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造板出口遭遇滞困的原因及应对策略

徐丹丹

摘 要：人造板是中国重要的出口产品种类，近年来出口增速不断下滑，乃至当前遭遇滞困境状。究其原因，主要存在木材合法性、产品质量安全、“双反”贸易壁垒及世界其它生产国竞争等制约因素。需实施绿色采购政策，健全森林认证体系；修订国家标准，鼓励生态板发展；技术创新和结构调整，提高国际话语权；加快产业转移，提供产业高端的服务出口；开拓新兴市场，降低过度集中风险。以绿色发展理念，保障出口贸易的长远良性发展。

关键词：人造板；木材合法性；甲醛；双反；绿色发展

自上世纪90年代之后，我国人造板产量大幅度提升，出口贸易也随之速迅增长，约占我国木质林产品出口总额的1/4左右，在国际市场上占据重要地位。然而，受全球市场萎缩以及绿色贸易壁垒等影响，中国人造板近年来出口贸易增速呈现明显的下滑趋势，乃至遭遇当前滞困境状。2016年9月，第三届世界人造板大会指出，“绿色制造是人造板发展的必由之路”。我国人造板产业正处于转型期，需适应经济发展新常态，创新绿色发展理念，完善补齐短板因素，探寻中国人造板出口可持续发展的新路径和方法。

一、中国人造板出口贸易的发展态势

一般而言，所谓人造板，主要包括刨花板、纤维板和胶合板三大类型。本文也就这三种类型的出口贸易情况进行统计分析，贸易数据来源于联合国贸易统计署COMTRADE数据库，或中国海关信息网。商品分类采用协调制度HS2012标准，其中刨花板4410，纤维板4411，胶合板4412。

加入世贸组织以后，中国人造板的出口贸易，总体呈现较高的增长速度。2001年至2010年，出口贸易额由2.58亿美元增至45.57亿美元，年均增长率高达30.1%。自2010年以后，受欧美经济环境和绿色贸易壁垒等影响，中国人造板出口贸易增速开始出现减缓态势，2010年至2013年，出口增速分别为32. 5 %、27. 9 %、11.1%和2.7%，呈现断崖式下滑。2014年，受中国应对美胶合板“双反”暂胜的影响，增速有所恢复，但2015年最终跌入低谷，出口减速为负值-7.3%，下降至冰冷期（表1）。2015年，中国三大人造板总出口额70.31亿美元。其中胶合板出口54.89亿美元，较上年下降5.6%。纤维板出口14.26亿美元，较上年下降12.6%。刨花板出口1.16亿美元，较上年下降16.5%。进入2016年以来，据中国海关统计，1-9月份中国人造板出口量602.78万吨，较2015年同期减少0.3%，出口金额49.66亿美元，较同期减少6. 9%，进一步持续遭遇寒流。

中国人造板出口贸易，产品结构失衡，整体表现不同步。从三大板的出口产品结构看，自2007年以后，就基本处于稳定状态。主要以胶合板为主，年均份额约占2/3；纤维板次之，份额约占1/4；刨花板最小，仅占1%左右。2015年中国三大板出口所占份额，分别为胶合板78.1%、纤维板20.3%和刨花板1.6%。且大都为普通的低端产品，技术含量且附加值高的出口很少。出口市场分布上，以美国、欧盟和日韩等发达国家为主，约占出口总额55%以上。2015年中国人造板出口前5国，美国为第一大市场，出口额16.91亿美元，占24.1%。其次英国3.78亿美元，占5.4%。阿联酋3.71亿美元，占5.3%。日本3.44亿美元，占4.9%。韩国2.92亿美元，占4.2%。可知我国人造板出口依存度较高，尤其美国，近年大致保持在1/4左右。出口市场过于集中，不利于分散风险。

二、中国人造板出口遭遇滞困的原因分析

（一）木材合法性问题

中国森林资源匮乏，虽为世界最大人造板出口国，同时也是最大木材进口国。木材进口来源地，一部分为发达国家，如美、加、新西兰、德、澳大利亚，约占四成左右，基本不存在非法采伐的风险问题。另一部分，则来自俄罗斯、泰国、巴布亚新几内亚、所罗门群岛、老挝、尼日利亚、印尼、马来西亚等非法采伐的高风险供應国。2015年，中国总进口木材153.64亿美元，其中原木80.61亿美元，锯材75.03亿美元；2016年前三季度（1-9月），总进口118.72亿美元，其中原木59.77亿美元，锯材58.95亿美元（表2）。据英国环境调查署分析，中国非法进口木材约占总进口40%左右，一直以来，被国际社会指责为全球最大非法木材进口国。

为打击国际非法采伐贸易，早在2008年，美国就实施《雷斯法案修正案》，规定进口林产品，必须标明木材种类和来源地等，填写海关申报表，进行风险检测，清除非法林产品。2012年，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日本，也都制定“绿色采购”政策。2013年3月，欧盟《木材及木制品规例和新环保设计指令》实施，要求贸易商开展“尽职调查”，必须提交木材来源地、国家及森林、木材体积和重量、供应商名称地址等合法性证明，并获FSC认证，违者将被处罚款、查封产品和吊销贸易授权等。欧美作为中国人造板主要市场，一方面，出口门槛大大提高，如果存在非法采伐问题，无合法性证明，只能失却订单；另一方面，全球FSC认证森林已达10%，中国还不到1%，大量非认证木材出口必然受阻。

（二）产品质量安全标准

人造板产业绿色发展的关键，在于产品的甲醛限量控制或零添加标准，中国人造板产品质量不过关，其中甲醛限量超标是主因。作为人造板基材或贴面胶粘剂，目前中国市场大多存在甲醛类化学性质不稳定易释放。2001年中国出台《人造板及其制品室内甲醛释放限量》GB国标，规定胶合板E1级最高限量1.5mg/L，纤维板和刨花板E1级限量9mg/100g，2007年国家标准委立项修订，历经近十年仍未完成。2012年7月，美国《复合木制品甲醛标准法案》实施。规定胶合板0.05ppm，纤维板0.11-0.13ppm，刨花板0.09 ppm。目前世界最严，显著高于中国及世界标准，如刨花板整高出我国1000倍。

2013年2月，美国《复合木制品甲醛标准法案》升级版CARB认证出台，除要求人造板产品检测必须合格外，还对生产厂商提出具体要求，必须强制第三方CARB认证，工厂严格按法规规定，建立质量管理体系和品质控制实验室，监管自身产品，保证每一批生产的人造板都合格。这种对生产企业提出更高环保要求，是CARB法规与其他法规的最大不同，对中国企业而言，也是取得该认证最困难一点。

（三）“双反”等贸易救济措施

据统计，2000-2015年发达国家对我国木质林产品发起贸易救济立案调查32起，最终裁定实施19起，其中美国反倾销或反补贴10起，此外为欧盟、韩国和印度等。美国《关税法》332条规定，美国际贸易委员会有权对任何涉及关税和贸易事件，进行“常规性事实调查”（即332调查），成为美发起“双反”依据。2012年9月，美商务部对中国硬木胶合板进行“双反”调查，涉及江苏、山东等108家企业，第二年9月，裁决征收平均税率73.04%，惩罚性税率148.81%；同年11月，中方申请国际贸易委员会（ITC）仲裁后，宣布中国胶合板未对美国相关产业造成实质损害，中方暂获胜诉。2014年2月，美国相关企业又向国际贸易法院（CIT）提出上诉，2016 年6月，国际CIT将此案发回美国ITC重审，通知中方应诉，出口行业又将面临“双反”风险。

2015年3月，韩国贸易委员对中国针叶木胶合板，终裁征收4.22%-7.15%反倾销税。？2015年8月，印度商工部对中国中密度纤维板，决定征收为期5年46.09美元/立方米的反倾销税。欧盟早在2004年11月，就对中国胶合板实施6.5%至66.7%反倾销税制裁。2015年5月，欧盟委员会发布公告，称反倾销措施于2016年2月到期，而2016年1月，欧盟又对中国奥古曼胶合板进行反倾销立案调查，调查期为2015年1月1日至12月31日，中方的一些企业并未向欧盟出口胶合板，却也被列入调查名单。此种“空拳”行为，是明显针对的贸易保护主义举措。

（四）世界其它生产国竞争

中国虽是人造板生产和出口大国，但大而不强，没有形成行业和贸易优势，并不具有国际话语权，出口形势令人担忧。一方面，正在崛起的东南亚、俄罗斯及巴西等出口国，拥有丰富的森林资源、更低廉的劳动力成本等优势，如印尼、马来西亚和越南等国，使中国人造板的低价优势不再，对出口贸易构成巨大威胁；另一方面，中国人造板出口频遭欧美国家的贸易壁垒，如木材合法性、质量安全及“双反”等，使东南亚、俄罗斯及巴西等国产品，大量进入国际市场，加之德国和加拿大等欧美老牌出口国，正在逐步侵蚀中国出口贸易市场。

2015年，世界人造板总出口贸易额为284.31亿美元，中国占比为24.7%，其后为印尼10.1%，德国9.4%，加拿大6.5%，马来西亚5.7%，俄罗斯4.6%，中国虽居首位，但主要是胶合板的份额较大。由于成本上涨，胶合板价格接近印尼和巴西等国水平，而以速生杨为原料的胶合板，质量略低，加之生产加工过程中存在的绿色清洁问题，致使一些国外客户把订单转移至东南亚等国家。2015年，中国胶合板出口排名的前20国家中，有日、韩、德、加拿大和沙特等14个国家出现了负增长。而中国纤维板出口虽占世界份额15.7%，但与德国、加拿大等发达国家相比仍处于劣势地位，且刨花板更是仅占1.7%，基本不具备国际竞争力。

三、促进中国人造板出口的应对策略

（一）实施绿色采购，健全森林合法认证体系

针对国际市场的木材合法性要求，首先，中国企业应制订绿色采购政策，建立供应链追溯体系和尽职调查体系，包括木材种类、品质、出产地、开采阶段、加工、运输、储存等信息，调整原料供应链和采购渠道，杜绝非法木材进入。其次，开展第三方森林认证，如国际森林管理委员会FSC体系和泛欧森林认证PEFC体系，或第三方木材合法性验证，如雨林联盟和SGS认证服务，还有法国国际检验BV等。据中国林产品国际贸易研究中心调查，在出口外向型企业中，有29%制定綠色采购政策，27%建立木材供应链体系，63%选择第三方森林认证，14%参与木材合法性验证，还有80多家企业选择法国BV尽职调查体系。

另外，还应健全我国森林认证及木材合法性验证体系，2015年4月我国东北、内蒙古等国有林区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2016年底将全面停止天然林采伐。中国人工林面积世界第一，目前经FSC森林认证面积只有313万公顷，进一步通过森林认证及合法性体系建设，可增加国产材供应量，满足人造板原料需求。虽然2010年中国森林认证体系CFCC建立，2012年制定了《中国木材合法性认定标准》及《实施细则》等，但还需要深化国际交流合作，积极与主要出口国开展贸易谈判，推动森林认证及木材合法性互认制度，以提高我国人造板产品的认可度，促进出口贸易的发展。

（二）修订国家相关标准，鼓励生态板发展

为提升人造板产品质量安全，我国需尽快修订甲醛国家标准，使与国际接轨。国家标准委与相关部门要通力合作，在修订过程中明确各方职责，设置时限，缩短审批周期，力争标准尽快出台落地。同时，企业也应积极参与国际产品标准的制定，如浙江裕华木业2014年参与起草ISO13608和ISO13609两项人造板国际ISO标准，实现了市场竞争的有利地位。美国升级版CARB认证II的实施，对人造板企业提出了更高环保要求，需加强对原辅料管理，对供应商进行重新评定，尽量与通过CARB认证的企业合作，把好源头关，掌握相关检测方法，提高自检自控水平，确保质量安全。

为应对欧美贸易限制，应鼓励生态板产业发展，禁止使用有毒胶粘剂，改用低醛和无醛类胶粘剂，如大豆制成的生态粘合剂、异氰酸酯MDI胶粘剂和三聚氰胺改性胶粘剂等，推出低醛环保或无醛人造板。如2013年，广东汉鸿和华洲木业开始使用MDI胶粘剂，批量生产纤维板和刨花板。企业按照ISO90001、ISO14001等标准科学化管理，探索开发新材料和新工艺，如竹材、藤本、沙生灌木、芦苇、秸秆和树脂纸贴面等，有效替代了木质人造板。

（三）技术创新和结构调整，提高国际话语权

中国人造板出口要实现绿色可持续发展，必须进行产业结构调整，首先要通过兼并重组方式，积极整合产业链资源，扩大企业规模，提高国际竞争力，如2013年吉林森工集团，收购中盐银港人造板公司88%股份；广西丰林木业集团，收购亚洲创建（惠州）木业公司75%股权。其次要加快产品结构调整，中国主要生产和出口工艺较复杂且附加值高的产品，如胶合板中的特种胶合板、单板层积材，而纤维板中的硬质、软质、非木质纤维板等出口较少，相对高端的刨花板类产品，出口量更少。在当前经济贸易困难的环境下，更应适当减少低端人造板的出口。

同时，必须要加强企业技术创新，培育自主品牌，应加快实施国家科研支持计划，鼓励企业开发新技术、新机械设备和新产品。如大产能连续平压技术、自动检测装置、尾气净化、工业互联网和远程诊断技术等，通过技术创新，提高木材利用率，实现低毒环保、高附加值出口，改善了贸易条件。从国际竞争的发展趋势看，中国企业还需要运用互联网、物联网、云计算和大数据等信息技术，引领行业智慧升级，树立品牌意識，加强自主品牌产品的创新，培育企业核心竞争力，提高国际话语权。

（四）加快产业转移，提供产业高端服务出口

作为人造板出口大国，中国企业需要明确未来必然的发展趋向，实施绿色供应链设计管理，包括生产、消费和环境三大系统，形成自森林种植者、培育者、木材采伐商、第三方物流、深加工制造商、分销商直至最终用户的供应链。具体而言，则应加快实现绿色采购、绿色生产、绿色物流、绿色营销、绿色回收等方面。企业要加快产业转移，应以用户需求为中心，坚持创新性、集优性和动态协作性，从广泛四维空间，去勾画企业发展蓝图和服务体系，以最终达成服务和消费需求、环境保护与成本支付的平衡协调。

另外，提供产业高端服务出口，必须打造良好的品牌服务和专利技术。目前中国人造板品牌中，有13家上市公司，通过欧盟CE认证20余家，如大亚科技、升达林业、兔宝宝、德尔家居、宜华木业、福人地板等，其品牌服务以客户为中心，通过服务项目、标准和方式，如外包、特许和自主等，提供创新服务技术，营造服务信誉和文化，打造服务品牌。尤其是在专利技术方面，必须实现不断的创新，比如，产业航母兔宝宝有167项专利，涵盖板材、地板和涂料等产品，2016年获“中国专利优秀奖”，并得到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认可。这样的品牌企业，除增加企业价值和竞争力，防止恶意模仿外，还可赚取特许费，开发外国市场，获更高利润回报。

（五）开拓新兴市场，降低过度集中风险

根据中国人造板产品出口贸易潜力测算，有学者将出口对象国分为三类。一是潜力再造型国家，有美、俄、沙特、阿联酋等7国，中国人造板出口贸易潜力己尽，需培育其它新贸易因素；二是潜力开拓型国家，有英、加、越南、印度等7国，中国出口贸易虽初具规模，但相对仍有一定拓展空间；三是潜力巨大型国家，有日、韩、法、澳、意、泰、菲律宾、比利时、以色列、新加坡、墨西哥、荷兰、瑞典等16个国家和地区，中国出口贸易尚处于发展阶段，未来潜力空间很大。

中国企业应在巩固美、英、俄等传统欧美市场的基础上，逐步开拓中东、东南亚和非洲等需求潜力较大的新兴市场，加强与这些新兴国家合作，通过双边贸易谈判，重视其市场产品开发，培育新的增长点。另外，这些国家拥有丰富的森林资源、低人力成本和招商引资等优惠政策，应鼓励国内企业跨国“走出去”，参与其森林合作开发，采伐生产和加工，如2015年广西省支持人造板企业，积极开拓东盟市场，建立多元稳定的出口市场体系，减少对欧美市场依赖，保证我国出口贸易的长远良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