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帝吧出征”看民族性的“再生产”
——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再审视

2017-02-27 06:11茅根红蔡中华
关键词:民族性民族主义民族

茅根红,蔡中华



从“帝吧出征”看民族性的“再生产”
——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再审视

茅根红,蔡中华

网络民族主义方兴未艾,作为互联网与民族主义的结合体,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是人们强烈自信心和自豪感基础上的态度反应,它既是一种社会政治现象,也是社会文化现象。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除了具有推动中国民主政治建设的社会政治功能之外,还具有“再生产”民族性和民族认同的重要作用。

帝吧出征 网络民族主义 民族性 日常民族主义

2016年1月20日,百度第一大吧“李毅贴吧”(又称帝吧)宣布对“台独”势力的“传声筒”——三立电视台、苹果日报、自由时报以及台湾领导人蔡英文的脸书页面开展“Facebook圣战”,他们将编辑的“祖国大好河山”“中华美食”等象征性图片、“表情包”图像和“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八荣八耻”等口号、文字大量投放到目标网页以形成“轰炸”之势和“被刷屏”的效果。这场以90后年轻人为主体、以反“台独”为目的的网络事件被称为“帝吧出征”。自1999年强国论坛建立标志着中国网络民族主义活动固定化*王军:《试析当代中国的网络民族主义》,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06年第2期。开始,网络民族主义的发展已历经了将近20年的时间。在此期间,网络民族主义活动的诱发因素、参与主体、表现形式和内容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作为互联网时代的一种新的民族主义思潮,网络民族主义具有相比传统民族主义的殊异性,又呈现出不同的阶段性特征。本文尝试从“帝吧出征”事件管窥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的新特征及其表现,进而以一种新的民族主义分析视角——日常民族主义探讨网络民族主义的重要作用。

一、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是人们强烈自信心和自豪感基础上的态度反应

网络民族主义的本质是民族主义。盖尔纳说,民族主义存在于“政治,技术和社会转型的交汇处”*Ernest Gellner. Nations and Nationalism.Oxford: Blackwell, 1983:57.。“民族以及相应的民族活动,都应该纳入国家体制、行政官僚、科技发展、经济状况、历史情境与社会背景下进行讨论。”*[英]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民族与民族主义》,第11页,李金梅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在面临经济全球化,信息技术迅速发展,国内市场化改革和经济转型等国内外社会历史背景下,中国网络民族主义应运而生。网络民族主义的产生与中国社会发展时代背景变迁密切相关。

以中国社会发展时代背景变迁为线索,可以将网络民族主义的发展大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20—21世纪之交的“韬晦期”。这一阶段中国奉行“韬光养晦,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外交方针,国际、国内环境错综复杂,特别是1998年印尼排华、1999年北约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2001年中美南海撞机等政治事件的爆发,触动了国人敏感的神经。在强烈的爱国主义情绪的影响下,以70后、80后为主体的青年群体发动了声势浩大的网上抗议和声援活动,各种理性与非理性的声音充斥网络。这一时期的标志性事件是1999年因抗议北约暴行而组建的抗议论坛(后改名为强国论坛)。这一时期的网络民族主义活动带有强烈的社会心理背景。文森特认为:“近来许多其他工业化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民族主义是在面临快速的社会经济转轨或移民运动时所产生的失落感的一种后果。换言之,民族主义要么是国家建构与现代化的一个方面(在非常发达的经济中),要么是一种反应的态度,这种态度表达了对具有破坏性新奇事物或突如其来的变化的一种不安情绪。”*[澳]安德鲁·文森特:《现代政治意识形态》,第466页,袁久红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网络民族主义背后折射出的是民众强烈的危机意识和忧患意识。

第二阶段是“转轨期”。这一阶段中国正处于从“韬光养晦”向“有所作为”转变的关键历史时刻,特别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2010年世博会的成功举办,极大地提高了中国的国际地位和声望,提振了国人的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这一阶段,以反击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对“3·14”西藏事件的歪曲报道为目的的“Anti-CNN”事件为代表,引发了又一轮的网络民族主义浪潮。与前一阶段相比,这一阶段以80后为主体。他们号召网民收集CNN歪曲报道的证据,客观、理性地表达一种愤怒情绪以捍卫国家荣誉、民族尊严。如果说第一阶段激发出的是民众的危机意识和忧患意识,那么这一阶段更多体现的是责任与担当意识。

第三阶段是“崛起期”。“崛起期”又可以称为“有所作为”时期。这一阶段,中国GDP总量超越日本排名世界第二、“一带一路”战略构想提出与实践、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筹建取得实质性的进展、G20峰会成功召开等“重磅”事件鼓舞人心。这一阶段的典型网络事件是“帝吧出征”,以90后青年群体为主,以反“台独”为目的。参与此次“出征”的新网络民族主义群体较之早期的网络群体更加理性与温和,他们不再像第一阶段的“愤青们”在网络上肆意攻击和辱骂,表现得极端而又非理性。与70后、80后不同的是,90后群体的成长正值中国崛起期,他们更有一种对国家强盛和民族复兴的自豪感和自信心。在这种自豪感和自信心的影响下,当面对破坏国家统一、有损国家尊严的各种社会事件时,就会激发出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正如刘建军所言:“中国崛起的客观趋势极大地增强了中国人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使当代中国的爱国主义具有了更强大的情感动力和广泛的民意基础。”*刘建军:《论大国崛起对爱国主义的影响》,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研究》2017年第2期。因此,当前网络民族主义是在中国经济面临快速转轨,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伟大复兴事业”面临国内外双重压力的背景下,人们表现出来的一种反应态度,这种反应态度建立在强烈的自信心和自豪感基础之上。

二、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既是一种社会政治现象,也是社会文化现象

国内学者普遍认为,网络民族主义是互联网时代出现的一种新的社会政治现象,带有相当浓厚的政治色彩*参见吴学兵:《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的社会政治功能透视》,载《燕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7期;王军:《试析当代中国的网络民族主义》,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06年第2期;卜建华、赵金亮:《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探析》,载《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2期等。,他们大都将网络民族主义现象锚定在政治领域。随着互联网时代以表情包、网络图片和网络流行语为代表的屌丝文化、游戏文化、动漫文化等网络亚文化的“盛行”,网络民族主义的表现形式持续嬗变,网络民族主义越来越多地呈现出文化现象的“标签”。

第一,引爆中国网络民族主义的诱因除了传统的国家利益、领土统一、民族尊严等政治因素以外,还包括文化因素。例如2010年的“6·9圣战”,即网络游戏“魔兽世界”贴吧上的游戏玩家群体在6月9日发起的反韩流爆吧行动,以及近些年在网络上出现的“反韩”“厌韩”等情绪表达就在于文化之争。

第二,从网络民族主义发展过程来看,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深深地打上了网络文化的烙印。互联网作为一种新的媒介形式相比传统大众传播媒介而言,具有虚拟性、去中心化和不确定性等特点。在经济全球化趋势的影响下,具有社会依赖性的自我必然丧失作为传统社会标志的连续感和身份*[英]乔治·拉伦:《意识形态与文化身份:现代性和第三世界的在场》,第206—207,221页,戴从容译,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言:“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403页,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旧的连续感和身份被打破,新的“文化身份”悄然形成。 例如第二阶段的“Anti-CNN”论坛更名为“四月论坛”,聚拢在“四月论坛”的成员获得了一个新的文化身份——“四月青年”。无独有偶,“帝吧出征”事件中也出现了“小粉红”这一独特的网络民族主义群体。“文化身份总是在可能的实践、关系及现有的符号和观念中被塑造和重新塑造。”*[英]乔治·拉伦:《意识形态与文化身份:现代性和第三世界的在场》,第206—207,221页,戴从容译,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从现象描述来看,网络民族主义与网络文化深度勾连。“帝吧出征”事件反映了90后年轻人为主体的网络民族主义群体的网络亚文化属性。参与刷屏的“键盘侠”们编辑各种“表情包”,配上具有煽动性的口号或网络流行语在网络平台大肆传播,达到了恶搞、嘲弄和批判的效果。这些极具互联网时代特征的“表情包”、口号和网络流行语,有的来自网络游戏,有的出自动漫文化,是网络民族主义形式得以呈现的重要素材和资源。

第三,网络民族主义体现了当代青年群体的消费行为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消费文化特质。全球化的时空浓缩改变了我们的沟通、交往、消费以及生活方式。网络与微信、公众号等自媒体技术的迅速、便捷也越来越影响到当代青年群体。严格意义上讲,网络与自媒体技术已经成为当代年轻人的一种生存方式。“生活方式”这个词在当代消费文化中涵蕴了个性、自我表达及风格的自我意识。*[英]迈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第121,125—126页,刘精明译,译林出版社2000年版。与全球化互为表里的消费主义文化,通过网络文化潜移默化地渗透和侵袭着我们的日常生活,通过娱乐化、恶搞的方式制造着“狂欢文化”的场面。正如詹姆逊所言:“文化正是消费社会本身的要素;没有任何其他社会像这个社会这样,为记号和影响所充斥。”*F. Jameson. The Political Unconscious.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2:131.

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四月青年”“小粉红”们成为新的消费文化的代言人。“新的消费文化的英雄们,在他们设计好并汇合到一起构成生活方式的商品、服装、实践、体验、表情及身体姿态的独特聚合体中,把生活方式变成了一种生活的谋划,变成了对自己个性的展示及对生活样式的感知。”*[英]迈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第121,125—126页,刘精明译,译林出版社2000年版。也正因为此,有学者将“帝吧出征”看作是一场“情感化的游戏”,一场自我表演。*杨国斌:《英雄的民族主义粉丝》,载《国际新闻界》2016年第11期。

三、民族性的“再生产”:日常民族主义的分析视角

正如赫尔德所说:“最自然的国家是具有民族性格的独立国家。”*R. R. Erlang. Herder and the Foundation of German Nationalism. Octagon Books, 1967:243—244.离开民族性、民族国家就没有任何意义。民族精神的培养、民族性的塑造对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至关重要。习近平同志说:“实现中国梦必须弘扬中国精神。这就是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这种精神是凝心聚力的兴国之魂、强国之魂。”*习近平:《在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的讲话》,载《人民日报》,2013-03-18。

每个民族都有鲜明的民族性格,这种性格是这个民族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反映。“从构成性来看,人类是社会存在物,这些社会性的存在从民族中找到了他们特定的角色、价值和思想……人类通过他们的民族共同体发现自我、实现自我。”*[澳]安德鲁·文森特:《现代政治意识形态》,第434页。尽管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认为,“民族性”乃是个人的特质之一,不管他们住在哪里或与谁共居,只要他们声称自己是,他们就是。*[英]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民族与民族主义》,第7,12,89页。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民族认同的本质属性——民族性——往往被民众遗忘、忽视甚至根本未被意识到。“中下阶层的民众(如劳动、仆役、农民等)通常都不会对民族认同付出深刻情感,无论是什么样的民族主义,都很难打动他们的心意。*[英]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民族与民族主义》,第7,12,89页。英国社会心理学家迈克尔·比利希将这种深植于我们日常生活中,往往又被遗忘和忽视的民族性的“再生产”机制称为“日常民族主义(banal nationalism)”。

在比利希看来,当代民族主义的理论阐释有一种倾向,这种倾向将民族主义与那些为创造一个新国家而斗争的人以及极右政治联系在一起,这种民族主义是那些还未完成民族建构的边缘国家——“它者”——的“专属品”,而对“我们”——这些已经建立的西方民族国家——似乎只有在出现民族危机的“特殊条件”下,民族主义才会作为一种“一时的情绪”粉墨登场。*M. Billig. Banal Nationalism. London: Sage, 1995: 5,41,6—8,96,106—109.他进一步说到,尽管民族主义催生了民族建构,但当建立民族国家的任务完成之后,民族主义并不是日常生活的“多余物”,民族主义并没有消失,而是深深地嵌入到祖国家园的环境之中。*M. Billig. Banal Nationalism. London: Sage, 1995: 5,41,6—8,96,106—109.正如迈克林托克所言,在现实生活中,通常民族主义借助于崇拜物——旗帜、制服、飞机Logo、地图、赞歌、国花、民族烹饪以及建筑物的视觉化和仪式化组合以及集体膜拜的壮观场景,如团体体育、军事表演、群众集会、各种各样的大众文化等等的组合来形塑自身。*A. McClintock. “No Longer in a Future Heaven”: Nationalism, Gender and Race// G. Eely, R. G. Suny. Becoming National: A Reader. New York and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 274.正缘于此,比利希断认,当代各民族国家的民族性正通过“日常生活化”被不断“再生产”。这种“再生产”的民族主义的转喻义不是指带有狂热的激情而在内心中自觉摇动的旗帜,而是未被注意到的公共建筑物上摇动的旗帜。*M. Billig. Banal Nationalism. London: Sage, 1995: 5,41,6—8,96,106—109.从中可以看出,在比利希的理论逻辑中,当代民族主义既不是盖尔纳所谓的现代化进程中的必要条件,也不是实现民族独立的意识形态,更不是一种知识分子兜售的学说,它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出现的民族主义“象征物”不断“再生产”的结果。

按照比利希的逻辑,一般而言,民族认同与民族性主要通过两种形式被“再生产”。一种形式是“自上而下的”,另一种形式是“自下而上的”。在“自上而下”的民族性“再生产”中,“政治人物”和“知识分子”起主要作用。“在电子时代,政治家们非常重要,因为他们都是熟悉的身影,他们的面孔频繁出现在报纸或电视银屏上。在一定程度上,他们是当代‘明星’,他们的语言每天都被成百上千万人听到。”*M. Billig. Banal Nationalism. London: Sage, 1995: 5,41,6—8,96,106—109.“政治人物”,特别是“领袖人物”,在民族性“再生产”中至关重要。因为,“政治人物”本身就是民族、国家的象征,他的形象、言论会通过各种媒介形式传递到普通大众的心中,从而使他们意识到我们同属一个民族,进而对民族共同体的盛衰带有强烈的情感偏向,最终转化为发自内心的爱国主义情绪表达。“更重要的是,政治家会声称为民族代言……通过利用一种具有指示功能的祖国概念,他们召唤出具有民族身份的‘我们’并将我们至于‘我们的’祖国,如此,‘我们’就会不知不觉地被提醒,‘我们’是谁,‘我们’在哪里。”*M. Billig. Banal Nationalism. London: Sage, 1995: 5,41,6—8,96,106—109.

与“自上而下”形式截然不同,中国当代网络民族主义则表现为一种“自下而上”的民族性“再生产”形式。

首先,网络语言为民族意识的增强创造了基础。有学者认为,围绕在民族主义四周的烟雾实在太浓了,以至于置身其中的男男女女,甚难分辨自己的民族意识究竟如何?*[英]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民族与民族主义》,第7,12,89页。但是,语言通过给想象的共同体提供思想媒介为民族意识奠定了基础。语言把意识活动与人类发展整合在一起,因此,实质上它是一种行为方式。它并非仅仅记录和指称外在的客体,相反地,它也起着建构性的作用。*[澳]安德鲁·文森特:《现代政治意识形态》,第445页。以1999年建立的“强国论坛”为例,从论坛的名称来看,“强国”本身就带有很强的指向性,这个国不是国外其他任何国家,而是我们的祖国。另外,从“Anti-CNN”转变而来的“四月青年”论坛来看,论坛首页可以看到诸如“强国”“青年”“汉服复兴运动”“苏醒的记忆”“总书记”“纪念毛主席”“留学生”“爱国主义”等带有鲜明民族印记的词汇,从而强化了网民的民族意识。虽然大部分网络民族主义行动的直接参与者可能并没有强烈的民族意识,然而,“围观”与“凑热闹”的心态也许正如科恩所说是“民族意识的一种无意识形式”*Hans Kohn. Idea of Nationalism:A Study in Its Origins and Background. New York: Macmillan,1945:4.。

其次,网络民族主义行动中的图片、表情包等网络素材已经成为网民日常网络行为中的重要资源,这些素材也是培养民族情感的重要手段。民族情感的培养以民族意识和民族观念为基础,当我体认到我是民族一员,拥有不同于其他民族成员的民族特征和民族个性时,民族意识和民族观念就得以获得。如果说民族意识、民族观念关涉有关民族的知识,那么民族情感则是民族成员对本民族的情感体验和情感倾向性。鲍尔认为,这种情感倾向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来自于内心的愉悦和快乐感。“如果我想起民族,我就会想起祖国,我的故乡,我的父母,我的第一个儿时游戏,我的老校长以及我的初恋女孩,这种愉悦和快乐感就流入到我的民族意识和情感当中。”二是来自于民族历史激发出的激情。“当民族成员接触到民族历史时,这种民族意识是与民族的命运,英雄斗争的历史记忆,英勇无畏的知识探求以及辉煌与失败密切勾连的,今天我们从宏大的历史中感受到的英雄们可歌可泣的斗争故事就可以转化为对民族命运承担者的热爱……所有来自遥远过去的浪漫快感就会转化为对民族的热爱。”*Otto Bauer. The Nation// Gopal Balakrishnan. Mapping the Nation. Verso, 1996:62—63.仍以“帝吧出征”为例,90后攻击“台独”势力网站的主要“武器”是各种表情包、图片和口号文字,在这些图片中主要有“祖国的大好河山”“中华美食”等,这些图片在给人带来愉悦和快乐感的同时,无疑进一步加深了新网络群体对国家、民族文化的认同,激发了爱国主义的民族情感。另外,文字口号大都以“台湾是中国的领土”,呼吁台湾回归祖国为主要内容,特别是本次出征的主旨是要与台湾网民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有关“历史”的“友好交流”,无疑对网民进行了一次深刻的爱国主义历史教育。

四、结 语

当代中国网络民族主义方兴未艾,作为一种互联网时代的新民族主义形式,既秉承了传统民族主义的因子,又蕴含着新时代的特征。正如汤姆·奈恩所言,区分好的或坏的民族主义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所有民族主义都包含进步和倒退的种子……正是因为这种政治和道德上的模糊性,民族主义如同古希腊的双面神,一面朝前,一面朝后。*Umut Ozkirimli. Theories of Nationalism, A Critical Introduction. Macmillan, 2000:90.然而,在全球化时代,对主体的形成影响最大的文化身份是民族身份。全球化和时空浓缩进程的加速无疑影响了民族认同感和民族身份。*[英]乔治·拉伦:《意识形态与文化身份:现代性和第三世界的在场》,第210—211页。国际化的倾向越强烈,特殊群体、种族集团或社会阶层就越要重申他们的差异性,越依赖于他们所处的位置。*[英]霍尔:《地区与全球:全球化与种族性》,见金主编:《文化、全球化与世界体系》,第33页,伦敦:麦克米兰,1991年版。转自[英]乔治·拉伦:《意识形态与文化身份:现代性和第三世界的在场》,第211页。作为集体身份认同的民族身份非常重要,是全民族获得幸福的一个重要途径。而对于每一个民族成员而言,民族认同是个人安身立命最基本而不可或缺的认同所在,是他们赖以为生的社会价值所系。

诚然,民族主义不是一种含有清晰的重要信条的意识形态,一旦过度地引用它,它将不仅是不可预测的,并且还非常可能产生不理性的因素。*[澳]安德鲁·文森特:《现代政治意识形态》,第467页。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谨记比利希的名言:“在一个信息爆炸的世界,无论什么都可以被忘记,但不能被忘记的是我们的祖国……如果我们按往常一样准备面对未来的危险,那么,这不是正能量蓄积的激发点。它是一种阅读、观察和理解的形式,并且理所当然是如此。它是一种生活方式,它无时无刻不邀请‘我们’置身于祖国的国境之内,去体会在家的放松感。这种生活方式就是正在被不断重申的民族认同,其内在的危险倾向在家里似乎并不是那么有害”*M. Billig. Banal Nationalism. London: Sage, 1995: 6.。

【责任编辑:于尚艳】

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大项目“当前中国重大社会思潮新态势研究”(2015MZD016);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西方女性主义性别正义理论范式研究”(16CKS032);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解放政治学:经典马克思主义与后马克思主义比较研究”(15YJC710042)

2017-03-30

D64

A

1000-5455(2017)04-0060-05

茅根红,安徽望江人,华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教育部高校辅导员培训与研修基地研究员;蔡中华,安徽亳州人,河南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

猜你喜欢
民族性民族主义民族
我们的民族
从震旦到复旦:清末的外语教学与民族主义
论王船山民族主义思想的近代嬗变
一个民族的水上行走
多元民族
求真务实 民族之光
浅谈黄自艺术歌曲的民族性
三民主义之民族主义浅析
论工笔重彩画的民族性
煽动民族主义情绪 被疑与政府演双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