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樂
澳門這座城市,在回歸前,治安惡化、遊客稀少、經濟負增長,社會動蕩不安,澳門人盼望著回歸祖國!回歸後,澳門治安迅速好轉,經濟快速增長,人均GDP從回歸時的1.39萬美元增加至2014年的9.64萬美元,超過香港,特區政府在有序施政中逐漸使得澳門成為一座宜居宜遊的國際都市,其變化可謂是翻天覆地,而觀察澳門的社會發展,亦需要從本地出發,瞭解這座城市。
社會在兩極中前進
2016年基本是平靜穩定發展的一年,發生的大事件不算多。年初,澳門發生震驚兩岸四地的貪腐案件,前檢察長何超明因為涉貪被收押,現今仍在審理之中,這是繼歐文龍案以後,相隔十年撼動澳門社會的腐敗大案,更加諷刺的是,何超明之前在澳門多是正面形象,更一度在“歐文龍案”後被塑造為打貪英雄,何的弊案一經曝光,引發了澳門社會廣泛關注和討論,是繼歐文龍案後再次讓澳門市民對特區政府的廉潔產生質疑的事件,並再次打擊了澳門政府的形象,當一個昔日的打貪英雄都淪為貪腐者時,市民又該信任哪位公職人員呢?
同類的震撼事件包括政府通過澳門基金會向暨南大學捐款的事件,該事件在澳門社會引發很大爭議,並有反對派團體發動民眾上街遊行抗議,要求政府撤回有關捐款決定。雖然事後有關調查顯示,澳門基金會向暨南大學捐款符合程式,但是風波的發生還是值得反思。之所以引發大風波,主要在於涉及上億元的捐助,所作決定卻缺乏公開透明度,捐款一事還是由內地傳媒報道而傳回澳門,這足以說明有關捐款決定缺乏公開透明度,從而很難避免社會中出現各類猜測。因此,特區政府應當通過這次事件吸取教訓,加強政府運作公開與透明度,只有這樣才可避免類似事件發生。
當然有負面必有正面的重大事件發生,李克強總理視察澳門以及中葡論壇第五次部長級會議在澳門舉行屬於正面影響突出的大事。李克強總理訪澳,一方面出席中葡論壇,另一方面勤走基層瞭解澳門市民、社會的真實需求,反響正面,尤其是總理代表中央宣佈的多項惠澳措施,為澳門發展帶來了實質利好,使澳門人進一步感受到了中央對澳門人的關心。由中央政府發起並主辦、澳門特區政府承辦的中葡論壇以經濟合作及發展為主題,而第五次部長級會議則以“邁向更加堅實的中葡經貿關係:共商合作、共建平臺、共用發展”為主題,以“一帶一路”倡議為引領,進一步推動中國與葡語國家經貿關係發展,該會議的舉行對澳門作為中葡商貿合作服務平臺作用給予了充分認同,並為澳門發展帶來新的機遇。
過去的一年,特區政府在法律上也進行了一部分修訂工作,比如與2017年立法會選舉有關的《選舉法》的部分修訂,因為上屆已經通過政改,所以此次修法並未對基本法附件一、二做出修訂,此次只是對於《立法會選舉法》作出修訂,包括完善競選宣傳活動規範,加強了打擊選舉違法活動,改善了選舉組織工作,完善了議員參選條件等等。同時,政府還發佈了《澳門特別行政區五年發展規劃(2016-2020年)》,明確澳門未來發展定位是建設世界旅遊休閒中心,並提出未來五年澳門的七大發展目標,即整體經濟穩健發展、產業機構進一步優化、旅遊休閒大業態逐漸形成、居民素質不斷提高、文化與教育持續發展、環境保護成效顯著以及施政效能進一步提升和法治建設不斷加強。可以說2016年,澳門社會充滿著起伏波動,社會受到不同層面的影響,但總體而言仍處於平穩及向上發展階段。
制度雖穩定,改革亦迫切
相對於香港的紛紛擾擾,外界對於澳門的穩定與發展深有感受,大多認為澳門實施“一國兩制”順暢,也是一個成功實踐區,而一海之隔的香港,近年來政治形勢緊張,政治鬥爭氣氛濃厚,鬥爭一波接著一波,兩者對比鮮明。當然港澳現狀的差距,一方面涉及政治制度,另一方面也涉及到當時不同的殖民地政府英國、葡國的佈局。在回歸前,英國小動作不斷,包括加大政府財政開支給公務員加薪、給基層加福利以討好華人,並有計劃地培養“親英”的中產精英特別是教育、法律界別精英,為英國撤離後的香港佈局扶植人手。加上回歸前夕,在社會對回歸後中央政府會確保香港繁榮的預期下,香港經濟發展勢頭淩厲。而葡國政府在澳門回歸前無心佈局,回歸前澳門普通教育與高等教育均滯後,根本無法培養“親葡”的中產精英階層;葡國政府撤出澳門前,已經完全無心思打理好澳門,一心只想撈取些利益,造成回歸前澳門治安惡化,經濟連續幾年負增長。因此,港人對港英政府存在好感並害怕回歸,而澳門人對澳葡政府沒有好感並盼望著回歸祖國,所以港澳兩地的社會基礎完全不同,香港的愛國力量薄弱,而澳門愛國愛澳力量強大。這在立法會選舉投票上清晰可見,香港愛國愛港或建制派陣營在立法會選舉中僅能拿下4成選票,反對派可以囊括約6成的選票,只是因為功能組別等制度的設置對反對派不利,故而立法會才能維持建制派議席(愛國愛港陣營)超過一半的局面,二者結合來看,在香港,建制派與反對派幾乎是勢均力敵。而反觀澳門,愛國愛澳陣營強大,反對派的社會力量與選民基礎薄弱,算得上民主派的議員僅4席左右,在總共33席中,力量很小。因此,從政府運作上來看,因為立法會格局的關係,澳門行政長官主導施政較為成功,而香港行政長官及其政府則因為受到立法和司法的制約,很難實現行政主導。
儘管澳門行政主導落實較好,但是澳門行政架構並非完美,而是存在很多問題。澳葡時代留下的行政架構和一些積弊導致澳門政府長期以來行政效率不高,雖然回歸後按照基本法的規定調整了部分架構,但低效率、高耗財幾乎成了澳門政府施政難以抹去的標籤,因此澳門人對政府的支持率並不高。澳門特區政府已經制定深化公共行政改革計劃,包括精兵簡政、設立非政權性機構、加強對公務人員的培訓等等,這對於減少公共行政存在的弊端及改善政府架構會有積極作用。未來,澳門特區政府要真正落實好公共行政改革計劃,把握機遇,推進特區政府進步。
改革需要從多方面推進,才能取得更好效果。澳門除了公共行政需要改革,代表監督力量的立法會同樣需要改革。仍然以港澳作為對比,在香港,立法會權力太大,對於政府制衡已經成為港府施政的阻礙,長期的拉布行為使得攸關民生利益、社會發展的重大政策與法案都遲遲不能通過,甚至一些財政撥款也因為拉布而難以及時撥款付諸於公共投入與建設。而澳門恰恰相反,立法會對於政府的監督與制衡明顯不足。目前的澳門立法會,從政治立場看,在33席中反對派僅掌握3-4席,建制派佔據近9成的席次;從選舉結構看,直選議席14席,間接選舉議席12席,委任議席7席,其中間選與委任議席全部是建制派取得;這樣的結構與組成對於實現行政主導很有利,但是因建制派議員尤其是間選產生的議員對政府施政的監督力度很小,包括提出法案、立法會辯論、提出質詢都很少,而立法會聽證基本沒有,一些間選與委任議員更是經常“免開金口”,因此導致立法會對政府的監督與制衡很難發揮作用。甚至於發生《候任、現任及離任行政長官及主要官員的保障制度》(簡稱“特首及高官離補”)草案在立法會竟然獲得建制派大力支持,最終在社會上曝光以及引發2萬餘人上街抗議之後,建制派不少議員才緊急改口,這令到不少民眾對立法會及建制派議員感到失望。因此香港、澳門的立法會發展堪稱兩個極端,香港事事難行,澳門則因為監督力量的薄弱使得澳門相關財政撥款、公共政策的實施幾乎瞬間通過,後續也難有監督,更有一些政策是在政府實行後議員才知道,這足以顯現立法會的監督力之薄弱。根據澳門基本法第68條規定,澳門立法會最終多數議席由選舉產生,目前澳門立法會已經多數議席由選舉產生,因此已經符合基本法的最終規定要求。因此,立法會相關直選議席是否需要增加還要通盤考量,但最急迫的是間選的改革。直選議員需要面對選民的壓力與使命,而間選產生的議員則無這方面壓力,因此在監督政府方面表現較差,這樣的局面有需要改變。事實上,間選基本上是在各大社團之間協調出人選進行等額選舉,即使有個別不聽話的候選人硬要參加,也都是鎩羽而歸,因此間選基本是在無選舉競爭與無政綱比拼下產生,大部分間選議員自然沒有進取心,無心做好對政府的監督工作,議席由相關團體輪流做的習慣的形成也讓立法會失去了不少活力。因此未來的改革重點應該是規範和增加間接選舉議席產生的競爭性和公開透明度,使議席在真正的差額選舉競爭氛圍中強化議員作為議政人員的功能,以增加間接選舉議員的使命感,強化建制派議員監督政府施政的責任感,體現對澳門市民的責任,這樣才可能使立法會監督政府的功能得到有效發揮。今後,建制派議員對待政府法案與政策上,對於好的政策與必要的財政預算要支持通過,但對於一些不好的政策或法案甚至毫無配套和規劃的建設要勇於說“不”,不能只要政府拿來的議案都毫無異議地通過,讓立法會淪為只有“舉手功能”的橡皮圖章,貽笑大方。
社會風潮不斷,何來永恆不變
當然,改革需要一個漸進過程,而面對2017年立法會選舉換屆之年,民眾最為關心的就是直選部分的變化。雖然2016年通過了《選舉法》的相關修訂,但此次修法並未就議席、結構做改動,只是規範了選舉程序等,因此下一屆立法會選舉與本屆並無結構、模式上的變化,所以立法會的生態結構也不會發生太大的改變。過去幾屆立法會直選中,反對派所得議席均只有3-4席,建制派取得10餘席,其中富商派的議席增加,傳統社團議席減少,這是受社會經濟結構變化影響,也與傳統社團在回歸後進取心下降、未能積極開拓票源和發展青年一代的工作有關。澳門是個小社會,更是個人情社會,長期以來的選票相對固定,投民主派的選民,這次不出意外還是投民主派,以前投江門同鄉會、福建同鄉會的這次還是會支持同鄉會,因此不會有太大變化。加上目前也沒有足夠觸怒民意變化的事件可以輕易改變投票者的投票意向,因此選舉結果應該是相對固定,只是不同團體內部人員的新舊更迭問題。
而下屆立法會選舉中唯一可能出現的變化就是民主派或者非建制派是否會出現更多的年輕人來參選,以及民主派內部的佈局變化,但受制於票源未能大幅增加,社會結構沒有變化的原因,因此民主派要想增加議席會較困難,而傳統社團派有著固定的動員管道,富商派亦有商會、同鄉會和博彩系統的配票,因此在大結構未變的情況下,澳門立法會選舉結果也不會有太多明顯的變數。
但不能因為現在社會結構的相對穩定,建制派陣營與政府就不去思考社會可能的變化。席捲全球的“青年憤怒”浪潮,已經在港臺遍地開花,早前從“太陽花運動”到“佔中”再到“反離補大遊行”,其實就存在連續性與互動性,台港澳三地的互動,特別是青年之間的互動增強,其影響也顯著增強,加上台灣是澳門學生選擇最多的出境留學地,受到台灣政治影響也越來越大,積極參與澳門社運的年輕人大多在台灣接受過教育,這使得台灣某種政治運作的模式開始在澳門生根。未來若青年學生代表民主派出戰,號召幾千位在台灣讀書的澳門學生返回澳門投票加上本土票源的適當開拓,當選也不無可能,如果是激進派勢力的抬頭,屆時澳門立法會也可能掀起新的波瀾。因此對於政府與建制派(愛國愛澳陣營)而言,一定要瞭解社會變化,努力與青年人溝通,幫助青年人解決實際需求,更好地發揮青年人建設澳門的優勢,吸引廣大澳門青年主動參與澳門建設與創新,這樣才能進一步避免激進勢力的滲透與蔓延,同時也要鼓勵澳門青年前往內地更廣闊的舞臺上看國家的發展變化,學習專業技能,奉獻一技之長。
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正面臨前所未有的變局,澳門身處其中雖然安逸、平穩,但亦要積極主動改革積弊,才能在未來的發展道路上堅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