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的特点与后现代精神*

2017-03-10 06:33邱紫华
关键词:思潮后现代主义后现代

邱紫华

(华中师范大学 东方美学与文化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79)

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的特点与后现代精神*

邱紫华

(华中师范大学 东方美学与文化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79)

后现代主义哲学与文化思潮横空出世,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其主要特点是:不确定性、分裂性、解构经典(去经典化)、杂交混成性、戏谑狂欢化等。后现代主义哲学和文化思潮对于传统哲学和文化表现出了强大的叛逆性、批判性、超越性和创新性。从文化传承与发展的角度看,后现代主义精神存在于人类精神思想和文化的进程中,“后现代”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历史时代,只要这种精神现象和文化思想符合“后现代”的基本特征。唐宋时期的禅宗精神就是宗教领域中涌现出来的“后现代精神”。“后现代”所说的“后”,是要永远保持对于现有事物和现有秩序的超越态度。

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后现代精神;不确定性;分裂性;去经典化;杂交混成

20世纪60年代,西方社会进入了高科技、高工业化时代。这个时代大大地改变了人们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20世纪80年代,西方哲学和文化思想中掀起了强大的龙卷风,出现了惊世骇俗的后现代哲学和文化思潮。它来得突然,使人们毫无心理准备;它所蕴藏的像千万颗巨大核能的精神能量,令人惊悚不已;它来势迅猛,使整个西方社会和文化思想领域遭受到地动山摇似的冲击。

对此,西方思想界的人们众说纷纭,至今莫衷一是:对它欢呼肯定的有之,对它反感拒斥的有之,更多的则是由于对它不理解而深感困惑。

由于后现代主义涉及到多方面的知识领域,哲学家、思想家们在论证时采取了多元的角度;加之,批评家在解读上的多义性和人们在接受理解上的分歧等原因,直至20世纪结束,许多人似乎还没有弄清楚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是什么东西,也没弄清楚现代主义同后现代主义的区别,以及后现代主义思潮对于人们的思想生活意味着什么。但是,后现代主义哲学和文化思潮的巨大影响力“已经成了全球范围内的一种普遍现象”[1]35。“后现代话语甚至已经渗透到了大众文化当中。”[1]36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冲击波表明了它的精神价值。后现代主义作为一种社会现实,作为一种社会心态、思维方式和文化类型,作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正迅猛地向人类社会全面推进,它已渗透到当下生活的方方面面,正在改变着人们的思维方式和社会心态,对人类精神产生着重大的影响。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有哲学家认为,后现代主义“在西方社会和文化发展史上,这可以说是启蒙运动之后最深刻的一次精神革命、思想革命和生活革命”[2]2。“后现代主义,作为一种实践,也是一种反传统的策略游戏,是对西方文化所经历的整个路程的彻底反思,是对历史上已经完成了的各程‘启蒙’的‘再启蒙’;其根本诉求,是在摧毁传统文化的过程中,寻求思想上和生活上的最大限度的自由,尤其是达到精神活动的最大自由,达到他们所期望的不断超越的目标。……严格地说,他们的超越活动并没有固定的明确的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说,后现代主义本身是一个正在成长并不断更新的当代思潮和社会文化实践,它是以不确定性作为基本特征的。”[2]3可以说,后现代主义(postmodernism)是20世纪末西方具有重大影响的文化思潮。

一、后现代主义哲学和文化思潮的特点

怎样认识或把握后现代主义哲学和文化思潮的基本特点?这又是一个众说纷纭、见解各异的话题。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福柯认为,“世界的意义不是单一的,而是具有不可计数的意义。人们解释世界的方式是无限的,我们面对一个现象,应当寻求多样的解释。我们透视世界或现象的角度愈多,我们的解释和知识就愈丰富深刻”[3]65。

著名的美国后现代主义理论家伊哈布·哈桑从11个方面论证了后现代主义的主要特征。

1)“不确定性,或者说种种不确定性(indeterminacies)。它包含了对知识和社会发生影响的一切形式的含混、断裂、位移。由此我们可以想到韦尔纳·卡尔·海森堡的‘测不准原理’、库尔特·哥德尔的‘不完全性证明’、托马斯·库恩的‘范式’……总之,我们不确定任何事物,我们使一切事物相对化。各种不确定性渗透在我们的行为、思想、解释中;不确定性构成了我们的世界。”[4]291-292

后现代主义哲学的核心思想是世界不可知;事物的性质不可确定;生活中偶然性起着重要的作用。后现代主义哲学认为,世界的本质与现象和人的精神活动都具有不确定性;事物的本质大多是模糊的、偶然的;不可捉摸、不可表达、不可设定。这既是后现代主义的理论准则,又是实践准则。例如,宇宙是怎样形成的?夸克是最小的物质存在状态吗?再如,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美?这些都是“不可捉摸”“不可表达”“不可设定”“不可以准确言说”的。

2)“分裂性。不确定性往往是从分裂性来的。后现代主义者往往只是切断事物间的联系:他所信赖的只有分裂成的碎片。他最终要攻击的是‘总体化’,不论是何种形式的综合——社会的、认识论的、还是诗的——都一概反对。因此,他喜欢剪辑、拼贴、随处发现的或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文学客体,喜欢并列形式胜过关联形式,喜欢换喻胜过隐喻,喜欢精神分裂胜过偏执狂。他倚重悖论、非逻辑推理、与剧情无关的合唱、超批评、开放的破碎性、无法证明的边缘事物。让弗朗索瓦·利奥塔提议:‘让我们向总体性宣战’。”[4]292

3)“解经典化。在最广泛的意义上,解经典化适用于所有经典、教规法典、法律条文,甚至权威的体系制度。利奥塔说,我们正在看到社会上一切经典文本、规范标准被大规模地‘解合法性’,看到种种元叙述被弃置不用,而那些能保存语言游戏异质性的‘稗官野史’则大受青睐。这样,从‘上帝之死’到‘作者之死’到‘父亲之死’,从对权威的嘲弄到对课程的修订,我们在使文化非经典化,使知识非神圣化,使权力的、欲望的、欺骗的语言解体。嘲弄和修订是颠覆的两种形式。”[4]292-293后现代主义主张“去经典化”,势必要反对必然性,尊重偶然性;势必要反对事物和社会发展具有规律性的经典命题。反之,后现代主义哲学强调可能性、生成过程、瞬间性,重视发展中的变化(延异)。后现代主义宣扬的“解经典化”,把现代社会的理性主义哲学作为靶子,例如黑格尔哲学。后现代主义反思和批判传统的文化和思想观念,推翻过去经典所下的结论。例如,后现代主义历史学家就质疑:历史发展真的有规律吗?后世社会的发展真是由“神”所规定的那样行进吗?他们批判黑格尔所谓的“历史是按部就班的、有序的、由低到高发展的”“历史有规律可循”等观念。后现代主义者借用尼采的名言“历史只有解释,没有事实”[5]而宣称:历史只是某一个人主观的陈述,历史发展没有规律可言。

4)“无自我性和无深度性。后现代主义挖空了传统的自我、引导人们去擦抹自我——一种虚假的平面,既无内容也无外表——或者反过来创造多样的自我和反思自我。”[4]293

5)“不可呈现性、不可再现性。后现代艺术像现代艺术一样是非现实主义的、非偶像性的。即使是属于后现代的‘魔幻现实主义’也融解在一片飘渺恍惚之中,它那坚硬、扁平的表面排斥任何形式的模仿。……像康德的崇高观念,建立在绝对的无形式和虚无之上,——‘你再也创造不出不可磨灭的意象’——‘后现代将会’——按利奥塔大胆的比拟——‘把不可呈现的事物在现代呈现出来’。”[4]293

6)“反讽。……反讽也可以称作视角主义。因为缺乏一个基本的原则或范式,我们转向游戏、相互作用、对话、多声部对话、寓言、自我反思,简言之,反讽。这个反讽具有不可确定性、多价性;它渴求明晰性,一种去神秘性的明晰性、一派‘缺失’的纯净的光明。……后现代反讽具有‘更激烈的多样性、随意性、偶然性,甚至荒诞性。’反讽、视角主义、自我反思:这些术语表达了心灵在追求真理过程中的再创造,心灵要追求真理,而真理总是避开它,于是留下的只能是一种反讽或过量的自我意识。”[4]294

7)“杂交,或者包括‘滑稽模仿’‘拙劣模仿’‘混成模仿’等各种体裁的变异转折。文化中各种体裁的‘解定义’、形变产生了种种多义的类型……从这点看来,形象或复制品像它的原型一样有效,……甚至可能产生‘增大的存在’,使传统这个观念发生变化,形成与旧有观念不同的新‘传统’观,即连续性和不连续性、高级文化和低级文化混杂在一起,不仅模仿过去,而且大大扩展了现在的过去。在这样一个多元化的现在,所有一切文体都处在一个辩证的、相互为用的状态,在现在和非现在、同一和他者之间发生作用。”[4]294

8)“狂欢性。这个术语无疑来自巴赫金,它以喧嚣狂乱的品格包含了上述从‘不确定内在性’到‘杂交’这七个现象的内涵,此外,它也传达了后现代喜剧的、荒诞的精神,预示了诙谐的前后现代主义者拉伯雷和斯恩特作品中‘杂语性’(heteroglossia,或译‘众声喧哗’)的气质。进一步说,狂欢性还意味着‘复调’技法、语言的离心力、事物‘欢乐的相对性’、视角主义和表演、参与狂欢喧闹的生活、笑的内在性。的确,巴赫金所谓的小说或狂欢——即反体系——可以作为‘后现代主义’的代名词,或者至少可以涵盖它那种蕴含更新的嬉戏因素和颠覆因素。因为在狂欢中人类过去和现在都可以发现‘时间、转化、改变、更新’的真正宴席,发现‘反里朝外’(àΙˊenvers)的、‘突然转向’的、无数滑稽模仿和拙劣模仿的、各种出乖露丑的、亵渎神圣的、古怪唐突的、滑稽可笑的特殊逻辑,也就是发现第二种生活。”[4]295-296

9)“表演性、参与性。不确定内在性引出参与性;……后现代文本不论是语言的或非语言的都欢迎表演;……许多后现代艺术在侵入其他体裁时都称自己在表演。……这个表演的自我在最佳状态下表现出‘一种具有形态的、运动着的能量’;具有自我发现、自我监视的能力,‘对……压力和困难能自动保持乐观的态度’,不过,这样的自我也可能转向唯我论,陷入自恋的泥淖。”[4]296

10)“构成主义。由于后现代主义在本质上具有强烈的想象性、修辞性和非现实主义色彩——正如尼采所说的‘人们能够想象出的必然是虚构的’,……这种有效的虚构说明,人类心灵不断介入自然和文化,……支持了‘从一个独特的、凝固的真理和世界向一个各种观点争鸣不已的、正在形成的多样化世界’的运动。”[4]296

11)“内在性。这个术语不包含宗教意味,它指心灵通过符号概括自身的能力。……语言不论是相宜的还是虚假的,都在重建宇宙——从类星体到夸克、从夸克到类星体、从知识界的无意识到空间的黑洞——都在按照他们自己的建构方式把宇宙重建成符号,也就把自然转变成文化,把文化转变成具有内在性的符号系统。……然而,在一个消费社会中,这些内在性可能变得毫无预见性甚至毫无意义。恰如让·波德里亚所说,它们全都变得‘猥亵’,变成了一种‘中性化的集体眩晕,一种向纯和空形式的猥亵中的进一步逃遁’。”[4]297

哈桑对自己上述关于后现代主义特征的11个方面的总结,抱着后现代主义的不确定的态度:“这十一个‘界定因素’合在一起可能形成一个无理数,或者一种荒诞。倘若它们能形成后现代主义的一个定义,那倒要使我大感意外。”[4]297事实上,哈桑对后现代主义特征的概括是准确、深刻、全面的,揭示了后现代主义的哲学和文化思潮以怀疑性、批判性、否定性、破坏性、超越性为基本特征,可谓一针见血、直指人心。

中国学者刘象愚对现代主义同后现代主义加以归纳和比较,指出了后现代主义的8个基本特征。这为中国学界更加清晰而准确的认识现代性和后现代性提供了思路:“1)后现代主义既是一个时期概念,又是一个潮流或运动的概念,从分期的角度看,后现代主义表示了西方思想文化史上现代主义之后的一个历史时期,其时段大致从‘二战’之后的50年代起一直延伸到今天。……就思潮或运动的概念而言,‘后现代主义’是一种文化理论、一种思维方式,或者说世界观。2)后现代主义首先发生在文化的一个独特领域,即审美领域,随即向哲学的认知领域扩散、播散,最后进入包括人文、社会乃至自然科学等广大的文化领域。3)学界对于后现代主义的研究有一个由浅入深,由现象到本质,从现象学、解构主义到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化过程。4)就总体而言,标示后现代主义基本特征的后现代性与标示现代主义的现代性既有差别又有联系,二者之间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在保有各自特征的同时往往又有某些交叉与叠合。易言之,后现代性对现代性既有批判又有继承,从某种意义上不妨说,后现代性在许多方面是现代性向极端的发展,而正是在这种极端中表现了它与现代性的区别。5)后现代主义的基本特征有:不确定性、多元性、含混性、解构性、无历史性、无深度性、主体性的丧失、拼贴和碎片化,等等。”[6]12

二、 “后现代精神”是人类共有的精神现象

如果执意要在歧义万殊的关于后现代主义概念中寻找出某些一致性或共同点的话,大概多数研究者可能会承认后现代主义是一种独特的思维方式或一种另类的人生观念。不少后现代理论家都指出,“后现代精神”是存在于人类精神中的一种持续不断的精神现象,具有超历史的性质。这种精神现象在各个时代中都曾经存在过、闪现过,因此,有的理论家把它称之为“后现代精神”。

后现代主义哲学和文化思潮引发的精神裂变,很像2 000多年前苏格拉底宣扬“神在自己的心中”(自我意识);也像1 300年前中国禅宗宣扬“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乃至于发展为“呵佛骂祖”;更像400多年前的哥白尼宣布的,由布鲁诺、伽利略进一步阐发的“太阳中心说”,以及20世纪20年代爱因斯坦发布的“相对论”、量子力学家海森堡发布的“测不准”定理和数学家哥德尔发布的“不完备性定理”所产生的精神效应一样,使人们深感惊悚、错愕。

综观人类的“精神现象学”,不难发现,不同的思维方式及其运作方式既可以存在于同一历史时期,又可以出现于不同的历史时期。人类的多种思维方式往往以交叉、累叠、并行的方式存在于同一个历史时期或同一个社会群体之中。从这个意义上讲,“后现代主义”或“后现代精神”可以看作是人类思维活动中的一种持续不断的精神现象。这种精神现象突出的特点就是对现存的东西具有怀疑性、批判性、否定性、破坏性和超越性,从而呈现出某种反传统、反权威、反规则等标新立异的超越行为。

法籍华裔学者高宣扬认为:“作为特定历史事件的‘后现代’,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历史时代,只要它符合后现代的基本特征。在这个意义上说,作为历史事件的后现代,曾经零星地,因而是偶然地和无规则地发生于古代、中世纪、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时期及其后,也发生于资本主义社会形成之后的‘现代’。”[2]20高宣扬是从“后现代式“的思维方式及其引发的观念变革的意义上来说的。他指出,“后现代所说的‘后’,是要永远保持对于现有事物和现有秩序的超越态度。”[2]22

刘象愚指出:后现代主义“是一种破旧而立新的伟大力量,是人类心智中固有的、内在的,因而也是富有朝气的、充满活力的,它必将创造出新的意义”[6]18。

“后现代精神”作为人类的精神现象或思维方式,在历史上层出不穷,有许多精彩的案例。“从人类认识发展史来看,当代西方的非中心化思潮并非是前无古人的,它是历史上一连串非中心化运动的继续。”[7]74例如,古希腊时期苏格拉底所说的“我只信仰自己心中的神”、著名的克里特人所谓的“艾皮曼尼狄斯悖论”、佛经中释迦牟尼讲述的“瞎子摸象”的寓言、中国古代哲学中的“阴阳”和“五行”学说、中国唐代兴起的禅宗精神、17世纪英国物理学家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18世纪德国哲学家康德提出的“二律背反”现象、19世纪德国哲学家尼采关于“上帝死了”的宣言、20世纪德国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提出的“广义和狭义相对论”、海森堡提出来的“测不准”定理、哥德尔提出的“不完备性定理”,等等,都具有鲜明的“后现代精神”的特色。

哈桑认为,“后现代主义像其他任何运动——例如至今依然众说纷纭的浪漫主义——一样是人类文化行为中的综合体。而人类的行为也很难与他们的其他行为区分开来。因此,后现代主义的任何特征都可以在其他时代和其他运动中找到先兆。我以为,对任何运动中的任何特征都可以作如是观”[4]34。哈桑指出:“埃里希·海勒有一次曾说,米开朗基罗或伦勃朗、歌德或黑格尔、尼采或里克尔在某种意义上都可以揭示后现代主义的某些特点。”[4]90

三、“后现代精神”是一种独特的思维方式、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

对于后现代主义理论家而言,后现代主义与其说是某一个时代的色彩,不如说是人类历史中一种反传统、反规则、反权威的态度和思维方式。如果从上述后现代主义思维方式的特点而言,后现代主义思维方式可以看作是人类思维活动的一种历史的形态,是人类“精神现象学”中一直存在着的人类精神。“后现代精神”就像知性思维、数字思维、情感思维、辩证思维等精神现象一样,存在于人类的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的文化类型中。它同其他人类精神现象同时并存,相互冲突,相互汲取,相互促进。

中国学者王治河认为,“后现代哲学所讲的‘后现代’(postmodern)主要不是指‘时代化’意义上的一个历史时期,而是指一种思维方式”[7]5。正如D.C.霍埃所说,“同一个人,同一种纪律或设置在某方面可以是传统的,在某方面可以是现代的,在另一方面还可以是后现代的”[7]7。

针对人们把后现代主义思潮仅仅理解为某一个“历史时期”而不是把它视为一种思维方式和知识类型,利奥塔在《后现代状态》一书中强调:后现代主义并不是现代主义的末期,“而是现代主义的初期状态,而这状态是持续不断的”[7]7。可见,利奥塔是把后现代主义思潮判定为一种思维方式。大卫·格里芬是在这样的涵义下使用“后现代主义”一词的:“一种广泛的情绪而不是任何共同的教条——即一种认为人类可以而且必须超越现代的情绪。”[8]17

著名的法国哲学家德勒兹把这种具有“后现代主义色彩”的思维方式比喻为“游牧思维”。对此,美国学者B.G.常解释说:“流浪者四海为家而永远不在家,对他而言,无家存在。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称其为家。”[7]1美国学者R . 法比克说:“所谓流浪者,是指为了寻找美好的、神圣的家园,坚持探索,永不满足的人。”[7]1中国学者王治河把这种思维方式形象地称之为“流浪者的思维”。这种“流浪思维”或“游牧思维”就是不断突破并摧毁人们对于现存事物的观念界线,它热衷于破除而忽视创新,或许根本就认为,破坏就是创新。

斯蒂文·贝斯特和道格拉斯·凯尔纳指出:“最先对哲学发起后现代批判的是尼采、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詹姆斯和杜威等一批哲学家,此外还包括德·萨德爵士、巴塔耶和阿尔托等一批作家。这其中尤其是尼采对西方哲学的攻击,以及海德格尔对形而上学的批判,引发了许多理论家对哲学和社会理论之基本框架和深层假设的诘难。尼采对西方哲学基本范畴所作的深刻犀利的哲学批判,为许多后结构主义和后现代批判提供了理论前提。”[1]28

伊哈布·哈桑指出:“后现代主义的许多特征蕴含在他(尼采)1883—1888年写的这些片段中。例如:a.人的中心位置的丧失;b.新观念新事物的活力;c.解释学;d.理性的非神秘化;e.拒绝统一性;f.空虚的主体;g.事实—虚构,多视角主义;h.语言的阈限性;i.虚构的思维;j.否定渊源;k.价值的动能学;l.荒诞的艺术,游戏的形而上学;m.存在与变化的解体,一种新的本体论。”“甚至拉尔夫·华尔多·爱默生也有后现代因素,他说:‘人和万物都是不固定的、分离的、逃逸的’。”[4]118-119

根据以上的论述,笔者认为,如果我们立足于人类思维中的“后现代精神”的基本特征,来透视古代的诗性思维、中国的禅宗思维、现代的游牧思维、数学的模糊思维以及其他更多奇异的思维形式,就可以把传统与现代、西方与东方的创新性思想放在一个更大的平台上加以研究。这一研究,不仅可以揭示人类创新性思维发生、发展的奥秘,而且可以揭示不同民族精神文化之间存在着的异质同构性或家族相似性。

[1] 斯蒂文·贝斯特,道格拉斯·凯尔纳.后现代理论——批判性的质疑[M].张志斌,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

[2] 高宣扬. 后现代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3] Michel Foucawt.The Order of Things[M].Iondon:Routleage,2000:65.

[4] 伊哈布·哈桑.后现代转向[M].刘象愚,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5] 尼采. 查拉特拉如是说[M].贵州: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

[6] 刘象愚.后现代转向·译序[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7] 王治河. 后现代哲学思潮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8] 大卫·格里芬.后现代科学[M].马季方,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 陈咏梅)

Characteristics of Postmodern Philosophical and Cultural Ideological Trend and the Postmodern Spirit

QIUZihua

(Institute of Oriental Aesthetics and Culture,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Wuhan Hubei 430079)

The emergence of postmodern philosophical and cultural ideological trend has changed people's thinking and way of life profoundly.Its main features are:uncertainty,disruption,deconstruction of classics, hybrid and carnival,etc.It is rebellion,criticism,transcendence and innovation of traditional philosophy and culture.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heritage and development,postmodern spirit exists in the process of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spirit and culture.As long as the spiritual phenomenon and cultural thoughts conform to the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postmodern",it can occur at any historic period.The Zen spirit in t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is the "postmodern spirit" in the field of religion.The core of the "postmodern" is the transcendence of the existing things and order.

postmodern philosophical and cultural ideological trend;the postmodern spirit; uncertainty;disruption;deconstruction of classics;hybrid

2017-01-09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后现代哲学与禅宗哲学的同构性研究”,项目编号:12YJ751048。

邱紫华,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东、西方美学史与艺术哲学。

10.3969/j.ISSN.2095-4662.2017.02.009

B83

A

2095-4662(2017)02-00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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