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 痕
阿熏是只鸟(组诗)
胭 痕
“我少女时,有个医生问我:你喜欢自己的扁桃体吗?
我说:有点麻烦。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摘下了我的扁桃体。
现在。我声音嘶哑,喉咙塞满异物。我怀念被医生拿走的扁桃体。”
这个女人所有的牙齿都黑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另一边有个海员同志
他一年上岸两次,每次都换三颗金牙
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女人继续在我耳边说:
他已经有十二颗金牙了,都是船务公司报销的
我们已经吃遍这条街上所有面馆:面霸,面战,江湖小面,兰州拉面,镇江锅盖面
我们已经吃遍这条街上所有烧烤:北方烧烤,火星烧烤,少女班烧烤,美丽岛烧烤
我们要在蛋糕房坐下来喝杯咖啡
所有人低头玩着手机
月亮来了。所有人低头玩手机里的月亮。书本糊在墙壁上
封皮里包着好事好物
我们坚决,不去打扰它们
冬日。转四次车回到老家,母亲给他买来越南新娘
当夜就行了仪式
女人16岁。也许更小,但已通晓人事。
低着头,用眼尾扫人,给家里每个人勾了毛绒拖鞋
山里月亮比外头慢上好几拍
是他厌恶的颜色。次年女人失踪,家人报警
他在工资单上歪歪扭扭签上名字:这是他在这城市第七家公司
也无甚么。
反正自己才19岁
在通往河边的路上,走着几个老人
土地准备建湿地公园
几个老人打算取回一点泥土
晒干后藏在门隙间。
其中有我母亲,她现在不相信土地了
因为每个月五号,她的老年卡会收到660元
“这几乎跟每个月圆一样准时。”
我母亲天天去市场买菜
湿地公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放,现在那里长满杂草和水葫芦
有些白骨住了几百年,还没来得及变成灰鹭
小区里修电动车的小杨是个好人。
他给我修车,几乎不收费
他卖我一辆电动车,跑三天就坏了
小区里修电动车的小杨
是个死去很多年的鬼
“有一种鬼更危险,在鞋厂和电瓶制造厂
它们呼一口气,就能杀死很多老虎”
——我只顾盯着一株困在墙角的栾树
过几天
这棵树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