国MillikinUniversity终身副教授,主要从事主体间性理论研究、女性文学、修辞与写作等研究。
[1] 张莉,李延林.双性同体与翻译的主体间性思维[J].现代语文,2013,(4):132-133.
[2] 穆雷.翻译研究中的性别视角[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
[3] 谢天振.当代国外翻译理论导读[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8.
[4] Simon S.Gender in Translation: Cultural Identity and the Politics of Transmission[M].London:Routledge,1996.
[5] 马悦,穆雷.译者性别身份流动性——女性主义翻译研究的新视角[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0,(11):66-78.
[6] Mitchell M. Gone with the Wind[M].London:Pan Macmillan,2014.
[7] [美]米切尔.飘[M].陈良廷,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有限公司,2009.
[8] [美]玛格丽特·米切尔.飘[M].李美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
[9] [美]玛格丽特·米切尔.飘[M].黄健人,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
[10] 王喜绒.20 世纪中国女性文学批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11]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12] [法]波伏瓦.第二性[M].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13] 孙艺风.视角 阐释 文化——文学翻译与翻译理论[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
[14] 谢元春.女性修辞研究[M].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4.
[15] 李文静,穆雷.翻译性别他/她者——论译者的双性视角[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8,24(3):97-101.
【责任编辑 马 俊】
From Androgyny to the Fluidity of Translators’ Gender Consciousness— A Case Study of Three Chinese Versions ofGonewiththeWind
YU Juna, OU Bing-ruia, WEN Ninga, XI Si-yub
(a.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b.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00, China)
The study of feminism translation started late in China. Chinese translators still couldn’t apply the theory of feminism translation to translating activities consciously. But it is possible that translators are influenced by gender factors. This paper aims to analyze and explore how translator’s gender consciousness affects their translation with the study of three Chinese versions ofGonewiththeWind. Based on the theory of androgyny and the fluidity of translators’ gender consciousness, translators should think from different perspectives of different genders and tackle gender issues in translation more consciously.
feminismtranslation;androgyny;fluidityoftranslators’genderconsciousness; Gone with the Wind
H315.9
A
1009-5128(2017)06-0091-06
2017-02-15
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女性主义翻译视角下的译者性别身份流动性研究——以《飘》为例(201610533226)
余珺(1996—),女,安徽芜湖人,中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本科生;欧冰睿(1996—),男,广西柳州人,中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本科生;文宁(1996—),女,湖南长沙人,中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本科生;席思宇(1996—),女,四川南充人,中南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