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以来党的奋斗目标演化述评*

2017-03-09 20:13虞文清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工业化现代化建设

虞文清

(湖州师范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建国以来党的奋斗目标演化述评*

虞文清

(湖州师范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新中国成立以来,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根据本国的基本国情与经济社会发展现状,根据国际形势的发展变化与国际共运的经验教训,代表全国人民的意愿,先后提出过多个不同历史阶段的奋斗目标或最低纲领。虽然中间有过一些曲折,但总的趋势是提出的目标越来越全面,越来越完善,越来越接地气,越来越体现人文关怀。它成为鼓舞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的一面旗帜,起到了指引方向与凝聚人心的作用。

新中国;奋斗目标;变化与完善;启示

党的奋斗目标,即政党为实现既定目的而确立要达到的境地和标准。党的奋斗目标是一个政党公开树立的旗帜,它可以引领前进方向,号令集合队伍,团结凝聚力量。因此,党必须从历史发展的客观实际和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出发,适时地正确地提出具有感召力的奋斗目标,引导人民群众认清党的奋斗目标与自身根本利益的内在一致性,团结和带领人民群众为之奋斗。从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实践来看,政党的目标一般分为最终奋斗目标和不同历史阶段的具体奋斗目标。正如习近平所说:“我们党在不同历史时期,总是根据人民意愿和事业发展需要,提出富有感召力的奋斗目标,团结带领人民为之奋斗。”[1](P12)建国以来,党的最终奋斗目标始终坚定不移,即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但随着时代的进步与社会的发展,中国共产党的最低纲领即不同历史阶段的奋斗目标经历了多次演化。

一、生产力发展目标的演化轨迹与评述

(一)20世纪50年代初: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

1950年,毛泽东在党的七届三中全会上发表了题为《为争取国家财政经济状况根本好转而斗争》的报告。可见当时党和国家的工作中心是恢复与发展国民经济,迅速医治战争创伤。1952年,随着国民经济调整任务的完成和国家经济状况的逐渐好转,提出新的奋斗目标已经是形势发展的需要。1952年下半年毛泽东就提出了这个问题。1953年党中央公布的“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正式提出了“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奋斗目标。“要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逐步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并逐步实现国家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因为工业化,既是国家兴旺发达的主要标志,又是国家繁荣富强的主要途径。实现目标的时间内定为15年(即三个五年计划时间)。当时党的领导人经过认真分析后认为,中国近代以来之所以落后,是因为中国工业不发达,是个典型的农业国。苏联在斯大林时期,用短短的两个五年计划时间(1928—1938)就顺利实现了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把一个落后的俄国变成为发达的苏联。既然同是社会主义的苏联可以做到,中国在其经验基础上,再多用五年时间完成国家工业化应该是比较有把握的,而且是留有余地的。

但是,这个目标实际上在15年内并未完成。原因之一是时间要求太急迫。苏联只用了10年时间就实现工业化,一方面是因为苏联工业化的基础比新中国建国初期要强得多,另一方面是那时工业化的标准相对较低。按照苏联的说法,一个国家工农业总产值中工业产值占70%就实现工业化了。但是,按照国际惯例,工业化的标准有很多,其中主要一条是农业就业人口必须少于30%。因此,建国60多年后的今天,我国仍然处在“工业化的中后期阶段”。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到2020年“工业化基本实现”。原因之二是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并未完全放在工业化上面,虽然说“一化三改造”中“一化”是主体,“三改造”是“两翼”,但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更多地放在了改造生产关系上。1959年4月毛泽东在会见外宾时说:“可以告诉你们,我们真正认真搞经济工作,是从去年八月才开始的。我就是一个。去年八月前,主要不是搞建设,而是搞革命。许多同志都是这样,把重点放在革命、社会改革上,而不是放在改造自然界方面。”[2](P72)所以,三大改造用了不到4年时间就提前超额完成,而国家工业化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后却被无限期地推迟。

(二)20世纪60年代初:实现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

社会主义工业化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基础和前提,高度发达的工业社会是现代化的重要标志。现代化不但包括了工业化的全部内容,而且还包括了现代科技、现代管理等诸多内容。20世纪50年代中叶毛泽东最早提出了四个现代化的目标,主要指的是“农业、工业、国防与交通运输的现代化”。1964年周恩来在三届人大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新的“四个现代化”目标,即到20世纪末实现“工业、农业、国防与科学技术”的现代化。此后一直到1982年党的十二大,这个提法一直没有变。只是有的时候强调得多一些,而有的时候强调得少一些,比如十年“文革”时期讲得就很少(尽管林彪在1964年《毛主席语录》再版前言中仍然保留“四个现代化”的提法)。所以,周恩来在1974年“四届人大”政府工作报告中重提“四个现代化”时引起了全场的强烈共鸣。1977年后,重新恢复工作的邓小平在“文革”结束后,再一次响亮地提出了在20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并把它作为全党全国工作的大局。

20世纪末,我国的四个现代化的建设目标显然未能实现。原因不外乎以下两点:一是奋斗目标没有“咬定青山不放松”。1964年确立目标后全党全国人民只集中精力奋斗了一年,1966年就发生了“文化大革命”,而且历时10年之久。正如习近平所说:“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建设取得显著成效。后来,由于在指导思想上出现了‘左’的错误,还发生了‘文革’那样的十年浩劫,加上我们对社会主义建设规律认识不够深入,大规模工业化建设未能顺利持续下去。”[3](P385)虽说“文革”时期国家还有经济建设,但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显然不在现代化建设上。那时谁主张以现代化建设为重点,就有可能被扣上“唯生产力论”的大帽子。邓小平1975年全面整顿时提出“三项指示为纲”,其中包含“把国民经济搞上去”,就被“四人帮”污蔑为“修正主义纲领”。二是现代化的标准在进一步提高。过去的现代化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今天的现代化显然是一个全新的概念。1978年邓小平访问日本时说过一句话,“现在我知道什么是现代化了”。为此,及时调整了中国的现代化建设进度表,实现时间从20世纪末推迟了21世纪中叶。

(三)1982年党的十二大:实现高度民主、高度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

早在1979年国庆30周年之际,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的叶剑英代表中央发表讲话时提出,“我们所说的四个现代化,是实现现代化的四个主要方面,并不是说现代化事业只以这四个方面为限。”[4](P233)这是思维上的重大突破,极大地拓展了现代化的内涵。1982年党的十二大,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在政治报告中提出建设“高度民主、高度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目标。

这个目标的可取之处在于,把党的奋斗目标从单纯的物质文明建设拓展到了包括物质文明、政治文明与精神文明三大领域,使现代化建设的内涵更加丰富。这个目标的缺陷在于,对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缺乏深入的了解与精准的把握,提出“两个高度”的限定词显然有些脱离当时中国的实际。

(四)1987年党的十三大:实现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

党的十三大的最大功绩在于,全面阐述了党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并在此基础上,制定了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领导和团结全国各族人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自力更生,艰苦创业,为把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奋斗”。

这个目标的优点在于,既坚持了十二大提出的“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一起现代化的目标内涵,同时又删除了“两个高度”这样不切实际的提法,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更相吻合。邓小平提出,“十三大政治报告是经过党的代表大会通过的,一个字都不能动”。[5](P296)此后党的十四大、十五大、十六大,这个奋斗目标确实是一个字也没有变。

(五)2007年党的十七大:实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

在基本路线精神不变的前提下,根据客观形势的发展变化和人们认识水平的不断提高,对党的基本路线与时俱进地增加一些内容是必然的。党的十七大在十三大提出的“富强、民主、文明”三个副词的基础上增加“和谐”两字,主要基于两点考虑:一是从国内来看,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各种社会矛盾越来越凸现出来。比如人与自然的矛盾,突出地表现为资源短缺与环境污染;人与社会的矛盾,突出地表现为阶层分化,利益集团的形成;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突出地表现为犯罪率上升、群体性事件频发;国与国之间的矛盾,突出地表现为领土与经济纠纷的加剧等。因此,社会和谐便十分紧迫地提到了全党与全国人民面前。二是从国际来看,中国的快速崛起引起了世界上一些国家,尤其是西方国家和周边国家的恐慌。所以必须向世界表明,中国的崛起是和平的崛起,中国的发展是和谐的发展,中国要建立的世界是和谐的世界。新世纪之初,中国共产党就把自己的奋斗目标,在“富强、民主、文明”的基础上,加上了“和谐”两个大字。

(六)2012年党的十八大: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面对日趋严重的生态危机与能源危机,党的十八大专门论述了“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问题,从而实际上在“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基础上增加了“美丽”的内容。这样,原来的“四位一体”变成了“五位一体”,“五位”就是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和生态文明,“一体”就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在此基础上,以习近平为核心的新一届党中央提出了“中国梦”的奋斗目标。所谓中国梦,实际上包含三大目标:一是实现民富国强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二是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三是提升人民的幸福生活指数,在经济富裕、政治民主、文化繁荣、社会和谐的同时,建设天蓝地绿水净的生态环境。习近平说:“我们的人民热爱生活,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环境,期盼孩子们能成长得更好、工作得更好、生活得更好。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1](P4)圆梦的时间定格在21世纪中叶,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目标相一致。这个目标的提出更接地气,具有最大的包容性和吸引力。

二、生产关系变革目标演化的轨迹与评述

(一)建国初期:建设新民主主义的中国

早在1935年12月陕北瓦窑堡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上,毛泽东就指出:“革命的转变,那是将来的事。在将来,民主主义的革命必然要转变为社会主义的革命。何时转变,应以是否具备了转变的条件为标准,时间会要相当地长。不到具备了政治上经济上一切应有的条件之时,不到转变对于全国最大多数人民有利而不是不利之时,不应当轻易谈转变。”[6](P160)1945年4月党的七大上,毛泽东又指出:在中国,为新民主主义奋斗的时间“是相当长的”。因为“没有一个新民主主义的联合统一的国家,没有新民主主义的国家经济的发展,没有私人资本主义经济和合作社经济的发展,没有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即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发展,没有几万万人民的个性的解放和个性的发展,一句话,没有一个由共产党领导的新式的资产阶级性质的彻底的民主革命,要想在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废墟上建立起社会主义社会来,那只是完全的空想。”[7](P1060)20世纪50年代初,毛泽东与第一代党中央领导集体一致认为,新中国成立后,需要一个相当长时间的新民主主义社会建设时期,只有在实现了国家的工业化后,才能逐步实现私营工业的国有化和个体农业的集体化。毛泽东曾把小生产基础上的社会主义称之为“农业社会主义”。

这个目标对于新中国而言是完全正确的。建设不同于欧美资产阶级专政的资本主义社会,也不同于苏联无产阶级专政的单一公有制的社会主义社会,而是建设人民民主专政和多种经济成分并存的新民主主义社会更符合中国国情。换言之,如果中国建设新民主主义社会的时间长一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时间就可以短一点。现在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对“新民主主义社会”的“补课”。正如党的十三大所说的,“也正因为我们的社会主义是脱胎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生产力水平远远落后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这就决定了我们必须经历一个很长的初级阶段,去实现别的许多国家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实现的工业化和生产的商品化、社会化、现代化。”[8](P9)事实上,20世纪50年代初的中国产业相当落后,过早实行工业国有化与农业集体化,只会伤害私人资本主义经济和个体经济的积极性,对发展生产不利。刘少奇就认为我们与民族资产阶级至少“可搭伙10年至15年”,如果过早地把它消灭了,“消灭了以后你还要把它请回来的。”[9](P49-50)几十年来的历史实践证明,刘少奇的预言是正确的,尽管10~15年的时间还是不够。

(二)1952年: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

邓小平说:“社会主义是一个很好的名词,但是如果搞不好,不能正确理解,不能采取正确的政策,那就体现不出社会主义的本质。”[10](P313)1952年提出的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从文字上看内容全面、表述准确,时间要求是“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留有余地;从步骤上看是“逐步实现”而非一步到位;从内容上看是“一化”与“三改造”同时并举而非单打一。但从实际进程来看仍存在一些问题。首先是时间要求上由“相当长”变为“相当短”,本已局促的15年在不断加速中只用了3年多时间就完成三大改造;二是步骤上由稳步推进、“逐步实现”变成了快步前进、“三步并作两步走”。邓小平说,“从初级合作化到普遍办高级社就是如此。如果稳步前进,巩固一段时间再发展,就可能搞得更好一些。”[10](P316)三大改造前,毛泽东认为农民小生产保守思想十分顽固,引导农民走社会主义合作化的道路相当困难,因此“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农民的经济是分散的,根据苏联的经验,需要很长的时间和细心的工作,才能做到农业社会化。没有农业社会化,就没有全部的巩固的社会主义”[11](P1477)。可是在实践中,不断加速推进的农业合作化实践给毛泽东造成了一种错觉,认为中国农民中存在着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极大积极性。随着人为加速农业社会主义改革高潮的到来,1956年1月,毛泽东对秘书田家英说,他很高兴,1949年全国解放时都没有这样高兴。逄先知在一篇回忆田家英的文章中写道:这个话真实地反映了毛泽东当时的心态。对毛泽东来说,全国解放是早已料到的,早有准备的,而农业合作化的胜利来得这样快,这样顺利,却出乎他的意料。他一向认为,改造五亿人口的个体农民是最艰难的事业,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做许多细致的工作才能完成。可是,这么困难的问题,经过一二次会议,作一篇报告,就如此顺利地解决了,那么,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困难的问题不能解决呢?1956年1月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第六次会议上的讲话中说:“过去几个月来社会主义改造的速度大大超过了人们的意料。过去有些人怕社会主义这一关难过,现在看来,这一关也还是容易过的。”[12](P2)三是国家工业化与生产关系改造“同时并举”变成了“单兵独进”,生产关系不断变更而生产力发展却未能与时俱进。

从新民主主义社会到社会主义社会,从原先的“有条件过渡论”变为后来的“无条件过渡论”,原因很复杂。首先是理论准备不足。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是反对“左”倾冒进路线的代表人物,坚决反对在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盲目夺取中心城市,主张建立长期稳固的农村根据地。在抗日战争中,毛泽东既反对“亡国论”,又反对“速胜论”,主张持久战。建国后,在新民主主义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转变中,毛泽东的心情变得急躁起来,1952年后,毛泽东实际上主张,越早搞社会主义越好。正如邓小平所说:“我们都是搞革命的,搞革命的人最容易犯急性病。我们的用心是好的,想早一点进入共产主义。这往往使我们不能冷静地分析主客观方面的情况,从而违反客观世界发展的规律”。[5]( P139-140)其次是对形势的判断出现重大失误。突出地表现为对一些问题作出了非实事求是的判断与估计,比如对国家工业化与小农经济矛盾的严重性、对公有制经济的优越性、对农民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积极性、对农村中出现的两极分化问题的紧迫性、对西方危机的不可调和性和苏联援助的重要性等做出了夸大化的估计。再次是违背了党的组织原则。毛泽东的个人决策已经开始左右中央的集体领导。虽然从形式上看,过渡时期的总路线的提出与贯彻都是经过了中央领导集体决定的,但实质上却是个人意志的产物。比如对刘少奇批判“农业社会主义”观点的否定,对邓子恢“小脚女人”的批判,都不是民主基础上的讨论决定。正如邓小平所说:“有些问题我们确实也没有反对过,因此也应当承担一些责任。当然,在那个条件下,真实情况是难于反对。”[10](P309)

(三)1958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1956年底中国刚刚进入社会主义社会,新的生产关系刚刚建立,原本应该在此基础上稳定一个相当长的时期,然后在生产力大发展的基础上,针对不适应生产力发展要求的实际再开展生产关系的变革。但是,在“革命是历史前进的火车头”“先进的生产关系必然促进生产力大发展”抽象理论指导下,我国又匆忙地再次变革生产关系,由建设社会主义匆忙向共产主义过渡。在“大跃进”时期,党的领导人一度认为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很短的历史过渡时期。1958年北戴河会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在农村建立人民公社问题的决议》中指出,“看来共产主义在我国的实现已经不是什么遥远的将来的事情了”,这种说法反映了上述观点,有些地方因此提出“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口号。可见当时对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认识是匆忙过激的。那时有句十分流行的口号:“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似乎建立了政社合一的人民公社,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就在眼前了。

为了建设“共产主义社会”,党提出社会主义社会生产资料公有化程度应该是“一大二公”的,即所有制规模越大越好,公有化程度越高越好。在人民公社化运动中,不但要“小社并大社”,集体所有制急于向全民所有制过渡,而且一度把老百姓的生活资料也“共产”了,公共食堂普遍推行“吃饭不要钱”。而其他的经济成分统统予以取缔,连农民的自留地、个体经济、自由市场等都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予以“割除”。这样的生产关系严重脱离了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也阻碍了生产的发展。“中国社会从一九五八年到一九七八年二十年时间,实际上处于停滞和徘徊的状态,国家的经济和人民的生活没有得到多大的发展和提高。”[5](P237)

(四)1962年:建设过渡时期的社会主义

在“大跃进”运动失败后,毛泽东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谈话中,曾经提出过社会主义是一个很长的历史阶段,可以分为不发达的社会主义与发达的社会主义的思想。但是在1962年党的八届十中全会上,毛泽东的思想又出现了一个反复,认为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整个社会主义社会都是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的“过渡时期”。

认为“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这本来是正确的,今天我们也认为巩固社会主义与发展社会主义,需要几代人、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的不懈努力。但毛泽东根据的并不是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不发达,社会主义制度不完善,而在于整个社会主义阶段都是“过渡时期”,始终存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是“生长着的共产主义同衰亡着的资本主义你死我活斗争的时期”,而且这种阶级斗争将始终占主要矛盾。这就把社会主义社会一定范围内存在的阶级斗争扩大化与绝对化了。其理论依据是对马克思《哥达纲领批判》原意的曲解。因为马克思在这里讲的“共产主义”是包含了低级阶段与高级阶段的共产主义社会形态,列宁第一次把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称之为“社会主义阶段”。因此,对“过渡时期”的正确理解应该是从“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低级阶段即“社会主义”的过渡。

毛泽东时代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探索,尽管出现过一些失误与曲折,但是社会主义方向没变,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也得到了初步体现。比如,我们建立了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与国民经济体系,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独立完成了“两弹一星”的研制,实现了广泛的农村合作医疗保障,恢复了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空前提高了国家在国际上的地位。邓小平对此有过评论,“社会主义革命已经使我国大大缩短了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发展方面的差距。我们尽管犯过一些错误,但我们还是在三十年间取得了旧中国几百年、几千年所没有取得过的进步。”[10](P167)

(五)1982年: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在党的十二大开幕词中,邓小平代表中央掷地有声地宣布:“走自己的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个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既不是“非毛化”的西方资本主义,也非苏联模式的传统社会主义,而是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应用于中国具体国情的社会主义。党的十三大进一步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是对中国国情准确判断的结果。

党的十八大强调指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依据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总布局是五位一体,总任务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既坚持了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又根据时代条件赋予其鲜明的中国特色,以全新的视野深化了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从理论和实践结合上系统回答了在中国这样人口多底子薄的东方大国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根本问题,使我们国家快速发展起来,使我国人民生活水平快速提高起来。实践充分证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当代中国发展进步的根本方向,只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13](P12)

三、目标演化的若干理论启示

目标的演化反映了时代变迁与社会进步的客观要求,是全党因时而变的结果。从建国初期的国家工业化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再从四个现代化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再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目标确定的标准不断提高,目标的内涵不断深化,反映了社会的进步与时代的变化。中国共产党人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体现人民群众的意愿。和谐社会的提出既顺应了国际发展潮流的变化,适应了和平与发展主题的时代需要,又是对中国国情与发展前景正确分析的结果。生态文明建设适时地加入到党的奋斗目标中来,这既是经济发展的需要,也是实现人民幸福生活的需要,更是适应世界低碳与绿色发展的必然要求。

目标的演化反映了探索真理的复杂性与曲折性。执政党对自己的奋斗目标的探索也要经过多次反复才能认识清楚。目标的实现同样也需要全党与全国人民的执着奋斗。从建设新民主主义社会,到建设社会主义社会,再到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然后重新回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反映了探索工作的复杂性与曲折性。既说明探索客观规律不是一步到位、一次完成的,而是需要持续不断探索,因为客观规律深藏于事物发展内部,矛盾的暴露需要一个过程;又说明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是不能违背的,跳跃了历史发展的阶段,不得不重新回头补课。正如毛泽东所说:“我们的头脑、思想反映客观实际,无论什么时候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就反映得完全正确,无遗无误。客观实际是错综复杂的,不断发展变化的。我们的头脑、思想对客观实际的反映,是一个由不完全到更完全、不很明确到更明确、不深入到更深入的发展变化过程,同时还要随客观实际的发展变化而发展变化。”[12](P16-17)

目标的演化反映了共产党人的心路历程,是执政党逐步走向成熟的过程。建设新民主主义社会本来是可以有一个比较长期的过程,在此阶段完全可以完成国家的工业化。但是,当时急于求成的心理占据了优势,过早地结束了新民主主义社会,在条件远不成熟时就进入了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建设才刚刚开始,就发动了“大跃进”运动和“人民公社化”运动,提出“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反映了“左”倾冒进的思想。尽管如此,中国走向社会主义的大方向始终是正确的,是社会主义改变了中国的历史命运。习近平说:“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这是历史的结论,人民的选择。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断发展,我们的制度必将越来越成熟,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必将进一步显现,我们的道路必将越走越宽广。”[1](P22)虽然我国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但依然可以实现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目标的演化反映了人性化关怀的加深,是以人为本的结果。过去讲奋斗目标,比较多的是着眼于物质文明的现代化,集中于生产工具的机械化与电气化。比如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交通运输业现代化、国防现代化等。改革开放以后,才提出了政治文明的现代化与精神文明的现代化,再后来提出了“人的现代化”。比如“科学发展观”提出的“以人为本”。中国梦的提出,更加显示了人文关怀的含义,既有经济上的富强,又有政治上的民主,还有文化上的繁荣、社会的和谐,同时又有生态上的美丽。这样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才是人们所真正向往与追求的。

[1]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

[2]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3]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文章选编[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

[4]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三中全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5]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6]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7]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8]中国共产党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9]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10]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11]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2]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13]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 杨 敏]

A Review of the Evolution of the Party’s Goal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YU Wenqing

(Huzhou University, Huzhou 313000, China)

Since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 according to the basic national conditions, the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of the country and the development of international situation and the international common experience, as the ruling party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on behalf of the people’s wishes, has put forward the goal of the struggle and the minimum program for a number of different historical stages. Although there are some twists and turns in the middle, the general trend is to raise the goal more and more comprehensive, more and more perfect, more and more practical, more and more humanistic. It becomes a national flag to inspire the unity and struggle of the people, playing a role of guide and cohesion.

New China; striving goal; change and perfection; enlightenment

2016-11-07

虞文清,教授,从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

D25

A

1009-1734(2017)03-002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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