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小戏《命运傀儡》创作意义的自我剖析

2017-03-07 21:43戴勋
戏剧之家 2017年2期
关键词:木偶戏创作

戴勋

【摘 要】最初产生要创作《命运傀儡》的念头源于几年前的一次茶会。那次茶会上,诸多泉州提线木偶戏的新老艺术家们,于品茗间探讨泉州提线木偶戏几十年来的艺术创作得失之余,也提出了一些问题,其中有几条是近些年被业内人士反复提及的。

【关键词】木偶戏;创作

中图分类号:J80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1-0032-02

目前,泉州提线木偶戏发展存在一些问题:一是为迎合观众的审美要求,木偶戏表演以展示技巧为主吸引观众,是否是剧种生存发展的必然出路?二是传统木偶表演中的说唱艺术是剧种的重要部分,现在很多观众却不喜欢,原因何在?当如何解决?三是时代发展越来越快,观众的审美需求也是日新月异。是否能有一种创作思路,既能保持剧种自身特点又能满足大多数观众的要求?

作为一名木偶表演藝术的从业者,这些问题也时常引起我的思考。或许可以把这些问题看成是需要论证的命题,用“木偶创作”的方式做实验,以理论联系实际来论证这些命题的真伪,找到解决的方案。因此,创作一个“另类”木偶小戏的念头由此产生。

为什么说尝试创作的这个木偶小戏要是“另类”呢?因为这和之前创作木偶戏的要求不一样,它要针对性地解决以上问题,所以不得不在所有问题中尽可能取得平衡,不能顾此失彼。首先,这个木偶戏不能太复杂,整部戏不能或者尽可能少使用“技巧”来吸引观众,做到以剧情来与观众沟通。再者,这部戏的说唱部分要少,甚至可以考虑少说不唱。传统泉州提线木偶戏表演时说唱部分占的比重很大(而且用的是闽南方言即古河洛语),这虽是该剧种的一大特色,但会对现代观众造成一定的困扰。事实上,现在大部分观众工作、生活方面压力较大,无法沉下心来欣赏传统说唱的魅力,加上对传统文化理解的缺失,使他们感受不到古语道白、唱词间所蕴藏的独特韵味。近年来随着国内外演出交流的增多,受语言方面的影响,外国观众在观看木偶表演时,对说唱部分难以理解。即便有字幕翻译能让他们了解剧情内容,但个中韵味也实难体会。

纵观近几年世界艺术的发展,现代舞、默剧、即性表演剧等表演形式大行其道,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歌剧、戏曲、话剧等,那些纯表演艺术都选择在动与静中和观众进行心灵的交流,因而深受现代观众的欢迎。有鉴于此,我要把这部木偶小戏的表演形式定位为木偶哑剧。

此外,我认为本剧的立意必须是中性的,这样它就可以延伸出N个思考的主题,观众思考的空间才能更广阔。我决定先从人偶同台表演方式入手,并思考一个问题:人与木偶在舞台上的表演有什么区别吗?又有什么是统一的?然后我感悟到,活生生的人在舞台上表演死去,没有生命的木偶在舞台上表演生命与活力,这些本都是艺术的隐喻,我若让一个无生命的傀儡在舞台上表现活过来,且颇具灵性与活力,但最终却又无奈地死去,其所蕴涵的寓意或将直达观者的灵魂深处,使其内心中受到触动,从而根据受众个体的差异而产生各种不同的感受。这,就是我想要的创作立意!因为这个立意不仅能感动自己,更主要的是它是中性的、开放式的,其思考的空间是无穷的。这种创作方式在泉州提线木偶戏历史上并无可借鉴之处,只能从其他艺术形式甚至国外的艺术表演中寻求灵感。很快,“操纵与被操纵”的主题就被确定下来。虽然这个主题曾被舞蹈、杂技、默剧等各种表演形式所采用,但无疑它更适合于提线木偶戏人偶同台的表演形式。国外曾有过相同的表演主题,但是相对简单:“一个木偶活了,它发现自己是被操纵的,又伤心地死去了。而表演者同情木偶,想挽留它,却最终无可奈何地看着它死去。”整部戏没有什么戏剧冲突,表演者与木偶也很和谐,虽然让人感到淡淡的忧伤,却没能引起人们内心的共鸣。而我想表现的是更多内涵,我要突出“操纵与被操纵间的对立和统一”,我要让人们在观看时思考,我要引起观众的内心共鸣。

大纲既定,剩下的就是细节创作了。我向木偶大师林文荣老师说了我的构想,他当即拍板:“放手去做吧,我支持你!”有了林老师在技术上的大力支持,使我更有动力和自信去做想做的一切。但知易行难,创新对于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并非易事,更何况是操作复杂的提线木偶。因为是创新性的尝试,在未知成败的情况下,我没有大张旗鼓,一切都是在业余时间悄悄地进行。脚本几易其稿、形象几次推翻重做,光木偶就制作了三个。也不想麻烦剧团领导及乐队的老师们。整个戏文本构思自己创作,音乐也都是自己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再用编辑器一段段地反复制作编辑而成。光是第一版本的音乐制作过程就耗时半年多,而真正成形的音乐最终定稿是第七版。

创作过程的艰辛就不多说了,最终的版本我将之命名为《命运傀儡》。内容简介是这样写的:每个人,都被自己的命运用看不见的丝线控制着。每个人的理想,都像自由欢快的鸟儿一样美好。当我们要去追寻自己美好的理想时,往往被命运无情地阻挡。是向命运妥协,像木偶一样接受它的操弄?还是勇敢地抗争,去追寻自由与理想?或许,我们的抗争最终会失败。但是,我们至少努力过……最终敲定的版本没有说唱部分,也没有使用什么高难度的技巧,但与前期的中性化构思有一些出入。为了要体现操纵者与被操纵者间对立而又统一的关系,人与偶之间必然要有一些冲突性的表演,这种表演很容易使观众的情感有一定的倾向性,但这似乎是无法避免的。

该节目的首次亮相,即是参加市里的戏剧比赛。市里评委和观众们都很喜欢这个新颖的木偶节目,推荐它到省里参赛,开局似乎很不错。但在省里参赛时,问题来了,我被告知:“因为戏剧大赛毕竟比的是唱、念、做、打。你这个戏是哑剧,首先说唱方面的分数就直接被扣除了,在此基础上再与其他参赛剧目去比,会很吃亏……”我当即意识到:当初所设立的第二个问题,即传统说唱过时与否,已可证明是假命题。传统的说唱技艺并没有随时代的发展而被抛弃;相反,其重要性依旧不言而喻,也定然还有很多观众喜欢、认同它。正当我以为尝试创新的努力将以失败收场时,没想到又“柳暗花明”了。省里比赛为体现开放性与公证性,设立了现场观众评分制。《命运傀儡》的演出深深地打动了观众,现场气氛十分热烈,观众的热情感染了评委老师们,进而把这部戏从出局的边沿拉了回来,还获得了银奖。这使我非常感动,同时,我知道自己关于三个命题所做出的创新尝试成功了,没有说唱、没有高难度的技巧,仅凭立足于提线木偶戏的剧种特点,与观众进行心灵沟通,没有了传统说教性与展示性的演出,观众依然可以从其他方面来欣赏、喜爱提线木偶戏。后来《命运傀儡》参加了全国大赛,并荣获金奖,这更肯定了此次创作是成功的。

在经历了整个过程后,随着时间的沉淀,我对之前的几个问题有了新的看法,这些问题其实不应该分开解读,它实际上是提线木偶戏创作发展的几个方面。传统表演中的说、唱技艺,曾经也是某个时代的“技巧展示”,当时也是吸引观众的“特技”,只是随时代发展而变得不再新奇。但是,长时间的积淀和发展,使它始终有一种艺术魅力,在吸引着喜欢、认可它的观众。它和这个时代观众所喜闻乐见的“特技展示”一样,是一个时代的产物,也必然会在将来成为这个剧种传统的一部分。至于创新与发展的道路,只要跟随时代的变迁,抓住不同时期观众的审美需求,立足于自身特点,与观众的内心进行沟通,总是能与时俱进,薪传不息的。这些答案和创作过程中的思考、感悟与提高,就是我创作《命运傀儡》的收获和意义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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