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与偏爱
——徐贵祥小说中的故乡书写

2017-03-11 18:23张丽萍
皖西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皖西故乡小说

张丽萍

(皖西学院 文化与传媒学院,安徽 六安 237012)

执着与偏爱
——徐贵祥小说中的故乡书写

张丽萍

(皖西学院 文化与传媒学院,安徽 六安 237012)

徐贵祥一直执着地书写着他的故乡——皖西,在这片土地上,他的小说人物经历着成长、磨难,品尝着生活的酸甜、事业的起伏、斗争的复杂,还有爱情的甜蜜。在他的小说中,故乡有四个层面:景色优美的乡土家园、风情浓郁的地方小镇、红色的革命摇篮、亟待发展的冉冉新星。徐贵祥带着怀旧与批判的视角回眸这片热土,既满心欢喜,又略带忧伤。

皖西地域文化;故乡;徐贵祥;小说

如果说一个作家没有个性,那他就一定难以在现今批量生产文学作品的市场经济条件下长久立足。作为为数不多的皖西籍在当今文坛响当当的人物——徐贵祥也不例外,概括其个性,很难用一两句话来总结,但我想有两点是肯定的,执着与偏爱。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徐贵祥三十多年的小说创作一直钟情于军旅题材,且屡次获奖的作品均是战争题材小说,在许多同行纷纷转战都市言情和官场风云时,他不改初衷,勇往直前。同时他偏爱地将小说的背景多数放在皖西,虽离家三十多年,但故乡的一草一木都铭记在心,这里成了徐贵祥创作的灵感基地,也成了他地缘和血缘的纽带。“不远离故乡,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离开了,那地方才有了‘故’的意义”[1]。

一、皖西地域文化对徐贵祥的影响

地域文化是一个既表示文化空间,又包括时间空间的统一体。一定地方的文化蕴含着该地区历史文化积累,皖西地域文化也是如此。

皖西地处江淮之间,大别山北麓。这里历史悠久,文化交融,地形复杂,历史上战争频仍,军事和政治地位十分重要,《大明一统志·刘定之序》上记载:“控吴越,扼荆豫,岌金陵之障,当秦汉之冲”。

早在新石器时代(距今约6 000年)皖西就有人类活动。夏商期间此地受河南龙山文化影响较大,到春秋战国时期,这里主要受中原文化和楚文化影响。楚进入霍邱一带,最早在公元前622年,《左传》文公五年:“冬,楚公子燮灭蓼。”“《史记·楚世家》记载:“楚惠王四十二年(公元前447年),楚国乘越‘不能正江淮北’之际而灭蔡、灭杞、灭莒,广地至泗上[2](P1719)”。公元前241年楚王迁都寿春,进一步加速了楚文化对皖西的主导作用。

总体来说,从新石器时代至战国之前,皖西地方文化以土著文化为主,战国后期,随着楚国的强大,大批楚人的迁入,皖西地方文化呈现多元化的态势,除本土土著文化外,还受到荆楚文化和吴越文化的影响,再加上皖西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皖西地域文化呈现出南北过渡地带的特征:互相适应,互相容忍,坚韧顽强,少有传统安土重迁观念的文化性格[3]。

回顾徐贵祥的文学之路,我们不得不追根溯源他所生长的这片土地,这里人文荟萃,远有文翁为汉代开创了教育新风,北宋有被誉为“宋画第一人”的李公麟,清代创办京师大学堂的孙家鼐,近代有司徒越等大家名家。徐贵祥出生地姚李,也是一片文化的沃土。徐贵祥曾自豪地说,姚李这块地方,是一方历史文化云蒸霞蔚的土地。以此为中心,以30公里为半径,可以囊括许多名人名事。西边的叶集,上个世纪30年代鲁迅先生创办的未名文学社七名成员中,4名是叶集人,台静农、韦丛芜、韦素园、李霁野;西北方向的马店镇是原红四方面军参谋长李特的故乡;东南方向,是我党早期领导人之一王明的故乡;著名作家蒋光慈的故乡在西南方白大畈……[4]

大别山、淮河水养育了徐贵祥,也造就了徐贵祥,作家虽远离故乡,但每当他回眸时,他不再以当事人的视角,而是换成了作家的视角,凝望和审视故乡。正如陆鸿基在《香港历史与香港文化》中所说的:在这个过客型的社会里,很少有人能像以农业立国的中原人士对本土产生发自内心世界的强烈认同感。皖西对于徐贵祥,就像莫言对于高密,沈从文对于湘西那样。

生于斯长于斯的徐贵祥在皖西地方文化的熏陶下,浸染着江淮文化的兼容并蓄的特点,既洒脱大气,又细腻温情。徐贵祥曾说:“我的作品以家乡文化为地理文化背景,实际上就是占领了一座精神高地,近水楼台,得天独厚,取之不尽[5]。”在徐贵祥的《历史的天空》《八月桂花遍地开》《马上天下》等作品的主人公身上我们充分体察到这种南北文化相互影响相互交融的性格特征,这更印证了作家深受家乡地域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

二、从皖西地域文化中走出的徐贵祥的文学创作

故乡是每个作家心灵的栖息地。唐人崔颢在登黄鹤楼时感叹“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故乡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割舍的情感。对于青年时代就离开家乡投奔军营的徐贵祥,家乡就像是美酒,时间越长,思念越深,感情越浓。同时身为作家,他便顺理成章地将对故乡的眷恋变成了笔下流淌的文字,字字珠玑,句句肺腑。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徐贵祥出生在六安霍邱姚李镇一个普通基层干部家庭。徐贵祥上小学的时候,正赶上“文革”开始,学校的教学没给徐贵祥多少文学的滋养,但他一有空就跑去父亲单位,偷看被造反派收缴的“资产阶级毒草”,废寝忘食,喜不自胜。徐贵祥曾说这是他走上文学道路的重要时期。

当然,如果说童年偶然的文学阅读激发了徐贵祥对创作的兴趣,那么,真正让他产生创作理想的还是在他的青年时代。

对于生活在具有良好文化生态和文化传统的皖西霍邱的徐贵祥来说,走上文学道路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偶然的因素很多,但必然就要归结于他成长与生活的这片故土。中学时代,徐贵祥一直随着父亲工作单位的调动,来回生活和学习在霍邱姚李和洪集两镇(现属叶集区),在洪集读初中时,徐贵祥所在班级的语文老师叫王启昌,王老师文学功底深厚,对徐贵祥也是格外青睐,时不时对他的学习开点小灶,额外辅导,王老师还预言徐贵祥以后在文学道路上大有前途。这在幼小的徐贵祥心理埋下了文学创作的种子。后来在姚李读高中时,他又遇到了人生当中的又一名伯乐——语文老师汪泛舟,汪老师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研究生,古文功底非常好,讲课时神采飞扬、饱含深情、抑扬顿挫,从汪老师那里,坚定了徐贵祥学对文学的偏爱和执着。

除了学校教育对徐贵祥文学创作产生的直接影响,家乡的社会文化氛围对徐贵祥文学创作也起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在霍邱姚李镇,当地文化站搞得有声有色,影响很大,这与前后几任文化站站长热衷于文艺创作密不可分。据徐贵祥回忆,他在姚李读高中时,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绰号叫“周老飘”的文化站站长,他抓文化建设自有一套。每年霍邱县搞文艺调演, 老周所在的姚李镇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姚李镇的文艺演出队还经常代表霍邱县到六安地区参加文艺调演竞赛。每次徐贵祥放学经过文化站时,那里总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这让年少时的徐贵祥艳羡不已。于是他也试着写诗、写散文,甚至还有模有样地写剧本。在“周老飘”调走后,姚李文化站新一任站长汪礼堂,也是一个干实事的人,他把一个乡镇的广播站办的像一个县的电台,还以乡镇的名义办起了文学刊物《漫流河》,成立了“漫流河文学社”,一时间乡村文艺青年的文学创作热情被点燃了,偏僻的乡村小镇里书卷飘香,文风沸腾。这个文学刊物一直被延续了下来,至今仍影响深远。姚李文化站也被国家文化部评为“全国乡镇文化建设先进单位”。2014年,徐贵祥还欣然为《漫流河》杂志题写了刊名。

后来,高考失利,徐贵祥来到部队,刚入伍不久的他就奔赴战场,首战立功,被白纸黑字写进了1979年第5期《解放军文艺》的专访《铁鞋踏破千重山》上,他被形容为像“瓦西里一样坚强可爱的新战士”。这“突如其来”的荣誉,让二十岁的徐贵祥幸福地做起了文学梦。

任何成功的背后都是艰辛的付出,徐贵祥也不例外。在文学创作初期,他屡屡受挫。很多时候投稿一封封投递出去,又一封封被退了回来。转折出现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中期,当时部队抽调一批干部到西南边境参战,他主动请缨,这次为时一年的战斗生活给了徐贵祥文学创作丰富的体验和素材。这一期间,利用战斗间隙,徐贵祥趴在安静的角落里,埋头写作。根据自己的军旅经历和人生体验创作了他的处女作《相识在清晨》,刊登在《飞天》杂志第7期“新芽”栏目。这极大地激发了徐贵祥的创作自信,再加上自身独特的两次实战经历让他后来的文学之路越走越顺畅。

期间,徐贵祥又陆续发表了《征服》《留在界碑前的背影》《大路朝天》《走出密林》《征服》《胆量历程》等六部中篇小说和若干短篇小说,相继发表在《小说林》《清明》《飞天》杂志上。

成名之后的徐贵祥对自己有了更高的要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徐贵祥来到解放军艺术学院学习,开始了他的文学之路的学院化深造。在这里他的文学创作得到了系统的训练和提升,在临近毕业的时候,他的中篇小说《弹道无痕》获得当年《解放军文艺》优秀作品奖,同名电影获得了全国“五个一工程奖”,《潇洒行军》获《昆仑》优秀作品奖,此后,徐贵祥的文学创作之路风生水起,成果丰硕,直至《历史的天空》问鼎第六届茅盾文学奖。

回首往事,虽然年少时就离开家乡,但是家乡给他的营养从来就没有中断。他谦虚地说:“树高千丈不忘根。我这棵树离千丈还差得很远,一米七八的个子,充其量也就五尺半,一杆老式步枪的高度,那我就更离不开我的根了。有这样的家乡作为我强大的后方,作为我取之不尽的动力源泉,作为我创作的生活基地,我想,我有责任,也有能力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回报我的家乡。”[6]

三、故乡在徐贵祥小说中的四个层面

历经岁月的磨炼,回眸故乡,不同时期有不同的认知。在徐贵祥的小说中,故乡不是一成不变的。早年的小说创作中故乡是朦胧的,带着诗情画意;在长期军旅生涯的历练后,故乡成为作家精神的栖息地;成名后,故乡的发展成了徐贵祥心头的牵绊。

(一)温情如梦的乡土家园

就像在《老街沧桑》里徐贵祥对洪集老街的印象:“许多年过去了,我已经遗忘了很多东西,而唯独对于老街的一草一木乃至门板和青石路都记忆犹新。现在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其实,老街是不是城市、或者说是否曾经是城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街提供的那一份独特的感觉,那混合着叫卖声、读书声、铁匠铺里的淬火声,篾匠铺里的裂竹声,胶底布鞋踏在青石街面上的橐橐声,还有刚出炉的烧饼的香味,热豆腐的气息……这一切都似乎在显示,老街的日子是喧闹的,清贫而火热。老街的上空永远飘扬着浓郁的生活气息,飘扬着人的气息。”“我心中的老街只有一个,尽管在三十年后面目全非,但是三十年前的老街在我的心中是不死的,那绿荫婆娑、人气旺盛的古色古香的记忆,那宽阔的河面和清澈的溪流,那如梦似幻无限飘渺的月光,正是我心灵的家园啊!”[7]

在短篇小说《那一片月光里》,故乡就像是母亲的怀抱,被战争磨炼成铁的汉子,带着疲惫和战友离去的忧伤,回到故乡,寻求精神和情感的慰藉,在小说的结尾,“他加快脚步,走向那片灯火闪烁的地方”,正是故乡让“他”宁静和安心,经过故乡的抚慰,遭受战争考验的“他”重新迎来内心的平静。这样的艺术处理,舍弃了直接表述战争对人的伤害和摧残的表面化和程序化,通过艺术的构思和朦胧的虚构突出了人性的美好,尤其是展现了人在战争面前的尊严和追求正义勇敢的力量。这时的故乡是作家心灵的栖息地,梦想的家园,这里有飘着香气的老街,有亲人呢喃的呼唤,有邻里的和睦交融,这是作家对故乡乌托邦式的回味和畅想。

(二)风情浓郁的皖西小镇

皖西的山山水水,在徐贵祥小说中是挥之不去的地理文化背景。《历史的天空》《八月桂花遍地开》《四面八方》《马上天下》等等,这些重量级的长篇小说中,事是军队的事,人是皖西的人。作品从人物出身、性格特征、语言风格、地名特产等方面都深深地打上了皖西地域文化的深刻烙印。

在《弹道无痕》中徐贵祥这样描写到:“俺的个娘哎,宋连长说是武汉军区,俺还当是武汉大城市咧,咋这龟孙子地盘?”“俺的个娘哎”“俺”“咋”“龟孙子”这些方言的使用,既突出了一个新兵好奇、紧张、无措的心态,也彰显了人物的地方特色,在徐贵祥的很多小说中,这些方言的使用给人物添色了许多。如《历史的天空》中梁大牙早期的语言,“放你娘的屁!你给老子快跑,跑到了老河湾再拾掇你。”“贱妮子你快点,要是让日本鬼子撵上来,你系生铁腰带也白搭。”这些生活用语不仅丰富了小说语言,更丰富了人物的性格,正是这种粗野的话语才更符合当时农村青年的口吻和实际,更贴近生活真实。

在徐贵祥的小说中,很多地名就是现实中皖西的地名,这些地名对作家来说既熟悉又信手拈来,更饱含了深情。隐贤集、霍山、皖西、桃花坞、三十里铺、梅山县、舒城、蓼、六安州、窑岗嘴、毛坦厂、嵩寮岩、洪集、金寨等等,这些现实中实实在在的地名在作品中屡见不鲜。还有皖西的小吃和特产,如面鱼儿、小吊酒、瓜片等,一幅幅熟悉的生活场景在小说中反复出现,寄托了乡思,蕴含了乡情,让人倍感亲切。

(三)红色的革命摇篮

对于皖西,徐贵祥感受最深、影响最大的应该还是这里的红色文化。皖西地处大别山区,历史上就是战略要地,清代有诗人这样评价 :“屏障东南水陆通,六安不与别州同。山环英霍千重秀,地控江淮四面雄”。历史上的淝水之战、辛亥革命时期的淮上军、1929年爆发的立夏节起义和六霍起义、苏家埠战役、1947年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等等,在皖西这片土地上发生了一系列轰轰烈烈的大事件,影响深远。皖西还是红军的摇篮,将军的故乡,诞生了108位开国将军。可谓是人文荟萃,红色资源丰富。

在徐贵祥的小说中,很多人物深受皖西红色文化的影响。《历史的天空》中的梁大牙、《马上天下》中的陈秋实、《八月桂花遍地开》中的沈轩辕,我们看到这些人物身上都闪耀着皖西革命的地方印记,出身小地方,没有显赫的身世,但不畏牺牲,英勇善战,天生具有反抗精神,不屈不挠。对于长期致力于军事题材创作的徐贵祥来说,其创作的源泉主要有四个方面:一是作为军人,天生的使命,使其对战争文学情有独钟;二是自身的两次作战经历,给了他创作上无限的可能,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三是工作经历也给了徐贵祥创作的便利,他在解放军出版社工作期间,曾参与了《百战将星》的编纂,接触了大量珍贵的军史,这些资料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四是故乡浓郁的红色文化熏陶,从内在激发了徐贵祥军绿题材创作的动力。

(四)亟待发展的冉冉新星

有人说,作家是走不出童年的人[8]。

在徐贵祥的记忆里,故乡是贫穷的。物质和精神的贫乏,让幼年的徐贵祥向往着大城市,“城里的人们似乎都很神奇,无所不能,人间的一切艰难困苦都不在话下,那里似乎没有饥饿、寒冷和疾病。我羡慕他们并且幻想成为他们”[9](P493)。短篇小说《年根》里,那年皖西大旱,玉茹在年三十回娘家遭到父亲的奚落,母亲藏着掖着抓了几把挂面给她带回去接济婆家勉强过个年。家道中落的刘文庆从农场场长家偷了一个鸭腿,自己饿得眼冒金星也不得舍吃,带回去给妹妹吃,妹妹长期食不果腹病倒在床,她却把哥哥偷来的鸭腿送给了初恋孟成文一家,一个鸭腿在一群饥肠辘辘的人中间流转,谁也不舍得下口,最后被一只耗子偷吃了,人情的温暖在恶劣的环境下愈发心酸。

从地理位置上了来看,皖西地处大别山山区,远离都市繁荣,是一个相对落后和贫瘠的地方,自古以来这里自然灾害频发,旱涝交替,交通不便。在徐贵祥的作品中,家乡是一块亟待发展、充满希望的土地。在长篇小说《四面八方》中,主人公肖卓然是一个被赋予了理想色彩的人物,这个人一辈子只想做好一件事,那就为皖西人民建造一栋体检大楼,让他们过上体面的生活。小说深层的寓意在于表达了作家建设美好家园的美丽梦想,小说的各色人等奋斗中,挣扎着,旨在改变社会,改变自身命运。那栋十八层白色大厦成了几代人心中的海市蜃楼,所有的苦难、曲折、悲伤、爱情、失望和成功,都被这幢以梦想为栋梁、以文字为砖瓦构建的大厦所承载着,昭示四方。

四、徐贵祥对故乡现实的审视

徐贵祥在《四面八方》的创作后记中这样说道:“坦率地说,我热爱的故乡并不是现实的故乡,我热爱的故乡是历史的故乡……我的创作得益于我对故乡现实的批判和未来的憧憬。我对故乡的反刍和展望中寄托了我对生命炽热热情和虔诚追求,日复一日地酝酿着激情和灵感,常常让我文思泉涌泪流满面,源源不断地滋生着创作冲动和想象力”[9](P494)。

纵观徐贵祥的小说创作,我们惊喜地发现,他虽执着于宏大的军事题材,但并没有拘泥于传统的崇高壮丽的叙事,而是探索出一条关照复杂人性和个人命运、注重生命伦理和生活本体、“在历史、战争和现实层面探寻更为广阔的人性空间和精神存在”的新的叙事形式[10]。

在长篇小说《八月桂花遍地开》中,徐贵祥把视角放在探寻人性、民族性上,在一些小人物的身上,我们鲜明地感知到作家背弃了“史诗性”的“宏大叙事”,从微观的视点切入历史,从而让读者有具体可感的生命感觉和情感体验。如小说中汉奸和鬼子的刻画就充分展现了人性的复杂。汉奸这个群体,在我们以往的文学作品中相对比较单一,他们卖国求荣、趋炎附势,面目可憎。但在《八月桂花遍地开》中,汉奸也分成了三六九等,有的良知并未完全泯灭,有争取成革命力量的可能;有的冥顽不化,卑鄙无耻;有的善于投机,属于骑墙派。鬼子也是如此,有表面亲善、实则凶残的松岗大佐;有原本只想过小日子却强行被补充到战场的二等兵岩二;有性情暴戾,杀人如麻的下士官荒木冈原等。这样对反面人物的细致划分,既丰富了人物的个性,增强了阅读的趣味性,更展现了人性的多侧面和多层次,就像作家在写作这部作品时所期望的那样:写好自己,写好敌人,写好真实的状态。真实的状态不是单向度的,而是多维的,真实的状态不是简单美好的,有时是需要撕开面纱展现血淋淋的内里。

小说中的人是虚构的,但虚构中透露着真实,折射着现实,也反窥出人性。小说中的人物,来源于生活,来源于体验,来源于思考和批评,当然也来源于你我,来源于每一个读者眼中熟悉的人和事,所以我们才从徐贵祥的小说中读到了熟悉的乡音,熟悉的乡情,还有深深的共鸣。

迟子建曾说过:“幸福是一种错觉,而心酸才是人的真实处境。所以人们在遭逢幸福时总是像白痴一样无所作为,而在心酸生活的激发和压榨下,却能焕发出夺目的艺术才情和思想光辉。”[11](P152)

对于每个作家来说,站在审视的角度来反思审视故乡,才是内心深处对故乡深沉的爱。经过艺术创作,在虚构和重建基础上对故乡的回眸,则是作家心灵上的还乡。

[1]程光伟.作家与故乡[J].小说评论,2015(1):63-67.

[2](西汉)司马迁.史记(卷四十)楚世家[M].北京:中华书局,1959.

[3]张崇旺.略伦“江淮文化”[J].文化学刊,2008(6):114-120.

[4]张丽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徐贵祥其人其事[N].工人日报,2008-01-04(7).

[5]李欣.皖籍军旅作家徐贵祥:江淮文化是我的“精神高地”[N].新安晚报,2008-03-09(10).

[6]方友根,张丽萍.江淮地域文化与现代军人品格的呈现者——兼及当代皖西籍著名军旅作家徐贵祥的文学之路[J].皖西学院学报,2009(3):89-92.

[7]徐贵祥.老街沧桑[N].人民日报(海外版),2005-11-08(7).

[8]王新军.追寻神性[J].作品,2007(3):55-55.

[9]徐贵祥.四面八方[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09.

[10]朱向前,傅逸尘.国家、民族核心价值观的构建与弘扬——军旅文学60年的叙述伦理[J].艺术广角,2008(1):4-11.

[11]迟子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Persistence and Preference: the Hometown in Xu Gui-xiang’s Novels

ZHANG Liping

(CollegeofCultureandMedia,WestAnhuiUniversity,Lu’an237012,China)

Xu Gui-xiang has been dedicated to the writing of his hometown, Wanxi. On this land, his characters experience growth, suffering, laughter and tears of life, the ups and downs of their career, the complex struggle, and the sweetness of love. In his novels, there are four aspects of the hometown: the beautiful homeland, the rich local town, the red revolutionary cradle, and the urgent need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ew star. Xu Guixiang took a nostalgic and critical perspective on this piece of land, not only full of joy and sadness.

Wanxi region culture; hometown; Xu Guixiang; novel

2016-11-25

皖西学院校级人文社科项目(WXSK201616);省级规划教材(2013ghjc255)。

张丽萍(1978-),女,安徽巢湖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和新闻学。

I207.42

A

1009-9735(2017)01-01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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