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提起毛笔,大多数人会首先想起湖笔。很少有人知道,湖笔的起源,来自徽笔。徽笔曾经盛极一时,而如今,只在徽州屯溪老街还能找到最后的徽笔艺人。
新安江,是一条盛产唐诗宋词的河流。徽州屯溪老街,是一个因为新安江水而兴盛的地方。行走在老街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文房店。文房四宝中,徽州出产的歙砚、宣纸、徽墨,都有响当当的江湖地位,唯独笔似乎籍籍无名。
“现在大家都只知道湖笔,却不知我们徽笔是湖笔的祖宗!”说起这个话题,杨文有点义愤填膺。
杨文是徽笔制作技艺的省级传承人,他家是古徽州硕果仅存的徽笔世家,如今在屯溪老街上开着一家不起眼的笔庄,保持着传统的前店后坊的模样,杨文的日常就是坐在后面的作坊里一声不吭地制毛笔。
以前,毛笔是文房四宝之首,杨家也声名显赫,祖辈所制徽笔曾为贡品。如今毛笔早不再是日常书写工具,繁华散尽,杨文成了徽笔最后的传人,他家的笔庄也成为徽州最后的笔庄,而传承不再是家族行为,成了社会责任。
“以前制笔的作坊是从来不给人看的,但是现在如果手艺人还两耳不闻窗外事,关起门来制笔,那可能徽笔传到我们这一代真的要失传喽!”杨文笔庄和“心动工场”联手组织了一场“手艺游学”活动。试图让“关门制笔”的笔庄,变成“开放教学”的教室。杨文不时停下手上的工作,教导我们这批闯入他工作室的“学徒”。
楼下的老街道每天熙来攘往,但在楼上的徽笔作坊,笔工每天只能独自对着羊毛、狼毫用功。
制徽笔最重要的材料,是黄鼠狼尾巴上的毛,也就是“狼毫”。一只黄鼠狼尾只能做一只狼毫笔。杨文笔庄现在每年大约要消耗8000只黄鼠狼尾巴,量已经比以前少了很多。狼毫越来越难找,杨文一直尝试创新,寻找笔头的替代材料,比如猪鬃、马尾、化纤、尼龙、麻……能想到的材料,他都会尝试一下。材料不同,书写、绘画时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杨文制作的徽笔在书画界有极高的声誉,很多知名书画家在他这里量身定做毛笔。
做一支好毛笔并不容易。
制作徽笔,首先要把凌乱的毛梳理整齐,这道工序名为“择笔”,要用牛腿骨制作的梳子反复梳理十多遍。牛腿骨不导电而又耐磨,一只黄鼠狼尾,经过一小时的梳理,梳出小小一撮儿狼毫,刚好能制成一支笔。
制笔是一项枯燥的精细活,作为徽笔匠人,首先要能沉得住气。
为了防止制作技术泄漏,以前徽笔的家庭作坊都有明文规定:传儿不传女,传媳不传婿。如今制笔的利润越来越低,学制徽笔的人也越来越少,很多作坊遵循祖训,传承就断了。杨文打破家族传统,将制作绝活一视同仁地教给儿子和女儿,“只要能传承下去,管他是儿是女,是家人还是外人。”
理好的筆头,要系在线上,悬挂在竹竿上晾晒,黄色的是用黄鼠狼尾巴毛制作的“狼毫笔”,白色的是用羊毛制作的“羊毫笔”。以前最兴盛时,整个屋顶上都晒满了笔头,如今晒笔也慢慢成了难寻的风景。
徽笔的每一只笔杆都有手工雕刻,有的刻花鸟鱼虫,有的刻《兰亭集序》,所有书画都是匠人一蹴而就。
杨文开始拿起新做好的笔,蘸了蘸墨,开始在纸上试笔,先试书法,行、草、楷、篆;再试书画,工笔鱼虫、泼墨山水……围观者纷纷惊叹,以为他不是制笔匠人,而是一个隐居的名士。
传统的徽笔工匠,书画是必备素养。“每一只徽笔制作出来,我都是第一位试笔者。要了解什么样的笔适合什么样的书法、书画,做笔的人对于书法、书画就都要懂一点。笔做得多了,试笔也就勤了。现在制笔工匠越来越少,书画家们的选择空间不多,我也有更多的机会和他们切磋。”杨文轻描淡写地说。
“徽笔可是湖笔的起源呢,可如今说到毛笔言必称湖笔,而徽笔传承却只剩下我们一家!”送我们离开时,杨文还对徽笔往日的光荣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是否真的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