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无语

范也

我恨父亲，恨他的冷漠，恨他那张永远看不到笑容的脸。

自我懂事起。父亲，浮现在我心中的轮廓仅仅是：黝黑的皮肤，中等的个子，粗暴的性格，以及那张永远不笑的脸。父亲很严厉，对家人，尤其对我。

记得我九歲那年，一天，全家人一起吃饭。趁姐姐盛饭的空隙，我偷偷将碗里的剩饭倒在了她的椅子上。看到姐姐被自己捉弄，我一边大笑，一边调侃姐姐的“傻”。父亲冷冷地盯着手舞足蹈的我，一拍桌子，喝道：“给我出去。”我被吓得浑身一震，连忙向母亲望去，母亲示意我先跟父亲出去。父亲厉声问我：“你干的？”深知父亲痛恨谎言，我只得点头。父亲的脸变黑了，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你以为这样能使你开心，是吗？我把你送进学校读书。是为了什么……”越说越恼的父亲操起拖把……事后。我没有哭，不知是父亲长年累月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起了作用，还是因为自己不愿向父亲示弱。那时的我，在心里恨透了父亲，恨他为一丁点儿剩饭，就那样对待亲生儿子。

以后的日子。父亲依旧没有笑容，我也依旧那么恨他。几乎从不主动与他交流。没有交流。犹如没有父亲。

其实，我还是对父爱有渴望的。十几年来，我一直想知道。父亲为什么对我总是那么凶，那么“冷”。直到那一天，情况发生了改变。

正在上初三的我。有一天不得不在学习时间回家一趟。来到家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不要去了吧！腰伤还没好。结石又折腾了一夜。”这是母亲的声音。“腰伤？谁病了？”我一阵犯疑。里面又传来了父亲的声音：“不去。那怎么行？天凉了。孩子午睡没东西盖，感冒了怎么办？再说，孩子现在也懂事了.初三的复习很紧张，不把后勤工作做好，那怎么行呢？”第一次听说父亲有伤。第一次听到父亲为我而不顾及自己……我心疼了。站在门外发愣。

父亲出来了。我们几乎是面碰面。父亲先是一愣，接着现出恼怒的颜色。责问道：“回来做什么，不上课？”我说出了回家的理由，父亲才让我进屋，并进进出出与母亲准备着晚饭。

我呆呆地想着父亲和我的从前。每一次打骂，他都有正确的理由。在单位里，他是一个讲理的人，在家里也这样。他用他做人的基本准则，教导、训斥着自己的儿子，让他的儿子做一个有良心，有原则的人。十几年来，我以为自己没有父亲，但此刻烟消云散了。我是爱父亲的呀！

晚饭，三口人一起吃饭。我望了望父亲，白炽灯光下，他的白发显得格外刺眼。我对父亲轻轻地说起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父亲静静地听着，冷冰冰的脸不时抽动。父亲会骂我吗？父亲会打我吗？我心里略有些紧张。父亲没有动，只是吃着饭，还偶尔喝口茶。

“对不起！”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对父亲说出了这句话。父亲手一颤，夹在筷子上的菜掉了下来。父亲连忙去夹，但手颤抖得愈发明显了，几次都没能夹起。父亲一推碗，颤着声音说了声“不吃了”，便走向里屋，并不时抹着眼角。我知道：父亲哭了，几十年只流血流汗的他，竞为我的一句话流泪了。

第二天.父亲送我到学校门口，没有说一句话。分手时，父亲在我肩上拍了两下，转身走了。望着远去的父亲。我知道：父爱深深，真爱无语。

（指导老师/闵娟）

（责任编校/曾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