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霞
(福建师范大学 音乐学院, 福州 350108)
管窥舞蹈诗“沉沉的厝里情”的诗画特征
林 霞
(福建师范大学 音乐学院, 福州 350108)
中国舞蹈诗结构是以抒情的方式表达人物的情感,借助人物的情感来发展故事。其主体是以人物的情感为主线,并以情绪舞的方式进行渲染。本文以舞蹈诗《沉沉的厝里情》为例,分别从舞蹈诗的结构诗画和情感诗画来尝试分析其诗画特征。
舞蹈诗;诗画结构;情绪舞
舞蹈诗是什么?它是以人的身体动作舞蹈为载体,具有十分完整的诗化结构、诗意的舞蹈形象以及与诗的内容统一的音乐舞蹈样式。有人戏称舞蹈诗是不成熟的舞剧,这其实是对舞蹈诗的误解。舞蹈诗作为一种独立的体裁样式,它具有高度的概括力与抽象性,还有其独特的规律来区别于舞剧。
在《舞蹈艺术概论》一书中提到:“舞蹈诗是以舞蹈为主要艺术手段,综合音乐、舞台美术(服装、布景、灯光、道具等)艺术手段,通过对人物内在精神世界具有诗的凝练的抒发,或对一定生活事件具有诗的概括的展现,创造出浓郁的诗情、诗意的具有深刻诗的内涵的舞蹈体裁”。[1]舞蹈诗和舞剧一样都是“大型舞蹈作品”但“舞蹈诗是用诗化的语言抒发编导的情怀,向观众传达出美好的诗画意境的一种舞蹈体裁。”[2]。相比于舞剧渗入更多的戏剧因素,舞蹈诗更贴近于舞蹈本体,其在结构和情感的表达上更具有诗画意境。
中国舞蹈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影响,在结构上也讲究诗情画意,如古代中国的“乐舞”——《大武》,它就是典型的诗化作品,其实质就是一种充满诗意的综合体。而舞蹈结构作为舞蹈作品的框架,它是表现作品主题思想、塑造人物的重要艺术手段,编导针对不同的舞蹈题材所使用的舞蹈结构也是不同的。舞蹈诗的结构首先要服从显示主题、塑造舞蹈形象的需要,其次舞蹈作品的结构要完整、和谐、统一。
在舞蹈诗的结构中,诗画式结构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结构方式,因为这种方式特别适合表现舞蹈的美,突出展示了舞蹈的形式美。也有利于发挥舞蹈的抒情性属性。以《沉沉的厝里情》为例,这是一个离家的游子讲述的关于闽南故乡的故事。这个作品利用诗画式的结构,用抒情的方式表达了故事的女主角“我的阿嬤”——阿月在各个时期的情感,第一场“青梅往事”展示了阿月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和情窦初开的青涩,第二场“良辰锦时”描绘了阿月新婚的幸福,第三场“海岸人家”讲述了阿月的隐忍辛劳,第四场“故乡月明”刻画了阿月对丈夫的思念之情。“整个作品的诗画结构裹挟着一个散文化的人物和情节线索,阿月的生命线,出海不归的男人,乡里民俗的诗意,重大关头的事件转折,统统在一个率性恣意的结构里舞蹈化地表述了,其情其理质朴无华,其神其旨自在天成,没有矫揉造作,没有雕梁画栋,直抒胸臆中显现表意的坦诚与表达的自由。”[3]在舞蹈诗《沉沉的厝里情》中,其结构的诗画主要表现在:
(一)多条线索“网状”式描绘的诗画结构
《沉沉的厝里情》中的“序·海的子民”中的舞段“离海”就是以闽南沿海人民传统的“祭海”仪式为开端,给观众展开了一幅生动的闽南民俗的特色画卷。黑暗的舞台上缓缓亮起一丝光,远远地有海浪的声音,随着光的出现幕布上渐渐出现了海边的房屋。光着膀子的汉子在村长的带领下恭敬地迎出妈祖的神像,表情庄严、肃穆。在黎明的海边,村长虔诚地焚香祭祀,而村民在一个基本的“跪拜”动作元素上进行队形变化,缓缓展示出一幅带有明显闽南气息的祭海图,海的子女双手合十跪拜妈祖,祈求妈祖娘娘保佑即将出海离家的人一切平安。“一群头戴红色发带,赤膊上阵的汉子踩着整齐划一的节奏,不断变换方式拍击着胸、胁、腿、掌,再配合怡然自得地仰天颠头。“打七响”的汉子们占据着舞台的中央,然而千万不要忘记了,他们身后的女人们,同样也在为他们祈福,但她们更深知未来将经受怎样的煎熬。以往闽南民间亦庄亦谐的拍胸舞此刻已经变得粗犷大气、酣畅淋漓,还多了一份沉重,反映出了主祭者和参与者的心理和情绪。在祭海仪式上,男人们临行前村长都要给他们带上装满了故乡沙子和香灰的香囊作为护身符。”[4]灯光暗场,唯在舞台后方留了一束光,照出了一个女人默默眺望海边的身影,为故事的开始拉开了序幕。
其次作为各场次之间的连接——讲述者,他用独特的闽南口音缓缓叙述着,配合着幕布上的海景、闽南老厝,让观众身临其境感受闽南风情。又如在第二场“良辰锦时”中出现的闽南民间舞蹈——彩婆舞、钱鼓舞、拍胸舞等,以及各种闽南特色婚俗如:猪脚的顺顺利利、甘蔗的甜甜美美、赞美勤劳的“火鼎公婆”让婚庆充满欢乐与吉祥。又或者是第一场“青梅往事”中的“木偶戏”、第三场“海岸人家”的“织网”,这些线索成“网状”地描绘了特色的闽南风俗风情,这是舞蹈诗结构的诗画表现之一。
(二)多画面、多段体的情绪舞的诗画结构
《沉沉的厝里情》中,以主人公“我的阿嬤”——阿月的情感为主线贯穿整个舞蹈诗。故事从女主人公阿月无忧无虑的童年开始,到新婚生活的幸福欢乐,再到对出海未归的丈夫的思念。这期间引出了多画面和多段的情绪舞。例如第一场 “青梅往事”中的舞段“朝花”表现了闽南少女的天真活泼。如第二场“良辰锦时”独特的闽南风情新婚画面和欢快喜庆的“钱鼓舞”“拍胸舞”“彩婆舞”。再如第三场“海岸人家”中的舞段“斯人”便是典型的情绪舞,它着重刻画了主人公阿月对丈夫深深的思念之情。
中国舞蹈对情感的表达方法多种多样,不仅仅是简单的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这一种方法,还有更为诗画的缘物寄情、托物言志、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等方法。于平教授认为“‘舞蹈诗’的创作, 说到底是 ‘动态意象组合的造境活动’。这就是说 ‘意象’作为诗歌艺术的最小单位, 也是舞蹈诗的最小单位; 在舞蹈诗中, 直抒胸臆的动态应当让位于审美意象的动态。”故而,对于舞蹈情感的表达也应该要进行诗画的表达。
以舞蹈诗《沉沉的厝里情》为例,它的情感色彩十分浓重,编导以人物情感为主线推动故事的发展,对于情感的不断细化以及突出对情感的肢体彰显,分场次表现情感并辅以情绪舞渲染氛围,使作品的情感更加诗画。
舞蹈诗《沉沉的厝里情》分为序·海的子民、第一场“青梅往事”、第二场“良辰锦时”、第三场“海岸人家”和第四场“故乡月明”,这四场每场所表达的情感都不相同,表达手法也不尽相同。
序·海的子民的最后,追光灯打在默默眺望的女人身上,热烈的祈福气氛和惜别的感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也奠定了全场的情感基调。
第一场“青梅往事”,其中的舞段“朝花”中一群婀娜清丽的少女,身着浅蓝色传统惠安女服饰,光着脚丫挥动浅蓝色的丝巾。欢快的音乐下,少女轻快的脚步和灿烂的笑容无不显示着海边女孩的天真快乐。
第二场“良辰锦时”生动形象描绘了女主人公阿月喜庆、幸福的新婚场面。故事的开端是女主人公阿月和男主人公阿明的婚礼。舞台的上方悬挂着喜庆的红色灯笼,左右两束追光亮起像在同个时间内分割了一个空间,男女主人公在各自的家里准备。舞台左边的是阿明,他遵循闽南传统婚嫁仪式,在婚前跪拜天地父母;舞台右边的是阿月,她正带着新嫁娘的幸福喜悦与羞涩在梳妆,左右两边的同时进行给观众以直观的感受。一声鸡啼预示着故事开始发展了。舞台背景幕布缓缓变化,日出照着还安静的渔村,彩婆在声声锣鼓中跑上舞台,随之而来的是各个亲朋好友,场面上一下子热闹起来。这期间插入了不少闽南的风俗特色,比如新郎官“三踢轿门”“过火盆”等。彩婆诙谐幽默的独特动律、“拍胸舞”的元素再次出现和闽南玲鼓舞把这喜宴推向高潮,形成了热烈的舞蹈场面。加上汇总在这一场面中的各种闽南民俗特色,如:猪脚的顺顺利利、甘蔗的甜甜美美、赞美勤劳的“火鼎公婆”让婚庆充满欢乐与吉祥。最后灯光暗场,音乐在婚礼司仪的闽南口音中转向柔和,标志着喜宴的圆满结束。
第三场“海岸人家”中的舞段“网织”、“船歌”、“拾海”都是用“诗”的手法来写“舞剧”的故事,用诗画的方式来表达情感。例如在“船歌”这个舞段的开始,舞台的右前区的追光灯下一个小姑娘在自得其乐地织网,却被身后劈木头汉子的叫喝声给吓到,一把抓过身下的小凳子害羞地下场。劈木头的汉子一声吆喝获得响应后,音乐节奏突然加快,情绪热烈;从舞台的左侧出现一群赤裸上身扛着木头的男子,他们踩着节奏步伐跳跃地来到舞台中央。伴随着雄浑的吆喝声,舞蹈队形进行有序的变化。队形先分散开成一个梯形,再经过整合后用“十字步”形成一个标准的长方形,在长方形上单双排分组进行舞蹈。此间舞台右后区域的汉子始终保持劈木头的动律,从他们身后两个人抬着木头经过绕了个圈后,全体汉子转身,右肩上扛着木头,透过他们整齐一律的脚步,我们似乎可以看到闽南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扛起的重担和责任。音乐低声后情绪转变得更加热烈,男人们在舞台上分两部分形成一个“八”的构图,在“击木而歌”中这两拨人斗酒、拍胸斗舞,运用闽南民间舞蹈传统的“拍胸舞”元素,生动形象地展示出闽南男人在辛勤劳动,辛苦造船过程时的娱乐活动。过后全体男子集中在舞台的中央区域,一段节奏明快情绪高昂的拍胸舞段体现出他们辛勤的团结合作。而最后舞台左后区域升旗的桅杆和缓缓升起的船帆明确地告诉观众,在众人的努力下,船造好了!低沉的男声响起,故事讲述者巧妙地将“船歌”衔接到表现闽南女人勤劳又带有地域特色的舞段“拾海”上去。“拾海”的背景音乐是带有闽南特色的南音特点,期间还夹杂着闽南的民谣。灯光是暗中透着一丝亮光,女人们在音乐中从舞台左侧出发,沿着“之”字形用前弯腰摆胯的动律来到舞台中央。这描绘的是闽南女人包着头巾,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就早早的出来赶海,拾海这样一幅图。随着灯光渐亮,也预示着时间的推移,从清晨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女人们,重复着一个弯腰捡拾的动律,意味着她们一直在沙滩上辛苦的劳作着。整幅画面像诗一样美丽,女人们弯腰在沙滩上捡拾,海浪轻轻地漫过她们的脚间,带走一颗颗柔软的细沙,远处是要落下的夕阳,温柔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女人们的腰背上形成一道好看的光圈。聚光灯打在集中的女人身上,音乐由欢快转向柔和悠长。女人们抬起头慢慢向前走,看着不远处的海平面,眼神中带着期盼,希望出海的男人们平安归来。灯光渐渐地暗下来,女人们和出海的男人慢慢的走了回去,只剩下啊月还在沙滩上等候着,等候着。
又如全剧最为精彩的情绪舞——第三场“海岸人家”中的舞段“斯人”,编导将女主人公情感放大化,再进行诗画的处理。编舞者从阿月内心情感入手,在一个雨夜里,阿月匆匆赶回家安抚啼哭的婴儿。一声响雷而过,这似曾相识的雨夜勾起了阿月的回忆,她打开门,看见舞台左前区的男女双人舞,这是她内心深处的回忆,是他们在看木偶戏时,阿明在雨夜为她挡雨的回忆,这一段双人舞与第二场“青梅往事”的舞段“青梅”遥相呼应。而随后的一声婴儿的啼哭而引发的“男女幻觉双人舞”,把阿月内心最深处的思念表达了出来。阿月和阿明始终没有交集,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错过。“雨中邂逅的主导动机反复出现,两人在现实和想象的空间相遇,彼此的距离且近且远。”那种思念,无奈的苦楚都淋漓尽致的表达出来。剧中由生活动作转化成的戏剧行动,不多不少,具象但不写实,穿插进一幕幕民俗舞蹈中,实现了生活时空场景的变化,分寸拿捏恰到好处。可以说,整部作品节奏安排抑扬顿挫,在刚柔并济相互交织中完成了冷暖人生的场景转换和时空变化,时而滑稽幽默,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温情脉脉,时而又悲情哀婉。
第四场“故乡月明”的舞段“流光”,它打破现实时空的自然顺序,在时空发展上不按自然发展的顺序,而是大幅度的跳跃和颠倒,将现在、过去、未来,甚至是将回忆、联想、梦境、幻觉等与现实组接在一起,用独特的叙述方式来表达和抒发女主人公的情感,渲染气氛。时光荏苒,日影飞逝,老年阿月抚摸着老厝的墙壁,仿佛看到了当年青涩稚嫩的自己和像自己一般的少女们,挑着扁担轻快地走在厝里乡间。几个闽南的大厝老屋的设计恰好为老年阿月提供了十分巧妙的舞动空间和穿越时间的想象空间,从生动的老戏台到那个定情的雨夜,再到望归的码头。老年阿月的这段独舞表达了十分丰富的情感,移动的老厝影壁也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
综上所述,《沉沉的厝里情》这一舞蹈诗的结构诗画上用多线索来刻画描绘场面,并用多幅画面和多段的情绪舞来渲染情感和气氛;在情感诗画上以人物四个不同阶段的情感为主线推动故事的发展,并辅以情绪舞渲染氛围。从中可以看到这一作品的诗画式结构不仅体现在它结构上的诗画,还体现在它情感表达上的诗画。
[1]隆荫培,徐尔充.舞蹈艺术概论[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1.
[2]孙天路.中国舞蹈编导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3]罗斌.主观的情主位的思-观舞蹈诗《沉沉的厝里情》[J].艺术评论,2013,(1).
[4]慕羽.“好作品”不只是“看得懂”或是“被感动”——评闽南风情舞蹈诗《沉沉的厝里情》[J].民族艺术研究,2013,26(2).
责任编辑:胡栩鸿
On Poetic and Picturesque Characteristics in Dance PoemChenChenDeCuoLiQing
LIN Xia
(College of Music, Fujian Normal University, Fuzhou 350108, China)
The structures of Chinese dance poetry express characters’ feeling in a lyric way, and develop story through characters’ feeling. The subject takes characters’ feeling as the main line, and embellishes the story with “emotional dance”. The paper takes the dance poemChenChenDeCuoLiQingas example to analyze its poetic and picturesque characteristics of by structure and feeling for other’s reference.
dance poem; poetic and picturesque characteristics; emotional dance
2017-05-02
林 霞(1992—),女,福建莆田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舞蹈编导与芭蕾舞蹈教育。
J72
:A
:1674-344X(2017)6-008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