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苦旅,人间百味
袁昕吟
《道士塔》给我的苦不仅仅是莫高窟文物被废、被夺的无奈与伤感,还有道士塔主人的悲哀。我想,王圆这个人其实还是爱国的。或许不能说爱国,但他对中华文化的保护有一份责任心在那。可作为一个农民出身的人,他的文化程度不高,对神话故事有着惊人的崇拜感,以致很容易就被蒋孝琬、斯坦因蒙骗。他若有幸能见到如今被称为“敦煌在中国,敦煌学不在中国”的情景,一定会为当初的所作所为深感后悔与自责。所以我觉得将经卷“送”出国门并感到自己有些荣幸的他或许才是最悲哀的一个人。他的悲哀在于他的无知和他所处的那个屈辱的时代。
但如今一些学者认为斯坦因以考古学家的身份取走藏经洞的文物并没有错,是正大光明的事业。他们的态度也让我的心紧紧揪成一团,他们口中“正大光明”的含义是什么?是偷偷把文物运送回国的行为,还是不愿让世人皆知的态度?再想到敦煌壁画被兰登和霍勒斯用化学溶剂粘走的事,对于这件事,至今仍有许多人有不同看法。想当时清政权确实处于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状态,疏忽了对壁画的保护也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事。而美国学者确实很好地保护了它,因为,他们把它带回了美国并引起了重视,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心酸。余秋雨先生在《文化苦旅》中写到莫高窟时,引用了陈寅恪先生的一句话:“敦煌者,吾国学术伤心史也。”初看时,想想敦煌壁画、藏经洞的种种,很是赞同陈先生认为敦煌是中国学术之“伤心史”的观点。可后来深入读他文才猛然发现,其原文为“或曰,敦煌者,吾国学术伤心史也。”后面又说“是说也,寅恪有以知其不然。”可见,陈先生并不是这样认为的,原是我们搞错了。敦煌藏经洞中所发现的文献,虽然被外国学者盗走,又被中国私家瓜分,但仍余存不少。如若可以好好利用这些文献,“免作敦煌学之预流”,便可以不算作“伤心史”了。有口号曰:“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世界。”“文化是没有国界的”这一点我也很赞同。可那些认为取走文物是正当行为的学者,忽略的是“文化是无国界的,可文物却是有国界的”这一点。我大胆猜想一下,他们有可能是为了掩饰历史上经书被轻易盗走的无知。
我不曾到过都江堰,但它的鼎鼎大名一早就入了耳。它是全世界迄今为止年代最久、唯一留存并一直在造福于我们民族、以无坝引水为特征的宏大水利工程,凝聚着中国古代汉族劳动人民勤劳、勇敢、智慧的结晶。
余秋雨在《都江堰》一文中,以知名度与观景价值举世闻名、表现了“人类意志力”的长城同“都江堰”相比,体现了对巧夺天工并惠泽民众千秋的都江堰的赞美。在文章的第二部分,作者运用欲扬先抑的手法,把都江堰和葛洲坝、青城山作比较。“连葛洲坝都看过了,它(都江堰)还能怎么样?”突出了都江堰给人们带来的强烈震撼。“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拜水与问道的结合,揭示了中国古代水文化的仁爱和智慧。
天一阁是一个藏书楼,至今巍然屹立。余秋雨在《风雨天一阁》一文中展示了这个极端艰难与悲怆的文化奇迹。众所周知,炎黄子孙不仅创造了象形文字,制造了纸,还发明了印刷术。中华文明有了这样坚实的基础本该不断蓬勃发展。但是,野蛮的战火几乎不间断地焚烧着脆薄的纸页,无边的愚昧更是在时时吞食着易碎的智慧。一个为写书、印书创造好了一切条件的民族竟不能拥有和保存很多书,这是多么让人惋惜的一件事。但就在这中有这样一个人站出来了,他便是天一阁的创建人——范钦。清代乾嘉时期的学者阮元说:“范氏天一阁,自明至今数百年,海内藏书家,唯此岿然独存。”别的藏书家、藏书,往往没过几代,就被历史的风尘掩埋。但天一阁留下了,这靠的是如余秋雨说的“超越意气、超越嗜好、超越才情,因此也超越时间的意志力”吗?事实上我们知道,范钦曾毫不客气地顶撞过权势极盛的皇亲郭勋,为此遭廷杖,下监狱,他似乎什么都毫不顾惜,他耿直不阿,最后连权奸严氏都奈何不了他。看到这,反思一下,我们这些读书人,如果生在那个年代,身为一个藏书家,会像范钦一样吗?我想不会。余秋雨说:“一个成功的藏书家在人格上至少是一个强健的人。”所以我很庆幸,历史上有范钦这样人格强健的人,有许多像他一样人格强健的范氏子孙。文化奇迹的深处,是不可摧毁的中华民族的脊梁。这脊梁散发出古铜色的馨香!
《文化苦旅》的“香”透露出作者的无比自豪。
在阳关雪前,余秋雨与王维一起咏叹“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在都江堰,他惊叹工程的雄伟,仰视李冰父子的神庙;在岳阳楼上,他与范仲淹一同观赏八百里洞庭,感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豪情;在宁古塔前,遥想流放之地的种种,纪念在苦难中高贵的灵魂……这些,最终化成每个读者心中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凝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不由得想起中华世纪坛序上的一段话:“大风泱泱,大潮滂滂。洪水图腾蛟龙,烈火涅凤凰。文明圣火,千古未绝者,唯我无双;和天地并存,与日月同光。”
《文化苦旅》的“苦”饱含着作者悠长的叹息,更有着作者对时下文化传承和创造的忧患。
在余秋雨看来:中华文化似乎并没有我们印象里那么光彩熠熠,它曾被匿于暗墙,它曾流离失所,它曾历尽艰辛,它曾伤痕累累,它是众多文化中的苦行者。
在《莫高窟》中,余秋雨对照“历来在莫高窟周边的各种政治势力,互相之间打得你死我活,却都愿意为莫高窟做一点好事”和今天“全民参与”的景象,“这种大众化趋向并没有使它下降为一个形同的乡村庙会,因为敦煌地区一直拥有不少高僧大德、世族名士、博学贤达,维系着莫高窟的信仰主体”。可时至今日,这个体系还依旧能让今人不再如此轻慢文化吗?在《抱愧山西》里,“日昌”真正旧址被某机关占用,许多个被涂抹出来的“日昌”平添了来访者的无奈。山西无数商家的整体败落,一定会有更深刻、更宏大的历史原因。社会改革家们总是充满了理想和愤怒,一再宣称要在血光之中闯出一条壮丽的道路。他们不知道,这条道路如果是正道,终究还是要与民生接轨;一些文人学士更加奇怪,他们鄙视贫穷,又鄙视富裕,更鄙视商业,尤其鄙视由农民出身的经商队伍。他们喜欢大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却从来没有把“兴亡”二字与民众生活、社会财富连在一起。一种庞大的文化如此轻慢一种与自己有关的庞大财富,以及它的庞大的创造群体,实在不可思议。
这就是《文化苦旅》“苦”和“香”酿出的“辣”。
我们当下的言行,发展的举措,应符合历史文化的必然,更加人文、科学和自然。我们要用历史的积淀和今天的智慧,去捍卫我中国文化之旅。
这就是《文化苦旅》给我们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