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薇
当代女诗人,专栏作家,新闻记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两部,另有散文随笔若干。现居南京。
我迷恋这个词的慌乱、局促与单薄,带有柠檬味的淡淡忧伤感。它让我想起日本电影《伊豆的舞女》中山口百惠扮演的那个十五岁的少女,她像伊豆重重叠叠、一刻也不停地环绕飞舞的雪花,将年轻时的川端康成覆盖得异常苍白。事实上,川端的一生就是在这次覆盖中决定的。
法国导演罗曼·波兰斯基为了寻找哈代笔下苔丝的扮演者,走遍英伦,看过无以计数的绝色佳丽,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身上。大导演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来等待,等她长大。当年仅十四岁的娜西塔娅·金斯基主演的《苔丝》在戛纳电影节上公映,立刻风靡全球,金斯基一跃成为知名的国际影星。同时她也在苔丝身上定格了,她的光芒到苔丝为止,后来再演什么都只能是灰烬。当我在另一部名片《德克萨斯州的巴黎》中看到她风情万种地穿梭在一群男人中间的时候,就知道她结束了。同样的例子还有主演《情人》的简·玛奇,在湄公河的渡船上与一个中国男人相爱的少女杜拉斯,那张异常酷烈而脆弱的脸,那种别致的、不堪的青春,都是空前绝后的。她后来演《夜色》简直就是行尸走肉。陈冲从《小花》到《末代皇帝》,人们只来得及感叹一声:“啊,陈冲成熟得太快了……”假如还要预测谁的话,我想《泰坦尼克号》里的“万人迷”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也难逃此劫数。当初导演詹姆斯·卡梅隆放弃了大明星布莱德·皮特,选中他来出演剧中主人公杰克,就是因为他的不成熟,他的不完美,只有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他,才会像电影中的杰克那样去爱,不计后果。他那张略带邪气的俊美的脸,他的稚气、性感、随意、放浪、迷惑,令全世界的女人泪流满面。但是,总有一天她们会发现,他不能再演什么了,除了杰克,他什么都不是。
罗密·施奈德演《茜茜公主》时才十五岁,这个角色不仅使她享誉全球,也使她与法国影星阿兰·德龙的恋爱成为上个世纪最著名的影坛情侣故事之一。“我畏惧她忧愁的皇家气质,”阿兰·德龙说,“因为我最初认识的是银幕上的茜茜。但在真实生活中,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被她迷住了,我无法抗拒她的青涩。”
他俩的热恋轰动全世界,订婚五年后分手。《明镜》周刊于1963年底的一篇报道记录了他们的分手:“四年八个月零二十四天,在数次宣布结婚又数次食言之后,本世纪中最喧闹、见报频率最高的婚约以一次越洋电话而告结束:在13000公里长的电话线两端,奥地利影星罗密·施奈德,与法国新浪潮骑士(《只有太阳可以作证》)阿兰·德龙,平静地达成一致,解除婚约。”1982年5月,罗密因心脏病发作死亡。奥地利人为她举办了一次别致的纪念会,1000平方米的展厅里陈放着1200余件罗密生前曾经穿过的衣物、用过的道具、照片和信函等物品。展厅里设了十二部电话,拿起电话筒就能听见罗密在不同影片中的精彩台词;还有十一张罗密亲友的巨幅照片,人们一走近这些照片,照片里的人就会说话,告诉观众他们眼中的罗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照片是罗密的初恋情人阿兰·德龙,报道称,阿兰·德龙是赶在罗密入殓前和她告别的,他亲吻着她已经冰凉的唇,低声说,我永远爱你。
前几天电视上重播前苏联老电影《战地浪漫曲》,这部第十二分钟才出片名的电影,还是让我隐隐心痛了一下。大战在即,年轻的列兵萨沙,看着美丽的卫生员陪着营长纵马前线,她是他遥不可及的偶像。当别的战士轻佻地议论她时,他跳出来与对方大打出手,但她什么都不会知道,她在跟营长山盟海誓呢。
黎明,萨沙鼓起勇气来到卫生员面前,她正披着营长的上衣站在战壕外。
“我来向您告别。早晨要冲锋了,我非常爱您,可您的名字我还不知道。”
她笑了,笑得那么自然:“柳芭。”“我叫萨沙,我祝愿您和营长幸福,祝愿您的孩子也幸福,笑起来能和您一样。”
接下来柳芭说的是:“天气凉了。”她神色惘然。萨沙问:
“我可以走了吗?”
“再见吧。”
“谢谢您。”
看到这里,我特别想哭。萨沙笑着向他心中的女神挥手,让人如愿以偿地心碎。他有着木心先生说的那种“少年人的充满希望的清瘦”——那是一种异常干净而又异常凄伤的感觉。
青涩是一种无辜,它的速度,只有一只苹果从树上掉下来那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