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羽(南京师范大学 社会发展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试论唐初外戚参政及对政局的影响
张 羽
(南京师范大学 社会发展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中国古代社会历来视后妃及其亲族参政为不祥之兆,后世王朝为避免外戚之祸,对外戚涉政进行了严格的限制。而唐初帝王却重用外戚参与处理政事,其个中原因,实与唐初历史背景有关。唐初的外戚群体在政治上多表现为对李唐皇室的辅助作用,其参政巩固了唐初李唐政权,促成了贞观时期的清明政治,亦成为唐高宗至唐肃宗时期外戚干政之源。
唐初;外戚参政;政局;影响
关于唐初外戚参政问题,学术界已有的研究成果较少。目前学者普遍认为“外戚尽管也起过一些进步作用,但其主导方面,是落后的、消极的,是导致盛唐以后社会衰败的一股逆流。”[1](P249)方东明的研究指出:“唐初,外戚将兵辅政,位高权重而不乱政,真正起到了‘外戚之助’的作用。”[2]鉴于学界对唐初时间范围的界定存在不同的划分方法,本文唐初即指唐高祖、唐太宗在位时期。
西汉为外戚干政最盛之时代,最终导致王莽新朝代汉,后世王朝为避免外戚之祸,严格限制外戚涉政。而唐初高祖、太宗却给予外戚高官显爵,让外戚参与朝政,担任地方大员,这与前代的外戚之禁政策有极大差异。其个中原因,实与唐初深刻的历史背景有密切关系。笔者本着客观与真实相结合的原则,试就唐初外戚参政的原因进行初探。[3]
(一)唐初建国,根基未稳,政局动荡,需要进用外戚加强统治力量和统治基础
隋末唐初,天下大乱,各地方割据势力风起云涌,其中尤以王世充、窦建德、李密、宇文化及等割据势力最为强大。唐高祖李渊于公元618年建国,初仅据有关中之地,且并不稳固,李世民攻打东都时说:“吾新定关中,根本未固,虽得东都,不能守也。”[4](P5896)可见,当时情势之危急,政局之动荡,对于刚刚建立的唐王朝来说,当务之急便是团结可以凝聚的力量,壮大自身的统治力量,在复杂的政治和军事斗争中取得胜利,以实现全国的统一。显而易见,与李唐皇室有密切婚姻关系的后妃亲族——外戚,便是首先要凝聚的重要力量。同时,“高祖太穆皇后窦氏,京兆始平人,隋定州总管、神武公毅之女也。后母,周武帝姊襄阳长公主。”[5](P2163)“太宗文德顺圣皇后长孙氏,长安人,隋右骁卫将军晟之女也。”[5](P2164)唐高祖太穆皇后窦氏从父兄窦威“威家世勋贵”,[2](P2364)唐太宗文德皇后长孙氏之弟长孙无忌“其先出自后魏献文帝第三兄”。[5](P2446)可见,唐初后妃亲族家世之勋贵,取得外戚家族势力的支持,无疑扩大了唐王朝的统治核心力量。鉴于唐初政局动荡、根基未稳的历史背景,李唐君主势必要取得外戚势力的支持,加强统治力量和基础,这也是唐初外戚参政的重要原因。
(二)唐初外戚多表现出较高的政治军事素养和谦慎的处世态度,得到君主的赏识
唐初外戚普遍接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在与君主议政征战的过程中,表现出较高的政治军事素养,“皇唐受命,长孙、窦氏以勋贤任职”,[5](P4722)因而得到君主的赏识,成为君主巩固政权和处理政务的重要谋士和辅助。唐高祖初建国时,窦威在唐初国家各项典章制度的建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时军旅草创,五礼旷坠,威既博物,多识旧仪,朝章国典皆其所定,禅代文翰多参预焉”。[5](P2364)窦威亦在议政中表现出其不凡的才气,“威奏议雍容,多引古为谕”。[5](P2364)窦威的学识渊博使得高祖对其非常器重,“高祖甚亲重之,或引入卧内,常为膝席”。[5](P2364)除窦威外,其他窦氏外戚成员也表现出较高的才能,如:窦抗“少入太学,略涉文史”;窦轨“与贼连战皆捷,余党悉降”;窦琮“大将军府建,为统军,从平西河,破霍邑”。[5]唐太宗时,长孙氏外戚亦表现出卓越的才能并得到太宗的赏识,长孙氏外戚最典型的代表莫过于高士廉与长孙无忌。高士廉为太宗长孙皇后之舅,“士廉少有器局,颇涉文史”;长孙无忌为长孙皇后之兄,“无忌贵戚好学,该博文史,性通悟,有筹略。”[5]长孙无忌与高士廉在李世民与李建成、李元吉的帝位之争时发挥着重要作用,“及将诛隐太子,士廉与其甥长孙无忌并预密谋”,[5](P2442)最终帮助太宗打败李建成、李元吉集团势力,取得帝位。太宗继位,长孙氏外戚辅佐太宗,使得唐太宗时期的政治较为清明,君臣关系也很融洽。太宗常与长孙无忌讨论治国之道,亦虚心听取长孙无忌的建议。长孙氏外戚主动避免权任太重,“无忌深以盈满为诫,恳辞机密”,[5](P2447)这种谦慎的处世态度,使其靠近而不影响皇权的运作,避免了与皇帝直接的权力冲突,易于获得太宗的赞许和赏识。唐初外戚良好的政治军事素养和谦慎的处事态度,使其辅佐皇帝处理政务,却不干预皇权的行使,[1]也是为唐初君主任重外戚的重要原因。
(三)唐初后妃以身作则,注意对亲族的抑制,不使其权势太盛
自古后族要想保全自己,要避免侍宠骄纵、权势过重。唐初后妃具有较高的素养,深知此理,为使其亲族保全,永享富贵,对其亲族多加抑制,不使其权力过盛,过于骄纵。太宗文德长孙皇后,“少好读书,造次必循礼则”,[5](P2164)曾与太宗论及赏罚之事,太宗想听长孙皇后的建议,长孙皇后答“‘牝鸡之晨,惟家之索。’妾以妇人,岂敢豫闻政事。”[5](P2165)太宗坚持让其回答,而她不言。为了避免其亲族权势过重,长孙皇后曾对太宗言:“妾既托身紫宫,尊贵已极,实不愿兄弟子侄布列朝廷。”[5](P2165)当太宗不听其劝告时,长孙皇后又“密遣无忌苦求逊职”,[5](P2165)最终太宗不获已而听其建议。长孙皇后的以身作则及对亲族的抑制,为其亲族树立了榜样,使其亲族权势不至于过盛,避免了其亲族威胁皇权,亦使长孙氏外戚获得了太宗的好感,是唐初太宗重用外戚参政的又一重要原因。
唐高祖时,受到重用的外戚是窦氏外戚,主要有窦抗、窦威、窦轨、窦琮、窦静、窦诞、窦琎等。窦威,高祖入关时,授其为大丞相府司录参军,参与唐初各项典章制度礼仪的制定,武德元年,拜为内史令。窦轨,隋末高祖拜为大丞相谘议参军,武德元年,授太子詹事,参与平定唐初地方叛乱,后迁益州道行台左仆射,行台废除,授益州大都督。贞观元年,授右衙大将军,后出为洛州都督。窦琮,武德初,拜为右屯衙大将军,复转为右领军大将军,参与平定洛阳,负责督运粮草,东都平定后,以本官检校晋州总管。窦抗,隋末高祖拜为将作大匠,武德元年,授予本官兼纳言,后授为左武候大将军,参与平定薛举和王世充。窦静,武德初,拜为并州大总管府长史,为平定突厥边患,向高祖提出于太原屯田以供应军需,为高祖采纳,授予检校并州大总管。太宗继位,拜为司农卿,不久改为夏州都督,后迁为民部尚书。窦诞,参与平定薛举,高祖时负责管理过国司家产,后出为梁州都督。贞观初年,拜为右领军大将军,不久转为大理卿,后授为宗正卿。窦琎,参与平定薛仁臬,高祖时拜为秘书监,贞观初年,授为太子詹事,后改为将作大匠。
唐太宗时,长孙氏外戚受到重用,主要有长孙无忌、高士廉、长孙敞、长孙操等,其中最受太宗器重的为长孙无忌和高士廉。无忌年少时便与太宗为善,常跟从太宗征讨四方,授予比部郎中,太宗继位,迁为左武侯大将军。贞观元年,转授吏部尚书,同年,又拜为尚书右仆射,因无忌及长孙皇后固请解除机密之职,太宗乃解除其尚书右仆射之职,拜为开府仪同三司。贞观七年,册拜司空。贞观十六年,册拜为司徒。高士廉,武德五年,拜为雍州治中,助李世民夺取帝位,贞观元年,迁为侍中,后为安州都督。贞观五年,拜为吏部尚书,太宗为提高李唐皇族,令其撰写《士族志》。贞观十二年,代袭刺史,并授尚书右仆射。贞观十六年,授予开府仪同三司。贞观十九年,太宗攻打高丽,拜其为太子太傅,典预朝政。在此仅就部分唐初外戚进行叙述,以做简要说明。
纵观唐初外戚参政为官情况,有的为中央中枢显官,有的为军事将领,有的为地方要员,可见唐初帝王对外戚参政之重视。
(一)巩固唐初李唐政权
唐高祖时,窦氏外戚在辅助李唐皇室实现全国的统一,稳定全国政局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如窦轨在唐初成功击败党项和吐谷浑的联合进攻,“时党项引吐谷浑之众,其锋甚锐。……轨复军于临洮,进击左封,破其部众”,[5](P2366)维持唐王朝边疆的稳定。窦琮在夺取洛阳的战役中,负责粮运的供给,“时将图洛阳,遣琮留守陕城以督粮运。王世充遣其骁将罗士信来断粮道,琮潜使人说以利害,士信遂帅众降。”[5](P2367)兵法有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窦琮以其才智保证了唐军的物资供应,使唐军全心攻占,而无后顾之忧,最终取得夺取洛阳的胜利。窦抗与高祖年少时就很亲近,“大业末,抗于灵武巡长城以伺盗贼,及闻高祖定京城,抗对众而忭曰:‘此吾家妹婿也,豁达有大度,真拨乱之主矣。’因归长安”,[5](P2368)其率领部众归于唐高祖,增强了唐军的实力。又窦诞“从太宗征薛举”,[5](P2370)窦琎“从太宗平薛仁杲”等。[5](P2371)综上可知,唐初外戚在军事上、政治上给予李唐皇室以有力的支持,在平定各地方割据势力,实现全国的统一,巩固李唐政权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二)促成贞观时期的清明政治
贞观之治,一直被标榜为中国古代少有的盛世,而这一盛世的出现,亦有唐初外戚的些许功劳。唐太宗时,高士廉、长孙无忌等外戚成员得到重用,辅助太宗处理政事,使得太宗减少了政治决策失误的几率,促进了太宗时政治的清明。如太宗时,为打击山东崔、卢、李、郑等士族,命高士廉等两次修订《士族志》,于是以皇族为首,外戚为第二等,降崔氏为第三等。高士廉等修订《士族志》成功提高了李唐皇族的政治地位,便于君主处理政事,使得朝野中不再派别林立,为政治的清明迈出了一大步。长孙无忌历来被称为“贞观第一功臣”,贞观之时,太宗常与无忌谈论为政之事,无忌亦提出合理的进谏。如太宗曾就中国与突厥吉利可汗的和盟,问计于长孙无忌,无忌答“今国家务在戢兵,待其寇边,方可讨击。……且按甲存信,臣以为宜”。[5](P2446)太宗遂听从无忌之议。太宗临终之际曾对褚遂良说:“无忌尽忠于我,我有天下,多是此人力。尔辅政后,勿令谗毁之徒损害无忌。若如此者,尔则非复人臣。”[5](P2454)足见长孙无忌对太宗的影响之深,而太宗如此重视无忌,原因之一便是长孙无忌对贞观初清明政治的重要贡献。
(三)唐高宗至肃宗时外戚干政之源
唐高宗至唐肃宗时期外戚干政之源,实始于长孙皇后之弟长孙无忌对皇位继承权的干预。“太子承乾废,帝欲立晋王,未决,坐两仪殿,群臣已罢,独留无忌、玄龄、勣言东宫事,因曰:‘我三子一弟,未知所立,吾心亡聊。’即投床,取佩刀自向,无忌等惊,争抱持,夺刀授晋王,而请帝所欲立。帝曰:‘我欲立晋王。’无忌曰:‘谨奉诏,异议者斩!’帝顾王曰:‘舅许汝矣,宜即谢。’王乃拜。”[6]在太子李承乾被废后,长孙无忌力排众议,最后力保晋王李治为太子即后来的唐高宗,“而太宗又欲立吴王恪,无忌密争之,其事遂辍”。[5](P2453)由于长孙无忌固争乃止,可以说晋王李治立为太子,长孙无忌发挥着决定性作用。长孙无忌在唐太宗后期对于皇位继承权的干预,为唐高宗至肃宗时期的外戚做了一个不良的典范。事实证明,长孙无忌拥立懦弱的高宗,为武氏外戚的崛起干政做了嫁衣,亦为自己崛起了冢墓,武氏外戚崛起后,长孙氏外戚被诛杀贬黜殆尽。同时,唐初帝王重用外戚参政,对外戚群体参政没有一定的定制和限制,这就为唐高宗至唐肃宗时期外戚的干政埋下了制度之源。
[1]李禹阶.外戚与皇权[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
[2]方东明.唐代外戚研究——以后妃亲族为中心[D].西北大学,2001.
[3]刘娟.论史学的真实与客观[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5,(11).
[4]司马光.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6.
[5]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6]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责任编辑:魏乐娇
The Influence of Consort Clan’s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on Political Situation
ZHANG Yu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00, China)
The emperor’s wives and families had been considered as negative factors when they took part in politics in ancient Chinese society. Later dynasties practiced strict constraint on this to avoid this problem. However, at the early period of Tang Dynasty, those people played positive roles as the Emperor’s political assistants, which was related to the historical background of that time. Their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contributed to the prosperity of Zhenguan period, but it was also the source of political problem from Emperor Gaozong to Suzong.
at the early Tang period; the consort clan’s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political situation; influence
2016-10-27
张 羽(1990-),男,江苏徐州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史专门史研究。
1004—5856(2017)05—0097—03
K242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05.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