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 信
2017年6月2日- 5日,第16届亚洲安全峰会(香格里拉对话会)在新加坡举行,来自亚太地区32个国家、共计500多名代表参加了会议。一年一度的香格里拉对话会,是目前亚太地区安全对话机制中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多边会议之一,每年都会吸引地区及世界主要国家高级防务官员和相关领域知名学者参与。今年,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出席会议并作了重要演讲,受到世界各国的高度关注。马蒂斯的演讲看似为美国亚太战略勾画了一个政策框架,但其所言是否能预示美国亚太政策的未来走向,需要结合此次会议情况做进一步分析。
此次安全峰会与往届相比,最大的变量是美国政府更替后的亚太政策。为纠正小布什政府过度关注反恐而疏于对亚太地区投入的现实,尤其是平衡中国的地区影响,奥巴马政府提出“亚太再平衡”战略,力推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加大美在亚太同盟体系的网络化进程,等等。而特朗普上台后,进行了一系列“去奥巴马化”的调整:高调宣布退出“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核心经济部分TPP,频繁批评韩国和日本等传统盟友“搭便车”,要求其加大对自身安全和美国驻军的投入,同时提升对欧洲和中东事务的关注度,并在上任后短短3个月内3次在中东地区用兵。
尽管朝鲜核导问题是特朗普政府对外政策的重点问题之一,但无论是横向与欧洲、中东地区相比,还是纵向与奥巴马政府相比,特朗普政府目前对亚太地区的整体安全投入都较为有限。此外,海湖庄园会晤后,中美两国元首达成多项务实成果,为两国关系平稳过渡定下了总基调,并在控制朝鲜半岛局势方面进行了密切的战略协作。美国针对亚太地区事务的政策调整和中美关系的迅速走近,使日本、澳大利亚等美国盟友对特朗普的亚太政策充满疑虑,也引起了本地区其他国家的高度关注。[1]Idrees Ali and Colin Packham,“ U.S. looks to reassure allies as concerns grow about American global role,”June 5, 2017,http://www.nydailynews.com/newswires/news/national/u-s-reassure-allies-concerns-grow-american-global-role-article-1.3222099.
此次香格里拉对话会是特朗普政府高级官员首次出席亚太地区多边机制,并阐述美国关于亚太地区的政策立场。[1]Abraham M. Denmark,“Mattis Should Explain Trump's Asia-Pacific Strategy, if One Exists,”June 1,2017,http://foreignpolicy.com/2017/06/01/mattis-should-explain-trumpsasia-pacific-strategy-if-one-exists/.就在香会前一天,特朗普宣布退出《巴黎协定》,遭到美国内外的普遍批评,更深化了其他国家对特朗普政府战略不确定性的担忧。正因如此,尽管对马蒂斯的演讲关注度很高,但部分专家也表示不能轻易听信其“一家之言”,毕竟目前还没有人能阻止特朗普政府政策的“朝令夕改”。[2]Goh Sui Noi,“Why James Mattis' reassurance fell a little short,”June 5,2017, http://www.straitstimes.com/asia/east-asia/why-mattis-reassurance-fell-a-little-short.
耐人寻味的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五大盟友中,只有日本和澳大利亚派国防部长(防卫大臣)与会;菲律宾则保持了从去年开始的低调风格,仅派副部级的国防政策次长出席;韩国无部级官员参会;泰国无正式代表与会。中国军方代表团与前两年的风格也有所区别,仅由军事科学院副院长何雷带队,代表团人数较往届也大幅减少。
从会议发言上看,各国代表的表态基本延续了各自政策走向,未明显超出此前学者和媒体的预期。其中,美、日、澳三国防长的发言如出一辙,像是经过提前“对表”,均从“基于规则的地区秩序”出发,分别就朝鲜问题、东海南海问题、极端恐怖主义及同盟关系阐述各自政策,立场基本一致,只是在内容和语气上略有区别。
在发言中,马蒂斯首先肯定了与中国的合作关系,赞赏中国在朝鲜问题上发挥的关键作用,表示美国愿意与中国加强相互理解与合作,减少误解误判,避免发生冲突。而后,他不忘批评中国,以安抚盟友,称无法容忍中国“侵犯国际社会利益、削弱基于规则的秩序的行为”,表示美国将一如既往地支持亚太地区盟友和伙伴国,继续致力于维护亚太地区的稳定与安全。日本防卫大臣稻田朋美高度赞赏马蒂斯提及“基于规则的秩序”,表示将继续密切美日韩三边安全合作,加大对朝鲜施压力度,敦促朝鲜放弃核导项目;指责“某国”在东海和南海“基于违反国际准则的主张”,谋求单边改变现状,在东海派船不断“入侵日本领海”,在南海不但不遵守国际仲裁结果,还将扩建岛礁用于军事用途;强调加强美日韩同盟体系,共同应对面临的挑战。[1]“Speech by Defense Minister Tomomi Inada, ”http://www.sg.emb-japan.go.jp/files/000261967.pdf.澳防长呼应了美日在朝鲜半岛问题、南海问题和同盟关系问题上的立场,但语气相对缓和。[2]“Minister for Defence - 16th IISS Asia Security Summit: The Shangri-La Dialogue, ”https://www.minister.defence.gov.au/minister/marise-payne/speeches/minister-defence-16th-iissasia-security-summit-shangri-la-dialogue.
与美日澳三国形成鲜明对比,俄罗斯副国防部长亚历山大·福明中将批评“有些国家”干预其他国家内部事务,不顾其传统和民族认同,将本国发展模式强加于人,导致世界局势升级和恶化;呼吁各国政府响应普京总统在2015年联大会议上提出的建立国际反恐联盟的倡议,同时介绍了俄罗斯在叙利亚反恐问题上所作的大量努力;指责美国在朝鲜半岛部署“萨德”等反导系统,帮助日本提升反导能力,不仅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反而加剧了地区紧张局势,俄罗斯正考虑在边界地区部署反导系统,以维持地区战略平衡;美国同盟体系是冷战产物,已无法有效应对当前所面临的地区和全球挑战,俄罗斯希望与各方一起,共同改善亚太安全架构。[3]“Russian Deputy Defence Minister Lieutenant General Alexander Fomin participated in the 16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Security in Asia‘Shangri-LaDialogue’,”http://eng.mil.ru/files/Vustuplenie_ZMO_na_Shld2017_angl.pdf.
东盟国家防务官员普遍表示了对当前形势的担忧,尽管各方为维持和平、安全和稳定作出努力,但传统威胁和非传统威胁给地区繁荣和发展带来挑战;南海问题、朝鲜核问题和恐怖主义引发地区不稳定;东盟和中国需要讨论具有约束力的“南海各方行为准则”,以防止和管控突发事件。东盟秘书长黎良明呼吁朝鲜半岛实现无核化,并尽快重启谈判,缓解紧张局势。此外,越南代表团团长阮德海中将表示,香会为东盟国家与美国谈论挑战、加强合作提供了很好的机会。马来西亚代表介绍了其在反恐上的经验。菲律宾和缅甸强调通过合作维护地区和平、稳定和发展,尤其要重视东盟防长扩大会议这一机制。[1]“Shangri-La Dialogue 2017 seeks a common ground for regional security,”http://vovworld.vn/en-US/spotlight/shangrila-dialogue-2017-seeks-a-common-ground-forregional-security-547681.vov.
特朗普总统宣布美国退出TPP后,亚太地区国家舆论哗然:有人认为这标志着奥巴马时代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宣告破产,美国势将退出亚太;有人认为特朗普会继承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战略中的军事部分,继续留在亚太“制衡”中国。[2]Suthichai Yoon,“Trump's new rebalancing act in Asia:‘Peace through strength’? ”December 08, 2016, http://thaicooking.nationmultimedia.com/news/opinion/suthichaiyoon/30301621.整个亚太地区都被笼罩在特朗普政府不确定性的“阴云”之中。马蒂斯选择在此时出席香格里拉对话会并做演讲,确有“澄清误解,指引未来”之含义,其演讲也因此成为分析特朗普亚太政策的重要依据。
在会上,马蒂斯作了整场会议中篇幅和用时最长的演讲,内容庞杂。主要可概括为以下几点:一是关于朝鲜半岛问题,朝鲜是亚太地区和平与安全的最紧迫威胁,美赞赏中国在推动朝鲜半岛无核化问题上所作出的努力,同时澄清美方目标是促使朝鲜弃核,而非政权更迭;二是关于中美关系,作为两个最大的经济体,竞争不可避免,但冲突并非不可避免,美希望通过在外交、经济上与中国接触,确保中美关系不仅有利于两国,也有利于地区乃至整个世界,但不排除中美有发生贸易和政治摩擦的可能;三是关于南海问题,美不能接受中国“侵犯国际社会利益、削弱基于规则的秩序的行为”,中国在南海的岛礁建设违反国际法,且与其他地区国家的岛礁建设性质不同,不仅侵犯他国利益,还排除了解决争端的非敌对方式,美政府认为2016年的南海国际仲裁结果具有约束力;四是关于同盟关系,美不会将“盟友、伙伴、与它们的关系,以及它们的安全能力作为谈判筹码”;五是关于反恐问题,美将继续帮助菲律宾等盟友和伙伴提高反恐能力。[1]“Remarks by Secretary Mattis at Shangri-La Dialogue, ”https://www.defense.gov/News/Transcripts/Transcript-View/Article/1201780/remarks-by-secretary-mattis-atshangri-la-dialogue/.
如上所述,马蒂斯在本届香会上的演讲真正想向地区国家传递的信息有三条:一是朝鲜核导威胁必须解决;二是愿意与中国加强合作,避免冲突;三是美国将继续力挺盟友,以制衡中国。不难看出,三个目标本身都很有难度;特朗普既想让中国帮忙,又想跟盟友一起遏制中国的意味凸显。然而,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原因如下。
目前,特朗普执政已5个月有余,但其外交团队仍严重缺编,尤其是涉及亚太地区的关键岗位。特朗普政府至今还未选出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副国务卿约翰·苏利文 (John Sullivan) 也是5月刚刚履新。[2]“U.S. Senate Confirms John J. Sullivan to be Deputy Secretary of State,”https://diplopundit.net/2017/05/25/u-s-senate-confirms-john-j-sullivan-to-be-deputysecretary-of-state/.相比之下,前几任副国务卿中,只有理查德·阿米蒂奇(Richard Armitage)是3月就职,劳伦斯·伊格尔伯格(Lawrence Eagleburger)、克里夫顿·沃顿(Clifton Wharton)和吉姆·斯坦伯格(Jim Steinberg)均在1月就已上任。[3]“Commentary: Who's manning the Trump administration's Asia policy shop?”http://www.channelnewsasia.com/news/asiapacific/commentary-who-s-manningthe-trump-administration-s-asia-policy-8807952?cid=FBcna.雪上加霜的是,特朗普还大幅削减了外交预算,迫使国务院裁减2,300个职位。[4]“Tillerson Set to Cut 2,300 Jobs From State Department Under Trump Proposal, ”https://sputniknews.com/us/201704291053127823-tillerson-cuts-diplomacy-jobs-trump/.
此外,需要参议院批准的华盛顿和驻外使领馆重要岗位约200个,而特朗普与国会、媒体的紧张关系,使得其提名人选获得通过的难度进一步加大。此外,特朗普竞选团队与共和党以及建制派的矛盾几乎难以弥合。与往届新老政府交替不同,本届政府很少有共和党人和相关专家愿意加入特朗普团队。据报道,目前已有120名专家公开表示不会加入特朗普政府,其中不少是亚洲安全问题专家。那些没有将自己排除在外的专业人士也都在观望新政府能否形成系统一致的亚洲政策。这就导致特朗普政府的国家安全部门中亚洲问题专家过少,在政府对亚洲事务决策中形成“思想领导和经验经历的真空”。[1]“Commentary: Who's manning the Trump administration's Asia policy shop? ”http://www.channelnewsasia.com/news/asiapacific/commentary-who-s-manningthe-trump-administration-s-asia-policy-8807952.截至目前,特朗普政府处理亚太事务仍然采取“一事一报”模式,缺乏有效的总体统筹和战略共识。
首先,“通俄门”事件持续发酵。特朗普强行解雇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美国政界甚至出现弹劾总统的呼声。联邦调查局对此感到愤怒,视之为特朗普的“宣战”,更坚定了其调查俄干预大选指控的决心。[2]“Julia Edwards Ainsley and Steve Holland. Former FBI Chief Mueller Appointed to Probe Trump-Russia Ties,”May 17, 2017, https://www.usnews.com/news/topnews/articles/2017-05-17/more-us-republicans-back-independent-probe-of-trumprussia-ties.其次,美国陷入严重政治分裂。特朗普与政界建制派的关系紧张,使得本未在国会参议院拿到“完全通过60票”的共和党力量被进一步削弱,部分共和党议员甚至与民主党联手,共同反对特朗普提案。正因如此,特朗普的禁穆令、医保案等多项提案难获批准,基础设施建设、隔离墙计划等宏伟计划备受质疑,对内施政困难重重。美国就业水平虽有一定改善,但整体效果仍不明显,特朗普的支持率也一路下滑,成为美国近几十年来支持率最低的总统。[1]“Trump just received the lowest approval rating in recent history for a new president, ”https://finance.yahoo.com/news/trump-just-received-lowest-approval-214502067.html.
在美国的民主体制中,国内支持率是反映美国总统执政地位的标志性指标。国内地位不保,自然就没有太多心思去管国外的事。由于政府运转乏力,政治分裂严重,特朗普能够主动分配的精力和资源也非常有限。这些有限的资源中,除去国内的投入,可用于国外的投入较往届政府少了很多。例如,特朗普总统与外国领导人的接触频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亚太事务在其对外事务中的比重。从其1月20日上任至6月9日,特朗普与外国领导人通话共63次:与欧洲和中东国家领导人通话36次,占比57%;与亚太国家领导人通话11次,占比17%,其中6次与朝鲜核导问题有关。特朗普与外国领导人会面共30次:与欧洲和中东国家领导人会面24次,占比80%;与亚太国家领导人会面4次,占比13%,其中3次朝鲜核导是会面谈论的主要议题。[2]“Statements and Releases,”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and-releases?term_node_tid_depth=41&page=5.
正是囿于其可分配的精力和资源有限,与奥巴马政府相比,特朗普政府在亚太地区的做法有了一些新的变化,这一点在中美两国元首海湖庄园成功会晤后尤其明显。一是特朗普上台以来,美国海军的例行性自由航行行动曾一度中断近5个月,与往届政府相比,总体频率有所降低,次数有所减少;二是特朗普在试探受挫后,多次公开表示支持“一个中国”原则,对台军售批准前也被长时间搁置,[3]“Taiwan arms deal in limbo as Trump courts China,”https://www.intellinews.org/united-states/the-washington-post/2017/05/08/taiwan-arms-deal-in-limbo-as-trumpcourts-china/.美政府对台湾问题的介入较以往有所淡化;三是尽管美反华人士不断呼吁,但特朗普对人权问题基本没有触碰;四是虽没有证据表明美国是否施加了影响,但日本在东海的挑衅动作有所减少,中日两国执法船未发生严重对峙事件。然而,尽管特朗普上任后作出了一些看似有利于中方的调整,但并没有放弃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传统盟友,只是调整了奥巴马时期强调的“网络化”大同盟关系的做法,转而寻求双边、小多边同盟关系。遏制与接触仍将是美国对华政策的两个方面,这些有利于中国的政策调整都是有条件且是暂时性的,寄望其一朝改弦易辙,恐怕是不现实的。
从特朗普上任后几个月的具体行动来看,为扭转当前面临的不利态势,特朗普可能从以下两个方面寻求破局:一是回应国内安全关切。当前,朝鲜核导和恐怖主义是美国面临的主要安全关切。朝鲜发展洲际弹道导弹与核武器结合的技术,使美国人在冷战以来首次明显感到本土安全受到重大威胁,二战后建立的核不扩散体系也可能因此而彻底崩溃,特朗普处理朝鲜半岛问题的实质,其实就是解决美国的安全关切,以争取更多政治资本。此外,2001年的“9·11”事件以及全球反恐形势的一系列变化表明,恐怖主义的扩散,使美国得天独厚的地缘安全优势被前所未有地削弱了,让美国人对恐怖主义深恶痛绝。安全和稳定是社会取得发展和繁荣的重要前提,这两种威胁自然就成了特朗普政府对外政策的重点。二是改善美国经济状况。特朗普之所以能够当选,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握有大多数选票的蓝领阶层感到,绝大部分国家资源已被以希拉里为代表的精英阶层垄断,生活长期无明显改善。特朗普虽无政治经验,但其竞选时宣称的扩建更新基础设施、改善经济形势的承诺给美国中底层民众带来了希望。然而,特朗普上任后,美国僵化的政治官僚体系和盘根错节的利益樊篱使其竞选承诺迟迟难以兑现。以上问题已成为事关特朗普执政基础的紧迫问题,对特朗普政府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经略同盟体系、推广自由主义价值观等传统政策重点。
在这两方面,能够帮助特朗普走出困局的最大帮手是中国。在朝鲜问题上,苏联解体后,中国成为朝鲜的主要经济援助国,同时也是其最大的粮食进口国和煤炭出口国。在反恐问题上,中国不仅坚决打击国内恐怖分子,也愿意积极参与国际反恐合作。外交部长王毅在答记者问时表示,“中国也是恐怖主义的受害者,面临‘东伊运’暴恐势力的现实威胁,我们将本着相互尊重、平等合作的精神,同各国一道共同应对恐怖主义带来的新威胁和新挑战”。[1]王毅:《中国也是恐怖主义的受害者》, 央广网,http://news.cnr.cn/special/2015lh/zb/wy/zy/20150308/t20150308_517925245.shtml。此外,中国是向联合国派遣维和人员数量最多的国家和向联合国维和行动出资第二多的国家,在反恐方面也拥有雄厚的资源和丰富的经验,中美开展反恐合作或协作是一件对全世界都有重要意义的事情。经济上,中国近年来保持着持续稳定的发展速度,不断拓展在全球各领域中的经贸合作。世行对2017年、2018年和2019年中国经济增速的预期分别为6.5%、6.3%和6.3%。按此计算,中国将为未来三年全球经济增长贡献35.2%的增幅,中国的经济产出将增长2.3万亿美元。[2]“Half of expected world GDP growth in the next 2 years will come from the US and China,”http://www.businessinsider.com/global-gdp-growth-contributions-chart-2017-6.如果美方愿意参加中方的“一带一路”建设,将为中美未来的经济合作提供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突破性”机遇。作为两个最大的世界经济体,中美经济具有较强的互补性,加强彼此经济合作不仅有利于特朗普改善国内经济局势,对整个世界都将是很大的贡献。
然而,在美国仍有很多人视同盟体系为其维系国家实力和全球地位的基石,将地区盟友和伙伴国视为其重要的战略资产。这些落后观念导致美国亚太政策时常被盟友拖累,难以有效维护美国利益。近年来,看到中国迅速崛起,与中国在东海有领土争端的日本和在南海对中国军事实力增长严加防范的澳大利亚,极力拉拢美国介入亚太事务,希望在中国成为地区“霸主”之前围堵和遏制中国。与此同时,美视中国为其战略竞争者,担心中国不断增长的国家实力和地区影响力,会威胁到自身在亚太地区的主导地位。因此,奥巴马上任后提出“亚洲再平衡”战略,力推亚太同盟体系网络化发展,鼓动日、菲、越等与中国有领土争端的国家联合起来,加大对中国的制衡力度。特朗普上台后,将执政重点调整至国内,认识到中国在其解决国内关切问题上可发挥重大作用,所以奉行实用主义的特朗普以海湖庄园会晤为契机,与中方就朝鲜半岛无核化和中美贸易合作达成重要共识,为后期缓解半岛紧张局势、加速中美贸易谈判进度奠定前提条件。中美关系的平稳过渡,让美国的亚太盟友忧心忡忡,担心特朗普政府奉行实用主义,不再坚守对盟友的安全承诺,甚至将与盟友的关系作为与中国进行利益交换的筹码。
可以看出,美国亚太同盟体系已与其自身战略利益构成严重矛盾,是追随盟友利益制衡中国,还是与中国合作解决自己国内问题,已成为特朗普政府的两难战略选择。马蒂斯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的演讲,就反映出特朗普政府当前在战略决策上的矛盾心理。总体来看,马蒂斯的演讲并不十分具有说服力,毕竟美国亚太政策的最大不确定性在特朗普本人,而非马蒂斯领导的国防部。[1]“The Truth About Trump's Asia Commitment Problem, ”http://thediplomat.com/2017/06/the-truth-about-trumps-asia-commitment-problem/.
香格里拉对话会被很多国家当作陈述本国和分析亚太或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平台。然而,今年马蒂斯的讲话实为平衡各方利益的一个矛盾产物。不仅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综合多方面因素,笔者认为特朗普政府的亚太政策会有如下走势:
第一,美可能向重视亚太的传统政策路线有所回摆。当前,特朗普政府正处于在盟友利益和美国利益之间作出战略抉择的“十字路口”。第16届香格里拉对话会的举行,将在短期内提高特朗普执政团队对亚太事务的关注度。从美、日、澳在会议间隙发表的《澳大利亚—美国—日本防长会议联合声明》[1]“Joint Statement - Australia-US- Japan Defence Ministers Meeting, ”http://www.mod.go.jp/j/press/youjin/2015/05/30_js_j_us_aus_e.pdf.中可以看出,三国在亚太地区的防务合作可能进一步加强,联合制华的意图可能进一步凸显。然而,中美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经贸关系,以及在朝鲜核导、反恐等安全问题上的共同利益,决定了美国不可能在违背中国利益的路上走得太远。在此过程中,中国须保持战略定力,不为特朗普及其政府官员的小动作所动,在合作与斗争中影响和引导美国,维持中美关系稳定大局。
第二,两国的战略合作可塑造特朗普政府与中方相向而行。当前,特朗普政府的国务院和国防部严重缺编,现任要员中又缺乏具有亚太事务职业背景的相关专家,政府内部远未就美亚太政策形成战略共识。在这段时间内,两国合作处理朝鲜核导、反恐、经济合作等问题,不仅有利于加强相互了解,进一步深化利益捆绑,还有助于影响和塑造特朗普政府团队及其对亚太地区的战略决策,促其朝有利于两国实现合作共赢方向发展。中国应加强对美国内政局的了解,理解特朗普政府的决策背景和规律,从两国有共同利益的领域着手,逐步扩大合作共赢效应,在“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原则下经略中美关系。
第三,中美战略合作潜力巨大。中美两国在经济上有着极强的互补性,在国际热点问题上有着广泛的共同利益。当前,特朗普政府还未充分运转,也未出台成熟的亚太战略,特朗普的商人本性也使美国对外政策呈现出明显的交易思维痕迹,可为两国冲破历史束缚,寻求战略利益最大化提供一定机会。中国要继续保持国家稳定和经济发展,必须与美国合作;美国要避免迅速衰落,必须与中国合作。正如李克强在2017年3月答记者问时表示,中美两国合作的前景是广阔的。[2]李克强:《中美关系一直前行,合作前景广阔》,央广网,http://china.cnr.cn/wjfwz/jdt/20170315/t20170315_523659831.shtml。
第四,美国对华政策的两面性将进一步突显。美国家利益网站刊文称,“美国对华需要接触加遏制的战略”。[1]Robert D. Blackwill ,“ America Needs an‘Engage and Contain’Strategy for China,”http://nationalinterest.org/feature/america-needs-engage-contain-strategy-china-19791?page=2.这也是奥巴马政府一直奉行的对华政策。近期,特朗普政府批准对台军售和美海军驱逐舰进入我南海岛礁12海里两个事件表明,奥巴马政府奉行的对华政策在特朗普任内不会有本质性改变。台湾问题、南海问题、东海问题等一直都是美国遏制中国、抬高谈判要价的重要筹码,随着特朗普执政团队的逐步完善,以及其在朝鲜半岛等问题上对中方期望的下降,其遏制中国的一面可能会进一步突显。中国要以两手对两手,在推动与美国深化各领域合作的同时,做好相应的准备。
第五,日、澳等美国盟友挑拨离间不会停止,中美关系受制于“第三方”的风险不容忽视。长期以来,日本和澳大利亚倚美自重,认为对美的同盟关系是其保证国家安全、实现经济繁荣的重要基石。特朗普当选后,对美日、美澳同盟关系频频提出批评,引起日、澳担忧。为防止特朗普政府与中国走近,降低美日同盟的地位作用,日本首相安倍在特朗普当选前后短短3个月内2次飞往美国与其见面,还经常寻找机会挑拨中美关系。[2]《安倍“钦点”日本记者挑拨中美,特朗普却大赞与习近平通话》,凤凰网,http://phtv.ifeng.com/a/20170213/44542271_0.shtml;《安倍:用很长时间告诉特朗普应对中国系本世纪最大课题》, 人民网,http://world.people.com.cn/n1/2017/0215/c1002-29082994.html。澳大利亚也多次在与美国官员会晤时提及中国在南海地区的“侵略行径”。由于中日领土争端和中澳在南海地区的误解以及其对中国崛起的战略疑虑难以在短期消除,美日挑拨中美关系的这种趋势将在未来一段时间继续存在。中国应时刻对此保持警惕,加大与美国的直接沟通管道,及时化解突发事件导致的负面影响,防止因日、澳等国挑拨而影响中美关系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