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真人秀节目《奔跑吧兄弟》的戏剧化特征

陈小娟++陈雪

[摘要]借助戏剧元素中的动作、冲突、悬念等来增强叙事性和吸引力，已经成为目前真人秀节目发展的共同趋势。本文以明星真人秀《奔跑吧兄弟》为例，从戏剧动作、戏剧冲突、戏剧情景和戏剧悬念四个方面对节目的戏剧化特征进行分析。

[关键词]明星真人秀 《奔跑吧兄弟》 戏剧化特征

[基金项目]本文为武汉市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2016年度课题“媒体融合背景下微电影艺术人才培养模式”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6C229

近年来明星真人秀节目成为电视荧屏的主体，越来越受到电视观众的青睐。作为浙江卫视全力打造的大型户外明星竞技类真人秀节目，《奔跑吧兄弟》播出到现在已经三季，收视率遥遥领先于同时段其他综艺节目，CSM50城平均收视指数达到3%，最高收视指数突破5%，播出期间的微博话题量、搜索量都居高不下。在明星真人秀扎堆、同质化的情况下，《奔跑吧兄弟》能够走出三季，并成为现象级节目，与其独特的节目制作模式及戏剧化手段的运用是分不开的。其戏剧化手段的运用主要表现在戏剧动作、戏剧冲突、戏剧情景和戏剧悬念四个方面。

一、富有戏剧性的动作

动作被视为戏剧艺术的本质特征。黑格尔认为“能把个人的性格、思想和目的最清楚地表现出来的是动作，只有动作才能将人的最深刻方面见诸现实。” [1]在戏剧艺术中，动作包括了形体活动与非形体活动等各类丰富的舞台表现手段，而最主要的是剧中角色的言行举止，分为形体动作、言语动作和静止动作。《奔跑吧兄弟》以动作为基础，以“奔跑”作为节目的核心理念，每期都会设置形态各异的游戏环节来让嘉宾参与，通过竞赛环节来激发嘉宾的形体、言语等动作，从而产生意想不到的戏剧效果。

1.趣味性游戏设置激发人物精彩动作。

形体动作是人体最具表现性、视觉最易捕捉到的运动。《奔跑吧兄弟》设计了许多经典游戏，如撕名牌、指压板、弹射椅、游客拍不停等等，游戏通过个人或团队来竞赛，以获胜者以获得下一环节游戏线索或游戏优势结束，节目包含了大量的戏剧形体动作。譬如第一季的“白蛇传说”，嘉宾被分成三队在指压板上竞速比赛，时间最短的获胜，嘉宾们第一次踏上指压板后惊叫连连，并且还要在游戏中进行指压板上奔跑、跳绳、跨栏，最后一位嘉宾还要背着一个体积强壮的大妈冲关，瘦弱的王祖蓝与背上的大妈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一边艰难地前行一边大喊，让旁观的嘉宾们笑倒在地，产生了强烈的喜剧效果。外部动作对观众视觉而言最直接、最能造成强烈冲击力，撕名牌环节可谓是《奔跑吧兄弟》中目的最明确、动作最密集的部分。例如“人在囧途之韩囧”里队长刘在石几次要加入战斗都被池石镇以一对一拒绝，整个对战持续了六个回合才结束；李晨与金钟国对决时，观望的李光洙被Angela baby偷袭撕下名牌，Angela baby的迅速出击与李光洙跪地大喊不相信等一系列动作趣味十足等，动作的激烈、密集、危险不禁使人捏一把汗，也让观众体验了一次如坐过山车般的紧张刺激感。

2.言语魅力碰撞戏剧火花。

言语动作是戏剧动作的重要组成之一，是戏剧角色在特定情境中对周遭事物表达的相互刺激与影响。例如“家族复兴之战”中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每位成员写出自己的一个缺点，其余成员抢答他写下的缺点，带来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喜剧笑料。如陈赫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时，邓超抢答“牙飘出来的”“别人用手攀岩，你用牙攀岩”“比例失调，远处看像跪着跑”，同时李晨学跪着跑的动作引发全场爆笑。一方的话语影响、刺激到另一方，由此产生激烈碰击进而导致双方心情及相互关系的变化。作为言语动作之一的独白也是展现人物内心活动的一种方式。如“超体元素保卫战”中，为了能逃出黑暗，成员一边要躲避黑衣人的抓捕，一边预防Boss黄晓明的袭击，最后只剩下黄晓明、被策反的内应郑恺和唯一幸存者Angela baby，三个人都陷入内心挣扎，郑恺面对镜头说“兄弟们会不会不再信任我”而为难于要不要继续帮助黄晓明，Angela baby低下头委屈地说到“我很想我的兄弟们可以赢，但我也不想晓明哥输”，黄晓明则在走道里来回徘徊，为剩下Angela baby一人而纠结不已，三个人在同一处境中以独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思想，不仅向观众展示了其内心世界的艰难复杂，还预设出独白者意识到其面对的多种行动的可能性以及实施行为。

二、戏剧冲突引导节目看点与走向

戏剧冲突即障碍、矛盾，主要划分为：人与人、人与环境以及自我内心的矛盾冲突。真人秀对于矛盾冲突的运用主要表现为嘉宾与竞赛环节的矛盾——克服困难赢得比赛，而在竞赛过程中自己要赢得比赛就得想法设法淘汰他人，身处充满竞争的环境中，嘉宾之间、嘉宾与游戏规则的矛盾一触即发。《奔跑吧兄弟》节目中利用规定任务的形式来营建竞技中的冲突氛围，在短暂的时间范围内展现丰富的社会生活，让嘉宾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在冲突中自主抉择，凸显人物的内心斗争，刻画出鲜活、真实的人物形象。

1.环境冲突展现竞技精神。

人生活在具体环境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障碍，进而在内心激起战胜障碍的愿望、目的，从而形成了人与环境之间的冲突。《奔跑吧兄弟》节目需要在全国不同地点进行录制，这就体现了参与者与环境之间的冲突。节目的定位为竞技类明星真人秀，游戏环节的设定不仅要符合环境特色还要较为复杂，人为的设计出与日常生活相差甚大的困境，使冲突性增强来增加观赏性。如在“逃离秀兰岛”中的“泥塘混战抢鸭子”，成员们被分成两队，Angela baby、伊一在泥潭里抓鸭子，其他成员每人身后被绑上一根橡皮绳，在泥潭中快速前进去拿同伴手中的鸭子放回笼中，陷入泥潭中本就难以行走却还要抢夺时间来竞赛，Angela baby更是为了能方便抓鸭子而脱掉襪子，扑倒在泥潭里的“女汉子”形象展现出了对恶劣环境的抗争、克服困难的决心与意志。

2.竞争冲突明确动作目的性。

英国电影理论家史伦·卡斯蒂在《电影的戏剧艺术》中提到：“冲突即是欲望，没有欲望，就没有形成对立的冲动，而没有对立，就谈不到戏剧表演中的动作。”《奔跑吧兄弟》节目往往会以比赛胜利获得奖品作为诱饵来促进人物之间的行动冲突。同一情境中不同的人对待事物就会有不同的选择，为了赢得比赛既要会用谋略，也会搞阴谋，有时要以情动人，有时又要翻脸不认人。“真人秀最具吸引力的地方就在于对参赛者之间冲突性的体现，参赛者不仅要具有顽强的意志力和体力，心智上的较量也尤为重要”。 “敦煌大劫案”中作为“背叛者”的王宝强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金银轻易就被“劫匪”策反，且不顾同伴之情而将邓超、Angela baby的位置暴露；“劫匪”关喆为了抓获邓超，在摔倒后假装受伤致使邓超上当受骗被撕掉；Angela baby作为跑男团中的唯一女队员要想赢取胜利只能智取，所以在被男嘉宾围捕时，通常使用卖萌、唱歌等等来使自己脱离险境。游戏胜利成为了每个人的欲望客体，人人都期望比赛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下去，嘉宾之间迸发出不可避免的矛盾动机，这样的矛盾冲突使得每个人的行动力具体起来，观众在这样一场较量中看到明星们不同以往的一面，从而获得了心理满足与窥视欲望。

3.特定情境下的自我矛盾冲突。

“戏剧中最具冲击力的形式，即一个人面对两种及以上的复杂矛盾，必须从中选择其一而经受的内心冲突。”[2]如“寻找神秘人”节目的前半段，跑男团七名成员与电视观众一样不知道神秘人是谁，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节目采用插叙的方式让观众知道了神秘人就是邓超，作为“内鬼”的邓超在这一情境中形成了其内在的矛盾冲突，一直是队员们心目中信赖的队长，在节目中肩负照顾其他成员的使命，但在这期节目中他要隐藏身份淘汰其他成员获得胜利。面对这样的选择邓超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因此在节目的第一个环节开始就心事重重，说话时抖动的手部动作、假装镇定的不自然表情等，在撕名牌环节中利用队员的信任而撕下 Angela baby、郑恺、王宝强的名牌后都对着摄像机用手抱住头说：“我也是被逼迫的” “让所有的人都来骂我吧”，内心的冲突通过摄像机镜头展现的淋漓尽致。

三、戏剧情境创设理想化实验室

何谓“戏剧情景”，谭霈生教授在《电影美学基础》中指出：“‘戏剧情景包含着三种因素：（1）人物动作展开的具体的客观物质环境，即人物活动的场景；（2）有定性的人物关系；（3）对人物生活造成影响的具体事件——情况。”他更着重强调了后两种因素，由此，我们可将戏剧情境分为两方面：一是特定的情况、环境；二是特定的人物关系。《奔跑吧兄弟》每期节目都会设置不同的主题，丰富多变的主题设置拓宽了节目录制环境，为参与者的行为奠定了基础，特定的人物关系让参赛者之间激起充分的行动欲望，揭示人物的性格，进而推动了戏剧情节的变化发展。

1.规定情境营造亦真亦幻的生活场景。

戏剧为营造真实感会在舞台搭置模拟实物的布景、道具以及投影的方式来实现，电视作为真人秀的传播媒介，借助其特有的功能使真人秀显示出更大的灵活性、逼真性，增强了生活实感。《奔跑吧兄弟》通过对生活环境、时代背景、人物角色等的营造，建构出逼真的生活场景，使观众相信设定的人物身份及人物之间的关系，从而增强了情节的感染力。例如，“穿越世纪的爱恋”主题设定在1933年上海，讲述的是百乐门歌女与荣丰百货大少爷的旷世奇缘，情境设定中还有黄包车夫、裁缝老板、杂耍小丑等6人与歌女、少爷一同穿越到2014年去寻找歌女失落的“海洋之心”项链。节目的环境设定在上海影视城和当代的小弄堂，每个人物都穿着30年代且代表各自身份的服装，具有浓郁的社会时代背景。为了增加可信性，节目出现的一件具有时代感的小道具——一张30年代的上海日报，不仅揭示了荣丰少爷死于80年前的真相，还使得节目的年代感与真实感可信可靠。

除此之外，节目走进了大街小巷、热闹的人群之中，在真实的“社会情境”之中进行录制，展现出明星们更接地气、更自然的一面。比如“人在囧途之韩囧”中，成员要根据被抽中的国家旗帜找到相应的外国人来踢毽子、到韩国的菜市场学韩语来买菜；“三校争霸赛”来到武汉的各大高校，成员们穿上校服与大学生们一起完成各项任务；“满城尽待牡丹开”中则在现场找群众一起挑战66人齐跳大绳的吉尼斯纪录；“利莫里亚之战”、“最强争霸赛”等等成员们更奔跑在街头巷尾，与现场人群产生互动，这样真实的环境、人群的呈现，明星们走入生活、走进群众让受众感受到了明星们的亲近自然，营造出真实可感的氛围，同时也在这样的情境中拉近了受众与节目之间的心理距离。

2.丰富多彩的人物关系设置。

“戏剧艺术的对象是人。读者、观众所关注的也是人，人的遭遇、人的生活道路，人的命运……”[3]戏剧情境促成人物的行动从而展现人物个性特征，观众观看明星真人秀节目很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区别影视剧中的明星，了解更写实、更鲜有的明星的另一面。《奔跑吧兄弟》正是满足了观众的这一心理期待，节目通过人物的行为、语言、外表等诸多因素为明星贴上特征鲜明的标签形成差异，差异性使人物形成强烈对比并塑造出鲜明的人物形象，受众在节目中能容易找到与自己相似或自己喜欢的人物，产生强烈的认同感。

人物关系是戏剧情境的重要组成因素，它推动着戏剧情节的发展变化。比如在“东厂大战锦衣卫”，节目一开始就透露两个阵营里分别潜藏着一位来自对方的内奸，而作为一个团队要赢得比赛就要彼此信任，但同时又要提防内奸。因此在找线索时，锦衣卫队的郑恺找到了令牌却对询问的吴奇隆只字不提，陈乔恩被信任十足的东厂队内奸吴奇隆撕掉而气愤不已。作为锦衣卫队内奸的Angela baby为了获得东厂队的信任主动招供自己内奸的身份要求策反，却在获得信任之后一一将王祖蓝、邓超、杜淳撕掉而使锦衣卫队获得最后的胜利。人物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新的人物关系组合就产生新的剧情走向，人物之间的联盟与斗争所衍生出的戏剧性的人物命运增强了戏剧情境的突变性、开放性，在这些竞赛游戏中，嘉宾们显示出了自己与以前荧幕形象上的反差，塑造了人物的立体形象和复杂的性格特点，赋予节目真实性。

四、戏剧性悬念的完美策划

懸念是艺术作品的魅力所在，“是指人们对艺术作品中的人物命运、情节发展变化的一种期待的心理。”美国戏剧理论家贝克认为悬念产生于三种情况：“观众对下文一无所知，但急于探其究竟；或者对下文作了一些揣测，但深愿探其究竟；或已感到咄咄逼人，对即将出现的紧张场面深感恐惧。”谭霈生教授更认可后两者的艺术作用，由此我们可看出悬念是受众的一种心理期待，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其不确定性，正是由于这种不确定性和受众的求知欲迫使受众想要去知道故事之后将会发生什么，而答案又会是什么，无形之中推动着剧情的发展。

1.保密式悬念的期待性惊奇。

《奔跑吧兄弟》作为一档竞技类真人秀，其本身就已具备了悬念性，竞赛的结果、输赢从节目开始就是观众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而节目组往往故弄玄虚到结束，如撕名牌的结果并不让观众知晓，而是在大家的焦急等待下才通过嘉宾转身来揭示答案。其次，对于每期是否有特约嘉宾参与，会是谁都是受众不断猜测的，而特约嘉宾的出现往往也采用局部特写镜头（如嘉宾走路时的脚步、背影等）展示以延宕悬念。此外，节目中途突如其来的黑衣人不仅让成员们惊慌失措，也让观众大吃一惊，担忧不已。

《奔跑吧兄弟》主要利用“内鬼”“背叛者”等形式制造情节的戏剧性与趣味性。“跑男宝箱争夺战”中运用重复性叙事使悬念跌宕起伏，跑男团8人被设定在1942年民国小镇，任务是寻找到钥匙打开宝箱获得“海捞瓷”，打开宝箱需要8把钥匙而每个人只有1把，面对诱惑每个人的行动都具体化——淘汰其他人，在只剩下Angela baby与邓超对决时，宝箱里的东西不见了，而他们全部穿越到2015年，大家的任务就是找到邓超或Angela baby 并撕掉他们的名牌即可获胜，就在大家撕掉邓超名牌而淘汰的是鹿晗时，每个人的身份都发生了变化，1942年成员们遇到了各不相同的奇遇，2015年又再次剧情重复，只是发生的人物不同，身份也都对换了。就在每个人的身份对应的是谁都悬而未决时，剧情再次翻转到郑恺是偷走宝箱的“内鬼”但所有人都不知情，1942年打开宝箱的人是邓超还是Angela baby也都让嘉宾和观众们云里雾里，这样一次重复叙事不仅使节目内容更加烧脑悬疑，也让观众如观看影视剧般酣畅淋漓，1942年的结果被保密，郑恺内鬼的身份被保密，成员们对信息的获取与行动延伸出无限可能，观众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节目具有了强烈的戏剧性与吸引力。

2.开放式悬念的喜剧化享受。

狄德罗曾明确指出：“让观众作为剧中人的心腹，让他们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现在正在发生什么，而在更多时候，最好也向他们交代即将发生的事情。”[4]《奔跑吧兄弟》的悬念设置基本属于半开放式，即在中途向观众交代“背叛者”“杀手”，在观众了解而其他剧中成员不了解的情况下产生张力，如“家族复兴之战”中观众已经知道外族人是陈赫、ELLA而剧中的成员还一无所知，邓超作为继承人得不到成员们的信任，王祖蓝的盲目分析等都让观众抓狂、担心不已。但也不乏从一开始就向观众交代一切的全开放式，如“不能说的秘密”中，邓超再次被选为“内奸”去淘汰其他成员，但镜头一转，其他六位成员也知道了，他们的任務是让自己的名牌被邓超撕掉而不被其发觉真相，一场“碟中谍”的戏码上演，观众由内视角转变为全知视角，以极大的兴趣期待着成员们将会怎样在邓超面前尽情表演。于是我们看到，邓超在担心自己身份被揭穿而胡乱捏造不存在的黑衣人的自导自演，同时为了不被邓超发现，成员们在完成去掉自己“碟中谍”名牌任务的进展也让观众焦心不已，淘汰后，李晨、王祖蓝夸张地做出不相信、大喊的动作来继续蒙骗邓超，这样一种全新的模式不仅增添了喜剧化效果，还使得受众体验了一次历久弥新的心里享受。

注释：

[1][德]黑格尔：《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2][美]埃德加·E·威利斯、卡米尔？德？艾利恩佐：《电影脚本创作》，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1年版

[3]谭霈生：《论戏剧性》，北京大学出版社1981年版

[4]余秋雨：《戏剧理论史稿》，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

（陈小娟：江汉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博士；陈雪：贵州省黔西南州兴仁县新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