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佩,李光辉
(1.宁夏大学 外国语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2.西北政法大学 法律硕士教育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3)
东方形象与诗和远方
杨佩佩1,李光辉2
(1.宁夏大学 外国语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2.西北政法大学 法律硕士教育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3)
东方主义拥有一种霸权和自我优越姿态的同时也包含着一种西方文学视野中的异国情怀,它做为一种遥远的想象空间隐藏着神秘的色彩并充当着“西方”的精神家园。然而被文学家视为治愈系的“东方”也有着自己憧憬的诗和远方。诗和远方是一种不灭的情怀孕育着人类的精神家园,它也是肥沃的土壤滋养着人类的愿望并播下希望的种子。
东方形象;精神家园;诗和远方
“东方主义”(Orientalism)或东方学是研究东方国家的统称,萨义德是其最具影响力的批评家。萨义德认为它是一种西方主义者藐视东方文化的结果,并在想象空间中蓄意建构的一种有偏见的认知体系。而“Orientalism”本身也可以被理解为一种西方殖民主义者企图在思想上和文化上对东方控制的欲望。然而在“殖民”的道路上,东方渐渐成为西方主义者和文学家沿途中最美的幻想空间和最具有神秘色彩的远方。远方的异国情怀在激起西方主义者占有欲的同时也成为文学家的精神寄托和治愈空间。相对于“发展落后”和“原始的东方”而言,西方做为一种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载体,基本失去其本身的治愈功能与幻想空间。因此,东方作为一个遥远的精神文明家园在滋养诗和远方成长的同时,也承担着构建无限想象空间的重任。诗和远方所承载的是精神文明的希望,抚慰的是孤独的心灵,满足的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愿望,它做为精神食粮和希望之粮将永远不会枯竭和凋谢。
东方“他者”作为异国情怀表征的对象为西方提供了一个广阔的想象空间,它承载了许多异国情怀的符号。西方借助东方“他者”可以达到返现自身,实现自我探索和自我超越的目的。[1](P4)东方形象在西方文学作品的象征空间中带有神秘主义的色彩,它为作者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神秘的异乡他国和遥远的东方成了西方精神文明自我重构和探索的想象物。东方神秘的形象是希望的象征,更是人类精神栖息的港湾。亘古至今,不管是其扑朔迷离的神秘性还是其美好和谐的象征性,诗和远方一直是文学家和诗人最常歌颂的主题之一。不论是作者还是读者,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憧憬和想象的远方,它也许并不存在,也许荒草丛生,它的美好之处在于它的神秘性和与现实的差异性。这里所谓的差异性犹如中国与英国的差异。英国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后走在了当时世界经济发展的最前端,物质财富得到了空前的实现。为了支撑城市的经济发展,英国的乡村逐渐失掉了其原始文明的色彩,慢慢被机械文明侵蚀。随着自然环境与建造格局的变化,以及城市高楼与工厂数量的增加,可供心灵远航的空间则越来越狭隘。然而当时的社会风气与文化深深地被物质泛滥所引起的贪欲和功利熏染。在文化活力与弹性减弱后,简单而粗暴的机械工业文明逐渐变得单一和乏味。不论是为了摆脱物质的控制还是为了再重构一个清新的精神家园,“原始”且神秘的东方便成为创造和幻想的最美空间。而远在东方的中国,物质经济与自然文化仍存在于一个对等的空间中,人类的精神文明依旧可以在两种文化中自由的转换。尽管如此,诗和远方作为一种神秘的集体意象依旧吸引着人们去探索、去实现救赎,玄奘取经故事便是其中一例。神秘的远方可以是原始的荒野,也可以是一片净土,它不过是经文人政客加工改造后满足其自身需要的一个想象产物,它的魅力还源于与现实的巨大差异性。因此就中国与英国文化的差异性也可以证明遥远的东方必定成为吸引西方的磁铁,散发着它独特的浪漫气息与治愈魅力。
在浪漫主义诗歌中,想象是其最为明显的一个特征,正是因为这个特征,神秘的东方与诗和远方才显得尤为重要。遥远的异国他乡和神秘的远方成为诗人想象和抒发情感的空间。然而在浪漫主义诗歌中并没有非常明显的表达对远方迷恋的诗句,但东方和远方转化成了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意象成为浪漫主义诗歌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是因为这些意象,让浪漫主义诗歌变的更加扑朔迷离耐人寻味,这不仅满足了诗人的想象和个人情感的寄托,也为读者打造了一个可以获得自由和抚慰的心灵空间。这种逃离与想象背后的动机却大相径庭,或许是源自政治和社会,也可能是个人。不论是哪一种动机,返回到特定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充满想象而又神秘的远方只不过是经过诗人加工后的自我文化价值的认证和个人情感愿望的实现。可以说,无论是表达失落与伤感,还是宣泄激情和愤懑,远方想象都成了诗人寻找精神家园的一种共有手段。[1](P11)随着工业急速发展所带来的异化感渐渐增强,隐藏在底层的不安越来越蠢蠢欲动,加之法国大革命的失败,英国浪漫主义时期的“湖畔诗人”——华兹华斯、骚赛和柯尔律治选择了归隐自然的方式来逃避社会纷乱寻求内心的一份安宁。他们的诗歌中除了有几分落寞的感伤之外,所剩的耐人寻味之处便是诗歌所呈现的神秘感,诗人游离在虚构和现实之间,让远离纷扰的自然风光变得意味深远而又魅力无限。在中国的唐宋时期,诗歌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是社会文化和现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具有田园风光色彩的归隐派诗人更是丰富和发展了唐宋的浪漫主义诗歌。在归隐派诗人之中,陶渊明、孟浩然和王维堪称其典型的代表,他们创作的共同动机是逃避世事远离纷扰,在大自然中寻得一份悠然和自在。然而他们归隐的原因却不尽相同,有逃避战乱之因也有个人志向和抱负得不到实现之情。他们把在世俗中未能抒发的情怀转移到了神秘而原始的自然风光之中,从地理因素上定义这里远离世俗,从意识形态上定义这里未被人类开发和控制,尽管杂乱无章荒蛮孤寂,却成为诗人最好的精神转移和情感输出之地。
“东方主义”与诗和远方所承载的不仅是诗人内心的一种情怀和诉求,也是世俗生活所需要的一种心理呼吸空间,它提供的是一份安宁制造着想象的氧气。它的魅力源于因其原始风貌所产生的无限可能性,也正因为这种无限的可能性,融化了诗人无处安放的情怀,点燃了他们心中想象之火,让远方化为神秘而又“美好”的象征。
社会矛盾的愈演愈烈和世俗纷争的积累带来了更多的失落和感伤,一些诗人选择了归隐与逃离作为他们反抗的方式,期望可以回归本真,借助远方形象的力量抚慰自我内心,求得一份安宁与平静。远方成了诗人重新构建和表达真实情感的媒介,最终内心的想象空间得到了实现和发展。在西方主义者视野中的东方镜像是原始的、野蛮的、荒芜的,它不仅工业落后,自然文明也充满着野性并缺少教化。正是这样一个神秘的原始的东方形象实现了诗人重新构建社会的愿望,同时也满足了自我在象征界中的幻想。诗和远方在人们心中也藏着一份原始的美好和一份内心的渴求,它可以是一种理想,也可以是一种幻想,既然它可以满足诗人想象的需求,那么它必定是“美好”的象征。因此,在实现和找寻这份“美好”的路途中,难免会勾起一种怀旧情怀。首先,远离工业文明的“东方”被西方主义者赋予一种原始的荒野形象,那么它必定是未被开发利用和控制的,也就是说它缺乏人类的“文明”,也不具有“文化”的继承性,因此它既是荒诞和落后的象征也是和谐和自由的象征。在英国的浪漫主义诗歌中,不论是雪莱的气势磅礴还是济慈的细腻婉转,无不透露着他们对和谐和自由的渴求。由于他们的生活环境和创作动机的不同,东方形象作为一种特殊的意象在诗歌中有着不同的象征,它有可能是美好的也或许是邪恶的,但是,诗人通过此意象所表达的目的一致,他们渴望和平并祈求永恒之美。他们的东方都是历史的过去或时间的起源,是由空旷的目的与废墟构成的永恒之地。[2]诗和远方也是诗人心中的一份美好憧憬与蓝图,在诗人不同的表达中,它的形象不一定是荒芜和野蛮,也许是一片净土构建起治愈和疗伤的空间,但是最终的目的都是要重新审视自我身份和文化价值实现个人自由的向往以及追求和谐的心愿。安史之乱过后唐朝由盛变衰,李白和杜甫在此战乱时期均有伟大的创作,它也成为唐朝浪漫主义诗歌创作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与杜甫相比,李白的一生更为复杂,侠客、道士、官员和行者的多重身份造就了他的诗,既可以“黄河之水天上来”般奔放不羁,也有“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孤远哲意。他的脚步走的够远,然而他的心灵体验更是意境深远让人难以捉摸回味无穷。在他反映战乱的诗歌中,除了对残状的感伤描述之外,他更多的是运用壮阔的万里边塞之境来寄托和引发这种感伤的情怀。从他感伤叙述的字里行间中,依旧流露和暗示着对现实的不满以及对和谐和自由的向往。诗和远方与现实的这段距离和差异,对于李白而言,是脚步和心灵同时在路上,既是游历的路程也是心励的过程。杜甫也曾漫游各地有着丰富的阅历,但是较李白其社会身份更为简单,由于他官场不顺的境遇和当时社会的战乱不安,他的大部分诗歌表现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过程,多触及社会黑暗和人民疾苦,笔风阴郁顿挫。在他触景伤怀的诗歌中,壮阔的景色和遥远的异乡与他个人凄凉的身世和阴郁的情绪有机的结合在一起,抒发了他忧国忧民的心情进而引发了对原始风光的崇尚与怀念。诗和远方中的怀旧情怀在杜甫的诗歌中所体现的是一种忧虑的关怀和阴郁的感伤,原始的自然风光和杂乱的荒野虽然已几度凋零和残败,但是诗人心中对和谐和自由的渴望仍潜藏在他的感伤和忧虑之中。
怀旧情绪似乎是另一种表达不满的方式,也是对时光易逝叹息的一种感伤情怀。在不同的历史文化环境中,诗人对它的表达方式并不统一,还因它们的出发点和写作动机的不同,不管是东方形象还是诗和远方的意象,它们在诗歌中的象征意义更是随着诗人的创作需求变化而变化。正是因为诗人不同的需求和解读丰富和发展了不同文明之间沟通和对话的方式,也使远方这个意象更加丰富多彩。远方,作为一个陌生空间和现实的对立面,既是个人投射价值观的一个镜像,也是反映群体集体意向的一面镜子,更是认证文化身份和重构价值观的一个重要参照物。怀旧做为一种感伤的情怀,不论它有没有带着一种否定现在的情绪,其最深刻的意义在于对美好过去的一种怀念,对现实生活的一份期许,对美好未来的一个展望。总之,为追求主观性和情感的自然表达,浪漫主义文学家将远方与感伤,忧郁与怀旧,以及相思等浪漫主义文学着力表现的情调联系在一起,希望借此寻回人类失落的精神家园。[1](P98)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西方文学也经历了不同的发展时期,并且相应产生了不同的文学流派,如文艺复兴、启蒙主义、浪漫主义、自然主义、现实主义、现代主义以及后现代主义等。在不同文学流派兴盛的时期,东方形象也有其不同的象征价值和意义。西方对东方的认识也随之从浅到深,由表及里渐渐地透过表象分析本质,实现了与东方深层次的交流和精神文明的完整对话。东方在西方主义者的视野中不再局限于地理因素之中,已经上升到一种哲学意义上意识形态的新高度。西方文学家除了考虑自我情感表达外,也开始慢慢深入了解东方精神文明的内核,因此,东方形象也变的越来越清晰和逼真。虽然这种认识逐渐深刻,但是西方主义者始终是在自己特定的历史文化环境中认识东方,认识的目的仍是建立在自己的需求之上。由于文化的差异性和继承性,东方做为一种陌生的空间和西方的对立面若想被正确的认识和对待,仍需要加强双方深层次的交流和得到彼此的互相尊重。从东方形象在西方文学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来看,西方需要通过东方这样一个异域情怀来更好地审视和认识自己,在相互融合中求同存异,在对立统一中实现和平与共赢。
继浪漫主义之后,西方文学进入了现实主义。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后,资本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然而这个富有时代的价值观念和文化信仰却受到了普遍的质疑和批判。第一次世界大战更是彻底摧毁了西方人的信仰体系,西方陷入了严重的信仰危机之中。这一时期也是东西方交往最为频繁的时期,东方传统文化思想在西方世界重新唤醒了人们的热情,得到了广泛传播。[1](P182)东方再一次在西方出现信仰危机的关键时刻,扮演了“启蒙者”和“拯救者”的角色,东方形象也再一次成为西方精神上的乌托邦,被西方认为是摆脱精神和信仰危机的新出路。同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中,文学家不再仅仅局限于对东方形象的想象和运用,而是在寻求文化对话意识的同时开始探索东方民族精神文明的内核,从而发现自身的劣势,更好地重构自己精神文明空间。叶芝和艾略特是此时期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家,在他们的诗歌中不仅有揭露社会问题的意识,更有逃亡的倾向。遥远的东方做为一片未经战乱入侵的净土,为诗人提供了无穷无尽的精神资源,也满足了社会大众心理的需要。在东方形象的运用上,叶芝和艾略特有极大的相似之处,就他们所处的特定文化环境而言,对东方形象的理解已经上升到意识形态的层面,因此在她们的诗歌中很难看到直接对东方的描述。但是通过诗人自己对东方的理解并且将其融入到创作的诗歌中的部分,呈现在读者眼前的是一个更加神秘而耐人寻味的东方。从地理意义上的东方延伸到宗教、政治和意识形态意义上的东方,东方又一次滑入了二元认识的囚笼,最终变成了西方文明摆脱自我焦虑,超越自我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异己。[1](P122)在中国民国时期,徐志摩的诗歌也融入了大量的西方特色,西方的文学艺术刺激了他的创作灵感,也拓宽了他的写作视野,留下了许多不朽的诗篇。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视野中的诗和远方,它做为一种精神上的远游,迫使诗人走上了一条“浪漫”之路,他们需要远方的滋养来缓解心理压力,也需要选择一种方式来表达与社会的抗争。[1](P129)
不论是在文学领域还是在其他学科领域中,东西方之间的交流日渐频繁,并且其影响已渗入到各个学科的方方面面。早已潜移默化的融为一体,成为文化组成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东方文化做为一种所谓的“落后”和“荒蛮”的形象,它也可以在危机时刻成为精神救赎的圣地。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性并没有优劣之分,彼此应互相补充、促进,共同发展。东方做为西方的镜像,它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和特殊性,也有自己的继承性和独有的特性,它将会一直存在永不破灭。
东方与诗和远方在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下,有其不同的作用和象征意义,尽管作家的创作动机和需求各不相同,但是东方与诗和远方均是他们实现想象和精神寄托之地。东方做为一种陌生的异国文化空间,不仅满足了西方文学家的逃离和流浪心理,也滋养了本土文人的想象情怀,成就了他们的诗和远方。被视为象征着原始荒野的远方,点燃了诗人们的一种怀旧情绪。而这种怀旧情绪除了表达一种对现实不满的感伤情怀之外,它做为一种集体意象承载着社会大众的美好意愿。在全球化的今天,随着文化之间对话与交流的越加频繁,国与国之间的差异也在逐渐缩小,然而地球村的形成并没有终结“传统”的东方形象,反而让它更具有活力和生存力。东方形象与诗和远方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作用和意义,它做为文学的题材早已渗入到了各个时期文学作品中,也将成为文化构成的一部分,还因其自身持有的继承性与差异性,永不会失去其神秘耐人寻味的魅力。在今天中国的现实生活中,网络虽构建了一个新的精神异化的空间,然而由于缺乏地理因素的特质,它可以满足心路历程的需要,却构建不了精神放逐和流浪游历的空间。远方是一个神秘的精神家园,是精神的土壤,它所种下的是希望的种子,收获的是一种实现欲望的满足感。
[1]杜平.想象东方[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2]周宁.文明之野蛮:东方主义信条中的中国形象[J].人文杂志,2005,(6).
责任编辑:张 庆
The Oriental Image and the Poem and the Distant Place
YANG Pei-pei1,LI Guang-hui2
(1.Ningxia University,Yinchuan 750021,China;2. Nor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s and Law,Xi’an 710063,China)
Orientalism,with a hegemony and self superior attitude,carries exotic flavors in the western literature vision. It is the spiritual home for the “west” with remote imaginative space where mystery hides. However,the curing “east” itself also has its own dreaming poems and distant places. Poems and distant places are spiritual homes for all mankind,which are also fertile soils for the seeds of wishes and hopes.
oriental image;spiritual home;poems and distant places
2016-07-21
杨佩佩(1990-),女,山东梁山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李光辉(1992-),男,河北唐山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国际法研究。
1004—5856(2017)04—0087—04
I106.2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04.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