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性表达

2017-03-10 10:55吴晓斐王仕民
岭南学刊 2017年3期
关键词:大众文化资本主义大众

吴晓斐 王仕民

(1.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研究员,博士;2.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论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性表达

吴晓斐1王仕民2

(1.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研究员,博士;2.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在现代社会,大众文化及其蕴涵的一整套文化符号体系逐渐成为意识形态主体建构的重要载体。大众文化兼具文化属性、精神属性、商品属性和物质属性于一身,这一特点使其具备生成与传播意识形态的前提条件。在其意识形态性表达方面,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大众文化通过提供“虚假的需要”发挥其意识形态功能;伯明翰学派则认为大众对大众文化具有多种解码方式,从而构成了对文化霸权的争夺。作为社会意识载体的大众文化直接服务于生产过程中的生产与消费环节,我们要结合实际情况辩证地对待大众文化意识形态性表达和功能的二重性。

大众文化;意识形态;表达

20世纪人类社会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方面都获得了极大的发展,同时也是人类价值信仰日益衰微的时代,世俗生活日益得到发展。人类生存的自然环境、社会心理普遍陷入危机,在各种异己力量的生存挤压之下,个体不断通过尝试各种社会文化活动寻求生存的意义和自我存在感。大众文化在这种社会生存状况中伴随着商品经济的扩展应运而生,它是在现代社会商品大规模生产过程中,随着资本主义进入消费社会而产生的。大众文化,一般来说是一种以大众为主要消费对象,以娱乐为主要功能,以市场化方式进行生产和制作,并通过大众传媒加以传播的文化。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随着苏联解体、东欧巨变,源于20世纪70年代的英美两国所采取的以新自由主义为指导思想的经济政策得以推广到更多的发展中国家,资本的全球化扩张步伐加快。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我国于20世纪90年代加快了经济体制的改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得以确立和逐步发展,大大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一切使得大众文化的滋生得到了适当的土壤,大众文化伴随着商业的发展迅速渗入中国社会文化生活,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

一、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意蕴及境遇

大众文化作为商品化的文化形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人民的生活需求、精神需求和心理需求,人们通过对大众文化的接受和消费能够促进人们对社会生产和生活状况的认同和接受,因此,大众文化在整体上具有促进利益分化状况下的多元主体实现文化认同和整合的意识形态功能。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意识形态作为系统化、理论化的社会意识,是对社会存在的反映,同时也反作用于社会存在。社会生活中的具体个体则是意识形态作用的对象,受到意识形态渗透和影响后,社会个体才转换成为社会主体而存在。阿尔都塞认为,“没有不借于主体并为了这些主体而存在的意识形态。这意味着,没有不为了这些具体的主体而存在的意识形态,而意识形态的这个目标又只有借助于主体——即借助于主体的范畴和它所发挥的功能——才能达到。”[1]361在现代社会,当宗教信仰的影响日益衰退,社会世俗化、商品化程度不断发展,大众文化及其蕴涵的一整套文化符号体系逐渐成为意识形态主体建构的重要载体。大众文化兼具文化属性、精神属性、商品属性和物质属性于一身,这种丰富的社会内涵使其具备生成与传播意识形态的得天独厚的前提条件,同时也为其自身受到相互对立的社会评判埋下了伏笔。

大众文化作为独立文化形态的出现,首先产生于20世纪初期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它伴随着资本主义社会化生产方式的出现而产生。大众文化的商品属性是它能够在社会生活中迅速扩展开来的重要原因,作为商品形态的大众文化同样有其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的过程。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确立和发展,20世纪90年代以来大众文化在中国得到蓬勃发展,但由于我国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具有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与复杂的现实国情,使得当代中国的大众文化与西方社会大众文化的来源与社会意义不尽相同,我国大众文化充分体现了其普遍性与特殊性、共性与个性的统一。一方面,我国的大众文化同样具有商品属性和文化属性,体现商品性与精神性的统一。另一方面,在大众文化的文化内容和形式方面则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传统的民间通俗文化是中国大众文化的重要历史文化资源;同时,由于中国正处在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型期,对外开放的全面展开和外来文化的大量输入,使我国的大众文化来源多样、形式复杂又独具特色。当今中国的大众文化在体现多元来源的同时,又统一于其商品性特征,只要能带来商业利润、具有一定娱乐性、引起大众关注和消费的文化等都可纳入大众文化的文化资源,文化的商业化、平面化是大众文化生成的重要机制和路径。大众文化通过促成大众消费获取商业利润才能获得独立存在与发展,由此大众文化成为生成和建构消费社会,实现资本增值和利润的重要载体。

在资本主义社会的语境下,大众文化被认为承载着重要的意识形态表达和整合功能,通过对大众文化的消费,它促使人们认同和接受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看来,“大众文化”是资本主义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大众文化被制造与生产后,与其他工业产品一起进入大众生活的各个方面,因此又被称为“文化工业”。霍克海默和阿多尔诺在《启蒙辩证法》一书中提出:文化工业的产品被普遍使用,“文化工业的每一个产品,都是经济上巨大机器的一个标本,所有的人从一开始,在工作时,在休息时,只要他还进行呼吸,他就离不开这些产品。”[2]118泰伯认为,“文化工业”相当于“大众文化和大众传播媒介”的结合。[3]44文化工业作为当代社会大众文化的主要存在形式,它是人类社会进入工业社会后所产生的。文化工业主要指这种文化的生产方式,而大众文化则主要指这种文化指向的消费主体。由于大众文化的平面性、娱乐性、世俗性和功利性,大众文化被认为只是用于一次性消费的文化快餐。大众文化本质上是一种商业文化,具有通俗性、娱乐性,消费性、平面性、复制性和虚幻性的特点。人们通过对大众文化的消费而被整合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中,由于对大众文化消费所带来的心理满足促进了对社会现状的认同,消解了人们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抵制和批评。

大众文化兼具商品属性和精神属性的特征,但在资本主义社会,其商品属性是主要方面,发挥着主导作用,其精神属性从属于商品属性。丹尼尔·贝尔提出:“资本主义是一种经济——文化复合系统。经济上它建立在财产私有制和商品生产基础上,文化上它也遵照交换法则进行买卖,致使文化商品化渗透到整个社会。”[4]60美国新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詹姆逊认为,商品化进入文化,意味着艺术作品正成为商品,甚至理论也成了商品,商品化的逻辑已经影响到人们的思维,文化成了商品。[5]48大众文化是大批量的产品,对消费者来说是较容易得到的文化享受,对大众文化的评判体现了文化精英对大众文化的不妥协的态度,也体现了文化精英在评判大众文化方面保持着较大的话语优势。但文化的批判毕竟不能代替物质的武器,资本主义社会的大众文化从属于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和消费的需要,它成为资本生产的忠实的代言者,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话语载体和文化载体。

大众文化作为集商品性与精神性为一体的文化形态,除了在商品领域的流通之外,也离不开文化媒介的大力传播。与商业几乎融为一体的大众传媒积极传播大众文化,不断凸显大众文化的娱乐性。媒体往往通过承诺、营造虚幻的美好前景,不断渲染、引领着人们对物质消费和文化消费的依赖,似乎只有通过消费才能带来幸福的生活,建构宗教和政治之外的新型的消费主义意识形态,以此操纵普通民众的心理感觉、情感倾向、社会态度和价值取向,强化大众的消费意识和物化意识,实现大众文化的霸权,进而促使资本的商业利润的增加。阿尔都塞曾经详细地分析了国家、教会、学校、家庭和司法等机构在人的“自我意识”形成中所起的重要“召唤”作用;但二战以后,“随着大众消费社会的形成,当代意识形态的建构则主要是通过日常消费行为完成,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变化”[6]3。大众传媒通过无处不在的商业宣传和广告,将其商业意图深深植入到大众的深层意识,使大众接受和认同大众文化带来的舒适和愉悦,强化大众对物的依赖。大众媒体凭借强大的资本优势和技术优势在助推大众文化发展方面与文化精英展开了激烈的话语竞争,逐渐取得话语优势。

互联网时代,大众文化的内容和形式得以极大的扩展。通过网络传媒这个载体,大众文化的生产成本明显降低,其传播的深度和广度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与以往的电视文化、电影文化等不同,网络文化成为大众文化的重要载体和传播方式,在互联网平台,大众文化已经成为与主导文化争夺话语权的重要一员。葛兰西认为大众文化是不同社会阶级和阶层争夺文化领导权即文化霸权的重要场所;如今,以网络空间为载体的大众文化在争夺文化领导权方面获得了很大的优势。由于网络文化传播的即时性、普遍性等特点,网络语言、网络文学、网络游戏、网络影视、网络消费得到蓬勃发展,它们作为新型形式构成大众文化的新生力量,迅速得到广大网民尤其是青少年的追捧,获得他们的极大认同,获得一种基于网络的社会归属感和存在感。目前,中国互联网网民已经达到近7亿人数,网民以10—39岁年龄段为主要群体,比例达到75.1%。其中,20—29岁年龄段网民的比例为29.9%,在整体网民中的占比最大。这些年轻网民正是大众当中文化需求最旺盛、文化表达最热烈、文化思维最活跃、文化选择最多样的代表。总体来看,互联网空间中多元文化并存,但不可否认互联网空间是以大众文化为主要内容的文化载体,如此众多的网民充分显示了大众对以网络空间载体的大众文化的极大需求;在网络空间中,大众文化的商品性与精神性齐头并进,共同发展,大众文化的娱乐性、平面性等特征借助于视觉文化得以放大,其内容与形式得到极大地拓展,从而不断增强其吸引力和影响力。

二、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性表达方式

由于大众文化的多重属性和带来的多重意义,对大众文化也就产生了多重解读。就大众文化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关系而言,如前所述,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大众文化为资本主义制度而服务;而英国的伯明翰学派则对大众文化持有不同的观点,其代表人物霍尔认为作为大众成员的观众对于代表大众文化的电视产品至少具有三种不同的话语解读方式,大众文化可以为大众抵抗提供有利场所和话语资源。

在西方,法兰克福学派较早深入研究大众文化的功能机制。为了避免引起歧义,阿多诺和霍克海姆有意避免使用“大众文化”一词,以“文化工业”这一概念取而代之。因为在他们看来,大众文化有可能被误认为是在大众日常生活中自发形成的、为大众所用的文化。文化工业则揭示了资本主义文化生产的目的,表明了文化工业的商品属性。在法兰克福学派中,阿多诺对大众文化的批判最为激烈,影响也最为深广。他认为大众文化是自上而下强加给大众的,它提供的是一种虚假的快乐。阿多诺认为文化工业具有反启蒙的效果,它阻碍了自主独立的个性发展,成为束缚意识的桎梏,是资本主义社会商品拜物教的产物。在1944年出版的《启蒙辩证法》一书中,他指出文化工业在探究千百万大众的意识和无意识状态,大众在文化工业中不是主体而是客体,消费者不是主体而是对象。总之,阿多诺认为文化工业的意识形态替代了大众的意识乃至无意识,为强制推行资本主义的秩序而服务。文化工业向大众提供的是一种“虚假的需要”,马尔库塞在20世纪60年代出版的《单向度的人》里认为,日常生活中大多数需要,如休闲、享乐、消费、广告等等,都属于虚假需要,[7]6它的结果是造成个人为商品拜物教所支配,日趋成为畸形的单向度的人。英国社会学家斯特里纳蒂总结了几种观点:首先是大众文化剥夺了本应用在艺术、政治或民间文化的时间和精力。其次是大众文化对其观众施加的影响使他们失却抵抗力,成为控制和剥削的牺牲品。[8]42不过,西方社会对法兰克福学派的大众文化批判理论的质疑很快就产生了。用德里达的解构主义逻辑来观照大众文化,他认为从来就没有纯粹的高雅文化。高雅文化内部自诞生以来就蕴涵有大众文化的某些因素,所谓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划分是相对的,并非是绝对的,随着社会历史条件的变化而变化。而文化工业的出现和盛行是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高,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大众文化的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互动是推动大众文化发展的动因。马尔库塞的需要批判理论也招致很多批判,在消费需要方面,其虚假需要理论被认为忽视了大众自己的判断力和辨别力。文化工业理论较少考虑作为文化工业的消费者的立场和态度,他们主要从文化工业生产者的角度进行社会批判的理论建构,这为后来的文化研究对他们的理论进行再批判提供了理论空间。

二战以后,对大众文化的消费在当代社会生活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成为人们日常社会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来自英国的伯明翰学派对大众文化的社会意义和功能进行了重新阐释和建构。霍尔在《解构“大众”笔记》一文中主要探讨了大众文化与主导文化之间的关系,认为文化形式和文化活动的领域是不断变动的,关键是如何理解文化间的关系和霸权问题。在《文化、传媒与“意识形态”效果》一文中,霍尔分析了葛兰西的霸权概念。霸权意味着统治阶级通常而是通过被认可的方式,将权威加诸其他阶级。但霸权并不是单纯由某一个统治阶级支撑,而是由一些不固定的组织联盟所维持。因此,霸权并非会一劳永逸的永恒存在,它同样也可能丧失。不过,总的趋势是整个社会的伦理的、精神的和道德的生活,主动适应着生产系统的需要。[9]87霍尔的兴趣在于大众传媒特别是电视。他指出,20世纪大众传媒成功占领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构建起文化领导权、霸权和统治。但观众有可能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给“统治话语”解码。1973年,霍尔写了《电视话语的制码和解码》一文,该文的中心内容是分析电视话语“意义”的生产与传播,其理论基础来自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的生产、交换、使用(包括分配或消费)以及再生产四个阶段。他认为电视话语“意义”的生产与传播也存在同样的阶段。电视话语的流通过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电视话语“意义”的生产,这也是所谓的“制码”阶段;第二阶段是“成品”阶段;第三阶段是观众的“解码”阶段,主要体现观众的世界观和意识形态立场。通过“解码”观众才能获得“译本”的意义。霍尔设想了观众可能拥有的三种解码立场:第一种是观众在无意识中接受文化意识形态控制。第二种是“协商的代码或立场”。观众与主导意识形态始终处于一种充满矛盾的商议过程,这也许是大多数观众的解码立场。第三种立场是“对抗代码”。在这里,观众选择以相反的立场来解码话语内涵。这就是电视传送中著名的“霍尔模式”,它提出文化产品的意义不是传送者“传递”的,而是接受者“生产”的。文本的解码是一种社会谈判的过程。[9]92文化产品作为一种中介,其意义的产生取决于主客体的相互作用,大众文化为意义的建构提供了对象和载体。但这里的主客体并非处于完全平等的地位,电视文化生产主体因为掌握更丰富的文化资源和话语资源,从而在文化产品生产中的议题设置、价值引导方面等处于优势地位,而电视文化消费客体则在此前提下根据其社会身份、知识结构、情感取向、思维方式等因素,决定对电视文化意义是接纳、认同还是拒斥。

由此看来,与法兰克福学派不同,霍尔对大众文化的研究采取了较为微观的视角,以观众与电视产品之间的互动关系为分析对象显得更为细致深入,在主客体互动中建构起大众文化的意义和功能,但也抽离了对社会政治经济背景的分析。霍尔的文化研究中较多的吸收和借鉴了葛兰西的霸权理论和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机构的理论,不过霍尔选取的意识形态机构是电视这一在当时还较为新兴的大众媒体,霍尔关于电视话语制码和解码的理论是富有创造性的。在网络时代,网民对大众文化的各种碎片化表达的话语已经随处可见,通过话语表达从而在观看中获得一种参与感和存在感,学界对于话语权、话语表达的研究已经成为热点话题。然而,在这三种解码立场中,究竟哪些群体会采用其中特定的解码方式,这仍然是一个有待研究的问题。特定群体的解码方式与他们所处的社会阶层、受教育的状况等因素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这不是纯粹的大众传媒理论所能解决的,必然还须回到社会的生产方式和交往方式、社会结构当中来,才能进一步加以阐释。霍尔对电视这一大众传媒的深入解剖对于我们今天审视新媒体的话语传播功效创造了一种新的研究范式。

三、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性的表达路径

大众文化作为客观存在的文化形态,其本身并不具有独立的意识形态功能,而是要结合一定的社会生产方式和社会语境才能分析其功能,无论是批判还是建构的视域都会承认,大众文化实质上是服务于生产关系的,服务于生产与消费的过程的。

第一,大众文化服务于生产关系的生产与再生产,这是由大众文化的商品属性和精神属性所决定的。大众文化批判理论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语境下,对大众文化的消费满足了大众的部分精神文化需求,而这种商品消费是被纳入资本主义生产系统中的,大众在满足消费需求的同时也接受和认可了资本主义的社会秩序,在这个过程中,大众文化执行了为资本主义秩序服务的意识形态功能,也就是说,大众文化的精神属性从属于、服务于其商品属性。文化工业通过广告宣传促使消费者相信和接受它们的产品,而且它希望它的产品让消费者从心里感到满意和喜爱,从而控制消费者的情感倾向和心理意识。卢卡契在晚年也认为,文化工业实质上是一个“意识的控制问题”。通过强化消费意识,劳动者削减了闲暇时间,增加了消费的时间,消费活动构成他们重要的生存方式,而闲暇时间是用来进行创造性的思考和活动,促进文明人类的发展所不可缺乏的。马尔库塞将对大众文化的批判置于对资本主义制度批判的框架中。他认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物质产品的日益丰裕,文化工业日益加深对社会个体意识和无意识的渗透。“一再唤起新的需要使人们去购买最新的商品,相信这些商品将满足他们的需要,结果是把人们完全交给了商品世界的拜物教”[10]79;文化工业减轻了人们在资本主义秩序下的不安、焦虑等负面心理情绪和感受,使人们认同和接受现存的生活方式,并获得一定的存在感、安全感和满意度。哈贝马斯也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人们对大众文化的消费占据了人们大量的时间,使人们的日常生活意识变得零散和碎片化,从而不利于大众形成阶级意识,这已经成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新型统治方式。文化工业的存在将意识形态纳入经济结构的运动之中,使得文化工业的商品属性得到了拓展。杰姆逊指出:“由于广告,由于形象文化、无意识以及美学领域完全渗透了资本和资本的逻辑,商品化的形式在文化、艺术、无意识等等领域是无处不在的。”[5]161-162经济的文化化和文化的经济化交融在一起,成为一种新的生产方式,在各种文化形态中,大众文化因其平面性、娱乐性、可复制性等特点,从而最能够贴合于和服务于生产过程。

第二,大众文化服务于消费过程进而重塑大众的生活方式。大众文化在服务生产的同时,也通过消费的方式深深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成为构建人们生活方式的重要来源和动力,它倡导人们去消费商品、享受生活,以此获得生存意义。马尔库塞提出,未来社会革命可能不是因物质匮乏而产生,而是因消费社会的浪费而造成。这个革命的要求主要是构造一种不同于消费的全新的生活方式。[10]169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文化意识形态溶入经济活动之中,文化与商业连成一体,文化生产按照商业逻辑进行,商业活动借助文化形式推广,文化的精神性目标被导向为物欲化目标,这就是文化的商品化,马尔库塞认为这是将“高等文化变成了物质文化的组成部分”[7]49。即人类的正义、良知、尊严、道德等精神财富,都在商品化过程中被消解了,追求商品利润成为社会的最高意识形态。英国学者J.汤林森也认为,在资本主义的文化中,消费被置于核心地位,作为一个经济体系,资本主义的文化目标就是消费。[11]231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提出,大众文化通过将艺术转换为商品世界的符号再生产,形成了文化发展中的一个转折点,终结了旧的文化发生方式,而将符号和消费成为界定自身地位的依据。约翰.费斯克在《理解大众文化》一书中,对日常的消费行为和消费产品进行了符号学的解读,费斯克认为,大众的身份游离不定,大众的力量寡不敌众,但也绝非孤立无援而任人摆布,[12]他肯定了平民通过大众文化进行表达和抵抗的积极意义,但由于脱离了社会结构背景,他忽略了资本主义社会结构中依然普遍存在的政治经济的极端不平等。[6]3大众文化的发展归根到底是对社会政治经济问题的反映。事实上,大众文化已经被深深整合和嵌入到生产、消费的过程中。大众文化借助大众消费联结起了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起到了生产和生活之间的中介作用,对大众的生存状态起到了建构、重塑作用。

四、结语

西方学者对大众文化的研究主要是在资本主义生产的语境下,把它作为资本主义文化工业的产物,对大众文化的批判服务于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大众文化批判是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批判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语境下大众文化的产生的前因后果则与此不同。对于中国来说,大众文化的兴起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直接结果,是中国社会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经历曲折后主动选择的结果;从大众文化的属性来说,我们要利用大众文化的商品性,促进和提升大众文化的精神性指引作用,提升大众文化的文化意蕴和文化意义。大众文化在中国的兴起有利于满足普通大众的精神文化需求,有利于消解中国传统社会积淀了千年的专制观念,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大众文化的生产主体本身有一个下移的过程,即最初是由工业资本家一手策划的,但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大众本身生产文化的能力也渐渐培养起来。因此,在当代中国,大众文化的产生仍然是具有重要的积极意义的:大众文化的产生有利于唤起大众的民主参与意识,社会的开放性得到了一定的体现。当然,大众文化由于其商业性、平面性、可复制性等特征,其过度泛滥也会造成种种弊端,如强化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等物化意识,大众文化意识形态功能的二重性需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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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德]霍克海默,阿多尔诺.启蒙辩证法[M].渠敬东等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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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美]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赵一凡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

[5][美]詹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

[6][美]约翰·费克思.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等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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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徐崇温.法兰克福学派述评[M].北京:三联书店,1979.

[11][英]J.汤林森.文化帝国主义[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12]张谨.两种不同的乐观主义大众文化观——瓦尔特本雅明与约翰菲斯克的比较[J].岭南学刊,2016,(4).

(责任编辑:武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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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3-7462(2017)03-0035-06

10.13977/j.cnki.lnxk.2017.03.006

本文系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十三五”规划2016年度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专项研究课题《自媒体时代大学生思想特点与政治认同研究》(编号:42220010)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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