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大海的隔壁

2017-03-07 20:02向迅
民族文学 2017年2期
关键词:礁石大海

向迅

1

我被空降在了夏天。屁股还没有离开座位,就感觉到了外面的热。

白花花的阳光落了一地,而且还在持续不断地落着。山冈上方簇拥着一大块群峰般庞大的云团。它们的影子在地上缓缓爬行。云团之外的天空真是蓝。简直蓝死了。我只在故乡鄂西才见过那种不要脸的蓝,那种叫人欲罢不能的蓝,那种像拿着一把刀子直往心窝子里捅的蓝。其实,只要看一眼,就该感到难过了。

十天前,我刚刚去过一趟首都,最深刻的感受,莫过于糟糕透顶的空气——大街上灰扑扑的空气,怕也是有重量的。吸着吸着,嗓子眼儿就不大舒服了。干燥,发痒,充斥着异物感。南京呢,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人诅咒的阴雨天气已经持续好一阵子了。这样的坏天气带来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气温大幅度下降,每天都在下降。好像冬天已兵临城下了。两天前,我就是因为在出门时少穿了一件衣裳,当天下午就差点把两叶肺给咳出来了。

这一天,南京依然阴冷,我自是在衬衣之外加了一件夹克,而且背包里还备了一件黑白条纹相间的薄毛衫。我害怕回去时,招架不住那恶劣的天气而染上要命的风寒。这才十月下旬呢。

可在这个地方,我穿得实在是太多了。刚下飞机,背上就毛毛躁躁地热了起来,好像有无数只蚁虫在叮咬,好像每一根汗毛都直立了起来,难受死了。后来在车上与别人谈话时,我才知道,还有比我更难受的人。

那是从兰州赶来的藏族同胞刚杰·索木东。他一路往南,一路上都在脱衣服。最后到达三亚的时候,他已经借着飞机上那个狭窄的洗手间的掩护,把冬天从身上成功地扒下来了,只是那双鞋子露出了马脚。那是一双厚厚的用来御寒的鞋子。只要提到这双鞋子,他就显得有些窘,好像那是一条藏不住的尾巴。

“穿着也不热。我以为很热的。”他这样替自己辩护。事实上呢,如果不是他自曝其短,我们谁都不曾留意。而第二天,我们去海边的时候,他已穿得比谁都少了——仅仅一件颇具民族特色的短衫,一条及膝短裤而已。同一天呢,他举着手机对我们播报新闻说,故乡甘南下雪了。好厚的雪。

我和从吉林赶过来的朋友接上头后,在出站口大厅小坐了片刻——如果我也抽烟的话,一定会学着人家那样,跑到门口乘坐免费公汽的地方,站在那里,望着行色匆匆的人群在我面前像影子一样飘来荡去,望着白花花的阳光从天上像瀑布一样落下来,然后向一个陌生伙计讨一个火,美滋滋地抽上一支烟——我们并没有立即离开,还有更多的朋友会陆续抵达。我们要等他们。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穿越季节。这样说或许并不严谨,譬如七年前的那个二月——我还在长沙生活的时候,头一天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T恤了,可第二天气温骤降,竟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当然,我一定还经历过诸多与此类的事情。但这一次,与以往的经历似乎都有所不同。

這次,我是在同一天,从一座已经被深秋的肃杀之气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六朝古都,来到了一个夏天还没有退回到大海的地方。时光倒流了。我不禁在心里想,我们是否可以研制出一种能够载着我们在过去与未来之间来去自如的飞行器?

晚些时候,等到那位穿着一双深帮鞋子的刚杰·索木东和他的东乡族朋友钟翔赶上车之后,我们便向距三亚市仅有一个小时车程的目的地奔去。当地朋友说顶多五十分钟就到了,可我们感觉坐了一个多小时——从滚烫的下午一直坐到了凉风习习的掌灯时分。我们穿越了海岛的整个黄昏。

还记得出了市区之后,一道青色山冈在田野边沿蜿蜒起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的背后就是大海——我甚至已经听到了大海迈出的黄金似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是隐约可闻,而是清晰可辨。至少在我的意识里是这样。

像画布一样高悬头顶的蓝天,是大海沿着山冈的坡道一溜烟跑到天上了吧。我感觉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地赞美那个蓝天,尤其是那几位从首都来的朋友。

2

我一路上都在幻想大海,幻想能在途中遇见大海。猝不及防地遇见大海。

半个月前,当我得知有机会来这个海岛小住两三日之时,首先从我脑海里冒出来的,就是大海——不是“大海”这两个字,而是一座闪烁着蓝色荧光的大海。这种条件反射般的反应,或许与自小生活在内陆的大山里面,对大海怀抱着一种十分特别的感情有关吧。

对一个山里孩子而言,老师在课堂上告诉给我们的大海,与这个国家的首都,与美国纽约、法国巴黎、英国伦敦,与珠穆朗玛峰一样,都是遥不可及的所在——它更像是接近于理想的某种东西。它们几乎是可以等同的。那个时候,我们想象不出大海的样子,我们甚至还没有见识过那条深陷于峡谷的河流。

事实上,我在十余年前就见过大海。那是珠海的海,也是澳门的海。但那个大海,除了望不到边际这一点叫人兴奋外,其余形象与我心目中的大海相去甚远。它不仅水色浑黄,而且散发着并不好闻的鱼腥味。更重要的是,在那条情侣路上卖相机电池的小贩,利用“四”和“十”的谐音,骗了我们几块钱。

尽管后来,我又在北戴河和青岛见过大海,并且都受到过不小的震撼——在月夜端坐沙滩观海,是有别样的收获的。也就是在一个独一无二的月夜,我脑洞大开:大海其实是一座无形的寺院。我在那种与波涛的轰鸣声形成巨大反差的静谧里,感受到了它的那种让众生像礁石一样安静下来的力量——但仍心存幻想。

那个晚上,用完晚餐之后,我们先是在酒店的一角庭院站着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就跑到平武人羌人六的房间小聚了一番。刚杰·索木东、钟翔也先后来了。十点多时,大理的左中美也来小坐了片刻。与羌人六认识好多个年头了,许多事情已无需言语。那两位甘肃朋友,以前倒是没有见过,但都不陌生。两年前,还与钟翔老兄通过电话。终于见了面,自然有一些话要说。

那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夜晚。多年以后,当我们回首往事,记忆起这一次海岛之行时,必然不会漏掉这个侃侃而谈至凌晨的夜晚。那个时候,我们会更加相信,没有缘分,就不会相遇。可以明确预知的是,从此以后,我们这几个人想要一个不缺地相聚在另外一个侃侃而谈的夜晚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每一个夜晚,都是独一无二的夜晚。都将是构成我们记忆的夜晚。都将是属于历史的夜晚。我们正生活在即将消逝的生活现场。

在此之前,我们曾在庭院里谈起星星。刚杰·索木东,这个就着几颗花生米就可以喝上八两白酒的藏族诗人,遥望着跟海底一样深邃的天穹,蓦地怀想起了甘南草原。想起了草原上的星星。我用双手在胸前捏了一个硕大的圆,笑着对他说,“碗大的星星吧。”后来,我们在房间里谈论起了各自的父亲。

我们的父亲都在这一年夏天去世了。我们年轻的父亲,还来不及享受晚年生活,就意外地离开了我们。只不过,在这个必然要面对的生死问题上,坐在我右手边的藏族诗人要看得开一些,“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在这个问题上一直有些纠结。我说过要带父亲和母亲去首都看故宫,看长城,带他们去北戴河看大海的。记得在父亲病逝前夕,我举父亲的例子开导母亲说,人的一辈子太短暂,太不划算,所以趁还走得动的时候,要多出去看看。母亲情绪低落地回应,“一个人出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当然,把我们卡在这个夜晚的喉咙里的,不仅仅是父亲。还有诸多现实问题。譬如说居高不下的房价,难以抉择的事业,磕磕碰碰的工作……面对别人的问题,每一个人都像专家,都可以给出几条建议,但就是无法从自身的困境里跳脱出来。

或许就是在这样稍显暗淡的时刻,也不知是谁,忽然来了一句——“我们住在大海的隔壁。”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那个时刻,宽敞的房间里安静了两秒钟,我们甚至都情不自禁地朝阳台扫了两眼。那时的室外,已俨然一座静谧辽阔的大海了。即使站在阳台凭栏而望,也只是看得见一些尖顶别墅影影绰绰的轮廓。当然了,那并不是黑漆漆的大海,毕竟还有一些橘黄色的灯火点缀其间。

朦胧夜色里,依稀也能分辨出近处椰树的影子。那倒是黑乎乎的一团了。

当刚杰·索木东和羌人六把那瓶白酒彻底干掉时,已是深夜。想起次日一早就要去看海,我们便抱拳作别各自散去。

洗漱完毕后,我在阳台上默默地站了几分钟。我再次确证了一下先前的感受:夜色苍茫如海。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就像是躺在大海边的一块礁石上。

我知道它就在不远处。我感受到了它的存在。我呼吸到了它潮湿的气息。

3

第二天清晨,把我从梦中唤醒的,不是昨晚临睡时设置的闹钟,而是晃动在落地窗外的几缕金红色的霞光。我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往阳台的方向望了一眼,即刻被一幕奇异景象吸引了。

远处的房屋如黑色的剪影,亦如小小的黑色山丘,屏息凝神地矗立在地平线上。而房顶之上如海浪般奔涌的云层,已经有一部分被煅烧成金块了——更多的部分被镀上了一道响亮的金边。空白处的天幕也渐次呈现出至少十二种不同的颜色。即使是一百二十种,一千二百种,乃至一万两千种,也是有可能的。

我一下子明白過来要发生什么大事了,赶紧爬起来小跑到阳台上,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机。我要拍下那个神圣的时刻。两年前的九月,我在北戴河小住了二十多天,却没有在一个早晨去到海边。我白白错过了二十多次机会。

我记得羌人六兄弟在几年前写过一篇名为《发表了日出的群山》的散文。写他的故乡的。他的故乡四川平武,大约与我的故乡湖北建始一样,是被如马脊一样奔腾的群山死死围困着的一块土地。太阳从山冈之上升起来,然后在群山间奔跑,最后跌落于一道看不见的深渊。要是他出生于这个海滨小城,他或许会将标题更换为“发表了日出的大海”吧。不过也未可知。

我相信这里的每个日出,都是大海发表的。世界上的每个日出,都是大海发表的。我也相信,一直沿着太阳的方向走下去,一准儿能与大海撞个满怀。事实上,在这个被大海包裹起来的海岛上,无论你朝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能抵达大海。大海,是岛屿的围栏。

我终是远距离地目睹到了海上日出的全过程,而且还在手机相册里留下了确凿无疑的证据。那轮被海水洗涤过的年轻太阳,以我想象不到的速度,飞快地跃上了房顶,继而借助这一跳板,一步跳到了空中——不,它更像是被一双金光闪闪的巨手托举到空中的。

更多的云彩被照亮了。先前瞧着黑乎乎的房子以及生长着热带植被的大地,在新鲜的阳光的照耀下,也像岛礁一样,一点点地从海面上浮现了出来,一点点地明亮了起来。一天的秩序形成了。一天的生活开始了。

在我看来,见证这个过程,无异于一次礼佛。一个更加宽阔的世界,已在不知不觉间向你打开了。当然了,这或许就是一瞬间的事。

也就是在这个上午,我撞见了幻想已久的大海。撞见了那座在几个小时前发表了日出的大海。

那是在去猴岛的途中。当画一样的海忽然一览无遗地出落在视野里时,坐在缆车里的我们激动不已,不禁大为赞叹。每个人都忙碌起来,“咔咔咔”地拍个不停。似乎谁也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画面。事实上,随便抓拍一个画面,都是一帧上好的风景照。这个架势,一定给人造成了误解:这群人肯定从未曾见识过大海。

以前,我认为宝石蓝的天空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也最能洗涤人的灵魂的,可这一天我才知道,原来还有比天空更蓝,更令人向往的事物;以前,我时常把天空比喻为海,或者是习惯性地将两者互换,看来这也是值得斟酌的。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它们确实像极了一对孪生姐妹。

密密麻麻的船只停泊在微波荡漾的海面上。在高空俯视,那些插在船头的旗帜竟跟红灯笼一样给人以十分美好的感觉。海岸边鳞次栉比的房屋以及远方像海浪一样起伏的山冈,逐渐化为背景。那个更加宽阔的世界,正迎头赶来。

逛完猴岛,我们沿着海岸线遛了一圈。

这才是真正接触大海的开始。那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修筑在弯弯曲曲的海堤上。一边是马尾松和灌木丛扎根的山坡,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海堤下堆积着许多房子般大小的黑色礁石——每一块礁石,都像是一座小小的山峰,都像是一座供人修行的庙宇。

还在观光车上的时候,面对这座看不到边界的大海,有人激动得问了这样一个近乎天真的问题,“海的那边是什么?”很多人笑着抢答道,“还是海。”更有人说,“看见这样蓝的海,就想跳下去。”

我也想跳下去。可惜我不会游泳。但我还是下水了。滚烫的太阳与滚烫的沙子阻止不了我们与大海亲近的脚步。

蓝色的海浪,一浪接一浪地从大海深处涌动过来,在沙滩上,在我们的小腿上掀起雪白的浪花,继而又迅速地退了回去。裙角,裤管,都被打湿了。我怀疑这只是大海在永无止息地练习奔跑。这只是一个它永远也玩不腻的游戏。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它把海底的一些小东西捎上了沙滩。那些漂亮的海贝,白色的珊瑚,是它赠送给我们的礼物。

已不记得是在观光车上,还是在那个观海台了,我忽然有了意外的发现——眼前这座清澈无比的蓝色大海是倾斜的。它从看不见的远方一直倾斜过来——我甚至感觉它随时都有直立起来的可能。

这面巨大无比的镜子,映照着所有人的理想和光辉岁月。或者说,所有人的理想和光辉岁月,包括那些早已泯灭的,都在一瞬间被这面镜子激活了。

于是,我们有了一小会儿沉默。礁石一样的沉默。沙子一样的沉默。时间一样的沉默。

4

或许是在前往大海的途中吧,我忽然萌生了有朝一日在这个海滨小城定居的想法。想着每天晚上,都能去天下最美的海边散步,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我不是作家王刚。就是那个担纲过《天下无贼》编剧的王刚。他早已在这个县城的某处海湾住了好几个年头了。但对我而言,要在这里买套小房子,尚且需要一些时日。

我确实喜欢这个地方。看了分界洲的海,就更喜欢了。五年前在内蒙古呼和浩特结识的李其文兄弟就是本地人。他是这次活动的东道主。他介绍说,等你们爬到分界洲岛的山顶,站在那里眺望一眼大海,就不想走了。

我们几个人——刚杰·索木东、羌人六,确实去寻找过那条通往山顶的道路,但误入了一片建在山腰的别墅群。由于时间较为紧张,也就放弃了。不过,在我们歇脚的那个地方所望见的大海,已经叫人大为惊叹。

我没有记住歇脚处的名字。或许就是石碑上介绍的海南岛南北的分水岭——牛岭吧。一个异常险要的地方。但在那里望见的大海,也实在是壮观。

百尺悬崖之下的大海,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翡翠般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星星的光芒。沿着一道险峻陡峭的石梯下行到礁石上拍照的几个游客,变成了一个个黑点。碎玉似的浪花在他们的脚底下舔舐着黑色的礁石。

面对这座与时间一样古老而浩瀚的大海,面对这座既可以吞噬一切又可以诞生一切的大海,面对这座既喧嚣又孤独的大海,我不知道是该呼喊,还是沉默。正如简人在《采石场背面的大海》中说,“——如果我呼喊,整个大海像个哑巴!——倘若我沉默,一切也会消失……”

以前,在洞庭湖和太湖游玩时,我都产生过这样一种错觉,即当我乘坐快艇到达湖中的小岛时,总以为抵达的是另外一块大陆。可这一次有些不同。我的头脑相当清醒。我们是在一座岛屿上,而不是身处大陆的某个角落。

我想,是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修正了某种根植在我内心的傲慢与偏见,修正了那种长久以来弥漫在我们头脑中的自我意识和中心主义。

我终于禁不住那股靛蓝色的诱惑,顶着海南十月下旬的烈日,尾随刚杰·索木东踏上了那条陡峭异常的石梯。羌人六早已在那儿了。他独自坐在那块巨大的底部被浸泡在海水里的礁石上,望着眼前动荡不安的翡翠沉思。

天地都安静下来了。有两三只指头大小的黑色渔船,驮着一船斑斓星辉,在远方缓缓移动。几丛灌木,在看不见土壤的礁石滩中吐露着翠绿的芬芳。在这节骨眼上,时间也跟着静止了。

很多東西,在这里是永恒的。我们看见的这些波澜壮阔的景象,既是许多年前的样子,也是许多年后的样子。

举头回望我们的歇脚处,才知晓那分界岭的巍峨。它简直就是一座气象宏伟的庙宇。一头史前巨象。穹庐般的天空,肯定也是被它给顶高的。

我的心怦怦直跳。有一种岩浆般的东西在我的身体里回旋升腾。

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我发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实:我们前往人间寺庙朝拜,都是往高处去;而前往大海——这天然的庙宇,无一例外地都是往低处去。但这并不能减少它的庄严,也不能减少人们对它的敬畏。

我也由此怀疑,人间庙宇都是模仿大海的产物。那些宣扬仁爱、慈悲与自由、平等的宗教思想,是否也与大海对他们的启示有关?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这一天的大海。它在正午的阳光下,“仿佛闪光的硬币,而寂静,只是一记空缺的重拳。”(见简子《采石场背面的大海》)

离开这个名叫陵水的海滨小城的前夜,我在宽敞的阳台上睡了大半宿——尽管夜晚的陵水,有一些凉意。我睡在那里,不为了观看满天繁星,只为了更为深刻地感受那股子气息。我要把那股子气息带到大陆。带到多雾霾天气的南京。

那天中午,李其文兄弟开车送我前往火车站的途中,我们就岛屿写作交换了一些意见。我对他说,海南应该是出大作家的地方。这么开阔的地理环境。

可是他并不这样认为。他说,因为距离大陆较远,海南一直比较封闭,人们的生活也相对稳定,没有多少人像你一样有那样丰富的生活经历,从这个省份跑到那个省份。我们到大陆去,顶多住上几天就回来了,不可能对那儿的生活与文化有更深刻的感受。所以,我们的作品也相应地呈现出比较单一的特征,写不出那种复杂的波澜壮阔般的长篇大制。

半个月后,我在另外一个朋友口中,也听到了类似的表述。他说,许多在海南生活了多年的作家,并没有写出一部十分厚重的作品。他们的作品,都是在大陆写出来的,或者说,他们写的,都是大陆生活。

看来,有的时候,开阔也是一种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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