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主到女主人的第二春——评安吉拉·卡特的《穿靴猫》

来　元



从公主到女主人的第二春——评安吉拉·卡特的《穿靴猫》

来元

（阜阳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阜阳 236041）

论文以童话《穿靴猫》的改写故事为例，分析《穿靴猫》各个版本的差异，藉以论述安吉拉‧卡特改写版本的时代意义。这则传统上以男性主角的社会阶级流动为主要情节的童话，在卡特的改写之下，多了女性情欲流动的维度，不仅整个故事的传统童话的基调改变了，女性角色的个性也鲜明跃然，跳脱传统童话中作为男主角奖赏之一的扁平角色。

童话改写；两性关系；安吉拉·卡特

安洁拉·卡特为英国重要的女性主义作家，她的童话改写更是常被冠之以“女性主义童话”之名。除了四篇著名的狼人故事之外，《穿靴猫》是卡特塑造女性欲望主体的另一例。这则传统上以男性主角的社会阶级流动为主要情节的童话，在卡特的改写之下，多了女性情欲流动的维度，不仅整个故事的传统童话的基调改变了，女性角色的个性也鲜明跃然，跳脱传统童话中作为男主角奖赏之一的扁平角色。

一　传统版本中男性角色的主体性

《穿靴猫》这则童话的故事原型，最早出现于意大利，在《牛津童话指南》中，“穿靴猫”的条目写道：“一种民间故事的原型，描述一只作为遗产被继承的猫拯救了最年轻的贫穷儿子并教化他获得皇室的信任、得到权势，并赢得公主。早期的书写版本反应了社会对‘欺骗者猫／狐狸’主题不同的观点。”[1]409由以上的描述“赢得公主”就可以知道在这则童话的传统版本中，女性角色（公主）一向是作为成功男性的奖赏。最早的版本是在十五世纪时，威尼斯的史特劳派罗拉所写的《幸运的康士坦堤诺》，收录在《愉快的夜晚》，情节描述一个波希米亚女人留给她的两个大儿子水槽和木板做面包，但只留给小儿子康士坦堤诺一只母猫，但这只母猫其实是个仙子，她舔遍康士坦堤诺的皮肤使他变帅，用计占有某个军人的财产，帮助康士坦堤诺娶了国王的女儿。稍晚的版本出现在80多年之后，那不勒斯人巴西勒在《潘塔罗门故事集》，又译为《五日谈》中的第二日讲述了这个故事，在这则版本中，他强调了“忘恩负义”的寓意。此外，为了强调地方特色和现实性，而非幻想性，他呈现了一只真的猫──尽管在民间传说的传统中她是一只会说话的猫。这只动物主角的举止和圆滑的言谈比她的主人好多了，当她为主人安排有企图的婚姻时，主人的蠢话却使她窒息。在这个始终忠诚、辛勤努力的仆人的建议下，农夫娶了公主得到了更多财富并承诺会犒赏她。然而当她测试主人的诚意，却发现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于是她逃离了虚妄的工作保障。在批判了封建社会的所有阶级后，她发现到命运的扭转将会毁坏一个人的性格。她虽然使她的主人社会化，但并未使他文明化。[2]12故事虽然在寓意强调重点上有不同的偏重，但于性别平等观点上倒是十分一致，都是将女性视为男性的奖赏，此外，帮助男性主角的猫不约而同都是一只母猫，显示女（雌）性为男性服务理所当然的心态。

最早的两个版本中，猫都没有穿长靴，在17世纪的法国，贝洛让猫穿上了长靴，故事的寓意也因不同的时空而有了改变。在《附有道德教训的往日故事》中的《穿靴猫》一篇中，贝洛修改了故事情节。他提升了这个儿子的社会地位，赋予地位的象征——靴子——给他的猫，并省略了婚后的场景以及“诚意测试”，他让这只猫威胁佃农们要取走他们性命，则再度为这个故事添加了魔幻的色彩。猫谎称他主人为“加拉巴侯爵”，而他的城堡则是从一个食人魔那里夺来，猫骗食人魔变成一只老鼠再把它吃掉。狡猾的计谋、土地的征收、谋杀——全是路易十四这个社会肖像的特色（不像在巴西勒的版本中，要犒赏忠诚的仆人/秘书）。贝洛以两则道德教训总结了这个故事。第一则讽刺地赞扬了聪明才智与辛勤工作（这两个都不是农夫儿子的特色）比继承财产更能作为获得权力的手段；第二则具有厌女倾向地暗示只有外貌和有礼的举止可以引诱妇女和社会大众。[3]409

上述三个传统版本，尽管故事寓意及背景有所不同，男主角社会地位的跃升这点则没有改变，不论作者对于这点的态度如何（巴西勒谴责咸鱼翻身后的忘恩负义，贝洛则对于主角的手段有所讽刺），这点都是故事主要的情节。而分析卡特的改写版本《穿靴猫》，则有所不同。在卡特的改写中，女性角色积极参男主角谋略的内容，而谋略的目的──得到女主角的爱情（及其丈夫的财产）──对于女性角色亦有重大的意义，即脱离吝啬的丈夫掌控，重获身体（性）的自由。这种两性“双赢”的结局是卡特独有的布局。[5]83

二 女性角色主体性的抒写

卡特的改写以男主角所养的公猫费加洛为第一人称叙述者，它如此描述女主角“夫人”的处境：“有位女士每天会在窗边坐一小时，仅仅一小时，在黄昏最温柔的时刻。窗帘几乎将她遮掩，你简直看不清她的长相，她就像一幅以布掩盖的圣像，看着窗外广场上店家打烊，摊贩收摊，夜色掩至。这就是她所能见到的世界。全贝嘉莫没有哪个女孩比她更与世隔绝，只有星期天家人会让她去望弥撒，一身黑衣包得严严实实，还戴面纱。可是望弥撒时还有个老巫婆跟着，那个看守她的丑八怪一副脾气不好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监狱里的伙食一样恶劣。”[4]139

虽然女主角处于如此不自由的处境，但她的个性却不同于传统童话中被动等待救援的女性角色，她虽然向往自由，但对于婚外情对象，她可是也要选择的。看了男主角的情书后，文本中描述她的反应是“她把信按在胸口，说捎来这纸盟誓的人有着善良的灵魂，她太爱美德了，怎能拒绝他。这是说──她补充了一句，因为她是个明理务实的女孩──如果他不老也不丑的话”[4]146。她坚持要看到男主角的面貌，于是，她“回了一封令人赞赏的短简……信中语气有所响应，但也有所坚持。因为，她说，一眼都没见过他本人，叫她如何与他进一步讨论他的激情？”[4]146她的反应与回复，都展现了她不同于传统童话中女性角色的主体性。

在夫人亲眼看到了男主角的面貌后，男主角便假扮为抓老鼠专家，用计进入夫人的宅邸以一亲芳泽。虽然这个计策男主角从未与夫人讲好，但在计策的实行过程中，她却“表现出极令人激赏的沉着镇静”[4]154。费加洛叙述道：“我猜想她也是个有头有脑的女孩，所以或许已约略察觉到这项计谋的内容。”[4]154从文本中对于“夫人”的描述，可以看出她尽管身体自由受丈夫的眼目仆人“老巫婆”所管控，而性欲上也因丈夫的“永远都降半旗”而无法得到满足，但她的主体性以及慧黠、懂得为自己权益着想的性格却没有受到父权的规训，在层层限制下，勇敢地表现对情欲、自由、爱情的追求。文本中，在偷情一段的描述里，卡特更将夫人塑造为一个女性情欲主体，在情欲场景中，着重描写她的主动性，例如以下片段：“老巫婆一离开，美人儿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锁上房门，轻声笑起来。真是个小淘气。”[4]155“但，是谁先走向对方呢？哎，当然是她啰，我想，在人类两性之中，女人对自己身体的甜美音乐更加敏感。”[4]155在情欲场景中赋予女主角主动性这点，跟《与狼为伴》有异曲同工之妙，《与狼为伴》中是将小红帽从传统童话中性的受害者解放出来，一跃而成为主动者，成为性愉悦的享受者：“看，她在外婆的床上睡得多香多甜，睡在温柔的狼爪间。”[4]236而《穿靴猫》中的性场景则成为整则故事的高潮，夫人从端庄的形象转变为主动享受情欲的“豪爽女人”。卡特让女性角色夫人从一开始就跟男主角平等，在这则故事中，两性的付出是对等的，男主角的计谋也要有女主角来帮忙成全，女性不再是等待被救援的被动角色，最后男女主角结合的结局，意谓的不是女性成为男性的奖品，而是女性成功地追求了自己的自由。[6]80

从文本中可以看到夫人的冷静、睿智的特质，这些特质让她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位明理务实的少妇尽管赤身裸体像刚出娘胎，却非常沉着镇定地抓住丈夫的钥匙环，一把从他干枯冰冷的手里夺下。只要钥匙到手，她就掌控一切了。”[4]166在《蓝胡子》中作为测试妻子忠诚之陷阱的钥匙串，在这个故事里成为了妻子掌握丈夫财富、并得以重获人身自由的关键。故事结尾，夫人对众人指指“光着屁股但满脸幸福”的男主角说道：“这位年轻人，将会是我的第二任丈夫。”[4]166完全地体现了女性自己选择自己幸福的主体性。

三 结 语

卡特将穿靴猫传统故事中的公主，转变为一个勇于“偷情”、对抗不幸福婚姻、追求第二春的女人，对于性场景的描写及对女性角色的个性、主体性的刻画都大为突破传统童话的框架，因此，卡特的《穿靴猫》的故事寓意，也已然与“男性阶级跃升”的传统版本不同，成为了一则女性角色掌握机会自救的童话。

[1]Davidson,Hilda Ellis,and Anna Chaudhri.A Companion to the Fairy Tale[M].Cambridge:DS Brewer,2006.

[2]Daniels,Morna.The Tale of Charles Perrault and Puss in Boots[J].Electronic British Library Journal (eBLJ),2002,1-14.

[3]Zipes,Jack,ed.The Oxford Companion to Fairy Tales[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

[4]安吉拉·卡特染血之室与其他故事[M].严韵,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140-170.

[5]王冬梅.安吉拉·卡特对经典童话的戏拟[J].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8,(3):82-84.

[6]古佳艳.美女与野兽:从沙龙文学到迪斯尼卡通[J].中外文学,2001,(8):70-93.

（责任编校：张京华）

2016－11－09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外国文学人文社科探析”（项目编号14BWW062）的阶段性成果。

来元（1973－），女，安徽阜阳人，阜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I1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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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7）02-004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