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腥逐臭

2017-02-15 03:46荆方
饮食保健 2017年1期
关键词:梅香尖椒豆汁

文/荆方

追腥逐臭

文/荆方

作为一枚吃货,我对「臭」的热爱和追求,像对苦辣酸甜的味道一样,从不口软。小时候在开封,奶奶用豆腐块自制臭豆腐乳,那做好的臭豆腐乳无论色香味,都堪比王致和的;吃的时候一定要滴几滴小磨香油。我喜欢把细腻的臭豆腐乳均匀地抹在烤好的馒头片上,随着臭豆腐乳抹好,那浓郁的味道也散发出来,往往使周围群众掩鼻而逃。这时「我自横臭向天笑」,独有一种得意和豪迈在心头。

小时候我还特别爱吃一样臭东西——臭鸡蛋。现在臭鸡蛋是被扔掉的,但那时候鸡蛋很珍贵,即便臭了也要想尽办法吃掉,这样一来反而形成了一道独特的美食。臭鸡蛋炒尖椒是我家的保留菜品,臭鸡蛋一定要配尖辣椒来炒,将尖椒切丝,大葱切碎,和着打散的臭鸡蛋入油锅爆炒,炒出来又辣又臭,用刚蒸出的热馒头一夹,吃得满头大汗,舌头火辣辣发木,那才过瘾。

后来到北京,喝到了豆汁。说实话,我对豆汁并不是一见钟情,如果说臭豆腐乳和臭鸡蛋是将军,豆汁只能算是个秀才。将军们臭得轰轰烈烈、大张旗鼓,秀才则臭得暧昧含蓄——欲臭还酸,酸里有臭、臭中带酸,让人很难把握。不过我后来渐渐爱上了豆汁,正是因为它滚烫的酸腐臭味,配上脆生生的焦圈和辣咸菜丝,才给口舌以强烈的冲击,味蕾和胃在冲突中找到和谐,归于平静。一顿豆汁焦圈咸菜丝下肚,通身微汗,内外熨帖。

有了这两种臭味的熏陶,到了深圳我立刻就爱上了臭咸鱼。第一次吃的咸鱼是梅香。我就爱上了梅香,也叫霉香。广东的咸鱼分很多种,腥臭程度各有不同。据说真正昂贵的好咸鱼并不太臭,而是保持着鱼的鲜香味。但我吃来吃去,最爱的还是梅香,因为在所有咸鱼里,它最臭。

在广东还结识了一位重量级的臭家族成员——榴莲。榴莲的加入,给我的逐臭史加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原来吃的臭都是咸味的,榴莲填补了甜臭的空白。

中国地大人多,口味差异巨大,但对臭的热爱,却殊途同归,不一而足。北京有臭豆腐乳,湖南有臭干子,江浙有臭冬瓜、臭榄菜、臭毛豆,安徽有臭鳜鱼,广东有臭咸鱼,真是臭味相投啊。

有史学家说臭味食物的产生是因为过去储存条件差,食物没有保存好变质而成的,意指那些臭不可闻的食物都是偶然、被迫形成的。史学家的说法固然有根据,但我觉得人类的味蕾除酸甜苦辣咸之外,本身也需要臭,对臭的欲望就像有人爱吃酸有人偏爱辣一样,是天生的、正常的需求。单凭偶然,逐臭的队伍不可能蓬勃发展到今天这么庞大。

但是臭,作为一个和五味一样重要的味道,却没有和五味一样的江湖地位和良好声誉。这是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它的味道实在跟某些令人厌恶的不洁之物太相像了,总是能让人轻易想起那些东西。前不久一则新闻披露说,不法商贩用粪汤炮制臭干子,销路居然很旺。此言一出举国皆惊,那些厌恶臭馔的有识之士腰杆子更硬了:“我说那东西跟大粪没什么区别,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我说句公道话,其实区别大了!吃臭榴莲、臭豆腐、臭干子,就好比没事看看A片,读读《金瓶梅》,暗地里喜欢一下苍井空,这都是正常欲望。但如果你天天泡在夜总会里吃喝嫖赌,到处播种,全国各地都有二奶情妇,那你就不是吃臭榴莲的人,而是一条在粪坑里打滚、以屎尿为食的大蛆。

说到底,臭馔就是在钢丝上跳舞,在奇香与恶臭之间寻找一个微妙的位置。其实我们的人生哪一刻不是在钢丝上跳舞呢?激情与疯癫,情爱与淫欲,善良与昏聩,强悍与残忍,我们每时每刻都活在是与非的剃刀边沿。想明白了这些,不妨放养自己的欲望,把欲望的洪水猛兽控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这比死死拴住这只猛兽要安全得多。有了这种平常心,你才能淡然面对任何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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