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梅
在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中,彰显文化精神的酒令形式,异彩纷呈,丰富多样。一百二十回的《红楼梦》有九十一回写到了酒和饮酒,共有603处提到酒字,可见作者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渗透了多少酒文化。
酒令活动形式多样
从行令者社会层次的不同以及酒令的社会作用的不同,将其分为“雅令”和“俗令”两类。行雅令时往往文质彬彬、风雅温润,多为文人阶层;俗令在行令时常常挥臂抡拳、游戏性极强,多为市民阶层。《红楼梦》中酒令活动独具特色。作者巧施妙笔将不同形式的酒令活动,以文字游戏的形态展示在读者面前,透过异彩纷呈酒令活动,再现人物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通过或俗或雅的酒令语言,使人物形象丰满,性格鲜明。
第一类雅令。小说中第二十八回贾宝玉、冯紫英、蒋玉菡、薛蟠等人饮酒时行令。席间是贾宝玉作为令官,行令的要求是:“如今要说悲、愁、喜、乐四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字的原故。说完了,饮门杯。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成语。”这一酒令是小说中出现的第一个,也是较为复杂的一个,是典型的雅令。
第二类俗令。《红楼梦》有不少行俗令场景的描写。如第六十二回写:“湘云等不得,早和宝玉三五乱叫,划起拳来。那边尤氏和鸳鸯隔着席,也七八乱叫划起来。平儿袭人也作了一对划拳。叮叮当当,只听得腕上的镯子响。”古代人们称划拳为“拇战”,也叫“拇阵”,是行酒令中直接明了的一种形式。这种在酒席上角逐技艺,负者罚酒的酒令形式被称为赌赛令,无论是集体群聚还是两人对饮都适用,因而普遍流传。《红楼梦》中史湘云性格豪爽痛快、纯真直率,特别中意豁拳的酒令方式,因为划拳时大都喧闹、气势高涨,加之酒酣耳热,声音愈发大。这样的行酒方式,虽不受文静的人所青睐,但痛快豪爽之人却热衷。
第三类雅俗共赏令。最典型的例子是“击鼓传花令”,小说第五十四回和第七十五回就写了。这种酒令是指命一人击鼓,其余人在鼓响时传花,击鼓停止后,“若花在手中,饮酒一杯,罚说笑话一个。”这样的酒令,雅俗共赏,适合各个阶层的人共同参与,充满欢乐气氛,为酒席带来了一张一弛的情绪,凸显出酒令活跃气氛的重要调节作用。
其次,筹令也是雅俗共赏的酒令,可以用来活跃气氛,不费脑筋而又颇有趣味,因此十分盛行。《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写宝玉在怡红院过生日“群芳开夜宴”,怡红院众丫头行的便是筹令。这样的酒令又称为“占花名令”,适合文化素养比较高的人玩。
酒令文化有其独特作用
《红楼梦》中的酒令文化,既为故事人物助酒兴,又与小说整体的艺术构思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显现出它的弥足珍贵。
有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 首先,男性形象塑造的典型例子。第二十八回中,贾宝玉行“女儿令”。他说:“女儿悲,青春已大守春闺。女儿愁,悔叫夫婿觅封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小说的首个酒令就突出了男主人公文学修养高、多才多艺的形象。其次,另一个热闹场景,塑造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第四十回中,贾母一行人在缀锦阁行酒令的热闹场面。这次的令官是鸳鸯。鸳鸯道:“左边是张天。”贾母道:“头上有青天。”众人道好。鸳鸯道:“当中是个五与六。”贾母道:“六桥梅花香彻骨。”鸳鸯道:“剩得一张六与幺。”贾母道:“一轮红日出云霄。”鸳鸯道:“凑成便是个蓬头鬼。”贾母道:“这鬼抱住钟馗腿。”说完,大家笑著喝彩。作者在书中塑造了贾母这个受古代封建文化熏陶、有一定文学内涵,钟鸣鼎食的贵族老太太的形象。
揭示了人物的命运归宿 热闹非凡的酒令活动背后暗含着深刻的寓意,通过作者用心的设计,在小说发展过程中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在第二十八回贾宝玉所行酒令中,就暗示了他和薛宝钗的悲剧结局。在“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作者借用了唐代王昌龄《闺怨》中的诗句,暗示薛宝钗劝诫贾宝玉考取功名,结果贾宝玉虽中举,却就此了却尘缘出家了,最后宝钗守寡。
有利于小说主题的表达 酒令活动也是作者表达人生观和价值观的重要途径。利用酒令场景的描写,来讽喻古代社会的政治风貌——大家族的奢侈腐败,以及贵族公子的不学无术。在第三十九回中,刘姥姥就对贾府奢侈宴会的典型代表——螃蟹宴算了一笔账:“这样的螃蟹,今年就值五分一斤,十斤五五二两五,三五一十五,再搭上酒菜,一共倒有二十多两银子。阿弥陀佛!这一顿的钱,够我们庄家人过一年的了。”通过酒宴的描写,突出了这个贵族大家庭日常生活的奢靡和挥霍无度,最后整个家族便走向衰败,迎来“树倒猕猴散”的结局。
《红楼梦》为我们展示了丰富多彩的酒令活动,大大地拓展了小说的生活艺术,也增加了小说的审美内涵。驻足当下,中国人在酒桌上仍旧会行酒令,一方面体现了热情好客,另一方面也体现了酒文化的丰富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