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欧激辩“西方还能否主导世界”

●本报驻德国特约记者 青木 ● 辛斌 柳直

旧的世界秩序正在崩溃吗？直到19日为期三天的慕尼黑安全会议结束，在这一问题上也没有达成共识。俄罗斯在会上说得很直白：世界处于变化的时刻，在“后西方时代的世界秩序”中，西方国家的影响力应当缩小。伊朗发出同样的声音。美国副总统彭斯保证将坚定地支持北约，但他要求北约国家提高国防开支的说法，让人感到特朗普的“美国优先”论调。而正是特朗普的一些言论加剧了世界的不安情绪，让人们觉得世界正处于通往新秩序过渡期。与彭斯同一天在会上发言的德国总理默克尔大谈多边主义，与美国的观点保持距离。显然，欧盟也认识到世界秩序可能发生变化，并为其可能扮演的角色保持一定的灵活性。英国《金融时报》说出了欧盟的雄心：美国正快速失去其作为自由世界领袖的可信度，只有欧盟能接过这个指挥棒。

俄罗斯想要“新秩序”

19日是慕尼黑安全会议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当天的主要议题是：叙利亚危机、伊朗核协议、美国的外交政策。据德国《南德意志报》报道，伊朗外长扎里夫一上来就批评西方——“在真主的名义下，我们需要谈谈。”他说，西方主导的秩序已经过时很久，必须终结，“我们必须认识到，在全球化的世界，一个地区的安全不能以另一地区付出代价来实现。”他还要求美国特朗普政府尊重伊朗，“制裁并不能阻止离心机的建立”，“尊重的语言，才能增进我们相互理解”。他还说，已经到了全世界废除核武器的时间。

扎里夫的发言并不突兀，今年慕尼黑安全会议的主题是“后真相、后西方、后秩序？”“德国之声”报道称，从这一主题不难看出，旧的世界秩序可能正走向终结。在会议前公布的作为讨论基础的《慕尼黑安全报告》说，二战结束以来，国际安全还从未像现在这样脆弱。世界有可能正在迈向后西方时代，也就是西方主导的自由世界秩序正在走向终结。报告做出这些大胆预测的依据是欧盟脆弱的凝聚力、信息传播方式的改变以及特朗普出任美国总统。慕尼黑安全会议主席伊辛格也认为，开放社会的敌人开始大举进攻了。他表示，西方社会的人们越来越失去他们对自由社会以及与之相连的基本价值观的信仰。安全报告中引述的大量调查显示，在包括美国、西班牙、德国在内的很多国家，同15年前相比，更多人认为威权统治比民主能更好地解决问题。

伊朗只是个地区大国，相对而言，作为世界大国的俄罗斯谈论世界秩序更受关注。德国《图片报》报道称，随着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的出现，18日的慕尼黑安全会议气氛立即变得有点紧张。

拉夫罗夫的演讲虽然短暂，但非常清楚，也非常尖锐，他批评北约“仍然是一个冷战的机构，无论是思想还是心脏”，而一个只是由“精英国家”参与治理的世界秩序无法长久存在。拉夫罗夫所构想的世界新秩序中，西方国家的影响力应当缩小，他称之为“后西方时代的世界秩序”。在新秩序下，每一个国家都必须能够独立自主地决定自己的方针路线。

“拉夫罗夫未让慕尼黑变成批俄的平台”，俄罗斯《观点报》19日称，俄外长拉夫罗夫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发言引起了各界关注。他回击了大量对俄的批评，指出了俄罗斯与西方关系紧张的原因，并否认了对俄企图破坏世界秩序的指控。他表示：“莫斯科不同意以试图破坏世界自由秩序为由对俄进行的指控。有人指责俄罗斯和具有世界影响的新中心试图破坏所谓的自由世界秩序，我们对此完全不同意。原有的世界秩序的危机是必然的。是北约东扩导致近30年欧洲前所未有的紧张程度。”

新的冷战？

俄罗斯的行动似乎与拉夫罗夫的发言相呼应。俄罗斯《生意人报》题为“顿巴斯开始走向阿布哈兹模式”的文章称，俄总统普京18日签署命令，俄暂时承认顿巴斯地区的护照和汽车号牌。这一文件在该地区局势得到政治性调节之前有效。克里姆林宫称，俄此举是为了保护公民的权利和自由，以普遍公认的原则和国际人道主义为原则。文件强调，这一措施是暂时的，在遵守明斯克协议当地局势稳定之前。俄外长拉夫罗夫在慕尼黑也声明，在未执行明斯克协议之前，俄罗斯会执行承认顿巴斯公民所持身份证明文件的命令。他强调：“命令中确切写明：我们做出的这一决定完全遵循人道主义的立场。这样可以让当地居民突破不断受到的各种封锁和限制。但俄并没有改变在顿巴斯问题上的立场。”俄政治家切斯纳科夫表示，在乌克兰对顿巴斯地区实施封锁的形势下，俄采取这一措施是完全合理的步骤。如果乌克兰继续破坏明斯克协议，俄可能采取迎合当地领导人的步骤。乌克兰政治学者巴托兹斯基认为，这一命令表示，俄正在顿巴斯地区按照阿布哈兹模式推进。未来极有可能承认当地独立，并部署部队。

俄此举引发各方不同反应。据俄新社报道，正参加慕尼黑安全会议的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在与美国副总统彭斯会谈后表示，俄总统的这一命令是俄占领这一地区的证据。俄违反了国际法。美在此问题上站在乌一方。顿巴斯地区领导人则对这一命令感到高兴。“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扎哈尔琴科称，莫斯科的这一决定再次表明，俄罗斯支持自己同胞为了自己生存、文化和语言而斗争的权利。“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普罗特尼茨基称，普京总统的这一命令让该共和国接近于国际社会承认。这再次证明共和国是一个独立国家。

美国为首的北约也有对应行动，18日，驻德美军正式宣布，1000名驻在德国威斯巴登的美军士兵将加入北约在波兰的驻军，他们将进驻波兰东北的奥日什。德国《法兰克福汇报》19日称，俄罗斯外长把北约称之为“冷战的遗物”，而美国正在用行动证明这一事实。北约正在寻求对俄罗斯的双重战略。一方面，要显示其在东部盟国驻军的军事实力。另一方面，他们不想放弃与莫斯科的对话。

英国《国际财经时报》19日称，俄罗斯呼吁新国际秩序，而北约派兵到波罗的海和波兰——这些似乎是冷战的信号。俄罗斯“后西方世界秩序”的呼吁，正值美国共和党和民主党议员呼吁对特朗普和莫斯科的关系进行独立调查之际。此前，特朗普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因为“通俄”被迫辞职。对于俄罗斯对北约的批评，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伯格通过美联社进行了反驳。他说，北约派兵到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是对日益强硬的俄罗斯的威慑，“我们不想制造冲突性的挑衅，希望避免冲突，维护和平。我们的目标不是孤立俄罗斯。我们也不希望新的冷战、新军备竞赛。我们所做的是适度和防御性的”。

“彭斯称将追究俄罗斯责任，俄谈论后西方秩序”，“美国之音”19日报道称，美国副总统彭斯在他的首次外交政策讲话中说，美国将毫不动摇地支持北约。但他18日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一再呼吁欧洲盟国履行其北约承诺，将国内生产总值的2%用于国防。他说：“美国总统希望我们的盟国信守诺言，兑现承诺，这意味着现在到了需要做更多事情的时候了。”报道称，在特朗普与莫斯科的关系发生争议之际，副总统彭斯说，美国将继续追究俄罗斯在“东乌克兰暴力”上的责任。在倾听彭斯副总统讲话的数百名代表当中，有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几个小时之后拉夫罗夫登上讲台说，世界处于变化的时刻，“负责任的领袖必须做出抉择。我希望他们选择民主与公正的世界秩序。我们也许要把它称作‘后西方秩序。”

《华盛顿邮报》18日称，彭斯宽慰欧洲盟友的表态未达到预期效果。实际上，欧洲官员对彭斯的安慰反应冷淡。他有关反恐和伊朗威胁的言论只收到零星的掌声，似乎表明他的话最好还是对美国民众说，不适合欧盟。法国外长艾罗甚至在推特上公开批评说：“在慕尼黑，彭斯恢复了美国对跨大西洋联盟的承诺，但对欧盟只字未提”。鉴于彭斯的表态缺乏细节，很多与会者继续一头雾水：特朗普是否在捍卫二战以来以西方价值观为基础的世界秩序中起到领导作用？

欧盟站到十字路口

“俄罗斯要‘新秩序，美国要‘公平，德国要‘多边”，“德国之声”说，德国总理默克尔在演讲中多次强调“多边主义”，从而与特朗普一直宣传的“美国优先”形成对比。

对于欧盟的态度，英国《金融时报》称，世界可以看到英国脱欧和美国总统大选之后的失序，但很难看出最终会浮现什么样的世界秩序。美国正在向内看，采取“美国优先”战略。如果你不把世界放在眼里，也不接受全球化，你就不能领导世界或倡导全球化。而每当权力真空出现，总有人会填补真空，谁将填补权力真空？文章说，美国正在交出世界政治的钥匙，我们希望欧盟抓住机会，接过钥匙，开始在世界舞台上发挥更突出作用。其成员国无一能独立完成这一任务，但团结起来的话，欧盟能够超出比例地发挥在自由价值观、贸易和外交上的作用。欧盟不能在世界各地所有冲突上都依赖美国的支持。

德国新闻电视台19日评论说，尽管《慕尼黑安全报告》警告“后西方时代”的来临，但是不管是美国还是欧盟，都不愿放弃主导秩序的地位。俄罗斯和中国等新兴国家希望美国和北约承认世界新秩序的到来。北约则不愿意看到俄罗斯的帝国回归，而这一问题是北约和俄罗斯之间冲突的根本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