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晓华,马 璐
(汉江师范学院 外语系,湖北 十堰 442000)
试析胡塞尼“民族之根”的求索之路
冯晓华,马 璐
(汉江师范学院 外语系,湖北 十堰 442000)
“寻根”作为流散作品的主题文学,处处彰显着对人性的关怀,表达出对于回归自然、回归本质的期盼。在胡塞尼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作者对于故土深深的文化依恋;与此同时,作为美国的第二代移民,多元的文化身份使他对异质文化的碰撞有了更为复杂的情愫:在小说中不加粉饰的把人们本来的面目展现在读者的面前,把现实中的阿富汗展现给世界人民。正视阿富汗苦难的现实,了解阿富汗人民,思考和寻求阿富汗的自由之路,正是小说的所兼具的时代意义之所在。
卡勒德·胡塞尼;民族之根;精神家园
1976年美国黑人作家哈利《根》的问世,震撼了美国黑人的灵魂,并唤醒全世界游子们的“寻根”民族意识,进而“寻根”主题书写引起了世界学者的广泛关注。纵观全球的“寻根”文学,无论是凯特尔文化风暴、黑人的种族之“根”、还是“土著文学”,无不把所寻之根埋藏于原始的乡野,他们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对回归自然、回归本质的期盼,无处不彰显着对人性的关怀,呈现出一种返朴归真的新气象。
研究胡塞尼作品时,我们不难发现作者对于故国故土深深的文化依恋:比武和追风筝大赛、穆斯林斋月及礼拜、智慧长者形象的毛拉等这些都是阿富汗特有的民族情怀。与此同时,作为美国的第二代移民,吃着美国汉堡长大,多元的文化身份使他对异质文化的碰撞有了更为复杂的情愫:对于极端宗教主义的批判,向读者还原了一个趋于真实的阿富汗。通过对阿富汗人民的现实生活和精神灵魂的漂泊状态的抒写,凸显了他们对“根”、对精神家园的渴求。
在面临给社会现代文明带来的诸多弊端时,在“原始主义”的启发之下,作家们纷纷开始挖掘本民族的传统文化,以一种包容和客观的态度重新审视本民族的文化,深入挖掘探索民族精神,以期在与现代文明的弊病对照中挖掘出传统文化正面的能量,发扬民族文化熠熠生辉的原始光彩。
《追风筝的人》中阿米尔和《群山回唱》中的阿卜杜拉等代表了大部分的阿富汗人,虽然移居国外多年,依然保持对传统风俗根深蒂固的承袭与热爱,映射出阿富汗男人的倔强、坚韧、自尊的民族秉性。阿米尔在逃难途中因为晕车快要死掉,“哈桑和我坐在浅及脚踝的野草上,我拉着线,卷轴在哈桑长满老茧的手里滚动,我们的眼睛望着天空中的风筝……还有音乐,古老而熟悉的曲调,我想起那是雷巴布琴演奏的《莫拉曲》”[1]118。阿米尔靠着对故乡的回忆才逃过一劫,在这里我们清晰的看到了民族文化对于一个流亡者的重要性,对于民族文化的信仰和依恋成为了流散者的精神故乡。阿卜杜拉在美国的家还是阿拉伯的旧模样:油漆剥落的车库门、橄榄绿的窗棂、俗气的狮子……,就连他们维以生计的餐馆也到处弥漫着阿拉伯的陈旧气息——过了塑的菜单,变了色的塑料布,俗气的菜名如“大篷车烤肉串”“开伯尔山口抓饭”,上菜时的铜铃……同时,平时忙于生计的他也从不会忘记送女儿小帕丽去学习古兰经和波斯语,因为波斯语就是开启家门的钥匙,他们和阿富汗女人的忠贞一样是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因子。这些都是阿富汗传统的写照,充满着古怪而神秘的魅力,深深的吸引着阿富汗的游子。
伊斯兰教是绝大多数阿富汗人民的信仰,他们相信真主是最高的神明,世界万物都必须遵循他的指引。由于西方国家对于伊斯兰教的极端蔑视,使绝大多数的西方人也陷入了对穆斯林文化的极端仇视的误区。赛义德曾经在《报道伊斯兰》中指出:“对大部分美国人而言,伊斯兰教就是麻烦的化身。”[1]5作为一名阿富汗裔的作家,胡塞尼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展现出了不一样的穆斯林文化,用自己温情脉脉的笔触书写了独特的民俗风情以及阿富汗人民的民族精神,彰显了民族传统文化的力量和魅力,这些都值得西方读者重新思索对于穆斯林文化的态度。
玛丽雅姆与莱拉、阿卜杜拉都是阿富汗民族文化和民族力量的象征,他们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和普通人民的淳朴与善良。《灿烂千阳》中的玛丽雅姆和莱拉在残忍暴行之下的反抗,在男权社会下显得更加难能可贵。玛丽雅姆对于莱拉幸福的成全和对于阿兹莎慈母般的爱都让阿富汗妇女的宽容、慈爱、坚韧、勇于牺牲的独特魅力在灾难中熠熠生辉。在伊斯兰文化的启示下,人们以无私无畏的精神投身入无私的牺牲与奉献,无论奉献多么微小都拥有崇高的蕴意,正是阿拉伯的传统文化的力量和信仰让他们身上散发着伟大的人格光芒,这也是阿拉伯传统文化的精髓所在。胡塞尼中对文化的传承正是来自于“作者让文化在书页上的栩栩如生的功力,而这个文化就是小说里伊斯兰文明的荣光折射。正是这一文化的力量,让我们看到生活的艰难赋予人们以尊严、责任、友谊、忠诚,而不仅仅是战争、暴力、仇恨和无望。”[2]35胡塞尼在动荡的局势中将母国光辉提取出来,通过人物丰富细腻的情感把阿富汗民族的坚强和隐忍向读者娓娓道来,让读者感同身受找到情感共鸣,为西方人搭建起一所通往阿富汗国家的文化桥梁。在小说里,我们看到了“民族根性”的不可动摇,看到了在逆境中阿富汗人民的不屈不挠与顽强拼搏的精神。民族有根,民族的生命才可以得以延续,民族的昌盛与繁荣便指日可待。
阿富汗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而常年战乱,1973年在苏联支持下的首相达乌德推翻王权统治成立了共和国,在经历一系列政治斗争和政局动荡之后,苏联于1979年出兵阿富汗开始对阿富汗长达10年的统治。1991年随着苏联的解体致使阿富汗再一次陷入了军阀混战及内战爆发的局面。1996年至今,塔利班组织极权统治和美国“反恐”之名的出兵,使得阿富汗进入了黑暗而悲痛的历史篇章,长达数十年的动乱不安令阿富汗经济凋敝、民不聊生,给阿富汗国家和人民的心灵都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阿富汗是个多民族的国家,普什图族是第一大民族,他们是拥有高贵身份的象征。《追风筝的人》中的哈桑和阿米尔,一个是主人,一个仆人;一个是逊尼派,一个是什叶派,宿命早已注定他们的高低贵贱。普什图族的阿米尔可以做少爷,哈扎拉族的哈桑却只能生来做仆人并忍受旁人的歧视和白眼,在遭到阿塞夫强暴时也被视为最低贱与肮脏的民族。塔利班政权上台后,对哈扎拉人进行惨无人道的杀戮,冒险留在喀布尔为阿米尔看守房子的哈桑最后被塔利班组织无情的杀害。这就是哈桑的命运,一个低贱卑微的哈拉扎人的悲惨一生和不可抗拒的宿命。
《灿烂千阳》中的玛丽雅姆和哈桑一样,“哈拉米”伴随他的一生。母亲娜娜是父亲家里的一名佣人,而父亲扎里勒是赫拉特市“屈指可数的富人”,由于母亲身份卑微,父亲没能给她一个体面的名分,最终母女沦落到住在了一个“老鼠洞”里。母亲娜娜悲情而绝望的用上吊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生命,无辜的生命最终成为了男权社会的牺牲品。玛丽雅姆在母亲的影响下,对于丈夫的无端暴打与屈辱她选择了默默承受和忍耐,选择了屈服和习以为常。民族仇恨和种族歧视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打下了万丈深渊,给曲折坎坷的命运带来了无以复加的伤害。在一个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反抗只会招来下一次更加血腥的暴力,忍耐和沉默是对暴力最好的控诉。
1991年随着前苏联的撤军,阿富汗陷入军阀混战,强奸、绑架、屠杀等暴力事件频频发生,阿富汗人民的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14岁的莱拉亲眼目睹了父母身首异处,并被告知青梅竹马的塔里格在巴基斯坦难民营病死的事件后,为了保住他们的爱情结晶,毅然选择屈身下嫁拉希德,成为鳏夫拉希德的第二任妻子!莱拉的噩梦就此开始,在拉希德的家无处不充斥着暴力,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肆意谩骂和虐待让莱拉豆蔻的年华逝去了本该有的光彩。莱拉难产时,医院“没有X光机”“没有抽吸器”“没有氧气瓶”“没有抗生素”“没有麻醉”,莱拉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接受了剖宫手术。在硝烟弥漫的阿富汗,人道和关爱已经无迹可寻。由于饥荒,莱拉将女儿寄养在孤儿院,负责人却道:“我们碰到很多你这样的母亲,她们无法抚养自己的孩子,只好来到这里!因为塔利班禁止她们出去谋生。”[3]325胡塞尼借小说人物之口道出了阿富汗最为核心的社会问题:在塔利班极权政治的统治之下,只有男人拥有绝对统治的权利,女人只有忍气吞声的地忍受惨无人道的压制和迫害,这些都让阿富汗的妇女身体和精神上受到双重破坏。
胡塞尼把勤劳质朴的阿富汗人置于恢宏而哀伤的历史场景,与阿富汗的满目疮痍交融在一起,把阿富汗民族的苦难与普通民众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增加了历史的厚重感和民族的责任感。正视阿富汗苦难的现实,了解阿富汗人民,思考和寻求阿富汗的自由之路,正是小说的所兼具的时代意义之所在。
《群山回唱》中帕丽“Pari”在波斯语中是“小仙女”的意思,小仙女帕丽一直守护着童年的梦,并最终找回了梦中的歌,完成了艰难的“回归”,帕丽就是一个美丽的化身,由此也投射出胡塞尼对于帕丽的情有独钟,回归对于流散者而言无疑是最完美的结局,这也是胡塞尼深羡不已的理想归途,由此投射出胡塞尼对于家的渴望。
隐隐约约的缺失感一直伴随着帕丽的成长,“知道你的根,知道你人生开始的地方。如果不知道,你的人生好像就不真实了,就像一个谜题。你明白吗?就像你错过了故事的开头,一下子就到了中间,拼命想要弄个明白。”[3]368这是帕丽.瓦赫达提与小帕丽第一次见面时的谈话。在帕丽心中始终有着朝向童年的梦,就算因为生活的忙碌和繁琐曾经黯淡过,但是从未消失过。在一次派对上,一个沙特阿拉伯的客座教授询问帕丽对阿富汗局势看法时,帕丽这样回答:“我不知道,实话实说,我只是个名义上的阿拉伯人。”[3]234是的,她几乎就要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巴黎人,童年及故乡的印迹在她身上所剩无几,然而对于巴黎而言,她仍然是缺少民族之根的外来者。多年后,当外科医生马科斯告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她就毅然下定决心找寻回家的路,尽管她已经记不清哥哥的脸,也不记得他的声音,但唯一确定的是生命中始终缺少一种东西。帕丽逐渐回忆起了在阿富汗那个贫瘠的土地上,一个唱着“小仙女”的少年,对阿卜杜拉的记忆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对家的渴望和对灵魂归宿的渴望指引着帕丽走向回家的路。时隔五十八年,患上严重老年痴呆症的阿卜杜拉已认不出这个他曾用尽一生去等待的妹妹,可她仍然幸运的陪伴哥哥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虽然有缺憾,但是在外漂泊的游子帕丽终于回家了,完成了艰难而又可贵的“回归”,完成了自己的寻根之旅。
胡塞尼的小说中,“千阳”和“绿色”暗示着历经磨难的阿富汗散发出耀眼的自由之光。
曾经的喀布尔充满着绿色的勃勃生机,若干年后,当胡塞尼重返故土时看到的是满目疮痍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景象,与曾经的闲适温馨、平和静穆相去甚远,一切都不复当年的模样。
作者以《灿烂千阳》命名表达了自己对于阿富汗妇女及其祖国命运的美好期望:没有硝烟,没有战争,有的是千阳下的温暖、照耀下的坚强。《灿烂千阳》里,玛丽雅姆和莱拉反抗并杀死残暴的丈夫,试图逃出塔利班统治区,玛丽雅姆的自我牺牲与成全,实际上也在成全自己从小去“外面世界”的梦想,她的牺牲幻化成千万个太阳绽放光芒,照亮阿富汗的每一寸阴霾。玛丽雅姆和莱拉在惨淡的人生中,所选择的爱与恨、宽容与救赎的行思,又散射出震撼人心的人性光辉如灿烂千阳。阿富汗人民希望喀布尔变成绿色,绿色是希望的象征,隐喻着流散者对于新生活的渴望,寄予着对于民族与家国和平美好的期盼。胡塞尼的宏观视角,展现了阿富汗妇女在战争背景下所折射出来的光芒:勤劳、勇敢、善良、坚强。只要有梦想就一定会有天堂,只要有追求,就能看到灿烂千阳。
正如谭光辉在《当代台湾“寻根小说”的文化考察》中指出:“‘根’的意识不是狭隘的,不是某一个民族所独有的,而是全人类所共有的一种文化情结,它也是一个民族的文化得以延续下去的必要条件,一个无根的民族是不稳固的,最终将走向瓦解或被同化的历史宿命。”[4]68-72面对祖国的满目疮痍,作为联合国难民署的亲善大使,胡塞尼有责任向世界诉说一个不一样的阿富汗,有义务和世界传达出阿富汗人民的心声,以此来帮助阿富汗的人们走出困境,这种责任与力量一直激励着胡塞尼笔耕不辍,只为故乡的阿富汗。
[1]卡勒德·胡塞尼.追风筝的人[M].李继宏,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2]冯瑶.阿富汗战乱背景下的人性思考——卡勒德·胡塞尼小说的创作研究[D].哈尔滨:哈尔滨师范大学,2013.
[3]卡勒德·胡塞尼.群山回唱[M].李继宏,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4]谭光辉,何希凡.当代台湾“寻根小说”的文化考察[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4(4).
On Hosseinii’s Pilgrimage of“National Root”
FENG Xiao-hua,MA Lu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Hanjiang Normal University,Shiyan Hubei 442000)
As one of the main themes of diasporic writing,“Root-seeking”indicates caring for human,expresses desire for returning to nature and humanity.It is easily to find that Hosseinii expresses his strong cultural attachment in his works.As the second generation of immigrant in U.S.A.,Hosseinii had complicated feeling and attitude towards the different culture due to his multicultural identity.Hosseinii mirrors his life in U.S.A.and the true social life in Afghanistan to the world.The great era significance of Hosseinii’s works lies in facing the cruel reality of Afghanistan,understanding Afghanistan people,seeking freedom for Afghanistan people.
Khaled Hosseini;National root;spiritual home
I106.4
A
1673—8861(2017)03—0094—04
2017-03-22
冯晓华(1982-),女,河南邓州人,汉江师范学院外语系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外国文学、英语教学。
2016年汉江师范学院校级科研立项(2016C08)。
[责任编辑]肖 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