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条白裙子

（413506）湖南省安化县马路镇中学八年级175班 邓亚兰

第七条白裙子

（413506）湖南省安化县马路镇中学八年级175班 邓亚兰

和她同宿舍的六个女生都来自城市，不用说，婉来自乡下。

进入初夏的一天，同室的雅文从街上买回一条洁白的连衣裙，几个女孩子一下子围了过去，又捏又揉，拿着试穿，赞叹之声不止。最后，大家商定，她们宿舍的每个人都买一条这样的白裙子，想想看，七个清纯漂亮的大一女生，穿着清一色的白裙子在校园里鱼贯而行，怕是要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呢！她们征求婉的意见，婉从书上抬起眼睛，极不自然地笑笑，未置可否。

两周后，宿舍里便有了六条同样的白裙子。只有婉出入还是那身土里土气的衣服。

她们催婉快些往家里写信要钱。写，还是不写？婉心里非常矛盾。她清楚家里的情况，父母能供她上大学已是债台高筑。180元一条的裙子也许算不上高档，而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一想到父母疲惫的身影，婉怎么也不忍心再开口向他们要钱。可婉真的很想拥有一条那样的白裙子，上天赐给她娇美的容颜和亭亭的身材，只要稍作打扮，她马上就能脱颖而出。

信还没来得及发出，却收到了家里的信，父亲说，为了能让婉念完大学，打算让她弟弟辍学，外出打工以贴家用。

婉将写好的信撕得粉碎，然后重写了一封，告诉父亲无论如何都要让小弟继续上学，她在这儿花不了多少钱，况且期末能拿到奖学金。

信“咚”的一声进了邮箱，关于一条白裙子的想法也“咚”的一声沉入心底。

那晚，婉失眠了。上铺的雅文睡梦中翻了个身，她的白裙子飘然滑落下去。婉轻轻捡起来，那柔软的布料丝一般爽滑，她把它贴在脸上摩挲着。婉突然想穿上它试试，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她也会满足的。这种欲望驱使她悄悄起床，将那条白裙子罩在了身上，她对着月光左看右看，心情万分紧张，想到屋外走动走动，又怕惊醒她们，于是蹑手蹑脚地出了寝室。

校园里寂静无人，月光如水倾泻在草坪上，月季花羞涩地打着朵儿，婉穿过红漆长廊，又绕着花坛转了一圈，荷叶边的裙摆在她脚下飞扬。

今夜，婉是月宫里出巡的嫦娥。

婉想，她该回去了，她不敢奢望太多的幸福，只这一会儿就够了。

婉提着裙摆轻轻上楼，又轻轻开门……

突然“啪”的一声电灯亮了，这么晚了……雅文的话刚说了一半，所有的人都已醒来，傻子一样看着婉。婉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接着便是一片空白。雅文反应快，伸手拉灭电灯，她们又不声不响地睡下了。屋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婉呆立中央，两眼一闭，那一刻知道了什么叫入地无门。好一阵子，婉才走到床边，很平静地脱下裙子，叠好放在雅文枕边，之后她钻进被窝儿，蒙上头，这才让泪水任意流淌。

第二天，雅文她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把白裙子悄悄藏匿了起来，换上了平时穿的衣服。

那以后，原来就孤独的婉更加形单影只，她每天早出晚归，一个人低着头来去匆匆。白天泡在图书馆里，晚上熄灯以后才偷偷溜回宿舍，一整天也难得说上一句话，对任何人都抱着一种敌对情绪，总感觉她们都嘲笑自己。婉想：也许我不该到这里来，我就像花园里拱出的一株玉米，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浑身上下透着自卑自怜。

婉甚至想到过退学。

不过，有一点令婉很感动，这段时间以来，宿舍里谁也没有再穿一次白裙子。

一个月后的那个星期天，雅文她们都到街上去玩了，婉像往常一样在图书馆里待了一整天，晚上，她独自坐在花坛旁边，双手捧腮，任思绪与月光一起流淌。这一天是她19岁的生日。

回去的时候，宿舍里已没了灯光，想必她们都睡下了。她悄悄开门进屋，突然，一道火光点亮一支红烛，六个身着白裙的女孩围坐在桌旁，望着婉眯眯地笑，桌子上摆着一小盒精致的蛋糕。雅文走过去，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递给她说：“生日快乐！”婉愣了好一阵，然后用颤抖的手解开红丝带。打开，是一条和她们身上一模一样的白裙子。

原来这一个多月里，她们牺牲了所有的课余时间，两个到食堂打扫卫生，三个到校门口的餐馆里打杂，雅文则找了一份家教。这样辛苦的一个月，居然挣到了三百多块钱。

婉能说什么呢？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一切的苦恼都不过是她自卑罢了，婉将那条白裙子捂到脸上，任泪水把它浸湿……

宿舍里有了第七条白裙子，校园里也从此多了一道风景，从那以后，她们七个一起到校外挣一些微薄的收入。

大学四年，除了那件白裙子，婉的确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但她再也没因此而自卑过，她曾穿着土气的衣服参加过学校的演讲比赛，并取得名次；也曾穿着母亲手工做的布鞋和系里最潇洒的男生跳过舞，从来没有谁因为她的衣衫而忽略了她的美丽。

（指导教师：龚赤清插图：幽蓝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