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山
让我再救一个
文-青山
在别人用暴力撕裂世界的时候,
他要一块一块拼凑。
在别人杀人的时候,
他要救人。
电影《血战钢锯岭》烈火般烧心,也让人在命运漩涡里看到笔直毫不转弯的信仰。
很多观众盛赞“信仰”,但篇尾切腹自杀、不肯投降的日本人也有他们的信仰。哲学家说:“信仰是一种强烈的信念,通常表现对某事某物的不理性的固执信任。”
有信仰并不称奇,但你以什么为最终信仰,倒值得一生思考。导演梅尔·吉布森将镜头聚焦于二战医务兵德斯蒙德·多斯,讲他在地狱般的战场如何选择。
德斯蒙德在童年玩闹时用石头砸晕过弟弟,在战栗中开始铭记《圣经》里“杀人是第一重罪”的训诫。成年后,他不再忍受酗酒的父亲对母亲家暴,夺枪过来顶着父亲的脑门,看着父亲痛哭流涕……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正在第二次“杀死”父亲。
一战期间,父亲第一次被“杀”。父亲提到好友亚提,穿上帅气军装被姑娘簇拥时是多么自豪,而走入战场后背就被击穿,瞬间肚破肠流,血染军服……兄弟一个个被战火毁掉,战后成了一座座墓碑,而他退役后魂魄已失,在墓碑间给亡友斟酒,回来对家人拳脚相向。母亲抱着德斯蒙德说:“你父亲不是恨我们,而是恨他自己。你不知道,战争之前他是个多好的人……”
走过无信仰的沙漠,才会真正走上信仰的道路。父亲一代的悲剧让德斯蒙德发誓不再拿枪,在别人用暴力撕裂世界的时候,他要一块一块拼凑。在别人杀人的时候,他要救人。
入伍参军时,德斯蒙德年仅23岁。他绝对想不到,因为拒绝拿枪,他被长官看作是懦夫,被战友殴打,被骂神经病,在军营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被送上军事法庭。面对凶狠敌人,难道他就用一本《圣经》砸过去?但他不肯放下对信仰的骄傲和固执,否则就自认生活失去了意义。
于是,这个医务兵手无寸铁,来到了战火肆虐的钢锯岭。一颗子弹就足以将人的肉体灵魂完全消灭,更不用说还有手雷,炸药包,喷火枪……同行者血肉模糊被炸飞、尸横遍野时,德斯蒙德克服本能的恐惧,竟在撤退的战友里逆流而行,在安全出口转身,背着医药包,走向了漫天硝烟。
面对日本兵滴血的刺枪巡逻,他祈祷的永远是“让我再救一个”,而不是“让我活下去”;从他精疲力尽但安慰伤者的微笑里,从他一次次拽拉绳索放伤员下岭而鲜血淋漓的手掌间,从他同样救助敌人的轻声叮嘱里,我看到了真正的天使。
由衷感谢他的信仰(或者上帝)!他是如此善良,勇敢,而且在枪林弹雨中幸存!次日,他的战友被这种力量感召,奋勇冲刺,一举拿下了钢锯岭。
这也是一部典型的反战片。德斯蒙德独自在枪火下救出75人,而二战中先后有61个国家和地区、逾20亿人口被卷入战争,军民共伤亡9000余万人。抱着宁死必胜信念的普通日本兵,也不过是“大日本帝国”口号的牺牲品。首脑只在战后鞠躬谢罪,继续在位活到高寿。
日本导演今村昌平曾在1970年拍过一部纪录片《追寻未归还的士兵》。二战后有部分老兵留在了东南亚战场,却被迅速发展的盛世日本遗忘,而他因为哥哥战期一出征就丧生大海而无法忘怀,带上拍摄团队在新马泰的森林里苦苦寻找老兵。《泰国篇》里有三位老兵出镜,战前一个是贫苦农民,一个是铁皮工匠,一个是人力车夫。
“这个国家寄张一分五厘钱的明信片就把人召来打仗,战败了却不把人接回去,未归士兵是怎样一种心情?”当今村导演提问时,有老兵对这场荒唐战争愤怒不已,有的仍然喜欢日本,最后一个很豪迈:再打仗,我还去!导演被他的个性吸引,带他回日本继续拍摄。然而,当老兵看到“花四亿日元建成的新宫殿”,不禁悲从喜来,“难道天皇是为了成为富翁才发动战争的?”他失望地回到了泰国。今村昌平把这部片子归为“弃民”系列——“不是他们抛弃了日本,而是被日本抛弃了无法归来”。
为德斯蒙德流过眼泪的我们,有把握不被“信仰”蛊惑着杀戮吗?能用生命捍卫他人的生命、并以此为信仰吗?
责任编辑: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