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墨
一
一把漏勺和几把锅铲、几只圆勺一起被女主人放在窗外晒太阳。阳光照在漏勺的身上,真温暖啊,把他原本冰凉的身体晒得热乎乎的。漏勺觉得舒服,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就在他打盹儿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挤了他一下。漏勺暗叫“糟糕”,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脱离了阳台,并且迅速地向下方跌去。
叮咚!漏勺撞到楼下住户的晾衣架,疼得他“哎哟”了一声。
哐啷!漏勺又撞到了遮雨棚,强大的反弹力让他更加站不稳脚。
漏勺心里着急,他大声呼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锅铲、圆勺都听见了漏勺的呼喊,可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们的身体不像羽毛一样可以轻易地被风吹起来,和漏勺一样,他们的身体有点儿重量。就是这点儿重量,让漏勺下降的速度快得吓人。
才一会儿工夫,漏勺就从五楼的阳台上一直跌到了楼底下。剧烈的撞击让漏勺疼得龇牙咧嘴,他在地上滚了两圈,终于不动了。
一只小白狗听见了动静,好奇地跑过来看。
“这是什么呀?”小白狗自言自语地说,“模样可真奇怪。”
小白狗从来没有见过漏勺,觉得眼前这东西好玩极了。瞧,全身都是小窟窿眼儿,太有意思啦!
“嗨,我猜,你一定不是用来盛汤的,对吧?”小白狗嗅了嗅漏勺,猜测道。
“当然不是。”漏勺回答,“我的作用就是把汤汤水水都滤出去。”
“这种用途,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小白狗说,“我说伙计,你不在厨房里待著,怎么跑到大马路上来了呀?啊啊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没用,所以被主人赶出来了,是吧?”
“才不是呢!”漏勺反驳道,“我只是在晒太阳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朋友,你的腿看起来挺有劲儿的,可以把我送回家吗?”
“当然可以。”小白狗问漏勺,“你家在哪儿?”
“在楼上,很高很高的楼上。”漏勺对小白狗说,“你抬头看看,窗台上晒着锅铲和圆勺的就是我的家。”
小白狗抬头看,可什么也没有看到。漏勺抬头看,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被许多晾衣架和遮雨棚挡住了视线,漏勺看不到自己的家了。
“我的家呢?”漏勺惊讶地问,“它怎么不见了呀?”
小白狗没有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选择沉默。
二
漏勺躺在马路上不过短短几分钟,就深切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女主人一样爱惜自己。路上走来走去的行人,对漏勺鄙夷极了。他们嫌他挡在路上,所以踢了他好几脚。
漏勺本来在厨房里住得舒舒服服的,哪里想到会有这么脏兮兮的一天啊!漏勺的心里几近崩溃,觉得自己虽然还有着漏勺的模样,可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意义。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光是这样想想,漏勺就想哭。然而,他连汤汤水水都会过滤出去,又怎么可能流出眼泪来呢?
“伙计,别难过。”小白狗伸出一只爪子,轻轻拍了拍漏勺的脑袋,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带着你到处走一走,说不定有谁会需要你呢!”
漏勺再次抬头看,仍然看不见曾经熟悉的锅铲和圆勺。他垂下头,灰心丧气地说:“好吧,我跟着你走。”
小白狗咬住漏勺的柄,带着漏勺跑过了一条街道。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有许多狗正聚在一起玩耍。他们看见漏勺,都跑过来围着他瞧。
“这是什么?”一只黄狗问。
“一把漏勺。”小白狗介绍道,“他是一把很厉害的漏勺。”
“有多厉害?”一只花狗问。
“他能过滤汤和水。”小白狗回答,“而且,他很强壮,即使从很高很高的楼上摔下来,也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哈哈,我可以把他当成储水罐。”一只黑狗说,“他能储水吗?”
“当然不能。”小白狗回答,“我说过了,他只能把水过滤出去。滤水和储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概念。”
“啊,那他什么用处都没有。”黑狗对漏勺失去了兴趣,摇摇尾巴,打着哈欠,走远了。
黄狗和花狗见状,也都散开,各玩各的去了。
“他们不喜欢我。”漏勺难过地说。
“别这样,伙计,你要相信你自己。”小白狗对他说,“我再带你去别处走走吧!”
三
小白狗带着漏勺,走进了一条小巷子。巷子两旁是古旧的矮墙,左边的墙头上趴着一只花斑猫。
“嘿,小白狗,你嘴里叼着的是什么?”花斑猫问。
小白狗放下漏勺,回答道:“这是一把了不起的漏勺。”
“有多了不起?”花斑猫问。
“这么说吧,他能从水里捞点儿什么出来,但并不会把水一起带上来。”小白狗解释道。
花斑猫围着漏勺转了转,高兴地问:“可以借给我用一用吗?”
“当然可以,只要漏勺愿意。”
“漏勺,愿意帮我一下吗?”花斑猫问。
“好啊,乐意效劳。”漏勺说。
花斑猫叼起漏勺,跑到一条小河边,用漏勺捞了几下,很快就捞到了一条小鱼。小鱼活蹦乱跳的,新鲜极了。
“谢谢你,漏勺。”花斑猫说,“你帮我捞到了一顿美餐。”
“别客气。”漏勺说。
小白狗又带着漏勺走进了另一条巷子,他们看见一位老婆婆正在拣掉进芝麻堆里的豌豆。原来,老婆婆手脚不利索,一不小心把芝麻和豌豆混到一起了。
“哎哟,老了,不中用了。”老婆婆自言自语地说,“连筛子放在哪儿也不记得了。”
漏勺对小白狗说:“我们去帮帮她吧!”
小白狗走到老婆婆身旁,把漏勺放下来。老婆婆看了看小白狗,又看了看漏勺,顿时欣喜万分。
“哈哈,你真聪明!”老婆婆高兴地对小白狗说,“这把漏勺先借给我用一下吧!”说着,老婆婆拿起漏勺,当作筛子一样使用。漏勺身上的小窟窿眼儿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把芝麻和豌豆分开来。
没一会儿,老婆婆就把活儿做好了。她把芝麻装进一个袋子,又把豌豆装进另一个袋子,然后把两个袋子口都扎得紧紧的。
做完这些,老婆婆把漏勺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给小白狗喂了一些米饭。
小白狗和漏勺都觉得老婆婆非常温暖,非常善良,他们决定在老婆婆的身边暂住一段时间。
四
一个女人提着菜篮子从小巷的尽头走来,走近了,她微笑着跟老婆婆打招呼:“阿婆,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老婆婆笑呵呵地回应道,“我在看这只漏勺呢,瞧瞧它,多可爱呀!”
女人觉得漏勺有点儿眼熟,微笑着说:“我以前也有一把这样的漏勺,可不小心弄丢了。”
“哎哟,怎么丢的?”老婆婆问。
“说起来也奇怪,我记得洗完之后就晒在窗外了,可后来怎么也找不着了。”女人惋惜地说。
“那,这把漏勺你拿去用吧!”老婆婆把漏勺递给女人。
女人道:“这怎么好意思呀?”
“拿着吧!”老婆婆说,“反正我也不怎么下厨了,留着它也是浪费。”
听老婆婆这么说,女人高高兴兴地接过漏勺,欣喜地道谢:“那我收下了啊!”
“收下吧,不用客气。”老婆婆说。
女人把漏勺放进了自己的菜篮子里,越看越喜欢。女人觉得,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她之前失去了一把漏勺,现在又得到了一把漏勺,这可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啊!
“漏勺,你真的要跟她回家去吗?”小白狗跟在女人的身旁,问被装在菜篮子里的漏勺。
“是啊,我愿意。”漏勺愉快地说,“因为,她就是我的女主人啊!”
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小白狗默默地跟着女人走,一直走到了当初他捡到漏勺的地方。小白狗高兴地对漏勺说:“漏勺,我是多么高兴你能重新回家啊!”
“我也很高兴,小白狗。”漏勺说,“回家的感觉真好!”
女人正准备上楼,一转身,看见小白狗吐着舌头,对着她摇尾巴。
“你也想来吗?”女人问小白狗。
小白狗不说话,眼神里却充满了期待。
“好吧,如果你没有主人,就在我家住下吧!”女人对小白狗说。
女人带着漏勺和小白狗走进了家里。
女人的家整洁干净,漂亮极了。小白狗跟着女人走进厨房,看着她打开水龙头,把漏勺洗得干干净净,又用干抹布把漏勺身上的水渍揩干,然后把漏勺挂在了一个钩子上。
“嗨,漏勺,挂在上面是什么样的感觉?”小白狗问漏勺。
“哦,这种感觉啊,好极了。”漏勺告诉小白狗,“就像你想吃骨头的时候,突然就闻到了骨头的香味一样,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满足感。”
这时,小白狗闻到了一股香味。是什么呀?他趕紧跑过去一瞧,原来,是善良美丽的新主人为他拌了香喷喷的肉汤饭。
“嗨,漏勺。”小白狗又一次跑回厨房,高兴地对漏勺说,“我明白你的感受了。现在,我也有了一种幸福感和满足感。”
“那真是太好了!”漏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