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恐怖电影中,生理机能、心理满足的反复交锋让人们在饱受折磨的同时也享受到压力宣泄的快感,发生地和文化体系的迥异造就了恐怖电影的类型化。墨西哥裔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在光怪陆离的恐怖电影领域自成一派,塑造了黑暗与诗意并存、科幻与现实交织的多元恐怖意境,带给人们超越影像国界的巅峰体验。文章从恐怖类型、恐怖主题等方面,分析吉尔莫·德尔·托罗电影的恐怖风格。
[关键词]吉尔莫·德尔·托罗;恐怖类型;风格
吉尔莫·德尔·托罗是世界电影领域少有的怪物热衷者,那些稀奇古怪、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物被放置于特殊的恐怖环境中,营造出让人瑟瑟发抖又趋之若鹜的另类世界。像德尔·托罗这样对怪物狂热的导演并不多见,背负高额贷款拍摄的《魔鬼银爪》不但让德尔·托罗将墨西哥电影节几乎所有奖项收入囊中,还为他敲开了好莱坞的大门,并正式开启其恐怖电影风格创作生涯。德尔·托罗电影的恐怖风格并非一成不变、因循守旧的。相反,注重创新,不断寻求转变,追求电影叙事结构、叙事主题的多元转化才是德尔·托罗能呈现给观众视觉盛宴的根本所在。相较于日本《午夜凶铃》《咒怨》等以鬼为主和欧美《电锯惊魂》等以暴力血腥为主的恐怖题材,德尔·托罗每部电影的恐怖风格都有“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之意。
一、意识流中涌动的“狂热”恐怖因子
意识流是心理学对人的意识流动特性的一个称谓,结合个体意识的精神分析观点,可以认为人的意识具有流动性和稳定性。[1]社会经历的不断增多、社会经验的不断累积会使人的意识处于不断变化中,但是在这变化的意识中总有一种处于主导地位的意识牵引着其他意识的变化,并最终成为影响人的行为的决定力量。德尔·托罗出生于天主家庭,爱讲恐怖故事的保姆和边缘文化的渗透,使得其从小就表现出对怪力乱神和幽深地狱的向往,并做出诸如“在棺材里睡觉”“与魔鬼对话”等荒诞行为。这对信奉天主的德尔·托罗一家来说是莫大的震撼,为将其从这种“魔鬼附身”的疯狂境地拯救出来,家人还隆重地举办驱魔仪式,但此举并未消除德尔·托罗对怪兽、鬼怪的狂热,相反更激发出他潜意识中的热爱之情。这种痴迷意识一直伴随着德尔·托罗成长,直到其成为一名导演,至此,德尔·托罗开始更加疯狂地用自己的意识建构一个理想中的恐怖电影世界。
二、多重理念架构个性化恐怖造型
造型是烘托影片氛围,阐释影片主题的重要元素,不同造型会传达不同的视觉内涵。造型主要由视像、意象和幻象等构成,具体又涉及构图、景别、色彩和后期剪辑等。[2]这些丰富的元素共同构成象征意蕴,传达导演、编剧的表达意图,让受众在接受视觉信息的过程中感受到所要传达的情绪效果。而导演自身的理念又对造型效果起着决定性影响,导演的画面、色彩和布局意识都会影响整部影片的造型趋势。德尔·托罗电影中千奇百怪又各领风骚的造型塑造得益于其十年的化妆从业经验,在做化妆主管期间,德尔·托罗学习并掌握了大量化妆和特效知识,这使得他可以游刃有余地进行各种造型的创作。敏感的造型意识和充满张力的设计,使德尔·托罗电影中的夸张造型毫无违和感。
在电影《地狱男爵》中,为保持影片原有的美感,德尔·托罗将原著作者在漫画中采用的高反差画法保留下来,确保构图美感,让黑色的夜晚、暗淡的建筑物、红色而又大块头的男主角地狱男爵行构成一幅极具诗意的画面,完整地呈现出地狱男爵强大的身体特征。
在竭力保留原有造型奇观的基础上,德尔·托罗更是将其对神怪传说的想象用到极致,他的电影中处处可见魔兽魅影奇观。这些古怪的造型虽无法给人磅礴震撼之感,却能起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视觉渗透作用,足以让观者为之慨叹叫好。如《地狱男爵》系列中滑稽的肿瘤造型、《魔鬼银爪》中的吸血鬼造型、《环太平洋》中的机甲造型等,看似普通的肿瘤也能成为特殊的造型奇观。[3]德尔·托罗对每一种造型都极为用心,为满足观者对此类素材的考据心理,他还对各种造型细节进行了事无巨细的交代。如《环太平洋》中的机甲造型主要来源于日本科幻剧和动画带给他的启发,考虑到这些影片中机甲和怪兽在战斗中容易出现机甲受损的情况,德尔·托罗在机甲造型上极为追求视觉刚度的呈现,以期让机甲造型给观者留下战斗极度高的印象。为带给人们足够的视觉想象,德尔·托罗设计“踏云而来”可以影蔽方圆的机甲造型和可以破海而出并能掀潮滚浪的怪兽造型,让观者无不为之一振。在《变种DNA》中,德尔·托罗对蟑螂人造型的塑造让人叹为观止,拥有人形却张牙舞爪的昆虫,透露出危险而又令人窒息的气息,蟑螂人出现时特殊的黑色斗篷造型和被拉长的黑影。将电影的恐怖气氛渲染到极致,让观众惊呼之余又目瞪口呆。
为求更全面地呈现视觉形象,德尔·托罗不遗余力地挖掘场景空间中的各个要素,并对其进行形象化的再创造和利用。在《魔鬼银爪》中,德尔·托罗用金龟子装置来塑造吸血鬼造型,以装置为媒,刻画内有怪异昆虫的故事情节。在《地狱男爵》中,德尔·托罗在场景的正中间设置国王宝座,以凸显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力意象。在国王形象的塑造上,德尔·托罗表现出对希腊神话王者形象的继承,采用金色和红色服饰修饰国王。而这部电影对人类世界色彩建构都采用的是冷色调,意在传达人类世界的缺爱,与此相对的精灵王子和妹妹的世界却充满活力,一派金碧辉煌之象。
德尔·托罗是墨西哥裔导演,但是他在电影中架构的恐怖造型却浸润了多元文化,不但有传统的墨西哥文化,还有希腊文化、东亚文化、西班牙文化和美国文化。将不同地域的文化巧妙地代入熟悉的元素进行大胆拼贴,也为其赢得了全球观众的一致好评。
三、多元恐怖主题架构差异化恐怖风格
第一,温情主题下的异化与生存恐怖。《魔鬼银爪》是德尔·托罗恐怖电影的开山之作,拍摄这部影片时,德尔·托罗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导演,拍摄资金都是由举债所得。影片以人性与兽性的斗争为主题,为观众打造了一个欲望的大竞技场,让观众看到了人性与兽性之间獠牙相向、不甘示弱的殊死搏斗。男主角耶稣·格里斯对青春的贪恋暴露出人性贪婪的一面,他对魔鬼银爪装置的依赖为其日后听凭摆布、沦落为嗜血怪物埋下伏笔。而获悉这一秘密的富商加迪亚为了抢夺魔鬼银爪装置不惜大开杀戒、涂炭生灵,更进一步揭露出欲望面前人性的丑陋自私。然而,德尔·托罗却并不仅仅满足于对人性贪婪的揭露,贯穿影片始终的除了怪异、传奇、残暴还有温清,男主角与孙女间有意无意流露出的真挚互动,透出浓浓的亲情,使得电影原本诡异恐怖的氛围被冲淡了不少。在怪物与人的形象对立中,德尔·托罗让观众看到了永生与财富也无法抗衡的人性美力量。以一个毁灭却让人感动的温情镜头做结尾,既交代了兽性的毁灭,又昭示了人性的永存和对真善美的不懈追求。即便面临异化,即使要毁灭,也不能放弃亲情,这才是这部电影最终的主题。这种正反两极的鲜明对立和无痕转化将德尔·托罗作为新生代导演的艺术造诣展露无遗,这样的艺术敏感自然能拍出不朽的经典。
第二,儿童主题下的战争与科幻恐怖。也许是源于儿时对鬼怪的痴迷,德尔·托罗一直着力想从儿童的视角拍摄一部恐怖片,然而单一儿童视角的恐怖片未免显得单薄,缺乏感染力。德尔·托罗借用战争寓言切入儿童视角的办法拍摄了两部经典电影,《鬼童院》和《潘神的迷宫》,这两部影片的共同点就在于都采用旁敲侧击的表现方法,突出儿童视角下的恐怖世界。《鬼童院》以鬼做噱头,所以影片一开始就着力对鬼进行诠释:“鬼是惨剧,是被永恒定格的痛苦,是小孩的冤魂……”[4]《鬼童院》选取西班牙内战作为影片的时代背景,虽然借用战争寓言,但德尔·托罗并未在影片中大量提及或描述战争的残酷,而是将视角锁定在收容战争遗孤的孤儿院,从侧面反衬战争带给儿童的毁灭性残害。那颗埋藏在院子中央、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使得孤儿院弥漫着浓浓的恐怖色调。小男孩卡洛斯的到来将影片一步步推入高潮。从卡洛斯看到死去山迪的鬼魂开始,影片的节奏明显加快,当山迪的死因之谜被揭开,性情残暴的夏千度便成为鬼童院真正的“鬼”。此时夏千度无疑就是残暴的法西斯主义的化身,扭曲的人性就是对战争最强烈的抨击,是法西斯主义将原本属于孩童的快乐强行掳去,又对孩童进行残害。在《鬼童院》中来自异质世界的鬼神并不是恐怖源头,相反却成为儿童们的精神力量,这样的表现手法正体现了德尔·托罗与欧美电影导演的差别:他更善于用艺术化的手法揭示影片主题。《潘神的迷宫》影片时间锁定在西班牙内战结束后,与《鬼童院》相比,该片具有更为鲜明的科幻色彩。偶然在地下迷宫得知自己是冥王之女身份的小孩子奥菲莉娅为回归公主身份不得不向残暴的继父韦达尔发起挑战。与韦达尔视生命如草芥、肆意残杀生命不同,儿童奥菲莉娅的眼中看到更多的是美好的事物,所以当潘神给她下达最后一个杀死弟弟的任务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拒绝,尽管最后她还是死在残暴的韦达尔手中,但是她孩童的天真、善良一直贯穿于影片的始终。德尔·托罗在该影片中设置了两个极具代表性的人物形象:成人与孩童——冷酷的刽子手和纯真的女孩。这种形象上的反差增加了整部影片的叙事效果,最终有力地揭示和回应了影片对法西斯主义的抨击主题。
第三,浪漫主题下的黑暗与邪恶恐怖。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和其他爱情片导演不同,德尔·托罗将爱情置于恐怖语境下,更显出一丝浪漫气息。影片《地狱男爵》中的故事发生在二战时期,影片中仍然不乏反派纳粹军官的争斗场面,但是故事却围绕“撒旦之子”内心的正邪较量展开,撒旦之子是被纳粹党羽召唤出来的,他与生俱来的黑暗和邪恶力量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当隐藏在地狱男爵身体内的邪恶天性慢慢复苏,他的残忍、嗜血和野蛮也变得一发不可收,一边是收养他的教授、爱他的人,一边是战友;一边是正义,一边是邪恶,两股势力的交锋让地狱男爵面临炼狱般的选择。然而在这炼狱般的景象中,德尔·托罗却巧妙地在影片中穿插进了流行歌曲、诗歌,并将影片的着力点转移到了地狱男爵与利兹的感情戏上。如此浪漫化的过渡让影片中的恐怖情绪得到了悄无声息的释放,平添了许多人情味。
第四,和平主题下的入侵与灾难恐怖。德尔·托罗一直在不断寻求电影创作的创新,为弥补在宏大历史叙事影片方面的缺憾,德尔·托罗执导了《环太平洋》。这是一部站在全人类视角展现外族入侵下和平主题的影片。德尔·托罗在影片中沿用了好莱坞灾难片的套路,但是又进行了变奏,并融入多边文化,凸显不同种族都有责任拯救世界的主旨。影片力图通过战争对人类的戕害来揭示全球化背景下人们应该寻求多元共生的主题。该影片中德尔·托罗的恐怖风格得以进一步升华,让观众感受到了其对战争问题、对全人类和平问题的挖掘和思考。
恐怖电影满足了人们情绪宣泄的需要,但德尔·托罗显然不满足于对人们这种生理机能需要的满足,他追求的另类恐怖风格填补了诸多恐怖电影的空白,无论是温情主题下的异化与生存恐怖,儿童主题下的战争与科幻恐怖,浪漫主题下的黑暗与邪恶恐怖,还是和平主题下的入侵与灾难恐怖,都打破了传统恐怖电影模式。德尔·托罗是在用诗意的艺术情怀浸润恐怖电影,那些千奇百怪的怪物形象都是他的珍宝,正是这些珍宝和诗意的建构让他的电影超越一般的恐怖电影,成为成人世界的黑色童话。
[参考文献]
[1] 刘康.吉尔莫·德尔·托罗:亦正亦邪的超级英雄[J].电影世界,2013(06).
[2] 钱晓天.《环太平洋》带来巨型机器人大战怪兽[J].电影,2013(08).
[3] [美]史蒂文·杰伊·施奈德.有生之年非看不可的101部恐怖电影[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3.
[4] 童煜华.当代墨西哥电影:路过“奇迹的小巷”[J].当代电影,2010(09).
[作者简介] 胡丽(1982—),女,湖北武汉人,硕士,武昌理工学院文法与外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