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手的舞蹈(一)

2017-03-08 05:02周立
银行家 2017年2期
关键词:人口印度农民

周立

编者按:中国和印度这两个国情类似的大国,近些年在国家发展上,进行着龙象之争。本文对比中印两国农村发展的基本情况,认为需要由“向西看”,到“相互看”的镜头重新对焦。依据对印度农村的调查,展示了印度多元而不合一、如影随形的贫困、信仰即生活等印度社会特征。对比了中国多元且能合一、土地革命传统以及受限制的社会生活等基本差异。通过“三只手”的分析框架,即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和社会的“第三只手”甚至机体的不同组合,探寻龙象之争中“三只手的共同舞蹈”。

背景

终于得机会去了印度。

更为难得的是,还能够去访问和调查印度特伦甘那邦的农村。

在印度,我发现印度人对中国感兴趣的程度,远远超过中国人对印度感兴趣的程度。一听说你来自中国,印度人就会冒出一连串的问题。比如,两位来自印度“硅谷”——班加罗尔的教授问我:“中国农村有互联网吗?农民能够使用手机吗?”海德拉巴的共产党员发问:“中国土地制度在改革,还能够保持社会主义制度吗?”当地的社会行动者好奇:“你们的中医和针灸如何了?”到了印度农村,听到的问题则有些不着边际:“中国?中国是哪里?”陪同我的一位年轻教授向我打趣:“在他们眼中,孟买就是另外一个国家的,更加不知道中国在哪里”。无论如何,印度人对异域的中国,充满了好奇。

在我参加的中印农村发展比较国际会议中,更多人对中国和印度在历史、文化、人口、宗教、农村等许多的共同之处和可比较性感兴趣。会议上,多数印度学者以中国为比较对象,来讨论印度问题。这也促使我进一步思考。在国际比较上,和中国最具有可比性的是印度,其他国家在基本国情和历史文化上,与中国差距都比较大。比如在人口规模上,中印两国是世界上仅有的两个超过十亿人口规模的国家,远远超过排在第三名的美国(3.2亿人口),更不用说其他国家。两国似乎进行着世界人口第一的竞赛。按照近些年增长趋势,印度人口在未来10年左右的时间内,会超过中国,成为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在农村人口上,中印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农民大国。印度农村人口占大多数,2015年占比67.25%,与中国1997年的67.11%相近(经过近20年的发展,中国农村人口占比在2015年已降至44.38%)。不仅是人口规模和城乡二元结构,从多样性而言,印度在语言、民族、宗教、文化和地区差异上,与中国国情也颇为接近,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历史背景看,两国同为文明古国,印度的历史比中国更长,近代的殖民历史和民族独立经历也很接近。印度1947年脱离英国殖民,获得民族解放,中国大陆则是1949年。印度建国之初有一个政治强人,叫尼赫鲁,中国有毛泽东。印度建国时,与英美对抗,学习模仿苏联,建立计划经济,而且计划经济一直实行到1991年,比中国还长。中国也同样模仿苏联体制,建立并实行计划经济体制,直到1978年开始改革开放。中国和印度,又都相继实行了市场化改革,因此,中印两国各方面情况都很接近,当印度人开始由“向西看”,到“向北看”时,中国人也需要学习睁开眼睛,由“向西看”,到“向南看”。也就是说,两国需要由以欧美为参照系的“向西看”,到以彼此为参照系的“相互看”。

长期以来,中国的目光是“向西看”。在做国际比较的时候,常常以美国或欧洲作为比较对象。这一视角虽有必要,但不免偏颇。美国只有200多年的历史,其农业和农村发展建立在殖民地跑马圈地的基础上。我们观察美国的行政区划,可以看到中西部各州之间的边界,像切豆腐一样的整齐,因为是按经纬线划分的。加拿大、澳大利亚也是如此,这是典型的欧洲衍生国。他们在殖民地基础上,发展起大农场经济。若我们对比观察中国和印度的地域边界,几乎没有一处是直的。这是几千年历史中,依据地理地形、战争、历史、语言、文化等诸多因素形成的行政边界,曲曲弯弯的。若再比较美国等欧洲衍生国的农业,和中印两国也大不相同。当初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的西部开发,是真正意义上的跑马圈地:谁只要把地平整出来,甚至谁的马先跑到那块地,这块地就归谁。比如2016年8月我访问加拿大安大略省的滑铁卢(Waterloo)地区,得知当地村镇聚落是按照一匹马一天的路程来设置的,中间则切分为若干农场。200年前,每个来垦殖的农民免费获得一百英亩,即607个中国亩的土地。这种跑马圈地的制度安排下,农村图景几乎都是这样的:很直的路边,是农户的宅子,宅子后边是农地,农地后边则是留给动物活动、家庭用材,和涵养水源的公共森林。这些大农场国家,没有村庄,没有传统的农村社会。从规模上讲,这些农场与亚洲小农经济基础上的农场规模,相距悬殊。按照每个农场的平均面积,加拿大是中国的590倍,美国是中国的357倍,澳大利亚是中国的382倍。这样算来,中国的农民就算减少到只有目前的1%,和这些国家仍有3~6倍的差距,仍然无法公平竞争。实际上,哪怕中国的城镇化推进到极致,到了美国式的水平(95%以上),劳均耕作面积与美国和加拿大仍然相差60到100倍。相比较而言,中国仍然是小规模农业经济,甚至是小农经济。笔者曾经算过,到2050年和2100年,中国小规模农业的面貌,仍无法改变,仍需要面对人多地少的基本国情,“城乡二元”会长期存在,未来百年内,中国的农村人口,仍然会超过当前美国的总人口。因此,中国与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在农业和农村发展上,是不可比的。而中印两国情况较为接近,印度人已经开始“向北看”,中国人也应该学习“向南看”。国情近似的两国,在“相互看”的过程中,才能找到真实的自己,和真实的对方。本文将聚焦农村发展中的龙象之争,以印度农村调查为依据,说明真正的发展,是政府、市场和社会“三只手的共同舞蹈”。下文将基于2016年9月赴印度海德拉巴和特伦甘纳邦的农村调查,通过龙象之争的诠释,来做出说明。

农村发展中的龙象之争

一直以来,中印这两个人口巨国、文明古国、农业与农民大国,各自带着深藏不露的文化优越感和自卑感,在现代化进程中,进行着龙象之争。经过长时期的经济高速增长,当前的中国龙和印度象,均放慢了增长速度,进入了各自的“新常态”。在中国,很多宏观经济学者热烈地讨论着走出经济增长谷底的时间,是V型反转、W型反转、U型反转,还是L型经济的谷底常态,甚至有人抛出“探不到底”的观点。在印度,我也遇到一位研究印度经济增长的经济学教授,他认为印度这几年经济增速比中国高,但也在放缓,之后也很难再回升。而且,象的速度历来很慢,这只印度象,过去和现在,都在享受着慢速度,以至于有了一个“1%先生”的称号。但也由此经受着与中国龙相形渐远的煎熬,因为印度的传统太强大,一直纠缠在现代化进程之中,使其现代化难以邁开步伐。曾经,中国的传统也十分强大,但是,在150年前兴起的洋务运动,开启了传统和现代的纠缠,后来的新文化运动,也开始革新国人的观念。加之历经1840~1949年的中国百年战争,许多传统被打掉了。1949年以后,现代与传统的决裂更为明显。中国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以实现现代化为目标的国家。早在1964年,当时的周恩来总理就宣布了20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国家目标。而20世纪50年代,全球的现代化理论才刚开始成型。毛泽东领导下的中国共产党,用一只铁拳,打破一切旧世界,摧毁一切旧制度,把传统作为封建资修、残渣遗毒给扫荡了,使得中国的传统在一段时间内被涤荡一清,为现代化大机器的启动,创造了所向披靡的社会环境。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国人富裕起来以后,才重新萌生寻根意识,以“中国归来”为主题,儒释道等文化传统才开始逐渐归来。而在印度,则不存在“归来”的问题,因为其传统一直都在,一直很强大,也使之深陷传统和现代纠缠在一起的泥潭之中,举步维艰。

农村发展图景对比

在中印的龙象之争中,二者的农村发展情况如何呢?我们先对比当前基本国情。下文从农村人口、土地、农业产值、劳动力、农民分化和村庄分化六个方面,对中印两国的农村发展图景,做一简单比较。

农村人口。印度农村人口为8.33亿,占总人口的68%;中国的农村人口,按照常驻人口算,为5.97亿,占比43.9%,按照户籍人口算,是8.3亿,占比61%。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中国的农村人口都已经比印度少了。印度已经超越中国,堪称世界第一农民大国。

农村土地。印度有1.6亿公顷耕地,中国有1.33亿公顷耕地,相当于印度的83%。虽然中国的国土面积是印度的三倍多(印度为298万平方公里),但中国“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国土资源分布,使得中国的可耕地只占国土面积的12%。而印度则是平原占40%,山地占25%,高原占三分之一,山地和高原大部分海拔不超过1000米。比如,特伦甘纳邦所在地德干高原,其平均海拔为500至600米。与中国相比,印度不仅在耕地面积、地形条件上占据优势,其气候和土壤条件也为农业生产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印度绝大部分地区,一年365天都可以进行农业生产。反观中国,当前有着“东北熟、天下足”美誉的东北,每年可以生产庄稼的时间,顶多150天,黑龙江仅为100天。农业产值。印度的农业资源比中国丰裕,农业生产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也比中国强大。就农业产值占比而言,2013年印度农业产值占18%(但印度统计口径不一,看近几年的另外统计报告,有些宣称高达36%),中国则为9%。

农业劳动力。印度的农业劳动力占49%,半壁江山。其中64.1%是混合的劳动力,除了从事农业外,也打点零工,但这种打零工与中国农民工的概念不完全一样。印度的农民工多数是“离土不离乡”,很多人不完全离土,只是季节性地外出务工和务农,49.5%的农民有外出务工务农的经历。中国的农业劳动力,伴随工业部门、城市部门和出口部门的巨大需求,大量转移出去,农业劳动力占比,只有31%。2015年底的2.77亿农民工中,有1.7亿人“离土又离乡”,绝大部分不再从事农业。本地务工的1亿农民工,也多数不从事农业,属于“离土不离乡”的群体。

农民分化。相比而言,印度的农民分化程度更强烈,有82%的农民被称为无地农民或“边缘化农民”。根据国际行动援助组织的报告,56%的印度农民是无地农民。农民家庭若仅拥有1公顷以下的土地,被称为“边缘化农民”;拥有1至2公顷土地,则是小农民家庭。这些农民家庭依靠自己仅有的土地,很难糊口。与之相比,中国的农民分化没有那么明显。一个主要原因,是中国进行了土地革命,做到了“耕者有其田”(Land to theTi l l er)。而印度只做出了土地改革,没有办法像土地革命那样,彻底地改造人地关系。时至今日,印度还在通过各种各样的改革性努力,想要实现“耕者有其田”。比如政府号召地主“捐地”,或者收购部分土地,重新分配给无地农民。总体而言,收效甚微。以至于还有不少地区,不再寄希望于和平式的土地改革,而是通过暴力式的土地革命,来实现土地重新分配。在我访问的特伦甘那邦,以及北方的比哈尔邦等,还有人在丛林里扛着枪打游击,他们被称为“毛主义分子”。中国的农村土地在村内平均分配,使得每个人至少能有碗饭吃,既不贫穷,也不富裕,由此中国能够保持六七十年的长期稳定。當我们比较中国和印度农村巨大的差异时,不得不重新思考和评估中国革命,尤其是土地革命的长远社会影响,以及对中国发展模式的基础性支持作用。1949年以来,中国农民几乎没有因土地不均而发生分化,但1984年人民公社体制解体以来,出现了一个新的分化机制。这种分化首先是参与市场的程度和先后导致的。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以来,又有了一些更新的分化机制。有些人上升到精英阶层,握有政治资源、经济资源或者文化资源,从而有机会继续上升;有些人维持现状,或者进展不大。有些人则相对下落。总体而言,中国的农民分化,始终不像印度那样直接和强烈。

村庄分化。2002年,印度有1362个村庄,是5000人以上的大村,这些大村,可以被视同为一个城镇建设单位;到2012年,5000人以上大村数量增加至3894个,聚集的人口数量占农村总人口的23.54%。也就是说,印度村庄也在经历快速的分化,人口正在集聚。与此同时,有些村庄正在凋敝。印度学界对此提出了“准城镇化”的概念,为人口大村找到政策空间。笔者这几年依据调研,在中国也提出“就地村镇化”,思路比较接近。事实上,中国也正经历着相当剧烈的村庄分化过程,包括主动的和被动的。主动的过程指的是农民用脚投票,导致一些村庄空洞化,出现了凋敝;一些村庄出现了人口集聚,比如部分沿海地区和大城市周边地区的村庄。被动的过程,则是在城镇化进程中,用撤乡并镇、撤村并居等政策举措造成的。按照冯骥才先生援引统计报告所描述的,每天都有上百个自然村在消失。事实上,这些村庄多数并非在物理意义上消失,因为村庄建筑和常住人口还在那里,只不过在名称上消失,当然也带动了学校、医院、邮局、银行等公共服务的撤并。村庄的急剧分化,产生了“三个三分之一”的判断。按照李昌平先生的说法,三分之一的村庄,最终是要消失的,不具有居住的价值;三分之一的村庄,作为农业村镇保留;另外三分之一的村庄,则会进一步上升,人口集中,变为中心村或中心镇,值得重点建设。

印度农业发展情况

为了更多了解印度,我们还有必要对印度的农业人口、土地规模、雇佣劳动力、经营结构和收入来源等,进行更为细致的介绍。

人地资源分布结构。表1列出了印度农业人口拥有的土地资源规模结构和面积。由表1可见,无地农民在2002~2003年期间占10%,2012~2013年间占比降为7%,这是通过一系列举措、制度达成的,包括分配荒地、动员地主捐地等。但是边缘化农民的占比却在上升,从2002~2003年的70%上升至2012~2013年的75%,边缘化农民所拥有的土地占比从2002~2003年的23%上升至2012~2013年的30%。数据上看,土地改革颇具成效。但据了解,无地农民和边缘化农民新得到的土地,多为没有耕作价值的荒地或生地,地主捐出的土地和政府再次分配的土地,也多是这样的荒地。无地农民和边缘化农民无力改造这些农地,得到土地就撂荒,或者撂下土地去打工的情况,仍然频繁发生。表1可见,土地规模为中型、大型的农户占比和面积占比都在减少,这是经过大量的土地改革以后产生的。印度通过法律限制大地主拥有更多土地,使得他们献出土地,或者卖给政府由其分配。无论怎样,印度的农民分化虽然很剧烈,但是政府也在努力通过土地再分配,减少这种分化。

农业雇工情况。表2展示了不同耕作规模的农民家庭,雇佣劳动力的情况。比如,土地面积小于0.5公顷的家庭,不雇佣任何劳动力的占19.2%,雇佣1个人的占44.3%;2到3公顷的家庭,仅有9.6%不雇佣任何劳动力;3到4公顷的,仅有11.4%不雇佣任何劳动力。显然,经营规模越大,自有劳动力明显不足,就越需要雇佣劳动力。从表2的最后两列也可以看出,雇佣3个或4个以上劳动力的家庭占比,伴随着经营规模的扩大而增加。3~4公顷土地的农民,雇佣三个人以上的比例,已经接近六成(58.8%)。值得寻味的是,哪怕经营规模极小,如0.5公顷以下,也有80%以上的家庭,需要雇佣1个甚至更多的劳动力。可见,农业劳动力是印度农业最不可或缺的要素,一个直接体现,是印度各地广泛地存在季节工。主要原因,是因为印度农业目前几乎还是人力畜力农业,机械极少,劳动力成本很低,没有被资本替代掉的劳动力,仍是最主要的农业生产要素。

家庭经营结构。从表3中可以看出,就家庭经营而言,从事种植业的占92.6%,从事养殖业的占71.9%,可见,种养结合是绝大部分农户采取的行为。除种养结合外,还有9.4%的农户参加了其他农业劳动,14.7%参加了非农企业活动,49.5%有务工收入,另有19.1%参与了其他经营性活动。印度农户和中国农户一样,五行八作,多种经营。但印度的农业特征,尤其是农户种养结合的特征,比中国明显得多。当然,印度也有明显的地区差异。不同邦的表现,是不同的。表3中印度东南部的安德拉邦和特伦甘那邦,在种植业上明显占比高于全国,而养殖业较少。反之,印度西北部的旁遮普邦和哈里亚纳邦,在种植业上明显低于全国,养殖业则占比很高。东南两邦的外出务工活动,也明显比西北两邦活跃。

家庭收入来源结构。表4反映了印度农民收入的主要来源。其中,就全印度而言,种植业来源为主,占63.5%。养殖业占比很少,仅为3.7%,其他农业活动来源占1.1%。可见,印度农民则还主要以农业收入为主,占印度农民家庭收入的近七成(68.3%)。印度农民参加非农企业活动带来的收入,占4.7%,务工收入占22%,其他来源占5.1%。而中国农户的农业收入仅占家庭收入的30%多些,收入的一半以上来自务工收入。一个比中国更为传统的农业国家景象,大体浮现出来。同样,收入来源结构也有明显的地区差异。表4中印度东南部的安德拉邦和特伦甘那邦,在种植业收入占比上,明显高于全国,而养殖业较少。印度西北部的旁遮普邦和哈里亚纳邦,和印度最为东南角的泰米尔纳德邦,则情况类似。在种植业收入上低于全国,养殖业收入上明显高于全国。外出务工收入上,地区分化十分明显,东南两邦虽然务工活动频繁,但笔者调研的特伦甘那邦,雖然有57.5%的人有外出务工活动,但挣到的收入,仅占家庭收入的6.2%。安德拉邦的外出务工参与度(68.2%)和其收入占比(28%)也明显不匹配。反而西北两邦的外出务工参与度与收入占比,较为接近。这可能是工资的地区差异导致的。

小结:镜头重新对焦

曾经,印度的目光也是一直“向西看”,尤其是看它的宗主国——英国,以及他一直在意识形态上反对的美国。印度的一些富裕阶层,通常将他们的孩子送到英国。英国与印度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政治、商业、教育都使用英语,使得两国语言沟通畅通无阻。当印度开始反思他们的许可证制度,并最终于1991年决定不再担当“许可证大人”角色后,大量印度人的生活方式开始向美国靠拢。向美国移民的人口,也飞速增加。这与中国改革开放后的情况很类似。印度人在进行国际比较的时候也是言必称英国、美国。而现在,印度逐渐从“向西看”转变为“向北看”。温铁军先生2004年在印度北方地区调查归来后,写了一篇报告《无地则反——印度北方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谈到了印度北方农民学习毛泽东思想和游击战术,展开土地革命。曹锦清先生2015年在印度参加一个会议后,写了一篇文章《印度归来话中印比较》,也开篇表达了印度归来后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因为在会议上,许多印度人言必称中国。而中国对印度的了解和关注,与之形成强烈反差。无独有偶,《印度时报》也有报道抱怨说,研究中国的印度人实在太少,驻中国的印度记者也寥寥无几,印度人缺乏对中国的真正理解。其实,相比于中国,印度对中国的了解的热情要高涨得多。根据中国国家旅游局统计,2011年,访问中国的印度人将近60万人,同期增长10%。而访问印度的中国人只有13万人,虽然增长了20%,但与印度相差近5倍。目前在印的中国留学生不超过1000人,而在中国读书的印度人大约有10000人,相差十倍。在印度,虽然到处可以看到中国餐馆,但绝大部分不是中国人经营,只是取了一个中国的名称而已。在印度很少能见到中国人。而在其他地方,比如欧洲、美国,常常能看到中国人。可以想见,中国人对印度的兴趣不足,了解也是远远不够的。

印度人的镜头,已经重新对焦,转向了北方的中国。这值得中国人学习,不要总是“向西看”,也应开始转为“向南看”。与正在“向北看”的印度人,一同“相互看”,探讨这两个国情近似的人口巨国、文明古国、农业与农民大国,如何进行现代化转型,如何避免现代化陷阱,如何在传统与现代的纠缠中取得平衡。下文将基于对印度农村的调查,对印度和中国的农村,进行一手资料上的具体比较,从而探寻龙象之争中的“三只手”,和“三只手的共同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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