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霞
(合肥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合肥 230601)
朱熹自然观的主要内容包括宇宙观、生命观和天人观,不仅是其哲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对其弟子后学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本文试从宇宙观、生命观和天人观三个方面阐述朱熹自然观对其弟子后学的影响。
宇宙观是朱熹自然观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其对宇宙的认知,宇宙观影响深远,对于弟子后学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宇宙的本原和形成等观点上,朱熹注重于事物本身去探寻事物规律的科学精神也深深地影响着弟子后学。
论及宇宙的本原,朱熹认为“所谓太极乃天地万物本然之理”[1]1574,就是说太极是天地万事万物的本然之理,是亘古亘今永恒不变的本原。在这里太极实质上是理,只是名称叫太极罢了。太极是宇宙的本原之理,而万事万物得以形成的物质来源则是气,“气”可以分为阴和阳,就是说“天地之间,一气而已,分而为二则为阴阳”[1]212,阴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就是气化生万物的过程。上述关于宇宙本原和形成的观点影响深远。
黄榦是朱熹思想的重要传人,他提出“太极何尝在阴阳之先。是生两仪,何尝生一而后生二”[2]2032,认为太极本身就是理,就体现在阴阳之上,也就是“所以为阴阳者”。除此之外,朱熹的宇宙运动观也直接影响了黄榦关于动静的看法:“其言太极者,道之体也。其言阴阳五行、男女万物者,道之用也。太极之静而阴,体也。太极之动而阳,用也”[2]2025。以体和用来说明太极和阴阳的关系,认为太极是道之体,阴阳五行是道之用,同样的,静为体,动为用,因为阴阳源自太极,故人们见之于阴阳之气就可以知道太极之理。总体看来,正是由于朱熹的宇宙观,尤其是关于宇宙本原和宇宙形成的思想,促使黄榦形成了太极之理使宇宙万物气化生生的看法。
蔡沈是朱熹思想比较重要的传承者之一,对于朱熹关于宇宙的看法也极为肯定。关于宇宙的形成,蔡沈认为是理与气合的结果,他提出“有理斯有气,有气斯有形,形生气化,而生生之理无穷焉”[2]2146。认为宇宙的本原是理,是存在于气和物生成之前的,气自理生,气是形成宇宙万物的基础,有气就有形,气的运动变化其实就是宇宙以生生之理来化生万物的过程。关于宇宙的运动,蔡沈认为“微者昭之原,小者大之根”[2]2146。宇宙之中万事万物之间都会有“微”“小”与“昭”“大”的不同区别,这些区别不是截然相对无法改变的,虽然这些“微”“小”和“昭”“大”看起来是对立的,但有时候两者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所以说“微者”是“昭”的缘由、依据,而“小者”是“大”的根本,这其实就是说宇宙间事物是运动的。而事物是怎样运动的呢?运动的实质又是什么呢?蔡沈认为“变者化之渐,化者变之成。变化者,阴阳之消长屈伸也”[2]2148。事物存在着“变”和“化”的运动,而事物之所出现“变”“化”运动实际上就是因为阴阳之气的消长屈伸。据此可查蔡沈对朱熹关于“渐化”和“顿变”的观点是肯定的,总之,蔡沈关于宇宙的基本观点多是继承朱熹的思想。
陈淳是朱熹哲学思想的重要继承者。朱熹的宇宙观对陈淳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宇宙的本原和形成方面,陈淳提出“太极只是总天地万物之理而言,不可离天地万物之外而别为之论”[2]2221。此处明确了两点,一是太极是天地万物之理,就是说太极是本原之理;二是太极之理就存在于天地万物之上,不能离开天地万物来抽象地论太极之理,因为“道流行天地之间,无所不在,无物不有”[2]2221,理存在于宇宙天地万事万物之间,万物都具备此理。其次,关于宇宙的形成,陈淳认为是阴阳二气流行生生不息的结果,“盖二气流行万古,生生不息,不成只是空个气。必有主宰之者,曰理是也”[2]2223,当然气化流行必须是源于理的主宰。由此可见朱熹的宇宙观,尤其是理与气在宇宙本原和形成中的重要作用的思想对陈淳影响巨大。
朱熹宇宙观的影响还体现在南宋后期的魏了翁与真德秀的思想上。魏了翁认同朱熹关于宇宙的基本观点,他认为“风雨霜露,无非教也,此天之神;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此地之神;维岳降神,生甫及申,此山川之神;清明在躬,志气如神,此人之神”[2]2671。像风雨霜露、风霆流形、庶物露生等现象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自然界的规律,其实质就是阴阳二气的运动变化。此外,在宇宙的本原方面,真德秀认为“盖极者,至极之理也,穷天下之物,可尊可贵,孰有加于此者!故曰太极也”[2]2704,就是说太极是至极之理,就是因为太极是穷天下之理,所以称之为太极,乃是理之极致的意思。真德秀对于太极的认知和阐述与朱熹的宇宙观的相关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朱熹宇宙观的影响是非常重要的,综观黄榦、蔡沈、陈淳、魏了翁、真德秀等人的观点,可以看出他们对朱熹的宇宙观极为肯定和赞同,在论及宇宙的本原和宇宙的生成这些问题时,屡屡涉及朱熹的宇宙观。可以说,朱熹的宇宙观奠定了他们关于宇宙认知的理论基础。
朱熹自然观关注生命,更注重生命的道德价值,这方面的思想就是生命观。简单地说,生命观就是对于生命的认知和思考,朱熹的生命观对弟子后学的影响也很重要。
朱熹认为生命的本原是理,理是万物的本原,也是生命存在的依据。世间万物都是源于理,“天道流行,发育万物,有理而后有气”[3]36-37。万物之所以能产生就是因为有理,然后产生气,生命的形成离不开气,“人之所以生,理与气合而已”[3]65。生命是理气相合的产物,理是产生生命的根本和依据,气是形成生命的质料和依托,万物都是源于理,由气化生,人也是如此。
朱熹关于生命本原的思想被黄榦很好地继承下来。关于生命的本原,黄榦认为“人之生也,五脏百骸,各有自然之则”[2]2032,就是说人类生命的产生,生命存在的形成是有“自然之则”的。那什么是自然之则呢?其实“则”就是规则、原理的意思,那么自然之“则”也就是自然之“理”了,生命源自“自然之则”就是说生命源于理。而且这个“理”是不待人为就已经“完具”的本原之理,“自天之所为者而观之,则不待人为,而此理已完具矣”[2]2032。关于生命的形成方面,黄榦的看法主要体现在认同朱熹的“感格”祖先之气的观点上,认为“祖考之精神虽亡,而吾所受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以吾受祖考之精神,而交于所以为祖考之气,神气交感”[2]2033。秉持朱熹的生命观,黄榦认为祖辈先人的精神虽亡,但是后代子孙可以通过“神气交感”来感悟祖先的精神,这也就是朱熹曾经提出的“感格”祖先之气做法了,“神气交感”就是感格的关键所在。
蔡沈关于生命本原的观点也受到朱熹思想的影响,甚至加以发展有所创新。在朱熹生命本原是理的基础上,将朱熹思想中“理”与传统哲学中的“数”相联系,以“数”来说明“理”。他说:“天地之所以肇者,数也;人物之所以生者,数也;万事之所以失得者,亦数也”[2]2140。就是说天地、人物、万事的产生和形成都是因为“数”,这里的“数”具有某种规定性的意思,就是说宇宙天地万事万物都是由这个“数”派生的,可见此处之“数”有些类似于朱熹自然观中的“理”。关于人性,蔡沈提出:“人之一心,实为身主,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2]2150。意思有两个方面,其一,在人的心和身的关系上,心为身主;其二,人心之体就是“性”,人心之用就是“情”,人性是指仁义礼智,而人们的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则是源于人之“性”。由此可以看出朱熹生命观中关于人性部分的思想对于蔡沈的重要影响。
朱熹的生命形成观对陈淳产生重要的影响。陈淳认为生命是由阴阳五行妙合而凝形成,就是“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化生万物,此所以生之始也。得是至精之气而生,气尽则死”[2]2227。意思就是依据生命本原之理,阴阳五行运动变化化生万物,这就是生命的开始,生命的产生就是源自阴阳之气的变化,生命因气而生,气尽生命就结束了。由此可见朱熹的生命气化观点的影响,可以说陈淳的生命依据于理形成于气之运动的看法来源于朱熹的生命观。
魏了翁和真德秀主要在生命气化的观点上受到朱熹的影响。魏了翁对于鬼神魂魄的看法源自于朱熹的生命观,认为“宇宙之间,气之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在人则阳魂为神,阴魄为鬼;二气合则魂聚魄凝而生,离则魂升为神,魄降为鬼”[2]2658。至于什么是神?什么是鬼?魏了翁认为通通都是气的运动,并进而分析:在宇宙之间,气“伸”表现为神,气“归”体现为鬼;于人的生命而言,所谓的鬼神,魂魄这些都是阴阳二气聚凝升降而产生的。由此可见朱熹生命观对魏了翁的影响还是很明显的。真德秀在论述鬼神等观点时,说到“气之方伸者属阳,故为神;气之屈者属阴,故为鬼。神者,伸也;鬼者,归也”[2]2699,也是以气的伸屈运动来论阴阳,释鬼神。此外,真德秀在谈及自然造化化生万物时以鬼神作为比拟,他说:“阴阳二气,流行于天地之间,万物赖之以生,赖之以成,此即所谓鬼神也”[2]2699。毋庸细说,这些观点都体现了朱熹生命观对其的影响。
总之,朱熹生命观的基本看法是生命源于理形成于气,尤其是气在生命形成中的重要作用以及在生命存在过程中的重要性的思想影响颇大,从黄榦、蔡沈、陈淳、魏了翁、真德秀等人的相关思想看来,他们关于生命的观点基本上是源于朱熹的生命观。
朱熹的天人观认为天与人本质同源,人是天地间最灵之物,人在宇宙万物中的具有重要地位。朱熹天人观中关于天人本质同源的观点对其弟子后学影响较大。
朱熹认为“天人本只一理”[3]387。天与人都是源于理,也正是因为本原相同,所以二者在本质上是相通的,就是因为“仁”,“天地生这物时便有个仁”[3]383,仁是宇宙天地的生生之理,而人作为“天地之心”[3]1165能够在实践中以自己的仁心实现天地之仁,辅助自然实现化育之功,所以说天人本质同元。
朱熹天人观的影响首先体现于黄榦的相关观点上。黄榦提出“天以是心而成万物,人以是心而成万事,故曰天体物而不遗,犹人体事而无不在也”[2]2032。此处将天和人并举,认为宇宙天地万事万物的本原是理,人类生命的本原也是理,也正是因为本原是理,所以在天和人之间存在着相通性,“天一生水,水便有形。人生精血,凑合成体,亦若造化之有水也……只以此配之,则人身便是一个造化,理自分明”[2]2031。此处,以“天一生水”和“人生精血,凑合成体”来做比较,以自然因素来解释人的种种功能,说明了源于本原之理的万物所具备的道理是一致的。至此,朱熹所认为的天人同源、天人相类的看法在黄榦的思想中得以传承。
蔡沈在天人之理相通的看法上体现了对于朱熹天人观的继承。他认为世间之物都是理与气合,天人之间生生之理是相同的,即“有理斯有气,有气斯有形,形生气化,而生生之理无穷焉”[2]2146。世间之物都是先有理,再有气,气形成万事万物,同时,气的运动变化形成事物存在的种种状态,也正是气的运动变化体现出永恒的生生之理。此生生之理体现在天地自然上,就是“天地也,寒暑也,昼夜也,幽明屈伸以成变化者也”[2]2146。气的幽明屈伸的运动造成天地、寒暑、昼夜等的变化;体现在人类生命存在上,就是“含气者化,阳施阴化,而人道立矣,万物繁矣”[2]2146,气的阳施阴化的运动产生人类和万物生命。蔡沈认为气化生生就是天地之理和生命之理所具有的共通之处,可见朱熹关于天人本质同源观点对其影响还是较大的。
朱熹天人观对于陈淳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仁”实现天地之理的方面。至于什么是“仁”,朱熹认为仁就是天地生生之理,陈淳也认为“仁只是天理生生之全体,无表里动静隐显精粗之间”[2]2221。仁就是天理生生之全体,没有表与里、动与静、隐与显、精与粗的区别,意思是仁就是天地生生之理。而对于朱熹以“心之德”“爱之理”来解释“仁”,陈淳是极为赞同的,因为正是可以以人的仁心仁德来诠释天地生生之仁,所以人们才能在现实中去实现天地之仁。
真德秀关于“天地之心”的观点也受到朱熹天人观的影响。他认为“日月星辰、风雨霜露亦形而下者,其理即形而上者。以身言之,身之形体,皆形而下者,曰性曰心之理,乃形而上者”[2]2698。意思是天与人的本原是理,理是形而上的范畴,在自然则是天地之理,在人身则是心之理,即性;而如自然界中日月星辰、风雨霜露等现象、人身的物质存在都是由理决定的形而下的范畴。继而他提出“惟人受中以生,全具天地之理,故其为心又最灵于物”[2]2700。人之所以能够实现天地之理,就在于人与天地都是源于理,人是最灵者就因为人受天理之全,人的心又是最灵之物,故而要发挥此心之仁,便可以实现积极有为了。此处可见朱熹天人观中人为天地间最灵之物等观点的影响。
总之,朱熹自然观的影响较为广泛和深远,体现在黄榦、蔡沈、陈淳、魏了翁、真德秀等弟子后学的相关思想上,则主要是对于朱熹自然观中关于宇宙、生命和天人观方面思想的继承。弟子后学们对朱熹自然观的基本观点以继承为主,虽然发挥和创新不多,但这也说明了朱熹自然观内涵广泛和影响深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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