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建江+杜益民
阿尔弗雷德·马歇尔(1842-1924)强调归纳与演绎的相互依赖,认为仅从经济理论中进行推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把“理解和观察”的能力作为优秀经济学家的必需,推崇德国学者屠能将事实合理分类、整理、分析,继而推出一般结论的研究方法。他始终执迷于真实经济世界的复杂性,持久地观察,孜孜不倦地寻找事实性内容,是“实践中的传教士”。只要是经济生活、经济关系呈现的地方,只要是人们进行社会实践的地方,都成为他的“田野”。不仅在做“经济学学徒”期间如此,而且成名以后也不懈怠,保持了很強的连续性。撰写的《经济学原理》(以下简称“《原理》”)几乎将整个经济学大厦中的各个经济理论都加以整理和精炼,综合起来构成了一个新的体系,成为使用时间最长的教材之一,是新古典经济学和剑桥学派的奠基之作,促成古典经济学向现代经济学过渡。这本书留给读者的主要印象,是在“读一种关于十分浅显易懂的问题的解说”,犹如一条平静、清澈小溪的流水直抵人们的心田。它和其姊妹卷《工业与贸易》、《货币、信用与商业》的显著特征是与经验事实的紧密结合,给人们展示了一幅“经济生态学”的画卷,体现了马歇尔一生的大部分工作成果。
重视细节
马歇尔跟踪大量的经验,在辨析崭新的实例中获得其中的很多细节,让经济学命题面对经验的有意义检验,使经济学分析充满活力和洞见。1883年、1885年和1888年,马歇尔安排了3次“工业之旅”,到英格兰中部、北部和东北地区快节奏地视察工厂,广泛调查实际情况。在中部城市伍斯特和伍尔弗汉普顿,从两家家族企业中发现规模经济和机械化是工厂规模扩大的主要原因,并考察工具制造产业。到茎思利访问了一家纺织厂和一家编织厂,观察专利对机器成本的影响。到谢菲尔德“去了所有的市场”,探访使这座城市得以出名的金属加工业,还研究了钢厂的工艺流程。关注特定区域内产业集中优势问题,成为《原理》生产分析中的重要主题。他把工业集聚现象概括为“产业区”理论,认为其最根本原因在于获取外部规模经济,阐述了集中在一起的厂商比单个孤立的厂商更有效率的3个主要原因:导使辅助工业不断地使用具有高度专业性质的机械,形成专业化供应商队伍;有助于劳动力市场的共享;促进知识外溢,成为更新的思想之源泉。提出“产业组织”概念,将企业家才能与土地、资本和劳动一起视为4大基本生产要素。金属产业高度集聚的过程中诞生了一家专司分拣碎屑、处理废品的企业,《原理》用它来说明废弃材料“几乎不可能在当地制造业发生,即使它在少数人手里”。在第三次“工业之旅”中,参观了布罗顿和斯金宁格罗夫的矿业城镇、米德尔斯布勒的铁厂、哈特尔普尔的造船及维修业,以及米德兰的靴子加工厂,在作品中大量引用收集到的事实以佐证理论和观点。
马歇尔追求细节上的精密准确性。留恋过鱼市,以鱼市运行的经验内容例示厂商的生产条件、消费者需求如何与时间相联系,以及时间对于市场均衡的影响。在《原理》这段体现对经济力量洞察力的著名分析中,讨论了3种不同的时间:可以忽略的置于其他条件不变之下的“非常迅速的变化”——如气候异常导致的鱼价在极短时期中的波动,历时很久的变化——如人口增长导致对鱼的需求增长,适中时期的变化——如持续一段时间的牛疫对鱼的需求增长。区分了短期与长期:前者指在这段时间中某些投入如渔船和熟练水手不能改变,需求增加引发价格上升和供给增长;后者指可以调整生产规模,新厂商进入所带来的供给增加而导致价格下降。这个以局部均衡分析范式处理时间的方法是对经济学发展的一个恒久贡献,几乎见于今天任何一本初级微观经济学教材。“市价决定于供需双方的均衡,犹如剪刀的两翼是同时起作用的。”这句话既准确又形象,没有现实体认和理性洞察是提炼不了的。用森林比拟理想的产业生态体系。意识到气候、地理对经济解释的重要性。
领悟事理
马歇尔曾贪婪地阅读文献,搜寻与研究有关的历史事实,甚至打算写一部经济史专著。不仅研究包括从中世纪晚期开始的欧洲历史,还分析包括古代亚洲(中国、印度和波斯)和地中海盆地地区(以色列、腓尼基、印度和罗马)经济组织。例如,从屠能“边界”名词中发展出“边际”概念。读者深深感到马歇尔对17世纪以来的经济史的精通的程度。凯恩斯称誉他具有历史学家的素质。
任职剑桥大学教授的早期,他详细调查皇家邮政系统的历史,并比较圣约翰学院的“1/2天”邮政系统,得出不能垄断邮政服务的结论,讲出了当时人们很熟悉的一句话:“政府应是规则的制定者,只是竞争中的裁判。”连续几年观察各社会阶层在酒店、小旅馆的表现,以及源于小麦的产品如面包的外卖情况,向经济学家吉芬提示要关注与需求定理不一致的现象,导使吉芬在研究爱尔兰土豆销售情况时作出正式的理论概括。现在人们用“吉芬之谜”、“吉芬商品”、“吉芬效应”来指称这种现象。但埃奇沃思根据小麦价格运行情况对此提出质疑。马歇尔继而对小麦生产做了大量调查。甚至为了搞清美国多种小麦品种的产量,特别查阅众多科技文献,目的是让对手明白小麦供给价格弹性并不是固定的,它取决于生产组织形式。让人感到好奇的是,他并不是从北美小麦生产中得此结论,而是从自行车、水泥等行业的研究中受到启迪。在给朋友的信中写到:“经济的一个迷人方面就是它能不断变化,它让我疯狂思考……我思考得越多,就越不敢肯定50年后社会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1920年7月26日马歇尔生日这天,夫人玛丽·佩利问他是否愿意每隔一百年回到地球上来看看已经发生了什么。他回答说:“如果一百年后我遇到一个刚刚来到天堂的人,那么第一个问题我会问他,煤炭消耗得怎么样了?”也是经济学家的外甥吉尔博评定马歇尔在察觉经济事实陈述的错误方面有异乎寻常的能力,如果有人出错,他会立即扑上去。于是,与马歇尔谈话会是一种使人气馁的经历。
直面底层
马歇尔出生在伦敦市东南端的一个街道,位于皮革制造中心,“离真正的贫穷很近”。在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学习数学时,曾得到为贫困学生颁发的“伍德与黑尔奖学金”(20英镑)。当过学院的膳务员。福西特是剑桥政治经济学的首席讲师,对社会改革很有兴趣,这也影响了马歇尔。从剑桥毕业后的第一个暑假,马歇尔就去考察北部工业城市的贫困地区。此时穆勒的大众版《政治经济学原理》刚刚发行。“书中的一些内容宣称了改善工人阶级及其远景状况的可能性”。这使马歇尔对经济学开始产生兴趣:“經济学不仅能促进财富的增长,而且更能提高生活质量,于是我下定决心研究经济学。”因此,1866年被不少专家认定是马歇尔经济研究的元年。他坚持认为经济学是伦理学的侍女和实践的仆人,持有对人类进步的坚定信念。后来在教授就职演讲中表达了雄心壮志:“尽管我才疏学浅,力量微薄,但我仍怀有这样的宏愿,要尽我所能为剑桥大学这所英才的伟大摇篮培养更多的人才,使他们走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头脑冷静、内心热情,能够不遗余力地与周围的社会苦难作斗争,为使人们获得更多美好、高尚的生活所必需的物质财富而努力,不达此目的,决不罢休。”
马歇尔认定“政治经济学是对人类日常行为的研究”,决不研究“与真实生活状况不符的虚构问题”。下功夫探究心理学,强调思维模型对经济过程的影响机制。1923年圣诞节晚宴时说:“如果我可以再活一遍,我会把我一生贡献给心理学。”“更密切地接触实业界和工人阶级的生活”,广泛采集人像类型,希望通过阶层和职业的划分能够得出关于面部特征的一般看法,但研究“穷人的面孔”没有得出可靠结论。夫人回忆道:“当我们常常出国或就在国内访问制造业城市时,经常赶在下班之前站在工厂的出口处,以便观察工人们下班时的情景。我们也常常在周末晚上光顾集市,观察女工们讨价还价。我们还对工业城市的救世军会议作了深入的调查。”在“工业之旅”中,到访工人住房和公共洗浴中心。在美国旧金山,参加农民促进协会会议。在意大利巴勒莫,由“西西里人都尽量避免走路”这个现象得出交通价格比其他城市便宜的结论。夫妻两人长期涉足慈善组织事务,每年向牛津大学扶老济贫委员会捐赠3.3英镑,并在参与具体工作的过程中了解实情。马歇尔图书馆收藏有参与剑桥、牛津扶老济贫委员会活动的将近2000个案例。与“花园城市运动”的英雄霍华德一起探讨住房问题,参加“在哪里为伦敦的穷人提供住房”专题研讨会。在自己住地贝利奥尔庄园招待工人领袖,共同讨论社会问题。甚至让一些贫民在夏季住进来,与他们发展成为真正的朋友。校工们也很喜欢马歇尔平易待人的习性。
马歇尔肩扛“经济学骑士的社会责任”,把较多精力投向给予穷人更多发展机会上,强烈反对机会不平等。在以“工人阶级的未来”为题的演讲中,认为“真正的慈善在于提升能力,而不是直接减轻贫困”;“从长期来看,接受良好教育的人才是一个国家最好的投资”;“如果人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资产,那么人们就会回到‘原始社会。”在布里斯托尔大学工作期间,作了遍布很多地区的面向工薪阶层的演讲。如果测试良好,听众可免费听取大学夜校课程,这更刺激了讲座的开展。以至别后很久,全城人民对他的事迹仍记忆犹新。调查在游船上工作的女员工所抚养的孩子成长情况,目的是找到一种合适的检查方法,以保证这些在船上的孩子接受足够的教育。在巴伐利亚境内的阿尔卑斯山谷中,找寻到为了控制人口而只允许每个家庭的一个男孩娶妻的习俗。告诫人们减少新生儿数量不仅会降低人口素质,而且将降低总的福利水平。评论酗酒父母对孩子影响的问题,表明对遗传和优生的强烈态度。
建言献策
马歇尔多次受到政府的邀请参与调研工作,表现十分突出。提供咨询的丰富经历扩大了与现实世界的接触点,加强了判断经济问题的能力。就像他本人归结的:“经济问题每年都在变得更加复杂化,并且从不同的角度和用不同的结合方式来研究它们变得更加紧迫。”任职布里斯托尔大学时,参与调查有关威尔士和蒙默思郡的高等教育问题。任职剑桥大学的几十年间,积极投身3类政府工作调查。“不知疲倦地收集现实材料”,对更广阔领域内的经验有了更真实的理解,并用理论解释经验,提供专业、权威的公共表达。
第一类调查工作涉及19世纪8、90年代的货币问题。彼时由于白银贬值,英国生产力和产出增长率显著下降,也影响到印度贸易竞争力和经济增长。马歇尔形成3个调查报告,于1886年4月向皇家委员会写了一份关于贸易和工业萧条问题的备忘录,回答了委员会的9个问题和自己所提的4个问题,提出实行将黄金与白银以1:20的兑换比例组合起来的“混合本位制”,让合同在一种稳定的购买力状况下签订。受邀金银委员会,用了3天时间给出证明,回答了近500个问题,体现了用比较简单的方法解释复杂情况的能力。1899年又向印度货币委员会提供证词。上述材料大都是货币理论研究的创造性贡献,也是学生们当时可用作参考的唯一详细的文字阐述。
第二类调查工作涉及税收、财政政策问题。1897年秋天,马歇尔向皇家委员会提交关于国家与地方税收分类与影响的专家证词,建议发挥税收对“有激情和创造力的人们”的激励效应,减少过度负担、对税收管理的“盲目干涉”和“发生腐败的机会”;分析财产税的实际影响,反对征收遗产税;地方税改要留给后代处理问题时的必要空间等。证词清晰地阐述问题,批判地审查所提出的各种解答。事先展开的调查,也使其学生收获很大。公开参与关税改革论战,坚持自由贸易政策,于1908年退休时发表关于国际贸易方面的财政政策备忘录修正版。有人评价它“是一位学术经济学家曾写过的最好的政策文件”,是马歇尔作为政府顾问这项特别事业上达到的最高峰。
第三类调查工作涉及劳动委员会的工作。马歇尔为了能够加入劳动委员会,特意与许多工人代表和雇佣者代表接触。在给友人的信中,把这份经历描述为“一生中最有价值的教育”。1893年6月,马歇尔向劳动委员会递交一份关于老龄贫困问题的初期备忘录。非常勤快地出席自己所在小组的庭审会,是一个积极的发问者,甚至追问“从计件工作的优点到加班的缺点,从工厂的卫生设备到就业波动,从8小时工作议案到雇主的责任,从水手到矿工,从女性工作者到农业劳动者”等基础性事实。收集男性员工对雇用女性的看法,也调查了人们对在某些行业拒绝雇用女性的看法。探究问题深处的复杂性质,怀疑最低工资概念和工会价值,质疑通过立法和政府干预再分配的政策,推动改革《济贫法》,强调公共与私人在慈善上的合作等。
旅途探访
马歇尔在1877年结婚之前,除了1866年由于需要偿还叔叔的欠款(资助马歇尔到大学深造),仅访问苏格兰等地,1874年仅访问威尔士,其余大部分暑假都在国外度过。单身时每年的必要开支300英镑,其中假期旅费就达60镑。婚后前13年的暑假,除了1881年10月初开始由于健康原因在意大利及巴伐利亚逗留一年,其余都在英国各地访问。1891年到1909年的暑假,除了1904年因会议、1907年因修改《原理》第5版外,都待在国外。当时英国大学的暑假持续4个多月,可以说马歇尔自参加工作后约1/3时间都在旅行。暑假之旅呈现独特模式,很多时间都用在实地访问、追寻新的经验来源上,携带很多装着书籍和文献的箱子以便写作。由于徒步旅行时经常背着包,年逾80岁时也还一直保持笔挺的姿势。前述很多调研活动基本上都是在这些假日中完成的。这里只提取两个目的地作概要描述。
南蒂罗尔位于意大利境内,与奥地利交界,在那里总共过了3个暑假。他邀请奥地利学派经济学家维塞尔、庞巴维克、朱克坎德等到自己住的旅馆参加茶会、探讨问题。发现应用于《原理》中的“产业本地化”案例(每个特定地区集中生产一种产品):“不知道村民们以什么方式掌握了养金丝雀的专门技术。于是,他们中的年轻人每人带着大概50只鸟笼,挂在一根扁担上,用肩挑着,去欧洲的各个地方开始售卖,直到卖完为止。”在《工业与贸易》中赞扬了这儿的伐木工人。有一年寄了100公斤的书籍和手稿到南蒂罗尔,天气晴朗时在树林里用气垫和折凳弄了个“宝座”,后背靠着石头,坐在那里连续几小时,完全沉浸在写作之中,夫人则带着画架在旁边写生。1881年在意大利巴勒莫呆了5个月,将超过350公斤的书提前运送。“弹性”概念就是期间坐在屋顶浴室盖遮荫处想到的。
叔叔去世时留给他250镑的遗产,马歇尔不顾亲戚们的“嘲笑”,决定把它花在1875年夏天为期近4个月的美国之旅上。在从利物浦出发的船上,与一位爱尔兰牧师和一位从南美归来的传教士深入交谈。在第一站纽约,考察了城市建筑、当时世界上最显赫的第五大道酒店、剧院和广告样式。在奥尔巴尼的两天半时间,访问工厂是主要任务。在波士顿的工作持续两个星期,是美国之行待得最久的地方。他与哈佛大学校长埃利奥特(任职40年,不仅对哈佛大学进行了成功改造,而且对美国社会几乎所有重大问题都产生深刻久远的影响)住在一起,与哈佛大学、耶鲁大学经济学家长谈,拜会了有“美国的孔子”、“美国文明之父”称号的爱默生等,访问了钢琴厂、世界上最大的手表厂等8家工厂。走访康涅狄格州的立法机关和罗彻斯特的工厂。在新黎巴嫩沙克尔人主要定居点睡了一宿,收藏了他们的出版作品和宗教舞蹈的图片。在奥奈达人定居点逗留了5、6个小时。马歇尔早期关注过美国的托拉斯运动,这次又观察了合作原则在生产、流通和销售领域的应用,分析了其面临的困难。接着北上加拿大,访问农业学院、模范农场以及汉密尔顿(加)和布法罗(美)的工厂。审察加拿大国民性格,认定美国是一个更有潜力的移民目标。尔后到芝加哥、弗吉尼亚、旧金山、密苏里、印第安纳、辛辛那提、哥伦布、匹兹堡、费城等地调查,最后在纽约结束行程。这次旅行对马歇尔的思想带来直接冲击,产生长期效果。未来的论著无一不留有印记,并让他了解到还有更多问题需作进一步研究。回国不久便在剑桥作了一次题为“美国产业的一些特征”的演讲;在布里斯托尔就“美国经济状况”发表演讲,预见到这个国家未来在世界事务中的主导地位。他与托克维尔一样重视新英格兰地区实践中的“地方职责”特征,培育了自己对自由贸易的持久信念。认为应该对地方政府的行动加以鼓励,从地方政府之间竞争中可获得很多好处,并限制中央集权的官僚主义。对国有企业持反对态度,因为缺少竞争会带来成本增加和激励降低。
科学严谨
马歇尔在泰勒商业学校时,就被老师认定有很好的数学天赋,获得过数学大奖。由于父亲讨厌数学,马歇尔只得将欧几里得几何书藏在口袋里,供上学来去路上用。看完一个定理就边走边想,用脚尖划地求解,由此形成转脚趾的习惯,很多年改不掉。选择大学时放弃奖学金较多且稳定的牛津,自费到有英国数学鼻祖之称的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学习数学。研究生就读时,曾打算献身于分子物理学研究。扎实的数理训练在经济学研究中起了很大作用,使他成为“图解经济学的奠基人”。
马歇尔预见到20世纪的经济学中将出现大量的定量分析,以补充当时占主导地位的定性分析。主动表达想成为皇家统计学会终身会员的愿望,并在1880年成功入选。从报纸、期刊、书籍、统计研究材料中收集很多“统计注释”,包括人口、国民收入、消费、贸易、税收、价格数据,死亡率、犯罪、酗酒问题的数据,煤、水及其它能源的数据等。考察过程中总是详实地询问、具体地记录。为了保存和管理这些数据,按年份编写“红皮书”,以处理各种自变量之间的统计关系。后来他将这个方法介绍给数位友人。勉力获取数据,代价是占用了宝贵的写作时间,但也向世人展示了“从所有层面理解这个永远变化的经济现实”的决心。1885年,为皇家统计学会周年庆典准备了论文“统计学的图表方法”。特意参加1891年皇家统计学会会议,了解贫困等级分类和有关数据计算问题,为改进养老金计划提供支持。在皇家委员会会议上准备了“一大包一大包的印度图表”,直接向注册总署负责数据的人士和统计学家询问。给学生上课和为公共论题提供专家意见时喜欢运用数据并作图解分析,穿插讲述一线故事,使听众突然间顿悟。
难能可贵的是,马歇尔清醒认识到数学工具的局限。认为“一个数学定理加上一个经济学假设不大可能得到好的经济学理论”,“数学仅仅是一种简洁的表达,而不是探索的动力”。将“自然界没有飞跃”和“万物归于一、一寓于万物”作为座右铭,谨慎使用数学。编写“红皮书”的另一个作用是为了提醒自己注意经济因果之间的复杂性,警惕简单回归分析的有效性。在《原理》中说明使用“图解”的部分必要的限制因素和条件,并且把数学分析放在脚注和附录。警觉地认识到那种把“供求力的作用变成无意识且不变的”理论有很大局限性,计划体制的支持者因而“有机会断章取义地滥用经济原则”。1890年当选不列颠协会经济组主席时发表关于竞争的演讲,指出“社会主义者低估了企业管理的困难”,把他们描述成“热心的艺术家”。1902年与以前的学生交流时,发出明确警示:“乌托邦”式社会太不现实了,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1919年在自传中谈到计划“需要广阔、坚定的基础,而实际中并不存在这样的基础”。在该年出版的《工业与贸易》中表达了与哈耶克1944年《通往奴役之路》同样的逻辑:我赞同通过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来管理目前的经济体系,尽管有时市场的“规则”非常“残酷”。然而,它却被政府创造的控制和管理手段代替,这会让社会“陷入混乱局面,而只有军事专制政治才能解救这种混乱。”
总之,马歇尔始终坚持“求真求是这种高标准”,“以天使般的眼睛观察经济生活”,把基于可观察可经验的事实解释真实经济体系运行作为最高使命,为经济学这门早先较为沉闷的学科注入生机。凯恩斯在《马歇尔传》中写道:“当你似乎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或新的解答时,回到《原理》中去重新寻找答案,總是会发现问题以及寻找到新的答案,只不过之前我们没有注意到!”“马歇尔是前所未有的第一位真正伟大的经济学家;是毕生致力于把经济学建设成为有其自己的基础、科学精确度与自然科学或生物科学一样高的一门独立学科的第一个人。”“聪明的家庭女教师借助于经济学原理,就能向偎依在她身旁的孩子们讲清楚经济实情的,还是马歇尔。”科斯则誉其为“一位伟大的经济事实搜集者”,“马歇尔所研究的经济体系是有着具体特征的体系,是一种人们可以观察得到的、远离了书房或图书馆的经济体系。”
财经界2017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