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良政
(安徽体育运动职业技术学院 教科处,安徽 合肥 230051)
明清徽州武术与文学
刘良政
(安徽体育运动职业技术学院 教科处,安徽 合肥 230051)
明清文学作品对徽州武林人物的记载,以及对在徽州发生的武事活动的记述,反映了明清徽州习武练武人士的武术水平和相关经历,这是研究明清徽州武术人物、武艺、武事、尚武文化的重要史料来源。明清文学作品通过人物传记、诗歌、文言小说等形式,记载了徽州武林人物的生动事迹,反映了徽州武术的技艺水平,传承了尚武文化,体现了徽州武术的多元功能。
徽州;武术;文学
明清徽州武术是中国地域武术发展史上一支重要流派,它表现为产生一批武术著作,涌现众多武林人物,有系统的武术理论、高超的武林功夫、繁荣的武术教育、悠久的尚武传统。业界在研究徽州武术时,大多从武术思想、武术技法、武术文化的角度进行阐释,也有从徽州武术与徽商的关系的角度阐释徽州武术的社会功能。明清徽州武术是在一个宗族治理相对完善、尚武文化社会思潮兴盛、商业经济繁荣的历史与社会背景下发展起来的,它与明清徽州社会有着密切关联。兴盛的徽州武术成为文学表现的重要内容,成为徽州武艺、武术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因此从文学的角度研究明清徽州武术,对进一步阐释徽州尚武文化、武艺水平、武术功能很有必要。
明清文学作品中对徽州武林人物的记载,或者是对在徽州发生的武事活动的记述,反映了明清徽州习武练武人士的武术水平和相关经历。这是研究明清徽州武术人物、武艺、武事、尚武文化的重要史料来源,因此有必要将所见明清文学作品中的徽州武林人物与武事活动进行归类研究,呈现明清徽州武术史上的生动故事。明清文学作品通过人物传记、诗歌、文言小说等形式记载了徽州武林人物的生动事迹。
这类作品在记述徽州武林人物时内容详实,人物事迹典型,人物形象丰满。如被辑入张潮《虞初新志》中,由明末清初杭州人徐士俊所撰的《汪十四传》,[1]卷二将汪十四传奇的一生生动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此外其所辑录的《大铁椎传》《名捕传》《雷州盗记》《剑侠传》等均反映了武林高手的武艺事迹。胡怀琛所辑的《虞初近志》辑录了何曰愈所撰的《甘疯子传》,[2]卷一甘疯子即清代乾隆年间被称为江南八大侠之一的南京人甘凤池(亦有说其是徽州人)。该传记载了甘凤池人生中的三件行侠仗义的事情。其中有一件是记述其在游黄山时发生的助女除贼的侠义之举。被称为明代二司马之一的徽州歙县人汪道昆,在《太函集》中也记述一位武人许本善。这篇传记所述内容涉及许本善一生,其中关于他少年时期的撰述,可以看出其是位武艺高超的人。[3]卷四十明代中期休宁人吴子玉在《大鄣山人集》中记述了乡人叶伯子的武艺及其事迹。[4]卷三十六这篇人物传记不仅记述了叶伯子习练剑术、懂得兵法,而且也反映了其乡里有不少贾勇之人,拥有一定的武艺本领,从而可以在抵御倭寇侵略时获取胜利。
在武术研究界,提到程宗猷习武御敌保全父亲商业财产时,征引的资料或来自于清初赵吉士《寄园寄所寄》,[5]卷十或来自于清徐卓所辑的《休宁碎事》,[6]卷一而二者在引用时均注明了这则资料来源于《怀秋集》。《怀秋集》到底是一部什么作品,其编著者是谁,难以考订。但是从《怀秋集》所记述的程宗猷习武护财的事迹看,近似于文言小说集。这则记载反映了程宗猷习武经过,习武可以保护财产。从武术的社会功能角度看,这则记载是武术在明清徽商发展中起到保驾护航作用的典型例证。
明代徽州文学家潘之恒在文言小说集《亘史》中有女侠等侠者行侠仗义事迹的记载。全书移录或创作的各种侠者的作品占7卷,计42篇之多。最有代表性的是《刘东山遇侠事》。[7]卷四
清人包世臣在《包世臣全集》卷六《艺舟双辑》中对歙县人潘佩言的枪法理论进行了辑录,并做了评价。包世臣记述了潘佩言关于使枪方法、功用以及注意事项。[8]卷六清末桐城人许奉恩曾仿《聊斋志异》作《里乘》十卷。其中《剑侠》记述了甘凤池与恶僧在黄山山巅格斗一事,内容与上文所引《甘疯子传》相近。[9]卷六
清乾隆年间歙县人吴房衾晋的剑术水平在明清徽州武林人物中出类拨萃,《清朝野史大观》《清稗类钞》及民国人许承尧的《歙事闲谭》均有记载。特别是许承尧,通过采访获得了有关吴房衾晋与一剑女比剑的史实。他通过《西青散记》以及《郑松莲诗集》的记载与歌咏,断定吴房衾晋与剑女比剑一事不仅真实,而且说明了在楚地还有一位剑术高超的剑女,与他是同门师妹。吴房衾晋里人吴博山还将比剑事绘成《剑合图》,并作《剑合图引送吴二房衾晋之楚》记其事。歙县人许国曾在自己的宰相府中观看来自家乡的王寅的舞剑活动,并欣赏了他的舞剑艺术,同时还写了一首题为《剑歌为王仲房留行》的诗歌。王寅早年师从少林扁囤,所学为少林拳术与兵仗,其诗文集《十岳山人诗集》中有数十首是关于刀剑及武艺人士的。
汪道昆《太函集》中记述武人许本善:“仲即谷,字本善,生而丰下,魁然丈夫,少以技击豪,即壮硕,益轻捷,挺一剑作盘旋舞,睨者莫得其瑕,马上恒槊,绝尘而奔,挽五石石弓,无不中。……仲负不羁,且格猛噬。尝被酒卧岭北,虎以食犬后至,枕其胫而觉之。起而熟视曰:彼无忮心,乘卧杀之不武。遂舍之去,人以为神。比入少年场,则比竹投壶,讴歌蹴鞠,无不中节。”这段传记内容指出了许本善擅长技击、剑术、弓术等多种技艺,还指出其是位勇武之士,多才多艺。从“杀之不武”看出其武德高尚。
吴子玉记述乡人叶伯子:“余邑之豪于义而不受名,得叶伯子行成乎身。……叶伯子名文嘉,字伯符,别号环竹,家世休宁水南里。父廷芳公有德操,邑举乡射礼,公为客称邑三老。三老公晚年生伯子,昵纵子学不问,稍长,有材力,会倭寇发徵甲,里中少年多相聚,授私剑。伯子从诸少年谈剑习韬钤之法。致群少而谋曰:倭侵歙,我邑为邻恤,奈何弗豫讲?既浙寇犯境,至阳湖邑,丞督民兵百七十人往御。伯子曰:众寡不敌,是以湖之大为散地也,乃率邑子贾勇者三百余人趋之,以为兵首,应者云翔而至,寇借灯,而伯子屏避口不言功。”从中可知叶伯子长于击剑,而且能够习武御敌,看家护院,并且做义事不留名,武艺高超,武德高尚。
在张潮《虞初新志》中,有明末清初杭州人徐士俊所撰的《汪十四传》。“汪十四者,新安人也。不详其名。性慷慨激烈,善骑射,有燕赵之风。时游西蜀,蜀中山川险阻,多相聚为盗。凡经商往来于兹者,辄被劫掠。闻汪十四名,咸罗拜马前,愿作护身符。汪许之,遂与数百人俱,拥挤而行。闻山上嚆矢声,汪即弯弓相向,与箭锋相触,空中堕折。以故绿林甚畏之,秋毫不敢犯,商贾尽得数倍利,而白梃之徒日益贫困,心忮之,而莫可谁何也。”这是徽州人通过高超武艺为商人经商保驾护航的一个典型例子。
而徽州武人程宗猷通过习武为父亲经商除去盗贼,可见徽州武术在徽商经济发展中起到保护人身财产安全的作用。“休宁程宗斗,弱冠好枪棍,祖付三千命贾,宗斗携往河南少林寺学武艺,罄其囊。少林例学成者,能打散众木偶,方许出寺。否则必欲去者,乃由狗窦出耳。宗斗学既久,独能打散木偶。既出,惧祖责,不敢归。父遣人访得之,闭诸室不令他游。后父挟重赀偕之往北京,道遇响马贼。父惧甚,匿草间,宗斗独敌数十人,皆辟易。响马贼惊拜曰:神人也。邀其父子至山宴,而后归其,宗斗从之。方半酣,偶闻门外喧哗,急跃起如飞鸟,掠檐间。忽不见群盗,惊甚。少顷自门外从容来曰:吾乍闻喧,将试吾拳勇,乃下人噪杂不足辱一挥也。盗皆色然,恐急,还其行装,送其父子归,其父亦讶甚。曩亦不知其技勇若此也,后恐其将入匪类,不令出游,遂以商贾终焉。”
徽州剑术高手吴房衾晋,“尝客楚,一日,有垂髫女从一叟造门,请较剑。吴问姓名,不告,惟约于郎官湖上。及期,吴往。女已文服捧剑立。吴令更剑妆。曰:无庸也。语次,白光已及吴顶。吴亟出剑敌之。一剑又起,飒飒有声,女隐约白光中。吴益退,剑益迫,大惧,奋身跃八九步外,曰:神技也,无过逼。女乃止,微笑曰:君能敌我,亦大不易,宜吾师之谓君为高足弟子也。吴大愕,诘之,则授女术者,固即吴之师耳。”[10]卷十三这则关于吴房衾晋较艺活动的记载,传奇色彩浓厚。
明休宁人吴虎文的武术事迹在《寄园寄所寄》《休宁碎事》中均有记载。吴虎文在金陵看戏,被同为看戏的西北辽人踩了一脚,辽人陪笑,并给吴虎文擦泥。吴虎文一声恶语,招致辽人拳殴。“虎文随以手挥之,其人辄仆。而其党公忿,成群来殴虎文,虎文声色不动,触之无不伤者。其党充营军者愈集,圈虎文数层,虎文谈笑应之有余。”吴虎文与强暴的辽人交手获胜,名震金陵,他的武术水平也得到了著名文人钱谦益的认可。《歙事闲谭》记载了汪雨苍在杭州为救故人,一人独挡数十百人的事迹;还记述了他于钱塘江中,身入巨浪,左右腾跃,从江中救起落水众人的事迹。这两则事迹充分反映了汪雨苍的高超武艺,他也因此以拳勇闻名当时。“(时人)皆以为神人,于是人争传君材武,有愿奉千金请授技者。”[11]卷二十九
文学作品记述徽州武术,能够将徽州武术人物的事迹、武艺、武德全面地呈现出来,留存于史,世代传播。
我们从明休宁人吴子玉所撰的《来善门记》中可以看出徽州尚武之风颇有渊源。“县道鬲南三十里曰临溪,故唐都使公耀武区也。当是时,乡人趋之,不有控卷搏击超距十丈以来者乎!不有逐射临贸趋表下骄贵自喜以来者乎!不有吹竽鼓瑟斗鸡走狗六博蹋鞠探爵谷以来者乎!不有却冠秫绌偏裳之衣投石拔距以来者乎!不有军功论属籍以来者乎!不有熙熙愉延以来者乎!迹其俗之渐可推矣。”南北朝以来,徽州产生过程灵洗、汪华二杰,均以武功见长。在程朱理学背景下,徽州文风昌盛,但是绵延在徽人骨子里的尚武传统并没有消失,文学记载徽人武术事迹,体现了徽州尚武文化,延续了尚武传统。
从程宗猷的少林棍术与拳术、吴房衾晋的剑术、王寅的剑术乃至吴虎文的拳术、汪雨苍的武功绝技等,可以看出徽人不管在武术器械还是拳术方面均有高超技艺,反映了徽州地域武术的技艺水平。
徽州武人行侠仗义、除险救人,是徽州武德的体现。看家护院、御敌护财,反映了徽州武术的多元功能,丰富了徽州武术的文化内涵。
明清徽州文学以武术人物、武术事迹为题材,生动刻画了武艺人精湛的武术技能、崇高的武德,塑造了明清徽州武林人物的光辉形象,丰富了中国武侠类文学作品的内容。同时,随着文学作品的记载与传播,它对宋代以降的徽州社会文风兴、武风衰的史家之识予以拨正。正如明清徽州武术界的代表人物程宗猷在《射史》自序中所说:“盖欲藉此以志平生恩遇,兼传之子孙,使识先世文武并重之意。”[12]卷首并重的宗族观念不仅是明代休宁汊口程氏一宗一族的观念,更是古代徽州的重要文化内涵。而明清徽州文学以武术为题材,就是文武并重的徽州文化内涵的体现。
[1]张潮.虞初新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2]胡怀琛.虞初近志[M].上海:上海书店,1986.
[3]汪道昆.太函集[M].合肥:黄山书社,2005.
[4]吴子玉.大鄣山人集[M].济南:齐鲁书社,1997.
[5]赵吉士.寄园寄所寄[M].济南:齐鲁书社,1997.
[6]徐卓.休宁碎事[M].清嘉庆刊本.
[7]潘之恒.亘史[M].济南:齐鲁书社,1997.
[8]包世臣.包世臣全集:第 6 卷[M].合肥:黄山书社,1993.
[9]许奉恩.里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10]徐珂.清稗类钞[M].北京:中华书局,2001.
[11]许承尧.歙事闲谭[M].合肥:黄山书社,2001.
[12]程宗猷.射史[M].明崇祯二年刻本.
Huizhou Martial Arts and Literature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Liu Liangzheng
(Anhui Sports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Hefei230051,China)
Huizhou martial arts figures and martial arts events held in Huizhou that were recorded in the literary works of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have reflected the martial arts level and relevant experiences of people who practiced martial arts,which are important historical data sources for the research of martial arts figures,skills,events and culture in Huizhou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The literary works have vividly recorded the stories of Huizhou martial arts figures,reflected the level of Huizhou martial arts,inherited the martial culture,and embodied the multiple functions of Huizhou martial arts in the forms of biography,poetry,classical Chinese novels.
Huizhou;martial arts;literature
G852/I209
A
1672-447X(2017)04-0012-04
2017-01-10
2015年安徽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项目(SK2015A660);2015年安徽高等学校省级教学质量工程项目(2015jyxm582);2015年安徽省社会科学创新发展研究课题资助项目(A2015063);2016年安徽高校优秀中青年骨干人才国内访学研修重点项目(gxfxZD2016329)
刘良政(1976—),安徽肥西人,安徽体育运动职业技术学院教科处副教授,上海体育学院高级访问学者,研究方向为体育文化、体育史。
责任编辑:吴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