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西南地区鸦片泛滥原因考

王飞

(重庆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学院，重庆 401331)

民国时期西南地区鸦片泛滥原因考

王飞

(重庆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学院，重庆 401331)

民国时期西南地区罂粟种植规模较大，其主要原因有：西南地区自然条件能够满足罂粟的生长需求；巨大的经济利益驱使百姓扩大罂粟种植面积；地方军阀的纵容和支持造成了鸦片贸易的泛滥；另外，罂粟的药用功能也是罂粟长期以来难以完全禁绝的原因之一。罂粟种植挤压了粮食和经济作物种植面积，导致了粮食危机的形成和饥荒的产生。

民国时期；西南地区；罂粟

鸦片在西南地区具有悠久的种植和使用历史。据《东华续录》记载，鸦片传播路线大致是：至道光初年，始由印度传至云南，然后再传至四川，再进而传至甘肃、贵州[1]。光绪五年(1879年)，军机大臣奏称“秦、陇等处烟土，均由滇、蜀入汉中贩运而来”[2]，也表明四川地区是鸦片转运贩销的中转地。

清末民国年间的罂粟种植，虽然带来了一定的经济利益，但由于吸食鸦片之风盛行，加剧了社会风气的进一步恶化，其负面影响十分巨大。政府也采取一些禁烟措施，但始终难以根除。西南地区鸦片的泛滥，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1 西南地区自然环境有利于罂粟生长

1.1 光热条件适宜罂粟生长

“罂粟生长于温带、亚热带地区。西南地区主要以亚热带季风气候为主，夏季高温多雨，冬季温和少雨。”[3]丰富的光热资源为罂粟的种子发育以及罂粟植株生长提供了必要条件。“四川雨量充沛，气候温和，全年平均温度在14—18℃之间，最高温度29℃，最低温度也在0℃以上。而且四川的气候条件使得罂粟一般能在11—12月间播种，次年4—5月收获。”[4]四川同西南其他地区一样，其气候条件能够满足罂粟植被的生长。四川地区的光热条件不仅能满足罂粟生长，而且能够一年两熟，罂粟种植具有产量较高且收获量较大的优势。

1.2 西南地区地形条件满足罂粟生长

西南地区主要是盆地和高原，两种地貌主要以丘陵山地为主。罂粟生长需要排水较好的地形。四川盆地内多丘陵，地形排水性能较好；云贵高原地区以喀斯特地貌为主，地势的排水性能也较好，因此西南地区具有利于罂粟生长的土壤地形条件。西南地区的云南地区处于云贵高原西部，地形条件以山地丘陵为主，土壤的排水性也较好，同时光热条件较为充足，也是罂粟生长的理想地区之一。

民国时期罂粟种植在西南地区迅速蔓延，政府禁烟措施收效甚微，在很大程度上与西南地区优越的种植条件有关。“川省四力五方杂处,间有吸食鸦片烟之人，会理、平武县一带，毗连番界，尚有种植婴粟花处所。”[5]优越的自然环境使四川地区鸦片质量较好，产量大，行销全国。“光绪初年天津市场，每百斤烟土售价是：晋土三四百两银，鲁土、豫土及东北土三百两左右，川土只有一百余两。”[6]“光绪三十二年,国际鸦片委员会的报告书中称四川为中国第一产烟大省。1901年,四川全省的鸦片产量为150 000担，1906年则增至238 000担，四川一省的产量约占全国鸦片总量的40.6%。鸦片用地面积756.9万亩,约占全省耕地面积的16.4%，大大高于全国罂粟用地平均比重。”[7]优越的自然条件促使西南地区罂粟种植规模迅速扩大，罂粟的价格较低，在市场竞争中具有明显的价格优势，所以罂粟种植的积极性得到鼓励，种植的面积更大。罂粟种植具有较高经济效益，对于促进西南地区当地经济的发展具有一定的意义，但罂粟种植面积扩大带来积极影响的同时也产生了诸多负面的影响，其种植历史对该地区后来社会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阻碍作用。

2 经济利益刺激促使民国时期西南地区鸦片贸易扩大

利益驱使是种植面积扩大以及鸦片产量增加的直接动力。传统的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生产受自然和人为因素影响较大，百姓的收益存在较大波动，故传统种植在罂粟种植面前逐渐丧失了驱动力。

种植罂粟的投资回报率比种植蚕桑高，这就促使很多农民放弃蚕桑、粮食等作物种植而转向种植罂粟。“各种经济作物中，罂粟的种价最低，每升约大洋一角五左右。”[8]可以看出罂粟种植成本十分低廉。“近年鸦片恃为出产大宗，每年收入不下三千万，一亩之收入可数十元至百元。农民从事田亩者，无不栽种鸦片。”[8]罂粟种植低成本与鸦片产出的高回报对农民形成了巨大吸引力。所以“自咸同间，洋烟弛禁后，农民贪其利厚，土田遍种，几无隙地”[9]。百姓的逐利心理是罂粟种植面积不断扩大的重要因素。在罂粟种植面积不断增多而挤压粮食种植面积的情形下，粮食产量下降，从而导致了粮价的上涨。“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前后，四川不少地方“谷价日昂，人心惶惑。推源其故，实由稻田日少，烟田日多，盏蠢民妨谷，鸦片为甚也。”[10]甚至出现由于罂粟种植过多粮食产量减少而导致的严重饥荒。“1921年,四川的酉阳、秀山、黔江、彭水及贵州省发生大饥荒,贵州各省饿死了约五六万人,也是因为婴粟种得太多。”[11]同时，鸦片是中医中一种具有缓解病痛的药物，需要罂粟提供制药原料。从唐至民国长达1 000多年，罂粟的药用性能在医学领域减轻了广大百姓的病痛折磨。医学上对罂粟的持续需求导致了罂粟的种植难以禁绝。罂粟花可以经过厨师的烹饪而成为一种菜品，所以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罂粟具有使用价值。罂粟重要的药用功能是支撑其长时期一直种植而不间断的重要因素，虽然后来某些西药的传入逐渐替代了罂粟在医学上的功能，但受制于西南地区医疗水平以及西药成本高昂，难以彻底取代罂粟的功能。西南地区罂粟种植不仅面积广泛，同时产量也相当惊人。“蒋介石势力入川后，一九三七年，仅仅四个所谓‘缓禁县’，限令种植生产的烟土量，计涪陵二万担，丰都七千二百担，垫江六千一百担，宣汉五千一百担，共达三万八千四百担。在平常时期，在种烟的极盛时期、遍地普种时期，其产量之惊人，也就可想象了。”[12]可以清楚地看出民国时期鸦片产量是十分惊人的，这说明罂粟利益驱动力之巨大。鸦片也成为四川地区重要的出口商品。“据日本人根岸佶估计，19世纪末20世纪初，四川出口商品价值约为3 000万海关两，其中出口鸦片价值约占40%。”[13]体现了鸦片贸易在四川贸易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也表明了四川地区鸦片生产销售的市场化和商业化，生产的经济目的突出，反映出四川地区鸦片贸易的外向性和全国性特征。与此同时，云贵川地区的鸦片贸易均呈现出外向型的贸易特点。“光绪七年，四川、云南、贵州三省共出烟土二十六万五千担，三处土人所食，仅需十五万五千担，余皆分运各省。”[14]

从经济因素考虑民国西南地区罂粟种植普遍性的原因是：第一，罂粟种植成本低，所以其种植具有成本优势，种植罂粟就成为广大贫穷的农民谋生手段。第二，罂粟的高回报高收益。土地种植物种的选择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种植种类的经济性所决定，罂粟及其制成品鸦片的丰厚利润是引导和刺激农民放弃粮食等作物种植而转向罂粟种植的重要原因。第三，市场对鸦片的需求。同时期西南地区鸦片质量和产量与其他地区比较具有明显的价格和品质优势，所以全国市场对西南地区鸦片的需求量较大，在市场供求关系影响之下罂粟种植面积进一步扩大，甚至影响到了当地的粮食安全。

3 地方军阀的纵容和支持造成鸦片贸易的泛滥

民国时期西南地区军阀割据，这些军阀为维护军政开支将征收高额税收和从事非法贸易作为财政来源的主要途径。而鸦片作为利润高、运输方便的产品，成为西南军阀敛财来源。“民国西南三省烟毒泛滥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将烟税作为其割据、混战、谋利的财源基础。”[15]西南地区地方军阀的纵容是西南地区烟毒难以禁止的重要原因。“贵州军阀刘显世‘指使纵容黔军随军携带大量烟土入湘、入川变卖,以充军晌’,并于川黔要道设立“护商事务所”,公开从事和支持鸦片贸易。”[16]“20年代初,驻广西百色的马晓军模范营的主要任务就是护运烟土,按鸦片价值收护运费3/ 10,经广西运销的鸦片每年近3 000万两,鸦片税占广西全省收入之半。”[17]军费短缺是军阀贩卖鸦片的一个重要原因。军费是制约军队发展的核心因素之一，军费缺乏就会导致征兵困难和补给困难，造成军队战斗力下降。“民国六年，黔军袁光辉团驻涪陵行销‘黔土’，地方当局为谋筹过境军队大量粮饷，从默许农民私种到诱种、逼种鸦片，烟毒复炽。”[18]军费的短缺迫使军阀不得不从事鸦片贸易来获取利益以维持军队开支，军阀的默许和纵容扩大了罂粟种植面积，进而造成了烟毒的复燃。四川大小军阀从事鸦片贸易十分普遍，甚至与烟帮相互勾结公然贩卖鸦片，促使大量的鸦片流入市场。地方军阀为鸦片贸易充当保护伞甚至直接参与鸦片的贸易，其目的在于获取丰厚的经济利益，正是在利益的驱使之下罂粟种植和鸦片制作与贸易才能够迅速发展。军阀贩卖鸦片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首先，地方军阀支持和纵容鸦片贸易直接导致了吸烟的泛滥。吸食鸦片不仅仅造成巨大的金钱浪费，同时也使吸食人的精神和身体遭受巨大的危害，对整体国民身体素质的提高以及民众精神面貌的改善都极其不利。其次，影响近代中国社会的进步。鸦片贩卖和吸食是一种与现代文明社会背道而驰的行为，不利于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地方军阀的纵容和支持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导致罂粟种植更加猖獗。主要原因在于当地军阀具有一定的强制性，在法制破坏严重的情况下，逼迫烟农种植罂粟，甚至公开鼓励罂粟种植和鸦片贸易，进一步加剧了鸦片泛滥。罂粟种植可以暂时带来丰厚利益，但任其长期发展对社会危害极大。在传统小农经济社会中，政府财政收入最主要来自于农业部门，所以军阀等集团鼓励罂粟种植的行为不具有持续性和稳定性。因此，地方军阀支持鸦片发展虽然使自己获得了丰厚的经济利益，但对于本地经济持续发展而言是极为不利的。

4 结语

综上所述，民国时期西南地区罂粟种植面积不断扩大，有自然环境利于罂粟种植的因素，然而更为重要的是人为因素。经济利益的刺激是促使西南地区罂粟种植区域不断扩大的最为重要的因素。罂粟种植和鸦片贸易的猖獗，不仅危害了鸦片吸食者的身体素质，同时由于种植罂粟大量挤压粮食和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造成粮食产量的急剧下降，产生了粮食危机和饥荒，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社会问题。

[1]王先谦.东华续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12.

[2]华文书局.清德宗实录(卷99)[M].北京：华文书局，1985：18.

[3]秦和平.云南鸦片问题与禁烟运动(1840—1940)[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8：3.

[4]莫子刚.略论清末四川的鸦片烟祸[J].贵州民族学院学报，2007(2).

[5]华文书局.清宣宗实录(卷189)[C].北京：华文书局，1985：56.

[6]吴汝伦.李文忠公奏稿(卷40)[C].郑州：学识斋，1868：30.

[7]苏智良.中国毒品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43.

[8]冯和法.中国农村经济资料[M].南京：华世出版社，1978.

[9]李世柞.桐梓县志[M].1929：2.

[10]鲁子健.清代四川财政史料(下)[M].成都：四川省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11]于曙峦.贵阳社会的状况[A].章有义.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第2辑)[C].北京：三联书店，1957：629.

[12]周介眉.刘湘、蒋介石在四川的鸦片禁政队[A].四川文史资料选辑(19)[C].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79.

[13]王笛.跨出封闭的世界[M].北京：中华书局，2001：155.

[14]莫子刚.试论近代贵州鸦片烟祸之特点[J].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50)：90.

[15]黎虹.鸦片与民国时期的西南社会[J].西南民族学院学报，2001(12).

[16]贵州军阀历史研究会，贵州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贵州军阀史[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7：303.

[17]黄绍站.新桂系与鸦片烟[A].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文史资料选辑(34)[C].1963：191，198.

[18]四川省涪陵市志编纂委员会.涪陵市志[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卢宏业

Analyzing Reasons of Overflowing Opium in the Period of Republic of China in the District of Southwest

WANG Fei

(History and Society College，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 Chongqing 401331, China)

Opium is planted on a large scale in the district of southwest in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reasons mainly are as follows: the good natural condition in the district of southwest can meet the need of living; much profit of planting opium can make people enlarge the scale of planting opium; the conniving and supporting of native warlord lead to the overflowing of opium trade; besides, the medicine function is one of reasons that opium cannot be forbidden for a long time. The planting of opium reduces the scale of food and industrial crop. Finally, crisis of food and famine was formed.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district of southwest; opium

10.3969/j.issn.1674-6341.2017.01.052

2016-09-23

王飞(1990—)，男，陕西佛坪人，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国西南社会经济史。

K75

1674-6341(2017)01-014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