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发展的人学审视
——马克思机器体系批判理论的当代解读

2017-02-24 13:49:11
山东社会科学 2017年4期
关键词:全集人民出版社恩格斯

张 梧

(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创新发展的人学审视
——马克思机器体系批判理论的当代解读

张 梧

(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当今时代创新发展的标志是机器体系从自动化向智能化转变,马克思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蕴藏的机器体系批判理论在此时代境遇中被激活出理论价值与当代意义。从人学视角看,马克思的机器体系批判理论深刻揭示了机器体系对于人的发展的双重效应:一方面,在资本逻辑的支配下,机器体系蕴含着与工人的活劳动之间相对抗的异己性关系;另一方面,机器体系也蕴含着人的解放的现实可能性。这也揭示了创新发展与人的发展之间的深刻悖论。要想破解这一悖论,关键在于人的发展,即从“被创新驱动的人”转变为“驱动创新的人”,这一转变充分彰显了创新发展的人学意蕴。

创新发展;人的发展;机器体系

在当代社会发展理念的深刻调整中,创新发展的理念无疑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为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我国已经提出并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推进以科技创新为核心的全面创新。创新发展的理念一经提出,我国理论界便从社会发展的客体维度对创新发展进行了大量的深入分析,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这意味着创新发展不仅具有解放生产力的经济意义,同时也具有推动社会合理发展的社会意义。事实上,对于发展理念的创新发展,人们不仅可以从社会发展的客体维度予以把握,同时也能从人的发展的主体维度予以审视。这是因为,创新发展不仅具有重大而深远的社会历史意义,同时也具有深刻的人文意蕴。

从人学视角审视创新发展,创新发展与人的发展二者之间不仅存在着相互促进的关系,同时也存在着深刻的矛盾。以颇为关注的“第三次工业革命”、“机器人革命”、“人工智能产业”和“工业4.0”等讨论为例,一方面,人们认识到,“如果实现了通过互联网平台汇集社会资源、集合社会力量、推动合作创新,形成人机共融的制造模式,那将使全球技术要素和市场要素配置方式发生深刻变化,将给产业形态、产业结构、产业组织方式带来深刻影响”*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习近平关于科技创新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版,第75页。;另一方面,人们也倍感忧虑,按照以“机器人革命”为代表的工业智能化、智能产业化的发展趋势,将不可避免地出现“机器替代劳动”的局面,劳动者阶级的工作权利和生存空间将遭到严峻挑战。由此可见,对于人的发展而言,创新发展所带来的机遇与挑战并存。因此,如何认识创新发展对人的发展的双重效应,便成为亟待回应的理论问题,这也正是对创新发展进行人学审视的现实意义之所在。

面对创新发展与人的发展的复杂关系,马克思的经典文本在这一现实问题的激活下仍然呈现出一定的当代价值。马克思在《资本论》及其手稿群中对机器体系问题展开了一系列思考,在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理论框架内形成了机器体系批判理论*对于机器体系问题,马克思曾经在《经济学手稿(1857-1858年)》中有题为“固定资本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的文本,在《经济学手稿(1861-1863年)》中有题为“(c)机器。自然力和科学的应用”的文本,在《资本论》第一卷中有题为“机器和大工业”的文本等加以专门阐述,由此构成了一个以机器体系批判为主题的文本群。在这些文本中,马克思对于机器体系的批判思路是一贯的,即将机器体系放置在资本与劳动的关系中加以审视,不仅将机器体系视为劳动过程中的生产资料,而且将机器体系视为攫取剩余价值的固定资本。这就意味着,马克思不是把机器体系看成是与社会关系无涉的物质要素,而是在资本逻辑批判的视野中把握机器体系问题。正是基于马克思对机器体系的批判思路的内在一贯性,所以本文将马克思在这三个文本中形成的思考命名为“机器体系批判理论”。。值得注意的是,对于机器体系的问题,马克思不仅从资本逻辑批判的高度予以审视,而且从人的解放这一维度予以观照:马克思既揭示了作为固定资本的机器体系与作为劳动者的人之间的异己性关系和对抗性关系,同时也预示了以机器体系为代表的科技创新中所蕴含的人的解放的现实可能性。换言之,马克思在其关于机器体系批判的手稿群中充分彰显了科技创新对于人的发展的双重效应,而且揭示了这种双重效应的社会历史根源。正是在此意义上,马克思的相关思考对于当今时代的创新发展问题仍然具有强大的理论穿透力。

一、从机器工具到机器体系的历史性转变

之所以要从马克思的机器体系批判理论来审视创新发展,这是因为,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机器体系是当时创新发展的集中表现。在马克思看来,以机器体系为代表的“固定资本的发展表明,一般社会知识,已经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变成了直接的生产力,从而社会生活过程的条件本身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受到一般智力的控制并按照这种智力得到改造。它表明,社会生产力已经在多么大的程度上,不仅以知识的形式,而且作为社会实践的直接器官,作为实际生活过程的直接器官被生产出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2页。。马克思认为,机器体系作为人类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产物,不仅使人类生产的产业形态实现了从工场手工业到机器化大工业的跃迁,而且也标志着社会生产力发展模式发生了重大跃迁:“一般社会知识”转化为“直接的生产力”。也就是说,科技创新与社会发展具有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科技创新不再是一种“偶然的发明创造”而作用于社会发展,而是作为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而内在于社会发展过程之中并推动社会发展,以致社会生活过程受到“一般智力的控制并按照这种智力得到改造”。这一过程亦即科技创新的社会化、机制化和常态化。科技创新之所以能够升级为“创新发展”,关键就在于科技创新的社会化、机制化与常态化,否则科技创新就只能是一种实践活动,而不能被称为发展模式。

在马克思看来,科技创新活动的社会化、机制化和常态化的推动因素主要来自于资本的趋利本性。在《资本论》及其手稿群中,马克思认为,“资本不创造科学,但是它为了生产过程的需要,利用科学,占有科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70页。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仅为科技创新提供了必要的推动力,而且为科技创新直接转化为生产力创造了条件。正如马克思所说,“只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第一次使自然科学为直接的生产过程服务,同时,生产的发展反过来又为从理论上征服自然提供了手段。科学获得的使命是:成为生产财富的手段,成为致富的手段。”*《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70页。由此可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改变了科技创新的内在逻辑:以往的科技创新是基于个人的研究兴趣而得到推动,而现代科技创新则是基于资本增殖的利益需求而得到推动,因此,创新活动从偶然的发明转变为社会行为。正是在资本的推动下,经由科技创新的社会化、机制化和常态化过程,科技创新的效率和规模得到了空前的提升,“随着资本主义生产的扩展,科学因素第一次被有意识地和广泛地加以发展、应用并体现在生活中,其规模是以往的时代根本想象不到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72页。

科技创新经由社会化、机制化和常态化过程而成为创新发展,不仅需要资本的推动,同时也离不开科技创新活动的专门化和独立化的发展。而科技创新的专门化和独立化的发展,则有赖于机器体系的出现。机器体系的发明与应用使人类的生产方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即科技创新活动与直接劳动活动的分离。“而在以前的生产阶段上,范围有限的知识和经验是同劳动本身直接联系在一起的,并没有发展成为同劳动相分离的独立的力量,因而整个说来从未超出制作方法的积累的范围,这种积累是一代代加以充实的,并且是很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扩大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70页。马克思在此分析的主要是工场手工业时代的创新活动,马克思形象地称之为“手和脑还没有相互分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70页。。随着机器体系的出现,生产方式在从工场手工业向机器化大工业转变的同时,“科学作为应用于生产的科学同时就和直接劳动相分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70页。,亦即实现了科技创新的专门化和独立化。正是在此意义上,机器体系的发明与应用是人类社会创新发展过程中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事件,也是创新发展的集中体现。所以,马克思对于机器体系的批判仍能为当今时代的创新发展提供深刻的洞见。

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区分了机器的两种存在形态:作为工具的机器与作为体系的机器。按照一般的理解,机器是人们在生产活动中使用的生产资料,是人的对象化劳动的产物,即作为生产工具的机器。然而,马克思进一步指出,“加入资本的生产过程以后,劳动资料经历了各种不同的形态变化,它的最后的形态是机器,或者更确切些说,是自动的机器体系(即机器体系,自动的机器体系不过是最完善、最适当的机器体系形式,只有它才使机器成为体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0页。。从表面上看,机器体系无非是作为工具的机器的组合和体系化,亦即二者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量的区别,而不是质的区别。事实上,与作为工具的机器相比,作为体系的机器使人与工具的关系发生了原则性的区别:如果机器仅仅是劳动工具,那么人是创造和驾驭工具的主人;然而,在机器体系中,人从主体的位置沦落为了机器的附庸。正如马克思所说,“机器的特征决不是像[单个工人的]劳动资料那样,在工人的活动作用于[劳动]对象方面起中介作用;相反地,工人的活动表现为:它只是在机器的运转,机器作用于原材料方面起中介作用——看管机器,防止它发生故障,这和对待工具的情形不一样。工人把工具当作器官,通过自己的技能和活动赋予它以灵魂,因此,掌握工具的能力取决于工人的技艺。相反,机器则代替工人而具有技能和力量,它本身就是能工巧匠,它通过在自身中发生作用的力学规律而具有自己的灵魂,……只限于一种单纯的抽象活动的工人活动,从一切方面来说都是由机器的运转来决定和调节的,而不是相反。”*《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0-91页。正是由于劳动与机器的关系发生了颠倒,所以机器体系与机器工具之间的区分才显得尤为必要。*本文之所以强调机器工具与机器体系之间的原则性区别,这是因为当今时代的科技创新是在机器体系的维度上进一步深入发展。人们普遍关注的“第三次工业革命”或“工业4.0”,其实质是以人机融合为核心的智能化生产模式,其代表形态则是人工智能。事实上,这是自动化机器体系在智能化方向上的进一步发展。虽然机器体系的智能化在生产方式和产业形态上具有许多新的特征,但从根本上说仍未超越机器体系的基本逻辑,劳动与机器的关系仍然是机器支配劳动乃至替代劳动。与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相比,当代工业体系的科技创新虽然比马克思时代的自动化机器体系更加高效和先进,然而尚未突破马克思所揭示的机器体系的内在逻辑。有鉴于此,马克思的机器体系批判理论仍然适用于当今时代的创新发展。此外,如果将机器工具与机器体系混为一谈,那么也就混淆了工场手工业与机器化大工业之间的区别。这是因为,将机器视为是一种工具,这恰恰是工场手工业的特征;而机器成为一种吸纳劳动于其中的体系,则是机器化大工业与工场手工业两种生产方式的原则性区别。

劳动与机器的关系,即人与物的关系,成为区分机器工具与机器体系的关键所在。正是因为马克思着眼于劳动与机器的关系,所以马克思才将机器体系视为承载了一定社会关系的固定资本,而不是普通的物。这恰恰符合马克思对于资本的界定,即资本不是物质化的生产要素,而是一种社会关系的体现。也就是说,马克思是在资本逻辑批判的视域中把握机器体系。在马克思看来,机器体系不同与机器工具的根本差异在于,机器体系不再是客观中性的生产工具,而是成为资本统治劳动的工具,即机器体系成为获得剩余价值的资本形态。区分了机器工具与机器体系之后,马克思进一步指出,“机器体系表现为固定资本的最适当形式,而固定资本——就资本对自身的关系来看——则表现为资本一般的最适当的形式。”*《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3页。为什么机器体系表征了“资本一般的最适当的形式”呢?这是因为,机器体系使劳动对资本的形式从属转变为劳动对资本的实质从属。

对于劳动从属于资本的形式,马克思区分了两种从属形式,一种是形式从属,另一种则是实质从属。马克思说,“资本找到现实生产过程,即特定的生产方式,最初只是在形式上使它从属于自己,丝毫也不改变它在工艺上的规定性。资本只有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才不仅在形式上使劳动过程从属于自己,而且改变了这个过程,赋予生产方式以新的形式,从而第一次创造出它所特有的生产方式。”*《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3页。对于形式从属,马克思进一步界定说,“劳动过程在形式上从属于资本,即劳动过程被置于资本的控制之下,就在于工人作为工人受资本或资本家的监督,因而受其支配。”*《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3页。劳动过程对于资本的形式从属,实质上也就是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过程,然而绝对剩余价值必然遭到工人劳动的自然界限,所以要想进一步获取剩余价值,势必要从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转向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亦即从形式从属转向实质从属,而这就需要机器体系从生产工具转化为固定资本。因为“只要劳动资料仍然是本来意义上的劳动资料,像它在历史上直接地被资本纳入资本价值增殖过程时的情形那样,它所经受的就只是形式上的变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0页。,但是“加入资本的生产过程以后,劳动资料经历了各种不同的形态变化,它的最后的形态是机器。……在机器中,尤其是在作为自动体系的机器装置中,劳动资料就其使用价值来说,也就是就其物质存在来说,转化为一种与固定资本和资本一般相适合的存在”。也就在这一阶段,“劳动资料作为直接的劳动资料加入资本生产过程时所具有的那种形式消失了,变成了由资本本身规定的并与资本相适应的形式。”*《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0页。也就是说,劳动过程对资本的从属由形式从属转向实质从属之后,机器也就从生产资料转变为固定资本。正是由于机器体系对于活劳动因素的吸纳,劳动过程不仅在形式上接受资本的监督,而且依附于以机器为基础的资本增殖生产过程。这正是形式从属与实质从属的分野所在。所以,马克思说,“固定资本在生产过程内部作为机器来同劳动相对立的时候,而整个生产过程不是从属于工人的直接技巧,而是表现为科学在工艺上的应用的时候,只有到这个时候,资本才获得了充分的发展,或者说,资本才造成了与自己相适合的生产方式。”*《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4页。也就是说,与以往的生产方式相比,以机器体系为基础的大工业生产过程才是符合“资本一般”的生产过程。

因此,从机器工具到机器体系的转变过程同时也是劳动过程对资本的形式从属转变为实质从属的转变过程,而机器体系也由此从普通的生产资料转变为特定的固定资本,这也正是机器体系的资本化过程。由此可见,马克思的机器体系批判始终从属于他对资本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正是这一点才使得马克思与其他技术决定论者或反技术决定论者区别开来。这就意味着,马克思批判机器体系的资本逻辑批判视域,为人们审视创新发展对人的发展的双重效应提供了基本的理论框架。

二、机器体系对人的发展的双重效应

面对当时作为创新发展成果的机器体系,虽然马克思指出了以机器体系为基础的大工业生产是最符合“资本一般”的生产方式,但他也同时强调,“决不能从机器体系是固定资本的使用价值的最适合的形式这一点得出结论说:从属于资本的社会关系,对于机器体系的应用来说,是最适合的和最好的社会生产关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4页。马克思之所以会如此对待机器体系,这是因为他不仅从资本逻辑批判的理论高度深入剖析了资本逻辑与机器体系的内在联系,而且也从人的解放的高度洞见了机器体系对于人的发展的双重效应:一方面,机器体系蕴含着与工人的活劳动之间相对抗的异己性关系;另一方面,机器体系也蕴含着人的解放的现实可能性。对人的发展而言,马克思所揭示的机器体系的双重效应也正是当代创新发展所具有的双重效应。

马克思首先分析了机器体系给人的发展所带来的负面效应,马克思尖锐地指出,“在这里,机器的特征是‘主人的机器’,而机器职能的特征是生产过程中(‘生产事务’中)主人的职能,同样,体现在这些机器中或生产方法中,化学过程等等中的科学,也是如此。科学对于劳动来说,表现为异己的、敌对的和统治的权力”*《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71页。。具体而言,机器体系对人的发展的异己性关系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首先,机器体系颠倒了人与机器的关系。在马克思看来,机器体系本身是人的劳动的产物,正如马克思所说,“自然界没有造出任何机器,没有造出机车、铁路、电报、自动走锭精纺机等等。它们是人的产业劳动的产物,是转化为人的意志驾驭自然界的器官或者说在自然界实现人的意志的器官的自然物质。它们是人的手创造出来的人脑的器官;是对象化的知识力量。”*《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2页。既然如此,人的劳动应当成为机器体系的主人,然而在现实生产过程中,工人的活劳动从“机器的主人”的地位沦为了“机器的奴隶”。马克思说,在机器体系中,“工人不再是生产过程的主要作用者,而是站在生产过程的旁边”*《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0页。。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颠倒,则是因为“劳动现在仅仅表现为有意识的机件,它以单个的有生命的工人的形式分布在机械体系的许多点上,被包括在机器体系本身的总过程中,劳动自身仅仅是这个体系里的一个环节,这个体系的统一不是存在于活的工人中,而是存在于活的(能动的)机器体系中,这种机器体系同工人的单个的无足轻重的动作相比,在工人面前表现为一个强大的机体”*《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1页。。也就是说,单个工人的劳动作为机器体系的内在环节而从属于整个机器体系,受到机器体系的支配与控制。

其次,机器体系的专业化发展与工人劳动的单调性发展呈现出背反关系,机器体系使工人劳动的独立性日益丧失。马克思对工场手工业和机器化大工业的分工情况进行了对比:在工场手工业中,分工的基础是工人的活劳动,因此“在工场手工业中,分工的形成,是由于待完成的特殊作业只能由特殊专业化的劳动力来完成;因此,这里不仅应该按这些专业组配劳动,而且应该按这些专业组实行真正的分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24页。,也就是说,工人的活劳动之间呈现出专业化的分工体系,因此“个人身体上和智力上的某些特点,在这里是这样利用的:通过片面发展这些特点而在手工工场中建立由人本身组成的总机体”*《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23页。。然而,在机器化大工业生产中,“这种机械工厂的特点是工人职能的普遍划一,因此,真正从事机器劳动的工人,只需很短的时间,并且无须大力培训,就能从一种机器转到看管另一种机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24页。与身处机器体系的工人职能的“普遍划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相反,在机械工厂里,专业化的是机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24页。。机器体系的高度专业化分工与工人劳动的空洞化、简单化的职能相结合之后,势必导致工人的被动性,即工人主体性与独立性的彻底丧失。对此,马克思深刻地指出,“操纵机器的工人所完成的这些动作的特点,是它们的被动性,它们对机器本身的作业和运动的适应性,对机器的从属性。这种被动性的专业化,即专业化本身的消灭,是机器劳动的特点。”*《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25页。由此可见,机器体系使工人的劳动能力日渐单一化,乃至分工劳动的个性被消灭。

最后,机器体系导致劳动的相对过剩,从而出现了“机器替代劳动”乃至“排斥工人”的现象。马克思对此总结道,“使用机器的公式在于:不是相对地缩短单个工作日,缩短它的必要部分,而是缩减工人人数,即缩减由许多同时进行的工作日组成的总工作日,缩减这个总工作日的必要部分;换句话说,就是把一定量的工人当作剩余劳动的生产上的过剩的人而抛弃和除掉”*《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64页。。之所以会出现的这样情况,根源就在于机器对劳动的代替。马克思认为,当机器代替劳动时,也正是“资本同雇佣劳动之间的对立在这里发展到势不两立的程度,因为,资本不仅是使活的劳动力贬值的手段,而且也是使它变为过剩劳动力的手段”*《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64页。。在机器体系的作用下,人的主体性发展和个性发展日趋衰落,乃至人的生存权受到极大的挑战,马克思对此形象地说,“铁人起来反对有血有肉的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67页。。

值得进一步追问的是,以机器体系为代表的创新为何会与人的发展之间形成如此尖锐的对抗性关系呢?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机器体系的“原罪”。事实上,在马克思看来,科技创新之所以成为人的发展的“异己的力量”,问题在于资本逻辑的支配。也就是说,机器体系正是由于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被运用,才与人的发展之间形成了如此紧张的对抗性关系。正如马克思所揭示的,“提高劳动生产力和最大限度否定必要劳动,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是资本的必然趋势。劳动资料转变为机器体系,就是这一趋势的实现。在机器体系中,对象化劳动在物质上与活劳动相对立而成为支配活劳动的力量,并主动地使活劳动从属于自己,这不仅是通过对活劳动的占有,而且是在现实的生产过程本身中实现的。在作为机器体系存在的固定资本中,资本作为把创造价值的活动占为己有的价值这样一种关系,同时表现为资本的使用价值与劳动能力的使用价值之间的关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2页。在马克思看来,机器体系之所以与人的发展之间形成如此敌对的关系,不仅因为机器体系处于资本控制并剥削活劳动的关系之中,而且也因为资本追求价值增殖的趋利本性。在此意义上,机器体系为资本占有活劳动的剩余价值而提供了直接的现实性,即“过去劳动对活劳动的统治,同机器体系一起,——以及同以机器体系为基础的机械工厂一起,——不仅成为表现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关系上的社会真实,而且还成为可以说是工艺上的真实。”*《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68页。

虽然马克思充分揭示了机器体系对人的发展的负面效应及其社会历史根源,但马克思在另一方面也向人们展现了机器体系所蕴含的人的解放的现实可能性,呈现出创新发展与人的发展之间的积极关系。以机器体系为基础的创新发展在何种意义上能够推动人的解放呢?马克思从以下三方面展开了详细的论述:

首先,机器体系的充分发展为劳动形态的深刻转变提供了现实可能性。在马克思看来,“资本的趋势是赋予生产以科学的性质,而直接劳动则被贬低为只是生产过程的一个要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4页。由此可以看出,在讨论科技创新对于劳动的异己性关系的过程中,关键是要指出科技创新对于何种劳动形态构成了冲击。按照马克思的论述,科技创新无疑是对简单的直接劳动构成了巨大的威胁,机器体系对于活劳动的取代作用也主要是在直接劳动的层面上被取代。然而,在直接劳动之外的其他劳动形态中,尤其是在制造、改造和提升机器体系的创造性劳动上,劳动的地位仍然居于主导地位,这是科技创新所无法排斥和取代的劳动形态。正是在此意义上,科技创新就在客观上要求劳动形态从简单的直接劳动向更高级的劳动形态转变。既然劳动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性呈现方式,那么劳动形态从简单的直接劳动向富有创造性的复杂劳动的转变过程同时也就是人的本质力量的进一步的发展过程。

继而,机器体系由于改变了劳动形态,因而也就改变了人们的财富观念和财富的衡量尺度。马克思深刻地指出,以往的财富是建立在直接劳动的基础之上,因此直接劳动的时间也就成为了衡量财富的尺度。同时,由于这种直接劳动是在资本逻辑支配下的劳动形态,所以这种劳动时间也就是为资本创造剩余价值的时间,而不是用于人的发展的时间。正是在此意义上,马克思才指认,“现今财富的基础是盗窃他人的劳动时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1页。。随着科技创新和机器体系的发展,“表现为生产和财富的宏大基石的,既不是人本身完成的直接劳动,也不是人从事劳动的时间,而是对人本身的一般生产力的占有,是人对自然界的了解和通过人作为社会体的存在来对自然界的统治,总之,是社会个人的发展。”*《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0-101页。正是由于“人本身完成的直接劳动”不再是财富的基础,所以财富的衡量尺度必然发生转变,正如马克思所说,“一旦直接形式的劳动不再是财富的巨大源泉,劳动时间就不再是财富的尺度,因而交换价值也不再是使用价值的尺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1页。由此可见,机器体系的发展正是通过降低直接劳动的方式,使财富观念从客体物质形态转向人的主体形态,即“社会个人的发展”成为财富的来源,正如马克思所说,“真正的财富就是所有个人的发达的生产力。”*《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4页。在机器体系与创新发展的推动下,财富观念及其衡量尺度的转变也就预示了人的解放的现实可能性。

最后,机器体系和创新发展在转变财富观念及其衡量尺度的基础上,进一步转变了人的发展的时间结构。财富观念从客体物质维度向人的发展的主体维度的转变过程,亦即财富的衡量尺度从直接劳动时间向人的发展时间转变的过程,这也就是机器体系对人的发展的时间结构的积极意义。在资本逻辑支配下的机器体系中,马克思指出,“通过这个过程,生产某种物品的必要劳动量会缩减到最低限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6页。。对于这一状况,马克思一方面毫不避讳地挑明,“但只是为了在最大限度的这类物品使最大限度的劳动价值增殖”*《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6页。,即把必要劳动量压缩到最低限度的目的仍然服从于资本的增殖逻辑;但在另一方面,马克思也指出,这个方面“所以重要,是因为资本在这里——完全是无意地——使人的劳动,使力量的支出缩减到最低限度。这将有利于解放了的劳动,也是使劳动获得解放的条件。”*《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6-97页。虽然资本支配下的机器体系是无意识地推进劳动的解放,但却为人的发展的时间结构提供了现实的可能性。在科技创新的推动下,“资本唤起科学和自然界的一切力量,同样也唤起社会结合和社会交往的一切力量,以便使财富的创造不取决于(相对地)耗费在这种创造上的劳动时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1页。这种劳动时间的节约,同时也就是人的自由发展时间的增长。正如马克思所说,“个性得到自由发展,因此,并不是为了获得剩余劳动而缩减必要劳动时间,而是直接把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缩减到最低限度,那是,与此相适应,由于给所有的人腾出了时间和创造了手段,个人会在艺术、科学等等方面得到发展。”*《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1页。所以,以机器体系为代表的科技创新正是在时间结构的深刻调整上推动了人的发展与解放。

从上述分析中可见,马克思正是通过直接劳动形式的转变,继而财富观念及其衡量尺度的转变,以及人的发展时间结构的转变三个紧密相联的环节,深刻地揭示了创新发展对于人的发展的积极效应。需要指出的是,与科技创新带给人的发展的消极效应的直接现实性相比,科技创新带给人的解放的积极效应仍然是一种“可能性”,而要将这种可能性转变为现实性,则有待于进一步探讨。

三、从被创新驱动的人到驱动创新的人

随着信息化与工业化的不断融合,当今世界的创新发展已经进入新的历史阶段,从马克思时代的自动化机器体系升级为智能化机器体系,“以机器人科技为代表的智能产业蓬勃兴起,成为现时代科技创新的一个重要标志。”*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习近平关于科技创新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版,第85页。创新发展的日趋加快,机器体系的升级换代,使创新发展对人的发展所具有的双重效应更为直接。因此,如何应对创新发展带来的双重效应,成为当今时代人的发展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在探讨人的发展如何回应创新发展的问题之前,有必要对人的主体地位和主体作用进行区分。事实上,无论机器体系如何发展,人的主体地位仍未改变。从表面上看,劳动者日益被庞大的机器体系所吸纳,从而沦为依附于机器体系的“奴隶”,人的主体地位看似受到了极大的动摇。但是,机器体系仍然是由具有主体性的人所推动发展的,人的发展仍然占据主导性地位。正如马克思所说,“人本身是他自己的物质生产的基础也是进行的其他各种生产的基础。因此,所有对人的这个生产主体发生影响的情况,都会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改变人的各种职能和活动,从而也会改变人作为物质财富、商品的创造者所执行的各种职能和活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第1分册,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300页。如果仅仅看到机器体系的发展而忽视了人的主体地位,那么人们的思维就会陷入一种“机器拜物教”而无法自拔。进一步来看,被机器体系所吸纳的劳动实质上是马克思所说的“直接劳动”和“简单劳动”,而推动机器体系发展的劳动是“间接劳动”和“复杂劳动”。正如马克思所说,“这种劳动具有科学性,同时又是一般的劳动,这种劳动不是作为用一定方式刻板训练出来的自然力的人的紧张活动,而是作为一个主体的人的紧张活动,这个主体不是以单纯自然的,自然形成的形式出现在生产过程中,而是作为支配一切自然力的活动出现在生产过程中。”*《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16页。在此意义上,机器体系所改变的仅仅是人的主体作用方式,而不是人的主体地位。如果把人的主体地位与主体作用混为一谈,那么人们就会陷入到创新发展与人的发展的抽象对立之中。

既然机器体系所改变的仅是劳动者的主体作用方式,那么从主体作用方式的角度看,一方面,智能化的机器体系不断替代常规性的简单劳动,从而造成传统人力资源的过剩;但另一方面,机器体系的创新发展也使得能够操控和驱动机器体系的高素质人力资源显得尤为紧缺和宝贵。长期以来,我国经济发展总是依赖于廉价劳动力的规模驱动力,这既是中国经济迅猛发展的秘密所在,同时也是中国在人的发展方面陷入困境的根源所在。随着人口老龄化趋势的日益凸显和农村富余劳动力的逐步减少,尤其是人力成本的不断上升,中国经济原先所具有的廉价劳动力这一比较优势将不复存在,简单依靠劳动力密集的中低端产业也将难以为继。因此,要想改变这一状况,凸显创新发展对人的发展的积极效应,抵消创新发展对人的发展的消极效应,关键在于改变劳动力的结构,即从廉价劳动力的数量优势转变为人力资源的质量优势,从“人口红利”转变为“人才红利”,从被创新驱动的人转变为能够驱动创新的人,为创新发展塑造出一批适应创新发展、引领创新发展的人力资源。

具体而言,要想在创新时代实现从“被创新驱动的人到驱动创新的人”深刻转型,人的发展必须通过如下途径:

首先,劳动者只有通过劳动能力与素质的全面发展,才能适应创新发展的新常态。从机器体系的发展趋势来看,机器体系的智能化不仅会改变原有岗位的劳动条件,更会深刻改变劳动岗位的分布。智能化机器体系通过对简单劳动的替代而将过剩劳动力从直接的生产劳动产业转移到新兴的服务业和创新产业。值得注意的是,早在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人们就开始忧虑“机器换人”的问题,然而现实社会的发展表明,“机器换人”的趋势使得工作岗位不是变少了,而是变多了。所以,在机器与人的赛跑中,关键在于劳动者能否通过全面发展从而适应机器体系与创新发展。正如马克思所说,在创新发展时代,财富的基础不再是“人本身完成的直接劳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0页。。而与“直接劳动”相适应的是分工形态日趋片面化及精细分工,以致劳动者成为“片面发展的器官”。一旦智能化机器体系取消了直接劳动的形态,也就消灭了这种片面化的分工形态。在此意义上,智能化机器体系所需要的是全面发展的个人。因此,创新发展呼唤全面发展的劳动者。

其次,劳动者的全面发展有赖于自由发展,劳动者只有通过自由发展才能在适应创新发展的同时引领创新发展。没有劳动者的自由发展,劳动者要想突破狭隘分工体系而获得全面发展的局面也就无从谈起。马克思曾经深刻地指出,机器体系的发展将会转变人的发展的时间结构,即人的发展所需要的自由时间将会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升而延展。值得注意的是,机器体系所节约下来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并不会自动转化为自由时间。按照马克思的界定,自由时间与劳动时间具有质的区别:与劳动时间相比,自由时间并不单纯是自由支配的时间,而是人在摆脱了物质必然性的限制之后追求自身自由发展的时间,在此意义上,自由时间才能成为人的发展的空间。但是,资本主义在马克思之后的发展现实表明,资本对劳动的宰制不再只是身体上的控制和生产过程的控制,而是深入到了劳动者的精神世界和生活世界之中,实现了对劳动者生活乃至生命活动的系统筹划,正如有研究者所指出的那样,资本“这种权力的最高职能是层层包裹生命,它的基本任务是指导、管理生命。因此,在生命权力所指向的生存状态中,生命本身的生产和再生产已成为权力追逐的猎物”*哈特、奈格里:《帝国——全球化的政治秩序》,杨建国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5页。。在此情形下,工人在劳动之外的时间也是服务于资本再生产。所以,由机器体系所节约下来的时间并没有真正成为服务于人的发展的自由时间,而是成为服务于资本增殖过程的再生产时间。如果看不到这一点,人们就会陷入对自由时间的乌托邦式的想象。所以,劳动者要想在创新时代获得自由发展所需要的自由时间,在根本上就是要摆脱资本逻辑的统辖,即把资本再生产的时间转变为人的发展时间。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从被创新驱动的人到驱动创新的人的转型过程并非是一蹴而就的过程,在此过程中应当处理好创新发展与就业稳定之间的关系。有学者指出,在创新发展的启动阶段,“我们正在走向一个过渡期,无论经济还是社会都将面临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的表现就在于,“因为机器承担起了常规和可预见的工作,工人们若要适应现状就必须要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然而现状是“大多数工作从根本上都是常规和可预见的,真正靠创意和天马行空的思想赚钱的人毕竟还是极少数。”*马丁·福特:《机器人时代:技术、工作与经济的未来》,王吉美、牛筱萌译,中信出版社2015年版,第33页。也就是说,创新与就业之间的尖锐矛盾在过渡阶段会尤为凸显。因此,为了社会发展的平稳推进,创新与就业必须要取得相对平衡。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我国发展面临双重矛盾,一方面要加快创新,形成新的增长动力,另一方面加快创新必然引起技术落后企业关停并转,带来相当数量的失业。……科技进步与创新创造了很多的业态,但劳动力难以适应,造成了大量结构性失业。”*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习近平关于科技创新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版,第18页。在这种从生产要素驱动到科技创新驱动的换轨过程中,把握好科技创新与稳定就业之间的平衡点就显得尤为重要,否则社会发展将会陷入动荡而无法顺利推进。

应当看到,我国是目前世界上人力资源最为充沛的国家之一,但人力资源大国并不直接等同于人力资源强国。要想从人力资源大国转变为人力资源强国,就必须要在创新时代完成从“被创新驱动的人”向“驱动创新的人”的历史性变革,激活蕴藏在丰富人力资源中的智力因素,从而汇聚成为推动创新发展的巨大能量。在此意义上,创新发展既为人的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历史性机遇,同时人的发展也为创新发展提供了智力支持,这一双向互动的过程所彰显的人学意义无疑是深刻而又久远的。

(责任编辑:刘要停)

2017-02-12

张 梧,哲学博士,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后研究人员,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社会发展理论与全球化。

本文系2012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当今时代文化发展的新特点新趋势研究”(项目编号:12&ZD009)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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