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远
(1.常州大学,江苏苏州 213164;2.江苏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江苏常州 213164)
美丽是社会主义国家的鲜明表征。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把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奋斗。美丽中国生态文明话语虽然是步入新世纪才出现的话语阐述方式,但其客观性却历久弥新,突出表现为其对传统文化基因的承继。正是生发于独特的历史地理与文化传统,美丽中国生态文明话语才表征了其独特性和时代价值。
众所周知,每个民族的传统文化基因都必然孕育于其特有的民族历史地理与文化环境。早在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与伏尔泰就展开了针锋相对的争辩,孟德斯鸠认为文化与地理环境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他甚至被认为是地理环境决定论者。而伏尔泰则持反对论,认为文化是由非地理环境的其他原因所致。随后,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指出:“助成民族精神的产生的那种自然的联系,就是地理的基础”;“自然的联系似乎是一种外在的东西;但是我们不得不把它看作‘精神’所表演的场所,它也就是一种主要的,而且必要的基础[1]。”马克思虽然对黑格尔“把地理环境逐出社会”的唯心史观进行了猛烈的批判,并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即便如此,他本人却并不否认地理环境对人类社会的制度、精神世界所产生的影响。“任何历史记载都应该从这些自然基础以及它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2];在对东方社会的相关论著中他也指出,“受气候和地理位置的限制,村社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制度[3]。”以上论争,都阐明了文化与地理环境之间的联系性,并在哲学的维度探讨了自然地理环境与文化生态之间的关系。在华夏五千年的文明史中,正是中国特异的自然地理环境赋予了美丽中国生态文明话语的独有文化特质。
正如泰勒(Moses Coit Tyler)所讲,只有一种东西比人类思想史更有趣,那就是民族的思想史。由社会环境和历史文化所形成的中华文化生态,是中华民族区别于世界其他文明的独特精神标识,这也决定着生态文明话语的当代价值与格局。由中国的地缘生态可知,一方面,中国幅员辽阔,陆地面积广大,民族众多,在与各少数民族交往的过程中,形成了汉民族文化与各少数民族文化并生共存的局面;另一方面,中国东部、南部临海,与日本、朝鲜等国隔海相望;西部、北部交通发达,向欧洲大陆伸展,与俄罗斯、蒙古、朝鲜、阿富汗、尼泊尔等毗邻,一度处于领先地位的中华文明深远的影响着周边国家。与此同时,中华文明也不可避免地与周边大国的文化生态碰撞、交锋、交融,进而演化出文化的稳定性与融合性特质。而近代以来,中国的可变性和可塑性的文化特质凸显,“科玄之争”“古今中西之争”“同文馆之争”“问题与主义之争”尽皆与此相关。在中华文明的演进中,儒家文化与统治者政权的结合与互助产生了家国同构、家国一体的稳定性结构。中国的大一统追求与儒家的家国天下思想作为共同的价值底蕴被传承了下来,中华民族所崇尚的“天下为公”、“天人合一”“仁者爱人”等就集中表达了这种共同的价值底蕴。中华民族德以立国、文以化人,以儒家文化为主脉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民族的文化本根,是中华民族家国观念、民族意识、文化思想、生活感悟的灵魂。美丽中国生态文明话语所执着的人对自然敬畏的态度、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意识、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共生的理念、个人对国家的忠诚热爱的价值等,都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渗透于美丽中国生态文明话语中的真实写照。
中国位于亚洲大陆的东部,一向以陆地面积广大、人口众多著称。东、南有大洋环抱,西有珠峰作为天然屏障,北部与欧洲大陆接壤。黄河流域的冲积平原土壤肥沃,气候温润(据历史学家考证,新石器时代的黄河流域,特别是中下游地区基本处于亚热带气候控制之下[4])地貌开阔平坦,适宜农耕,形成了稳定、延续的农业文明,这就意味着人们可以有固定的生产场所和居住地,与同时期北方少数民族地区的游牧文化、希腊地区的海洋文明相比,它无疑是一种更为优越的文明形态。在陆地的纵深推进中,中国北部地区与俄罗斯、蒙古、朝鲜等国家接壤,西部毗邻阿富汗、巴基斯坦,南部与印度、越南、尼泊尔等国为邻。自“丝绸之路”肇始,中国日益成为周边国家的文化中心,以文化输出为主要的文化交流方式。到了汉朝,中国的文化生态架构基本稳定,至唐朝时,政治、经济、文化极其繁荣,在与世界各国交往中,以黄河文明为代表的大国基因跃然纸上。但从另一个视角来看,正是陆路面积的广大、土地的不可移动性以及交通的欠发达,古代中国人才无从问津悄然生长的海洋文明。中国古代历史中的思想家少有海洋探险的经历,《论语》中只有一次提到海,“到不行,乘桴俘于海。从我者其由与。”(《论语·公治长》)。直到明朝时,古代中国才开启了近代意义上的海洋征程,也只有到1840年,“天朝上国”才意识到另外一种可以与中华文明并驾齐驱乃至超越农业文明的现实存在。
另外,中国古代历史上多次出现少数民族政权与汉族政权交替,少数民族先后建立了北朝、金、元、清等政权,正是在这种与汉族政权交替的过程中,中华大地出现了以汉唐文化为主,各民族文化大融合的文化生态。中国自古以来人口众多,西汉元始二年有6000万的总人口,到宋大观四年人口增至14000万,清咸丰元年,人口超过40000万。由之,中国由分封割据走向完整统一,各少数民族的生活习惯、文化性格、精神气质与汉族相互碰撞、互相借鉴,形成了少数民族文化向汉族文化辐辏、各少数民族文化共同发展的统一有序的文化生态表征。
带有天然边境包裹的环抱式地理位置和中央政权主导的集中式社会结构,使得中国出现了较为明晰的文化生态。一方面,基于相同或相近的文化背景与集体主义的传统,中华文化经由历代儒家学说的整合后,具有较强的社会结构和社会心理的稳定性,它自发地坚守着几千年完整的民族文化生态。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列强以及中国周边的大国对中国天然的地理区位优势与文化生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近代以来,它们争先来到中国攫取经济、文化资源,并试图参照西方的文化重塑中华文明自有的生态体系,严重的冲击和瓦解了中华文明原有的文化生态稳定性。这就引发了近代以来的 “科玄之争”“古今中西之争”“同文馆之争”“问题与主义之争”,正是在文化稳定与文化重塑的激烈对话中,近代中国演化出了独具中国风格的文化生态,而这种争辩直至今日仍然不绝于耳。
[1]黑格尔.历史哲学[M].香港:三联书店,1956.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参见龚高法:《历史时期我国气候带的变迁及生物分布界限的推移》,转引自王会昌编著《中国文化地理》[M].湖北: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