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省惠州市大亚湾区澳头第一小学 钟佳蓉
大亚湾,位于广东省东部,惠州市东南部。这里环境优美,景色宜人,三面环山,一面靠海;这里经济发达,工业繁盛;这里文化浓厚,古迹尚存;这里交通便利,交流方便,离深圳只需一小时。这样一个得天独厚,人杰地灵的地方缘何教育不兴呢?
首先,生源复杂。
大亚湾区的学生生源分为三类。
第一类,渔民子女。
这是大亚湾土著居民,这类孩子的父母大都是因为征地而起的暴发户,之前住在船上,连房子都没有,后来因为政府扶持才慢慢有房子住,另外一些是海岛的移民,政府为了孩子的教育特地设置了移民村给他们落户。这类学生的成绩基本是班里的倒数,家庭教育等于零。
第二类,外来子女。
这类学生类似于留守儿童,父母在深圳上班,无奈不堪深圳昂贵的学位房,只能在大亚湾买房。然而孩子呢?这些父母只能找一个全托,把孩子放在那里,周五下班回来把孩子接回家。这类学生的成绩中等。至少全托那里晚上可以辅导功课。他们的父母也多是知识分子,只是疏于管教。
第三类,本地职工子女。
有些父母在大亚湾做生意,有些在单位上班或者有一方在大亚湾上班,尤其是母亲。这些孩子的成绩是最好的。尤其是父母在单位上班的这类孩子。他们的教养、学识、业余生活等都要强很多。而且与人谈吐一点都不怕生,他们很善于和老师做朋友,内心也较坦荡,一般老师都喜欢这类学生。然而我真正喜欢的是第二类学生。他们的坚强懂事让我想起幼小的自己。我父母常年在外工作,我也时常和哥哥相依为命,也是许多人眼中的留守儿童。许多人会说留守儿童有什么不好,我不就成长得很健康吗?我也时常审视自己,问自己是否有一个健全的人格?是否能够独立地去面对生活?是否足够坚强勇敢?是否内心坦荡无惧?然而答案是否定的。我时常害怕孤独,害怕失去,害怕与人相处,害怕人声嘈杂,更无法做到落落大方。这些我不知道是否就是留守之伤痕?
成为一名老师后,我时常感到痛心,他们有的父母离异,有的父母不合,有的游走于各类补习班中,有的全托,有的留守,有的家境贫困,有的父母常年身体抱恙,有的父母迷于麻将游戏……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不能做一个合格的父母,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孩子,既然不能为孩子的一生创造良好的家庭环境,他们何苦白白让孩子受难。一旦孩子出事,有多少父母只知抱怨学校老师,却不懂得反躬自省?
其次,教育闭塞。
第一,教师队伍的闭塞。
因编制锐减之故,大亚湾曾经近五年未进过新老师。这对于教育界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过久的闭关导致整个地方的风气有些夜郎自大。老教师习惯把自己看成学校里的“山大王”,喜欢唯命是从的学生。所谓的沟通,所谓的理解在很多老师看来是书里的东西,是无法用来指导实践的一套理论。我第一天进入学校所有老师都跟我说要对学生凶一点,你这么温柔是没用的,书里的那一套是没用的。听到这些我顿然神伤了。我期待的教育,我心中的梦想顿时烟消云散了。然而我生性固执,我试着去理解学生、试着和家长去沟通、试着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读书,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其中一个学生去年基本不来学校,今年他却每天都来。我发现他特别喜欢看课外书,我便组织学生捐书,成立图书角。他不喜欢做作业,我就让他上课看书,看完了给我讲故事。我发现两个月了,他变了,变得成熟懂事,对老师有礼貌。而且早读课总是认真地读课文,上课还会主动举手发言。多么可喜的变化!我由衷地为他开心!刚到这个班的时候,学生很调皮,看我不喜欢发脾气,于是有一天上课搞活动我没有说明白活动规则,学生特别不满,竟然公然和我顶嘴,有一个竟大声呵斥我滚出去,因为学生的这句话我在课堂上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那学生慌了,课后他哭着和我道歉,我拿纸巾帮他拭干眼泪告诉他,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老师也有错,老师的课肯定是不够精彩才让你如此口不择言。后来我给学习委员一本“师误本”,让他记录我上课的失误,以此来提醒自己如何进步,如何提高。
第二,教育理念朝秦暮楚。
当前大亚湾的核心教育理念是与华中师大对接的“深度教学”,我有幸听过深度教学的研讨会和关于深度教学的课程。我理解的深度教学应该立足于文本,把文本做深入的研究,从文本中挖掘问题,感悟人性,启迪学生。然而真正的深度教学反映到课堂并非如此,它和传统的教学模式并无多少区别。深度教学显得华而不实。
在“深度教学”之前,大亚湾推行的是“高效课堂”“生态课堂”,也是一阵风过便随风而逝了。这些研讨并没有给湾区的教育改革带来实际效果。反而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教师们弄得身心疲惫,学生却没有得到切实的益处。
第三,对外交流的匮乏。
教研活动在这里形同虚设,更谈不上对外的交流。这里的教研活动原则上是一周一次,但真正落到实处的屈指可数,大部分是为应付表格和检查而已。广深等大城市却不然,那里每个月都会举办全市的教研活动,所有相关科任老师都必须参加。而且市教育局组织相关教师编写教案发表在教育局印发的期刊杂志中,每位参加教研活动的老师都可以拿到一份杂志,里面有教师教育的心得体会和优秀的教案。教研活动分为上课和研讨两部分,教师的视野就不仅仅局限在自己的学校或片区内,大家可以取长补短,各取所需。然而,大亚湾对外的交流几乎为零,区域内的交流一学期只有一次,即“生态课堂节”——全区教师到指定学校听推荐课——这种交流根本不能满足教师成长的需求。对外交流更是寥寥无几。涉及到的对外交流,学校不是派遣年轻教师参加,而是骨干教师。骨干教师的干劲和变革能力远逊于年轻教师,而且教师对外交流后没有把交流所得反馈给需要学习的新教师。这使得学习只是个人的学习,而无法荫及整个学校的相关教师。
生源复杂造成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教育闭塞又给新教师融入教育群体更大的困难。我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和其他老教师一样的老师——麻木不仁,为学生所畏惧。用威严震慑学生并非我期望的结局,我始终相信孩子的心灵都是善良纯洁的。只要用心灵去沟通,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如何宁静致远。我时常和学生说,孔子三千弟子贤人只有72位,我一生可能教不了这么多学生,所以我生命里的贤人会更少,既然如此,老师只能告诉同学们如何学做幸福的平凡人。学做幸福的平凡人,这便是我的追求,这也是我想传递给孩子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