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森小说《慈悲》的文本空间叙事研究

2017-03-11 00:29
外国语文 2017年4期
关键词:美国黑人莫里森黑人

雷 蕾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 湖南 长沙 410004)

莫里森小说《慈悲》的文本空间叙事研究

雷 蕾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 湖南 长沙 410004)

托妮·莫里森是当代美国黑人文学的杰出代表作家,她的作品自60年代以来就引起了西方读者和评论界的广泛关注。空间叙事理论是随着20世纪末人文领域的空间转向,叙事学领域也开始对叙事作品中的时间、空间问题进行重新思考而逐渐形成的新理论。本文拟从文本空间叙事中,以加布里尔·佐伦的叙事空间理论为引导,从叙事视角、篇章结构、语言特色三个方面探讨美国黑人作家托妮·莫里森2008年出版的《慈悲》,重点考察作者是如何利用文本空间参与并影响叙事、构架整个故事结构、体现它的空间叙事艺术的。

《慈悲》;文本空间;叙事视角;篇章结构;语言特色

0 引言

加布里尔·佐伦在《走向叙事空间理论》(TowardsaTheoryofSpaceinNarrative,1984)一文中首次提出了叙事中空间的三个层次:地志空间、时空空间与文本空间。其中,他认为文本空间(textual space)即指符号文本的空间结构,它受到叙事视角、文本的线性时序(语言在传达信息过程中的先后)、语言的选择这三个方面的影响。他在文中指出:“尽管时间和空间被体验为同一情形中的互补方面,但叙事文本内故事的空间问题不能被孤立对待……文本的空间不是作为媒介载体的文本结构自身,也不是语言学意义上的材料结构之物,而是再建世界的组织构成。”(Taylor,1994:319)因此,不同的、多维度的叙事视角将会产生不同的空间效果,文本的线性时序则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在篇章的结构设计上,选择何种特色的语言会给小说打上独有的烙印。本文将基于加布里尔·佐伦的观点从文本空间上来分析这三个因素对小说的整体叙事所产生的影响。

1 碎片化叙述:多维度的叙事视角

莫里森作为一名思想深邃的作家,她的魅力在于:她能从多角度出发,将非裔体验幻化出复杂多变的非裔个体、群体叙事。她的小说总是涉及复杂而多样化的非裔美国经验,因此作品中反映出非裔社区的多维性以及莫里森对非裔社区的多角度观察。

莫里森在构思小说时,就对自己作品的整体效果有了清晰的画面。但她必须重新建构脑海里那些纷繁杂乱的印象,而她采取的重构方式是碎片式的场景流动,将叙事顺序完全打碎,让读者自己在阅读过程中艰难地“拼贴”支离破碎的内容,如同做脑力拼图般还原整个故事的发展顺序,不到最后几乎是看不出它宏大而又细腻的全貌,很难理解其内涵。整体来说,《慈悲》以各个人物的回忆、印象和场景变换来反映人物的内心世界,并且这样的回忆叙事是跳跃的,也常常被打断。不管是第一人称叙述者或是第三人称叙述者,统统没有按照事件的时间顺序来叙事,不仅时间发生错位,叙述的过程也呈现非连续性的特点。把支离破碎的时间和相互矛盾的思想用一幅幅流动的空间画面来表达,形成独特的碎片叙事特质,尽态极妍地描摹出了小说人物眼中那个支离破碎、矛盾重重的世界。

莫里森把《慈悲》共分成了12篇,在第一篇中弗洛伦斯正讲述她住在牲畜棚里的情况,突然忆起她的童年时妈妈“抛弃”她的场景。在这样的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视角也在不停变化。在《慈悲》里莫里森总采用了五种视角进行叙述,多维度的叙述视角的轮换,展示了不同人物的内心,并以不同层面和角度进行补充和完善整个叙事。叙述的多维度视角改变和闪回打破了故事的完整性和语言的发展时序,使文本的叙事呈现出一种空间美,让读者更加积极主动地参与到文本的诠释中。

此外,莫里森在叙述同一件事情时,从多个人的视角都进行了叙述,如从16岁的佛罗伦斯的视角这样叙述七八年前她被母亲“抛弃”的过程:“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我看着,妈妈听着,她的小男孩背在她的胯上。我们原来的葡萄牙主人没有把他欠老爷的债务全部还清。老爷说,用那女人和那女孩顶替,但不要那小男孩,债务就此了结。悯哈妹求他别这样做。她的小男孩还在吃奶。带走女孩吧,她说,我女儿,她说。就是我。我。老爷同意了。”(莫里森,2013:7)佛罗伦斯回忆起来历历在目,刻骨铭心。她认为母亲在儿子和女儿孰轻孰重之间做出了选择,抛弃了自己,那两个单字词“我。我。”满含了为人女的惊讶和失意,从此她心理遭受重创,失去了自我。

第二次叙述这个“抛弃”的故事是从农场主雅各布的视角出发。他一直把农场上的奴隶当成是他可信赖的帮手而不是他的私人财产。当那黑奴母亲走上前来,低声又急迫地恳求:“求您了,先生。别要我。要她吧。要我的女儿吧。”雅各布被她眼中的恐惧触动了,他心想“上帝保佑,但愿这不是笔最凄惨的生意!”但在黑奴母亲的恳求下,最终他同意了,原因一,他的女儿因马踏死去不久,妻子丽贝卡伤心不已,他认为家中到来这个与他们女儿同岁的黑人女孩会让家人获得慰藉。原因二,也是更真实的原因,是他自己就是孤儿,对四处流浪、缺乏安全感的体验至深。他内心十分清楚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们对于栖身之所的渴望,感同身受。于是,他动了恻隐之心。

第三次叙述在最后一章,以母亲的视角出现。她解释了出卖女儿的理由,她认为这个行为是一份“慈悲”,而远非“残忍”。她诉说她痛苦的、像牲畜一样被对待的经历:“我不知道到底谁是你的爸爸。四下太黑,我看不清他们任何人……在这种地方作女人,就是做一个永远长不上的裸露伤口。即时结了疤,底下也永远生着脓。”女儿快速发育的胸让许多人虎视眈眈,而女儿又爱美“要穿坏女人的高跟鞋”,母亲为此十分担忧。她害怕女儿在这样的环境里重蹈自己的覆辙,“请理解我。我们不受保护” 。因此,母亲注意到来庄园的雅各布与其他奴隶主的不同,“他走的是另一条路……他的心里没有野兽”,她认为这是一个机会,相信在雅各布的农场里会“同样没有保护,但有不同”。于是她唱歌故意引起雅各布注意到自己母子三人,抓住机会恳请他带走女儿。 “因为我看见那个高个子男人把你看成一个人的孩子,而不是八枚西班牙硬币。我在他面前跪下。希望奇迹发生。他说行。”母亲认为:“这不是上帝赐予的奇迹,这是一个人施予的慈悲。”(莫里森,2013:166)

《慈悲》不是一部普通意义上线性思维的小说,这部小说是一个多角度多思维的立体式故事,里面的每一位人物都是主角,小说通过一个事件来分析不同人的不同立场和无奈。它看似脉络不清、条理不明的叙述方式,碎片化、断裂化的故事情节,使人不禁产生晦涩混沌的第一印象。但读者若重组他们的认知方式,慢慢各自梳理,就会有完整而清晰的故事。莫里森这样解释她的小说:“从一开始我就想以一种十分经济的方式来写,因为我想激发,或者说是唤起读者,我十分看重读者们的所思所想,我只是想把读者的思绪拉出来。”(Taylor,1994:35)正是由于莫里森采取了这样多维度的叙事视角,因此也留给了读者极大的想象空间。

2 奇特的结构:多重文本世界

在《慈悲》这部小说中,莫里森并没有严格标出章节的序号,她把整个小说分成了12章,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交换叙述。其中从弗洛伦斯的视角出发的叙事共有6章,即小说的奇数章第1、3、5、7、9、11章,并且在中间又多次打断了她的叙述,与其他人物的故事交错并置,不按时间顺序发展又多被其他碎片叙事打断。偶数章第2、4、6、8、10则以第三人称分别从雅各布、莉娜、丽贝卡、“悲哀”索罗、帮工斯卡利与威拉德的视角叙述。最后第12章以第一人称从弗洛伦斯妈妈的视角叙述。以第一人称来叙述的奇数章和以第三人称来叙述的偶数章不仅仅是不同的文本类型,而且还有着不同的文本功能,有不同的创作主题和侧重方面。熊沐清教授指出:“奇数章较多地涉及思维呈现,因而较为直接地起了点题的作用,如第九章结尾处;此外,也较多地探讨了两性之间的关系。而偶数章则更多地描述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场景。奇数章和偶数章构成了全书相辅相成的两条主要叙述线索,编织起了多重文本世界,借以表现多重主题。”(熊沐清,2011:16)交错纵横的篇章结构犹如一曲黑人的布鲁斯蓝调,以ABACADAEAFAG的曲式结构回旋在一堆看似零乱的碎片当中。

另外,在前3章基本完成一定叙事后,从第4章开始,作者在章节结尾处开始从不同视角提问,有时是以当前叙述者视角提出问题,有时是以全知视角提问,询问读者对当前情况的看法,呼吁读者参与故事,给读者以充分想象的空间,有一种“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用意,这是整部小说的篇章结构中的另一抹令人回味的色彩。譬如,第4章以莉娜的口吻提问:

然而,佛罗伦斯怎么样了?看看发生突变时她的做法吧:别人刚一偷偷离开,她立刻就选择走自己的路。正确,勇敢。可是她能办到吗?孤身一人?她有老爷的靴子,有信件和食物,有去见铁匠的迫切需要。她会回来吗,无论是和他在一起,在他之后,或是独自一人,还是根本就一去不复返了呢?

(莫里森,2013:66)

这样交杂的篇章结构形成多重文本世界,需要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慢慢梳理,理清人物间的关系。一个简单的故事在交叉错乱而又有线索可循的结构中变复杂,作者的目的就是拉开与客体之间的距离,让读者积极参与故事情节的发展,有更多思考的空间。

3 丰富的语言

传统非裔文学常常注重语言、叙事和声音等非裔主体构建策略。在《慈悲》这本小说中,主要体现在语言的音乐节奏性和口语化上。

3.1 语言的音乐节奏性

由于美国黑人的特殊经历和他们民族的祖先文化的影响,他们抒发感情的最好、最常见的方式就是音乐。在非洲,歌曲有双重意义:保留集体价值观和保持团结,表达内心深处不能用语言抒发的感情。他们把唱歌视为口头艺术形式,是人们沟通交流的重要方式。非洲黑人被贩卖到美洲后,依然保持着唱歌的传统,白人可以禁锢黑奴的身体,却不能阻止他们的歌声。音乐成为黑人保持自我、保留话语权、言说自己情感和经历的绝好方式。他们通过音乐述说自己内心的欢乐与伤悲、爱与恨、希望与绝望。黑人们能用歌曲唱出内心最深层、最复杂的情感与精神世界,他们不仅用音乐来抒发情感,还用音乐来疗伤,甚至把音乐当作一种生存技能与载体。他们创造出很多音乐形式:圣歌、赞美诗、劳动号子、爱国歌曲、福音歌曲等等,其中对美国黑人音乐影响最大的是布鲁斯,这是一种由密西西比河三角洲地带黑人奴隶的圣歌、赞美诗、劳动号子结合而成的,表达身份和心情的歌曲,是黑人们在劳动和节日唱的歌曲。对于黑人来说,布鲁斯像是一种社会仪式,起着强化秩序、维护群体的共同智慧的作用。它继承了西非音乐的基本特征,如强烈的节奏、宽广的音域、应答轮唱的形式、反复的旋律等,另外受西方音乐的影响,旋律的行进以和弦为基础。布鲁斯是一种即兴音乐,演奏者一边演奏一边现编旋律,在演奏的同时自撰歌词,自弹吉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地谈论内心的感受。从结构上看,布鲁斯多采用3行1节,韵脚为aab,每行四拍,把着重强调情绪的歌词重复三次,重音和变奏随着曲子而变化,曲子伴随节奏发展。以一种3行诗和12小节为模式反复,借这种独特的节奏,让内心充满文化失落感、异化感和碎片感的黑人们抒发忧郁心情,使心灵得到释放和抚慰,并且这是他们表达文化身份的一种重要方式。

美国黑人音乐对其文学有很大影响。很多美国黑人作家都阐述了他们对黑人音乐的理解,并把音乐的叙事手法用于文学作品中。20世纪20年代黑人文艺复兴的灵魂人物兰斯顿·休斯深受黑人民间文化和音乐的影响,他把布鲁斯和爵士乐引入了诗歌。他的第一部诗集《疲惫的布鲁斯》(TheWearyBlues,1926)中的诗歌模仿了布鲁斯的结构和伤感的情调。诗行有节奏,充满活力,响亮悦耳,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漂泊于街头的人们和工人阶级的同情,描写了普通黑人的生活。休斯还通过改变布鲁斯的韵脚格式和转移重复行的位置,创造了新的句法格式。他是一位把黑人音乐融入文学的伟大实践者。

莫里森有自己的音乐审美观和文字实践,她相信“音乐无处不在”,认为黑人音乐对黑人社区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但“音乐使人前进,但还不够”,美国黑人还需要用文学来表现自我,在美国黑人文化作品中也应该体现出这种独特的音乐特质,以此在现代社会中寻找文化认同感、凸显其文化身份。作为一名美国黑人作家,莫里森创造并构建了一种新的、属于黑人民族的文学写作技巧,通过在文学作品中糅合黑人布鲁斯、爵士乐和圣歌,把黑人音乐中应答轮唱、即兴创作与听众互动等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用在文本写作中,在视觉小说里让读者感受到听觉般的音乐享受,使得她的作品具有极强的空间画面感与立体感。

比如佛罗伦斯的自白,原文中使用的黑人英语如一首如歌行板的爵士乐一样,对破碎的往事表达得有快有慢、有应有答,这对中文翻译也是一种挑战:

See? You are correct./ A minha mae too. /I am become wilderness /but I am also Florens./ In full./ Unforgiven. /Unforgiving. /No ruth, /my love. /None. /Hear me? /Slave./ Free. /I last. (Morrison,2009:161)

瞧见没?你是对的。悯哈妹也是。我变野了,可我还是佛罗伦斯。从头到脚。不被原谅。不肯原谅。不要怜悯,我的爱。决不要。听到我了吗?奴隶。自由。我延续着。

(莫里森, 2013:177)

Sudden a sheet of sparrows fall from the sky/ and settle in the trees./ So many the trees seem to sprout birds,/ not leaves at all. /Lina points./ We never shape the world she says. /The world shapes us./ Sudden and silent/ the sparrows are gone./ I am not understanding Lina. /You are my shaper /and my world as well. /It is done./ No need to choose.(Morrison,2009:71)

黑压压一片麻雀突然从天而降,落到了树上。那些树似乎长出了这么多鸟,而没有一片树叶。莉娜指点着。她说,我们从来都没有造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造就了我们。刹那间,那些麻雀无声无息地飞走了。我不懂莉娜的话。是你造就了我,还有我的世界。已经完成了。不需要再选择。

(莫里森,2013:77)

托妮·莫里森非常擅长使用音乐性的语言。她的遣词造句非常具有爵士乐、灵骚乐的感觉,有韵律,有节奏感和力度的变化。句子与句子的起承转合像乐手与乐手之间的即兴合奏。她对英语的驾驭灵动娴熟,像爵士乐手自由把玩着最拿手的乐器,像嘻哈舞者随意扭动自己的身体,令传统纯正的白人英语显得苍白呆板。无论叙述什么情节,她的描述本身就承载着丰富的黑人文化蕴涵。

3.2 语言的黑人口语化

美国黑人文化很重视口头传统,在其非洲祖先的文化里,口头表演可以完成日常生活、教育子女和祭拜等事务,在黑人宗教仪式里口头表演是很神圣的。由于奴隶制时期美国法律禁止黑奴学习读书和写作,只有部分口头传统得以保留下来。(《慈悲》中弗洛伦斯的学习当属例外,神父本是不被允许教他们识字的,但最终还是教了。但要时刻小心想要抓他的弗吉尼亚人和清教徒。要是被他们抓到了,他就会投进监狱或缴纳罚款,或者既蹲监牢又缴罚款。)很多黑人的口头仪式,比如民间故事和歌曲等都在莫里森的小说里起着重要作用。莫里森在文本中反映了黑人英语的口语传统,她认为黑人语言的美在于其节奏、隐喻和诗意;黑人说话很优美,有着圣经和布道的节奏。

黑人英语口头传统里的“呼唤”和“回应”对于黑人作家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这种传统始于奴隶制时期,出现在宗教仪式上或其他聚会场合,由一个黑奴领头喊号子,其余黑奴大声呼应。如果一个黑奴喊起号子,没有人回应或者回应的人很少,就意味着这个人的领头角色没有被大家认可。这样的呼唤与回应具有一定的韵律格式,莫里森意图展示美国黑人英语的优美性,它的韵律、它的隐喻和它的诗意。但在过去,由于黑人被禁言,很多文化传统就这样被边缘化了。为了扭转这种局面,莫里森有意识地在文本中使用美国黑人英语,大量采用了黑人英语的口语和演讲体系,在小说中的言语上也采用了许多呼唤与回应的形式,作者在回应黑人、印第安人、甚至白人祖先发出的呼唤时,也向读者发出了呼唤。

我认为上帝并不知道我们是谁。要是他知道,我觉得他会喜欢我们的,不过,就我看,他并不了解我们。

可是他造了我们,太太,不是么?

他是造了我们,可他也造就了孔雀的尾巴,那活儿恐怕更难吧。

噢,可是,太太,我们能说会唱,孔雀可不会。

我们需要说和唱。孔雀不用着。我们还有什么呢?

我们有思想。有手做东西。

这也好。但那是我们的事。与上帝有什么关系。他在这个世界上忙着做别的事情。他没把我们放在心上。

假如他不是在盯着我们,那他又在做什么呢?

天晓得。

(莫里森,2013:88)

在这段对话里,莫里森不仅把妇女们的嬉笑和友谊通过文字展现在读者面前,读者仿佛还能看到那两位位妇女歪着头,手插着腰,在说着上帝的闲话。莫里森把美国黑人口头传统里的那种音调变化、声调和身体语言展现得有声有色,她们的对话就像轻盈的舞蹈:声音与声音的相遇、相互致礼、飘然摇曳、各自退场。每个句子都简短利落,暗示了对话的即兴和交叠。诚然,就黑人英语而言,话语的意义是通过言说方式来表达的,说话者的语调、面部表情和身体语言都可以为话语增加意义。但由于受到书面语的限制,因而在文本中留出了很多空白,需要读者用想象力来填补。莫里森非常清楚用口头语言写出的文本里肯定会有“漏洞和空白”,她的真实愿望是让读者来填补这些“漏洞和空白”。她说,“但我不打算把事情解释的太多,我希望批评家们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我的作品源于这种文化,并展示了这种文化在黑人世界观里的作用”,“我的写作期待和需要参与型阅读。……我们(你,读者和我,作者)一起来完成这部作品,来体验这种经历”。这种读者的参与性反映了黑人英语口头传统中讲故事的仪式,讲故事的人和听者都是象征性的,表演者和观众之间的关系保留了很多传统的参与因素。正是这种 “留白”式的空间叙事技巧,让读者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参与其中,通过谈话分享人物彼此的生活,这也正是黑人英语口头传统的魅力所在。

4 结语

通过对莫里森小说《慈悲》的文本空间叙事进行具体分析,我们发现她所叙述的故事本身并不复杂,但都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简单的故事具有宏大的史诗叙事的功能,蕴含了作家对种族、家庭和自我身份的探索,对黑人生活经历与黑人意识的反思,以及对自由的追求,对先祖的思考,对信仰的反思,等等。这得益于作家对文本空间的艺术编织,简单故事经过莫里森碎片式的构思、多维度视角叙述以及多重声音融合,形成多文本世界,使得情节变得扑朔迷离,留给读者广阔的想象空间,达到“只启发,不说教”(Taylor,1994:5)的目的,为读者提供了心驰神游的自由余地。空间叙事理论为我们深入解读《慈悲》提供了新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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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陈 宁

A Study of Textual Spatial Narrative in Toni Morrison’sAMercy

LEILei

As an outstanding representative writer of modern Afro-American literature, Toni Morrison and her works have attracted great attentions from many English and American scholars and critics with essays and monographs since 1960. Along with the spatial diversion aroused in humanity field from the late 20th century, narrative studies also began to rethink the time and space matters in the narrative literatures and gradually formed a fresh spatial narrative theory. This paper tries to put forward the notion of “textual space” as a paradigm to explore the textual analysis from three perspectives with the application of Gabriel Zoran’s spatial narrative theory.

AMercy; textual space; narrative perspective; text structure; linguistic feature.

I712.074

A

1674-6414(2017)04-0024-05

2017-05-10

雷蕾,女,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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