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漫子+白瀛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2017年元旦期间,话剧《司马迁》在首都剧场内上演。场内座无虚席,观众凝神屏气。当“司马迁”一袭白衣,慷慨激昂地讲出这千古名言时,回报他的是雷鸣般的掌声。
话剧《司马迁》自2015年首演,场场爆满,这让我们开始思考,娱乐当道的今天,我们需要怎样的历史剧?如何创作出具有时代精神的精品剧作?
反差
一提到历史剧,不少观众脑海中浮现的是以玄幻、穿越和宫斗为卖点的古装戏、武侠剧。古装题材的蓬勃与历史正剧的缺席,构成了一个有意思的反差。
业内人士用“精美的垃圾”一词形容有史实硬伤但符合观众娱乐消遣需求的“快消”式古装剧。然而他们比严肃的历史剧更讨巧、更卖座是不争的事实。一方面,生活重压下,能够静下心来回顾历史的观众越来越少,而历史剧“只有观众投入进去才能显现魅力”;另一方面,网剧及综艺培养并加固了观众的收看习惯,令严肃的历史剧更显“厚重高冷”。
“话剧已然到了危险的时刻。”在话剧《司马迁》的主演兼导演冯远征看来,如今,追逐商业利益、迎合市场的搞笑剧目充斥着话剧市场,而严肃题材的话剧与经典的演出甚少,“有意义没意思”“有用无趣”,是观众、资本少有问津的中国历史剧陷入困境的原因。对此,冯远征深感担忧。
“對主创来说,排一部历史剧意味着投入很大的精力和气力——人物解释、剧本、导演手法,能不能经受住历史的拷问,观众爱不爱看,是我们需要面对的课题。”话剧《司马迁》导演、北京人艺院长任鸣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打破
那么,今天我们是否还需要历史剧?
“一个民族必须有正确的历史观,一个优秀的民族需从伟大人物身上汲取力量,从灿烂的文化中汲取养分,使百姓获得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自信。这是历史剧应担负的使命。”话剧《司马迁》编剧、湖北省文联主席熊召政说。
好的历史剧作,应该既有恢宏的历史场景,有事件和人物的钩沉,又以审美眼光与品格演绎历史,给人以历史信心。
话剧《司马迁》通过“庭谏、宫刑、还乡、大雪、殉道”五幕剧,讲述了司马迁面对挫折、梦想、生死抉择时,不屑世俗压力,倾毕生心血著《史记》的故事。
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司马迁与汉武帝两位千古伟人之间巅峰对决的场景:当司马迁所写《报任安书》再引汉武帝愤怒,在思子宫内,就生与死、英雄与懦夫等命题,二人间的激辩将全剧推向高潮。
熊召政在人物处理中倾注更多温度,更加细腻地刻画情感,甚至为在创作中“燃烧激情”而破戒饮酒。在重现历史的同时,以当下人的审美观点重新审视历史,以引人入胜的情节和生动质朴的语言,将一个有血有肉的司马迁生活化地呈现出来。
如任安在黑暗中探监与大雪中送湘竹简的两次出场,无不显示出肝胆相照的侠义,他的慷慨与司马迁的屈辱,勾勒出知识分子面对现实的两种抉择。穿越而出的司马谈、与屈原的隔空对话,小爱与大爱、梦想与追求、挫折与奋斗,其对传统价值观的阐释摄人心魂,给人留下了意味深长的回味空间。
而就人物塑造与主题抒发而言,导演运用艺术手段将其展开并丰富。尤其是第五幕开始司马迁与妻女悲壮告别一场,更运用了戏曲场面调度和台词重复等手段,令这出戏一唱三叹、荡气回肠。
匠心
千里之外,陕西韩城,始建于西晋的司马迁祠古柏参天、碑石林立、游人如织。这是《史记》作者司马迁的故乡。
熊召政在多年前一次陕西韩城祭奠司马迁的活动中担任主祭:“当站在龙门上看滚滚东去的黄河,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司马迁是文化领袖,更是悲情英雄,让这个人物在话剧舞台上复活,让观众从司马迁身上看到古代士人的高贵精神及中华文化伟大的创造力,是一位作家的责任。”
而对民族历史及伟大人物的敬畏之心,也令任鸣“像研究学问一样”倾心力于戏的打磨:以研究历史的方式钻研角色并进行实地体验——2015年5月,任鸣组织剧组特地去司马迁的故乡陕西韩城,实地感受了当地的文化遗风。“历史不是可以任人随意打扮的小姑娘。历史正剧的一个难点在于把握以何种程度尊重和还原历史。”
匠心打造的精品收获了观众不息的掌声。应观众强烈要求,《司马迁》于跨年之际再度登上北京人艺舞台,元旦期间座无虚席。
“观众对历史剧的选择不仅代表了一种审美趋势,更体现了‘叫座历史剧成功的价值塑造与引领。希望涌现出更多凝重深沉、恢宏大气的历史剧作,也希望我们能为时代为民族留下更多体现东方审美、代表中华文化与精神财富的精品力作。”任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