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理队长

剑枫寒

[1]“科学改变生活”——红底白字的横幅在学校两棵大杨树间高高拉起，树下几张课桌临时拼成了一个演讲台，上面搭着一张铺着红布的课桌，桌前和桌边各摆了一个落地麦克风，演讲台正下方是一个广场舞专用的移动大音箱。

“大家好，我是科技社的社长，周楠。”神采飞扬的周楠走到台上，扶着桌子向大家挥手致意。

“我是副社长曾礼。”曾礼跟着走上台，凑到桌边的麦克风前。

“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科学改变生活》。”曾礼咳咳嗓子，“众所周知，科学是一门生活的艺术。”

“嗯，讲究‘说学逗唱。”周楠接话。

曾礼白了周楠一眼：“好吧，也可以这么说。‘说是指科学需要及时准确的表达；‘学说明科学需要认真刻苦的钻研；‘逗是说科学并不枯燥，反而非常有趣；‘倡是说科学的进步需要更多人来参与和努力。”

“啊？‘唱不是指唱歌吗？”周楠惊讶地扭过头看曾礼。

“唱歌？那和科学有什么关系？”曾礼一脸莫名其妙。

“当然有关系！不信你听！‘来吧，阿童木，爱科学的好少年……”周楠开始对着麦克风唱歌。

“停停停！”曾礼急忙捂住耳朵，“只要你不唱歌，想干什么都行！现在，大家知道为什么科技社的社长换人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臺下一个笑的观众都没有。少年们呆呆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脸上满是疑惑。

“什么情况？我们排练的时候效果明明很好啊。”周楠捅了一下曾礼，低声说道，“想办法救救场！”

曾礼表情凝重地抬头，仰望天空：“看，飞机！”

“喂，这救场水平也太低了吧！”周楠无语，但场下的观众们却齐齐站起身来，顺着曾礼的视线看去——真的有九架小型无人机排成整齐的楔队，缓缓飞近演讲台。

“曾礼！干得漂亮！”周楠兴奋地拍着曾礼的肩膀。

“不是我的安排啊。”曾礼一头雾水。

“科技社的社长是谁？”随着机群的逼近，长机（带队飞机）上突然响起了腔调奇怪的电子合成音。

“她！”台下的观众兴奋地指着周楠。

“科技社只能有一个社长，就是我冉夜。”长机上，电子合成音继续响起，“接受我的挑战，然后带着失败离开吧！”

“呃，好中二的台词。”周楠无语，“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挑战我的！你首先得打败我的副手！”

说完，周楠“唰”地一下闪到了曾礼的身后。

曾礼直起腰板，大声说道：“说吧，比什么？”

“急什么？在正式比试前，你首先要找到我的位置吧？”电子合成音淡淡地嘲讽着。

[2]九架无人机在演讲台的上空盘旋。演讲台边，围满了几十名满脸兴奋的吃瓜群众。

曾礼半蹲在演讲台上，专注地操作着手中的仪器。

“曾礼，你找到那个冉夜的位置了吗？”周楠问。

“社长大人，你还记得我们宣传的‘反诈骗三守则吗？”曾礼没回答，反而问她。

“当然记得！我可背了好几天呢！”周楠掰着手指，“第一，绝不因诱惑或恐吓失去冷静；第二，绝不未经核实就相信对方说出的任何讯息；第三，绝不按照对方的指示做任何操作。”

“那我们为什么要找他的下落？”曾礼呵呵一笑，按下仪器上的红色开关，“频率检测完毕，信号干扰启动！”

话音刚落，天空中编队整齐的无人机瞬间成了没头苍蝇，飞行了一会后纷纷下坠。

“搞定。”曾礼站起身来，轻松地拍拍双手。

“这玩意不就是你干扰手机信号用的那个伪基站吗？对无人机也有用？”周楠好奇道。

“在现有的技术水平下，无人机大多通过无线电波与地面控制台联络。”曾礼瞄了眼远处某幢高层建筑，随即面向周楠，“找到两者之间的联络频段，发出干扰信号，他就控制不了无人机了。”

“哇！”说话间，吃瓜群众们突然惊呼起来，刚才已经坠落的无人机又都缓缓升了起来。

“不是已经干扰了信号吗？怎么还能飞？”周楠也惊讶了。

“有意思！内置了预先编好程序的飞控系统吗？”曾礼两眼放光，看着再次升起的无人机，“哪怕受到干扰也能自动返航？”

“还有什么办法能把它们打下来？”周楠一脸的跃跃欲试。

“办法是有，但没装备啊。”曾礼摊开手，“无人机一般用陀螺仪控制角度与平衡，陀螺仪的工作受到影响时，飞机就会失控坠落，但至少需要120分贝的声波能量才能实现。”

“120分贝吗？我试试！”周楠深吸一口气，对准升到她头顶上空的无人机唱道，“啊咿呦咿……啊咿呦咿……啊咿呦咿……啊咿呦咿……呦！”

下一刻，刚完成编队调整好航向，正朝某方向自动返航的无人机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颤抖着摔落在地面上！

一柱香的时间后，曾礼才放下捂着耳朵的手。看着地上已经不可能再工作的无人机，曾礼叹口气，关掉了干扰仪。

“很好，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长机上又响起了那低沉的电子合成音，随后机体冒出一股轻烟，再无声息。

“你说错台词了！你的台词应该是，‘我一定会回来的！”周楠双手叉腰，嚣张大笑道。

[3]“喂，社长大人，别乱丢啊，很多零件都没坏呢！很贵的！”看着被周楠堆在实验台上的无人机残骸，曾礼急忙拿过工具箱，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破损的外壳拆开，把零件拆下来分门别类地放入盒子里。

“这是什么？”周楠在边上左翻翻右翻翻，在一片残破的无人机外壳上找到了一块黑色塑料卡片。

“那是GPS定位芯片，一般用来防止老人儿童走失，也有记性不好的司机用来定位自己的车，只要打开手机，就知道人或车在什么位置了。”曾礼随口回答。

“那个冉夜为什么要在无人机上装这个？”

“自然是为了无人机失去控制后，他还能知道位置。”

“那现在他不就知道我们的位置了？”周楠吓了一跳。

“对，而且九架无人机，我只找到了八个摄像头，还有一个不见了。”曾礼放下手中的工具，表情凝重地说道。

“啊？”周楠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

“淡定。别抬头看，也别到处乱瞄，我来找。”曾礼扶扶眼镜，摘下手套，走到洗手台的镜子前，打开水龙头，对着镜子开始洗脸。

“找到了。那个摄像头是个微型机器人，正趴在最左边的墙角上。”两分钟后，曾礼平静地回到实验台前，拿出笔记本电脑，看似随意地调了调屏幕的方向，开始操作。

“那岂不是说，现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周楠急忙压低声音。

“不用小声说话，那个摄像头没集成麦克风，他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声音。”曾礼打开电脑边一台带发射天线的仪器，淡定地操作着。

“我们该怎么办啊？”周楠焦急地问。

“假装不知道。”曾礼头也不抬地说，十几分钟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周楠，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扫地机器人吗？”

“是啊。”周楠点点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曾礼神秘地笑了笑，突然打开了实验室的门。门外，一个椭圆的蛋型自走机器人正举着武器，看样子是准备破门而入。曾礼一把抱起蛋形機器人，放在实验台上，拿出工具改了几下，机器人眼部的红光一闪，放下了武器。随后，曾礼拿来扫帚替换掉武器，得意地对周楠说：“好了，你要的扫地机器人到货了。”

“这……你怎么知道会有入侵者？”周楠惊呆了。

“试探性交手结束，接下来就是决战的时刻。”曾礼耸耸肩，指指笔记本电脑，“这是冉夜在他的电脑桌面上留给我们的字。”

“隐藏在黑暗中的蜘蛛，无需炫耀你那微弱的束缚。现在，离开你的巢穴，前往远古知识殿堂的顶端，去感受来自星辰大海的伟大力量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周楠已经蒙圈了。

“冉夜利用无人机上搭载的GPS芯片和微型摄像机器人定位，偷窥了我们的实验室，而我在机器人回传给他的数据中植入木马，入侵他的电脑，阻止了他的下一次进攻。可惜最后被他发现了，算是打个平手吧。没想到，这个冉夜居然是我们学校刚入学的新生。”曾礼耸耸肩，“至于这段中二的台词，意思应该是约我们决战，地点在老教学楼的楼顶天台。”

[4]当曾礼和周楠赶到天台时，上面空无一人。

“冉夜居然还没到，你觉得这样一个中二少年，会以什么样的造型登场呢？”周楠倚着栏杆问。

“从武器装备的风格看，霸天虎；从台词的风格看，古惑仔、霸道总裁、暗黑破坏神的风格都有。”曾礼理智地评价，“周楠你怎么看？”

“我猜是夜礼服假面！”

“呃，当我没问。”

又等了好一会，楼梯口终于响起了脚步声。曾礼和周楠循声望去，楼梯口出现了一个右手举着盾牌，左手拿着激光枪，穿着暗红色机械盔甲的少年。

“抢了美国队长盾牌的钢铁侠！”

“不对，是抢了钢铁侠盔甲的美国队长！”曾礼和周楠对望一眼，笑得直不起腰来。

“不许笑！”低沉的电子合成音从少年胸口的扬声器传出，“请叫我中国队长！”

“完了，这熊孩子没救了。”曾礼叹了口气。

“你们科技爱好者的审美都这么独特吗？”周楠仔细打量着冉夜的盔甲，不停地摇头。

“喂！这可是最终决战啊！你们能不能严肃一点啊！居然连武器都没带！”少年看着赤手空拳的周楠和曾礼，不爽道。

“科技比的是对生活的改变能力，而不是杀伤力。”曾礼平静地说，“当然你那也不能算杀伤性武器，最多是个高仿真玩具，也是，毕竟你还是个小孩子。”

“你居然说我的激光枪是高仿真玩具？”少年太激动，忘了开变声器，扬声器里传出愤怒而稚嫩的童声。

“周楠，你带化妆镜了吗？”曾礼对周楠挤了挤眼。周楠会意，从包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

“只要你的激光枪能打穿这面镜子，我就承认那不是高仿真玩具。”曾礼笑了笑。

“就这种十块钱三面的镜子，我的激光枪瞬间就能洞穿它！”少年的声音里满是自信。

“呃……有这么难看吗？”曾礼望了望手里的镜子。

冉夜冷哼一声，举起了手中的激光枪。一束紫色的激光准确地命中周楠放在栏杆上的镜子，却被镜子斜斜地反射到天空中。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镜子依然没什么反应。

“你你你！你居然拿反射率不低于99.97%，杂质含量不超过0.005%的材料做一面‘十块钱三面的镜子！”冉夜气急败坏道。

“为什么不行？这样的镜子不是能更接近完美地展现出真实的镜像吗？”曾礼耸耸肩。

“可是，这有什么用？”冉夜不屑道，“无用的创造就是浪费！”

“这个问题就让周楠来回答你吧。”

下一刻，整个天台上都是周楠暴怒的声音：“小屁孩，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是女性对美的要求和渴望吗？！”

[5]“你不就是想当科技社的社长吗？很简单，请我吃十顿麦当劳，这个社长位子就是你的了。”周楠看着一脸沮丧的冉夜，母性大发，柔声安慰道。

“这样也行？！”冉夜惊讶地瞪大双眼。

“当然可以，我的社长位置就是用五顿麦当劳从曾礼那换来的。”周楠偷笑道。

“那是抵我欠你的债，我可什么都没吃到。”曾礼一脸无辜。

“成交！那我以后就是科技社的社长了！”冉夜满脸兴奋，“不过我还叫中国队长！”

“不行，你不能代表中国，你连安徽省都代表不了！”曾礼泼冷水。

“曾礼，不许欺负冉夜！这样吧，既然我们的实验室叫真理实验室，以后你就叫真理队长吧！”前任社长周楠大手一挥，决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