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杰, 郭纯洁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外国语学院,南京 211106)
《欲望号街车》中模糊限制语的顺应性研究
宋 杰, 郭纯洁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外国语学院,南京 211106)
戏剧文本是一种以人物对话为主的文学形式,对语境有较高的依赖性。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现象,采用模糊限制语是戏剧家经常选择用于创作的语言策略之一。文章选取《欲望号街车》中人物的对白作为语料,以语言顺应论为理论框架,对模糊限制语在剧中的使用情况进行动态研究。研究发现,模糊限制语的使用在很大程度上是顺应物理世界、社交世界及心理世界中具体语境因素的结果,这些物理、社交和心理因素是模糊限制语产生的内在动因。
《欲望号街车》;模糊限制语;顺应性
模糊性是人类语言的内在属性之一。作为模糊语言学家族的一分子,模糊限制语是语言使用过程中常见的一种交际策略。拉科夫(Lakoff)认为,模糊限制语就是一些“把事物弄得模模糊糊的词语”[1]195。学界曾从语义[2-4]、语用[5-7]的角度对模糊限制语进行过系统的研究,研究对象也涉及学术语篇[8-9]、科技语篇[10]、新闻语篇[11]、庭审语篇[12-13]等。
曾文雄曾指出模糊限制语的研究发展方向,他认为,“应把语篇看作产品,注重作为语篇内部构成内容的限制语;把语篇看作是一个交际过程,强调影响语篇产品的外部因素”[14]30。可见,研究应注重模糊限制语在社会、文化、认知、社交的顺应性使用和语码转换上。因此,本文基于维索尔伦(Verschueren)的语言顺应论,以《欲望号街车》中的人物对话为语料,结合普林斯(Prince)等人[15]对模糊限制语的分类标准,分析剧中人物使用模糊限制语背后的动机,从而阐释会话者是如何使用模糊限制语来顺应物理世界、社交世界及心理世界中的具体语境因素,为模糊限制语的研究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
物理世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语境,主要包括时间和空间这两个要素。“就时间而言,它指的是事件的时间、说话的时间和指称的时间。空间指称包括绝对的空间关系、说话人的空间、指称空间,以及交际双方在物理世界中所处的位置、与语言行为有关的体态语(如身体姿势、手势等)、交际双方的生理特点与外表形象等。”[16]293下面将对该剧中模糊限制语顺应时间和空间的情况进行讨论。
Stanley: ... Blanche! Oh, Blanche! Can I please get in my bathroom?
Blanche: Yes, indeed, sir! Can you wait one second while I dry?
Stanley: Having waited one hour I guess one second ought to pass in a hurry.[17]74
该例中,布兰琪已经在浴室洗了很长时间的澡,斯坦利对此忍无可忍,但仍“礼貌”地向她示意该出来了。布兰琪一直在享受着沐浴的过程,没有在意外面斯坦利和妹妹的争论,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斯坦利赶出家门。直接缓和型模糊限制语I guess和ought to的运用,使斯坦利以一种较为和善的方式掩盖了内心的愤怒。这两个模糊限制语也具有延迟时间的作用,让剧情在气氛相对宽松的环境下继续进行。通过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戏剧冲突即将达到高潮,不得不说,这也是威廉斯的戏剧创作技巧。
Eunice: You noticed that bowling alley around the corner?
Blanche: I'm - not sure I did.
…
Eunice: It's sort of messed up right now but when it's clean it's real sweet.[17]29
该例中,尤妮斯试图告诉布兰琪该去保龄球场找斯黛拉。由于布兰琪对周围环境完全陌生,尤妮斯只能通过around暗示保龄球场在街角的附近。事实上,街角(the corner)本就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地点,这句话足以显示尤妮斯其实也对具体的方位不是很了解,但出于礼貌,还是模模糊糊地给了布兰琪大致的搜索范围。直接缓和型模糊限制语I'm not sure表现了布兰琪初来此地内心的无助,恰当地顺应了当时空间的变化。进到妹妹家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布兰琪立即调整了此刻内心巨大的落差,用程度变动型模糊限制语sort of表达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可见,这三个模糊限制语都顺应了当时交际发生时的空间背景。
社交世界主要包括社交场合、社会环境、规范交际者言语行为的准则。这些准则要求语言使用者顺应文化、性别、年龄、职业以及社会阶层等相关的具体因素。语言的使用者出于不同的交际目的,置身于不同的交际语境中,必须动态地遵守和顺应相应的社会规约。说到底,使用模糊限制语就是顺应社会规约。在戏剧中,对人物选择模糊限制语使用起着决定性作用的社交因素主要有以下两种:性别和家庭关系。
Blanche: That one seems - superior to the others.
Stella: Yes, he is.
Blanche: I thought he had a sort of sensitive look.
Stella: His mother is sick.
Blanche: Is he married?
Stella: No.[17]30
该例中,布兰琪对米奇暗生情愫,但为了在众人面前故作矜持,特意使用间接缓和型模糊限制语seem。这样一来,既维护了自己的形象,又引起了斯黛拉的注意,使二人间接下来有关米奇的谈论得以顺利进行。在评价米奇时,布兰琪使用了直接缓和型模糊限制语I thought和程度变动型模糊限制语sort of,表达出自己被米奇身上特有的敏感神情所吸引。为了进一步实现自己的交际意图,布兰琪接着向妹妹询问米奇的婚姻状况,却对他母亲患病的处境置若罔闻。正因为布兰琪谈论的话题涉及情感和私人生活,所以表达需要相对委婉些。模糊限制语的使用让此类话题显得比较自然,有效地实现了交际双方间的良性互动,创造了和谐的会话氛围。女性在吐露心声、评价他人时,都会在言语中使用模糊限制语,这正顺应了她们的社会性别身份。
Stella: I was - sort of - thrilled by it.[She waits for a moment.] Eunice and you had breakfast?
Blanche: Do you suppose I wanted any breakfast?
Stella: There's some coffee left on the stove.
Blanche: You're so - matter of fact about it.[17]42
《欲望号街车》是一部家庭剧,剧中人物的家庭关系看似简单,家庭氛围却并不和谐、平静。斯坦利性情多变,生气时总是爱砸东西。即使是在新婚之夜,还把家里的灯泡都砸了个稀巴烂。在回忆这段往事时,斯黛拉使用程度变动型模糊限制语sort of表示自己对此已经习惯,并不大为吃惊。一方面,斯黛拉与布兰琪姐妹情深,斯黛拉通过sort of减轻斯坦利暴戾的程度,让姐姐不必为自己过于担忧;另一方面,斯黛拉是在维护丈夫的形象,她对斯坦利的爱可见一斑。随后,斯黛拉转移话题,这让布兰琪替她感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程度变动型模糊限制语so的使用,将布兰琪无奈的神情刻画得惟妙惟肖。在这组姐妹两的对话中,模糊限制语的使用充分体现了姐妹间的惺惺相惜,表现了两人间和美的家庭关系,也为这部悲剧增添了不少的人情味。
维索尔伦认为,“语言交际是心理间的交流;心理世界语境是最深层次的语境,它对交际言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18]87。模糊限制语通常被说话人用来顺应语言选择过程中的心理状态,这个过程是顺应交际双方心理世界的动态过程。听话人理解说话人话语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进行合理推测和判断的顺应过程。
在该剧中,情绪(emotion)和动机(motivation)是影响人物模糊限制语选择的两个重要因素。在具体的语境中,说话人的情绪和动机影响并决定了他们会说什么、如何说。为了更好地研究影响剧中人物选择模糊限制语时的心理因素,下面将从情绪和动机两个主要方面进行讨论;限于篇幅,情绪部分仅从喜悦和悲伤这两个具体因素展开论述,动机部分包括缓和语气和自我保护。
1. 喜悦。
Stella: You look just fine.
Blanche: God love you for a liar! Daylight never exposed so total a ruin! But you - you've put on some weight, yes, you're just as plump as a little partridge! And it's so becoming to you![17]8
自上次分别后,布兰琪和斯黛拉两姐妹已有许久未见。当二人再次相见时,斯黛拉一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当时的喜悦之情。程度变动型模糊限制语just起到了延缓的作用,在斯黛拉找到合适的词汇去表达初见布兰琪时的感受之前提供了一些思考时间。面对妹妹的赞美,布兰琪使用程度变动型模糊限制语so来表达此时此刻无法抑制的喜悦之情。姐妹两之间免不了会开开玩笑,布兰琪逗趣地指出斯黛拉略有发福,just则在打趣之余,最大程度地减轻了话语中的消极影响。最后的so也充分表明了布兰琪此刻喜悦的心情。这组对话洋溢着姐妹两之间再次团聚时的激动和欢乐,而模糊限制语的使用则更加渲染了此刻幸福的氛围。
2. 悲伤。
Mitch: She knew she was dying when she gives me this. A very strange girl, very sweet - very!
Blanche: She must have been fond of you. Sick people have such deep, sincere attachments.
Mitch: That's right, they certainly do.[17]33
一个香烟盒勾起了埋藏在米奇心中的往事。香烟盒是米奇的旧情人赠送给他的,但是这位美丽的姑娘早已去世。话语中连续使用三个程度变动型模糊限制语very,强化了米奇对这位姑娘的依恋和不舍,表现了他内心的极度悲伤。直接缓和型模糊限制语must虽出自布兰琪之口,却从侧面强调了米奇和这位姑娘间感人至深的爱情,表达出布兰琪对这段感情的惋惜。最后,米奇使用程度变动型模糊限制语certainly,以较为乐观的态度肯定了彼此对这段感情的付出,同时也反映了他内心对这段美好感情的怀念。
1. 缓和语气。
Blanche: Why, everybody knows somebody named Shaw!
Stanley: Well, this somebody named Shaw is under the impression he met you in Laurel, butIfigurehe must have got you mixed up with some other party because this other party is someone he met at a hotel called the Flamingo.
Blanche:I'mafraidhe does have me mixed up with this 'other party'. The Hotel Flamingo is not thesortof establishment Iwoulddare to be seen in![17]51-52
该例中,斯坦利曾暗中调查过布兰琪,并从一个叫肖的人口中得知了布兰琪过去的种种绯闻。当斯坦利试图与布兰琪当面对质时,布兰琪却强调谁都认识一个叫肖的人。在看似毫无争论余地的事实面前,布兰琪的回应让本来胸有成竹的斯坦利一时束手无策,所以他巧妙地运用直接缓和型模糊限制语I figure,婉转地表明接下来的话语是他的推测,使肯定的语气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弱化,也使二人间的矛盾冲突趋于缓和。看到自己苦心编织的谎言面临崩塌的危险,布兰琪连续使用了三个模糊限制语:直接缓和型模糊限制语I'm afraid和would、程度变动型模糊限制语sort of,委婉地进行了反驳,使二人间的矛盾趋于缓和。
在这组对话中,二人的话语均处于模糊的状态。斯坦利的会话意图介于“询问”和“试探”之间,布兰琪则处于“回答”和“掩饰”之间。二人的交际意图可谓争锋相对,对话也是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为了缓和话语带来的消极影响,模糊限制语是经常被用来选择的语言策略。在这组对话中,斯坦利话语中的模糊限制语减少了布兰琪对他言论进行反驳的可能性,布兰琪的回应也成功缓和了二人间看似无法调和的矛盾。除此之外,斯坦利咄咄逼人的形象和布兰琪寄人篱下的凄凉也跃然纸上。
2. 自我保护。
Eunice: I think she said you taught school.
Blanche: Yes.[17]5
在布兰琪到来之前,尤妮斯曾从斯黛拉口中听闻过她。根据斯黛拉的描述,布兰琪应该是个正正经经的英文老师,满怀才情,属于地地道道的“南方淑女”。可是,当布兰琪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尤妮斯为之一惊,因此,尤妮斯首先用了一个直接缓和型模糊限制语I think来掩饰内心的疑惑。接着,她选择间接缓和型模糊限制语she said,表达接下来的言论并非自己的想法,而是转述第三方的观点。由于巨大的反差,尤妮斯只能勉强去接受“布兰琪是个老师”这样一个事实。尤妮斯通过模糊限制语,巧妙地化解了见到布兰琪后的尴尬,同时也让布兰琪处于一种相对舒适的状态。由于强调了话语内容是自己无法控制的,尤妮斯成功避免了因所说内容可能带来的责任和风险。
模糊限制语广泛地存在于各种语言环境中,丰富了语言的表达功能。由于它的使用是与语境共生的,并且选择的过程具有动态性,因此必须把对模糊限制语的理解置于相关的语境因素中。由于戏剧中的会话既受到交际双方认知能力等主观因素的影响,又无法脱离客观世界的需要。因此,考察戏剧文本中的模糊限制语具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在分析《欲望号街车》中的相关语料后,可以发现,模糊限制语的使用是会话者顺应物理世界、社交世界和心理世界中具体语境因素的结果,这些语境因素共同制约着语言的选择。在实践层面,研究戏剧中的模糊限制语既可以帮助我们增强品鉴文学作品的审美能力,同时也指导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去合理地使用语言进行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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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Adaptability of Hedges in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SONG Jie, GUO Chunjie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Nanjing University of Aeronautics and Astronautics, Nanjing 211106, China)
Dramatic text is one kind of literary forms dominated by dialogues, thus it is highly context-dependent. Hedge, as a special linguistic phenomenon, is one of the strategies frequently employed by playwrights. Based on the language data ofAStreetcarNamedDesire, this paper attempts to make a dynamic study of the hedges in the pla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nguistic adaptation theory. Hedges, to a large degree, have been found to be attributed to some factors including physical factors, social factors and mental factors. These factors may provide an explanation for the use of hedges in the play.
AStreetcarNamedDesire; hedge; adaptability
2017-03-21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研究生创新基地(实验室)开放基金资助项目(kfjj20161204)
宋 杰(1993-),男,江苏海门人,硕士生;郭纯洁(1965-),男,安徽临泉人,教授,博士。
H315
A
1008-3634(2017)06-0081-05
(责任编辑 刘 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