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精神与新教伦理的文本细读

冯伟珍

摘    要： 本文从天职观、预定论及禁欲主义三个方面认识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的主要内容，认为在当前西方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企业家作为社会精英群体，其蕴含的精神则是资本主义精神和伦理文化最为集中突出的体现，并以当代一些西方知名企业家的行为和观点分析资本主义精神和伦理观念的影响和传承。

关键词： 资本主义    马克思·韦伯    新教伦理

2015年12月2日，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后，Facebook CEO马克·扎克伯格及妻子普莉希拉·陈宣布，夫妇俩将通过“扎克伯格—陈计划”捐出所持有的99% Facebook股票開展慈善事业。按当时股价计算，其捐赠的股票价值约为450亿美元。作为全球最年轻的亿万富豪，纵观马克伯格的创业历程和生活方式，从他身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韦伯称之为资本主义精神的影子：一个是对事业的高度执著、专注，非常辛勤地工作;一个是个人生活的极度简单、节俭。其财产只有很少比例由子女继承，自己只不过扮演社会财富守护人的角色。

企业家是一个国家和民族财富的源泉，也是社会发展的根本。笔者认为，在当前西方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企业家作为社会精英群体，其蕴含的精神则是资本主义精神和伦理文化最为集中突出的体现。本文在细读马克思·韦伯的《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的基础上，理解、梳理一些基本概念，并从当代一些西方知名企业家的行为和观点分析资本主义精神和伦理观念的影响和传承。

一、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主要内容

《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主要论述了两方面问题：资本主义的起源及本质;宗教伦理与经济行为的关系。韦伯通过比较东西方国家宗教、文化探寻了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背后的精神动力问题。他认为，16世纪欧洲宗教改革以来形成的一系列新教教派，以宗教的方式确认了正当追求财富的合法性，同时强调了合理限制消费，从根本上孕育了资本主义精神，对整个资本主义发展产生了巨大推动作用。韦伯的新教伦理观主要有三个方面：

第一，天职观。加尔文和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使欧洲出现了维护世俗生活的教义，路德在将《圣经》翻译成德文时，把在任何情况、任何条件下，履行世俗义务是上帝应许的唯一方式保留下来。“正是这一点必须使日常的世俗活动具有了宗教意义，并在此基础上首次提出了职业的思想。这样，职业思想便引出了所有新教教派的核心教理：上帝应许的唯一生存方式，不是要人们以苦修的禁欲主义超越世俗道德，而是要人完成个人在现世里所处地位赋予他的责任和义务。这是他的天职”①。也就是说，忠于职守、尽职尽责是上帝要求的，是为了上帝的荣耀。将个人的职业赋予宗教的色彩，强调履行神意安排给人的特定义务是上帝的专门旨意，这样一种宗教职业观毫无疑问是宗教改革的结果。应该说，路德提出的“天职观”并不完全等同于资本主义的职业观念，而是使得有组织地从事一项职业的世俗劳动受到越来越高的道德重视。本杰明·富兰克林曾经表述了一种观念：个人有增加自己的资本的责任，而增加资本本身就是目的，在现代经济制度下能挣钱，只要挣得合法，就是长于、精于某种天职的结果和表现。富兰克林的伦理观表现了一种典型的资本主义精神。

第二，预定论。预定论是加尔文在与对立的神学家进行争论时发展出来的，核心理念是人类为上帝而存在，其全部意义在于上帝，而不在于人。加尔文解释圣经时说：“一切造物只有一个生存意义，即服务于上帝的荣耀与最高权威。以尘世公正与否的标准来衡量上帝的最高旨意不仅是毫无意义的，而且是亵渎神灵的，因为只有上帝是绝对自由的，即不受制于任何法律的”②。加尔文认为，人的最终命运已由上帝决定，并且不会改变。这一类似宿命论的教义令每个教徒感到空前的内心孤独，也可能使教徒采取听天由命的消极态度。但是这一教义产生了另外一个结论，即“整个尘世的存在只是为了上帝的荣耀而服务。被选召的基督徒在尘世中唯一的任务就是服从上帝的圣诫，从而增加上帝的荣耀”③。加尔文教徒认为，只有在尘世生活中取得更大的社会成就才能够被拯救，也就是说，人们可以通过努力工作，靠实实在在的而非表面化的善行，证明自己获得上帝的恩宠。这样一种逻辑关系进一步论证了尘世活动的重要意义和价值。

第三，禁欲主义。主要有三个方面内容。一是珍惜劳动时间。每个人为了完成上帝赋予他的责任，必须兢兢业业地工作。“虚掷光阴被看成是万恶之首，而且在原则上是不可饶恕的罪孽”④。每浪费一分钟的时间便是丧失了一寸为上帝的荣耀而效劳的宝贵时辰。社交活动，无聊闲谈，耽于享乐，凡此种种皆应遭受道德谴责。“因为，圣徒的永恒安息是在彼岸世界，而在尘世生活里，人为了确保他蒙承神恩的殊遇，他必得‘完成主所指派于他的工作，直至白昼隐退主的意志明确昭示，唯有劳作而非悠闲享乐方可增益上帝的荣耀”⑤。二是恒常不懈地践行艰苦劳动。新教将劳动本身作为人生的目的，这是上帝的圣训。圣保罗的不劳者不得食无条件地适用每一个人，厌恶劳动就属于堕落。上帝为每一个人安排了一个职业，人们必须各事其业，殚精竭虑，持之不懈，有条不紊地劳动。三是正确对待财富。聚敛财富不但不会玷污上帝的神圣性，而是增添上帝荣耀的手段。“只有当人们把财富用来沉溺于罪恶的人生享乐时，它在道德上才是邪恶的，也只有人们为了日后的穷奢极欲、高枕无忧的生活而追逐财富时，它才是不正当的”⑥。如果财富意味着人履行上帝赋予的职业责任，则它不仅在道德上是正当的，而且是应该的、必需的。“如果财富是从事一项职业而获得的劳动果实，那么财富的获得便又是上帝祝福的标志了”⑦。

二、资本主义精神在西方知名企业家的影响和传承

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开宗明义地指出，在任何一个宗教成分混杂的国家，只要一看那里的职业统计就会发现，在工商业领导人、资本占有者、近代企业中的高级技术人员，绝大多数都是新教徒。韦伯认为，所谓的资本主义精神是一种特殊的资产阶级伦理，是个人把努力增加自己的资本并以此为目的活动视为一种尽责尽职的行动，把赚钱本身看做一种人人都必须追求的自身目的，看做是一项职业，更被看做是一种美德和能力的表现。他说：“一个人对天职负有责任乃是资产阶级文化的社会伦理中最具代表性的东西，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说，它是资产阶级文化的根本基础。”⑧事实上，早期一些西方企业家和科学家都拥有宗教改革后的新教背景，比如卡内基、洛克菲勒、富兰克林等。他们稳重节制，诚实可信，机敏精明，全力以赴地投身于事业。韦伯描述资本主义精神作为一种精神气质，主要是营利、契约、信用、守时、勤勉、节俭等。如果用现代一些词语，可以将资本主义精神表述为理性、诚实、敬业、勤奋、信任、节制、节俭、反对享受等等。资本主义精神在当代一些知名企业家身上得到极大的发扬，也极大地促进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

第一，对目标的不懈坚持和永不放弃。沃尔玛公司创始人萨姆沃尔顿说：“我一直把全部精力用于建设一个最优秀的零售公司，仅此而已，创造巨大的个人财富从来不是我特别追求的目标。”扎克伯格在Facebook攀升的过程中，把公司当做孩子，认为名利相比内心和对伟大事业的执著，无足轻重。乔布斯说：“专注和简单一直是我的秘诀之一。简单可能比复杂更难做到：你必须努力厘清思路，从而使其变得简单。但最终这是值得的，因为一旦你做到了，便可以创造奇迹。”用韦伯书中的话讲：“在生活中，一个人是为了他的事业才生存，而不是为了生存才经营事业”⑨。

第二，对事业的高度敬业和对工作的极端勤奋。新教伦理倡导“恪尽职守、努力工作”的敬业精神。职业活动不仅是有效的禁欲手段，而且是上帝规定的生活目的。“不劳动者不食”无条件地适用于每一个人，无论穷人还是富人，都必须完成上帝授予的“天职”。时间是无价之宝，损失时间就是损失为上帝增光的机会，浪费时间在原则上是最大的罪孽。巴菲特热爱自己的工作，他总是说：“没有什么事比经营Berkshire Hathaway更能给我带来快乐了。”马斯克身兼三个高管职位（Space X公司CEO，特斯拉汽车公司CEO和Solar City董事长），养育五个孩子，全身心投入工作。2007年一位作家写道：“马斯克靠着两种兴奋剂度过每一天，那就是：咖啡因和帮助人类殖民火星的愿望。”

第三，在生活上的节俭、节制，厌恶奢侈浪费。“清教禁欲主义竭尽全力所反对的只有一样东西——无节制地享受人生及它能提供的一切”⑩，“闲谈、奢侈品、自负的炫耀都是无客观目的的非理性态度的表现”{11}。巴菲特认为，成功就是每天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并且把它做好。生活水准，并不等同于生活成本。能够每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他对自己的生活标准感到十分满意，喜欢过简单的生活，他不追求豪宅，更不要说私人岛屿和社会地位这些虚幻的东西。扎克伯格在生活中奉行极简主义，每天轮换着穿一模一样的灰T恤和连帽衫。这种穿衣法则，让他不必在每天穿什么上费神，始终把注意力投入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上。他曾说：“如果我在那些愚蠢或者琐碎的事情上耗费任何精力，我都会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工作。我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到开发最好的产品或服务中去。”比尔·盖茨这位多年的世界首富在生活中始终遵循他的那句话：“花钱如炒菜一样，要恰到好处。盐少了，菜就会淡而无味，盐多了，苦咸难咽。”

第四，积极奉献慈善事业。新教伦理在要求其教徒为了上帝的荣耀而努力工作的同时，还要克制个人的欲望，个人仅仅作为社会财富的守护人来守护自己的财富。财富来自社会，当回报社会。美国钢铁大王卡耐基曾说：“在巨富中死去是一种耻辱。”在欧美国家，很多企业家通过各种慈善手段将自己在世时创造的财富回馈给社会。“比尔和梅琳达·盖茨基金会”2000年由盖茨夫妇创立，已经成长为美国规模最大的民间慈善机构，在消除天花、治疗小儿麻痹症和促进美国教育系统改革等领域作出巨大的贡献。2006年，巴菲特表示將捐出99%的财产，并持续开展巨额捐赠行动。关于子女财产继承问题上，巴菲特表示：“我想给子女的，是足以让他们能够一展抱负，而不是多到让他们最后一事无成。”

从人类工业革命以来的历史实践看，企业家是社会发展的根本，特别是社会蕴涵的企业家精神。当前中国正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如何学习借鉴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西方先进文化理念，塑造中国企业家精神，培养具备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是一个重大理论和实践课题，值得我们深入研究。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11}马克思·韦伯，著.于晓，陈维刚，译.信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7：59，78，82，123，123，127，127，38，51，130，132.

参考文献：

[1]马克思·韦伯，著.于晓，陈维刚，译.信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7：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