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走进“传说中的俄航”

本报驻俄罗斯特派记者　曲颂

“所有航班都延误，只有俄航敢降落”，北京的雾霾天意外带火了“战斗民族”的飞行员传说。去年11月，“国泰航空航班降落3次失败返回香港，但一架俄航客机却在能见度不到200米的浓雾中成功盲降北京”的消息在中国社交网站上疯传，并引发诸多网民共鸣，“乘坐俄航到底是种什么样体验”的讨论和文章人气暴涨。一个月后，类似剧本再次上演，雾霾天、机场大面积延误、一架俄航客机仅“迟到”了6分钟……“套路”相同，但网民热情依旧。俄航究竟是家怎样的航空公司？他们的工作人员怎么看待中国网民的这些说法？带着这些问题，《环球时报》记者在2月9日“俄罗斯民航工作日”这天走进了“传说中”的俄罗斯航空公司。

“早就知道中国网友感兴趣”

俄罗斯航空公司总部位于莫斯科著名的阿尔巴特大街附近，然而，最主要的客运、货运业务以及航空学校、培训中心都集中在谢列梅捷沃机场。该机场位于莫斯科北部，《环球时报》记者从市区出发，乘车两个多小时才到达了这里。

以往联系俄罗斯企业和机构采访时，都要等待很久或者尝试多次才能有结果，但这次联系俄航却出奇得快，他们很痛快地就专门安排了采访。俄航新闻处工作人员伊莲娜·乌萨切娃对《环球时报》记者说：“我们早就知道中国网友对俄航有浓厚的兴趣，所以非常高兴能和中国媒体合作。”此时，《环球时报》记者心中升起一丝忐忑，毕竟，来到这里不仅是想和俄航的飞行员、空乘聊天，更想求证一下国内流传的各种“感谢俄航机长不杀之恩”的传说。同行的比利时记者玛侬·马塞特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在欧洲也弥漫着“俄航恐惧症”，“每次买俄航的机票，父母都要苦口婆心地劝阻我说，多花点钱、多花些时间都可以，哪怕是从其他国家转机绕路都不要乘坐俄航”。她此次来，也是想了解一个真实的俄航。

乌萨切娃首先带《环球时报》记者参观了“俄航水陆培训综合中心”，这里是俄规模最大、最现代化的空乘人员培训中心。2016年，在这里受训的俄航公司乘务员有1.2万人次，另外还有很多小航空公司将员工送到这里。该中心为蒙古航空公司、越南航空公司也提供过全英语培训。之所以称为“水陆”中心，是因为里面有供机上人员训练水上救生能力的大型游泳池。

来到培训中心时，正有3个班的新空乘人员学习如何开启逃生门、使用逃生气垫滑梯。另外1个班的空姐已有一定工作经验，正在熟悉新机型。中心教室里有多个机型的模拟机舱，所有受训学员在指导员的指挥下轮流练习打开紧急逃生门，同时用俄语和英语大声喊出提示。

俄航技术服务部门负责人塔季扬娜·季托娃对《环球时报》记者介绍说，新空乘人员必须在这里受训3个月，提高外语、服务、组织逃生、急救等多方面能力，甚至要学习部分警察课程。通过所有考试才能工作。即使正式上岗了，每年还必须回到培训中心进修1个月。

说到空乘人员的“警察课程”时，记者借机向指导员询问：“中国网上有传言说，俄航劫机犯无一幸存。必要时，飞行员可以直接击毙劫机犯，这是真的吗？”得到的回答是，“这一点从未听说过。阻止图谋不轨的人危害乘客安全是项庞大的工作，需要由多个部门协同完成。虽然机组人员有责任维护安全，但可以肯定的是，飞行员身上不配枪。”与这种极端状况相比，乘客在飞机上突发疾病比较常见，这是空乘人员应对的重点。也因为如此，俄航招收空乘时不仅看重身体、心理素质和教育水平，更欢迎有医疗教育背景的人。在交谈中记者得知，培训中心的一名指导员有过在空中为乘客接生的经验。

俄航招空乘，对年龄没有严格的限制，因此经常能在这家航空公司的飞机上看到“空叔”和“空姨”。“年轻人当然有许多优势，但年长者的人生历练不可替代。”季托娃说，只要空乘人员能通过每年的体检和心理测验，就可以在飞机上服务。

空军出身的民航飞行员很少

综合培训中心内有苏霍伊、空客、波音等全飞行模拟器。安德烈·科罗里在空客A330的全飞行模拟器里迎接了《环球时报》记者一行人。他已有30年的“飞龄”，谈起空客A330，他眉飞色舞地表示，这是堪称世界上最美的客机，“你猜我第一次驾驶它是去哪儿？上海！”说到这里，科罗里打开了话匣子，“我每次到上海都会去街上逛逛。让我描述中国的话，我最想说‘日新月异。我自诩很会记路，然而有一次在上海市内找地方时越走越紧张，因为原本印象中的建筑变成了新大厦和立交桥。这样快速的变化，正是我特别喜欢飞往中国的原因”。在全飞行模拟器里，科罗里通过电脑选择了香港机场，演示了如何起飞和如何避开云团、在能见度低的情况下降落。

听到《环球时报》记者说起“俄航飞行员过去都是开战斗机的”“起飞不滑行，就是原地抖一抖”等中国网络段子，科罗里忍不住开怀大笑。他说，很高兴了解到俄罗斯飞行员在中国朋友眼里如此“英勇酷炫”，“然而很遗憾，这些说法基本是假的”。根据科罗里的说法，世界许多国家的空军人员退役后，确实会考虑在民航就业，不过就俄航而言，飞行员团队里的“前空军”比例非常非常低，驾驶歼击机、轰炸机的难度和负荷远超客机，战斗机飞行员不能直接转型。据科罗里了解，即使有空军背景，大多也是驾驶伊尔-76等军用运输机出身。

俄航机长起飞前喜欢喝点伏特加？对于该传闻，科罗里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他在中等航空学校学习3年后，又在职拿下了航空工程本科学位，有了高等学历，他才有机会当机长。“除此之外，还要学习外语、国际航空规则等众多学科，我花费了巨大精力才得以胜任今天的这份工作。一旦犯下‘酒驾错误，不仅会被俄航开除，也不会被任何一家航空公司雇用。飞行员不会为了一口酒的痛快，让自己多年的积累功亏一篑。”

“只要尝试接触，就会发现没那么可怕”

对于俄航的种种“传说”，有中国网民视为趣闻并不当真，有人表示这体现出“战斗民族”的硬气，同时也有部分人质疑：“俄航这么不靠谱？”

俄航前身是苏联民航总局，已有94年历史，是世界上资格最老的航空公司之一。根据俄航官网介绍，目前该公司有189架飞机，能够飞往世界50个国家和地区的131个机场，在俄罗斯境内的是46个机场。如今，俄航中的国有股份约占41%，旗下还有“胜利”“奥罗拉”等小型航空公司。2006年，俄航正式成为天合联盟成员。2016年，俄航共运送乘客2900万人次。俄航被英国品牌评估公司BrandFinance评为世界最有影响力的航空公司之一。德国航空事故数据评估中心制定的2016全球最安全航空公司排名前60中，俄航位列第36位，排在美国航空、大韩航空等公司前面。

科罗里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目前俄航已淘汰了事故率较高的图-154机型，现役飞机平均机龄4.2年。俄航飞行员每月飞行时间不得超过90小时，这个上限在国际上相对较低。另外，俄航为飞行员提供免费疗养等福利，希望他们保持对工作的热爱，避免产生倦怠心理。

科罗里还解释了为何俄航能在台风、雾霾等天气中起降：虽然也取决于飞行员的训练水平，但首先是要看飞机自身的配置，技术条件足够的机型能做到盲降；各个航空公司的标准不同。中国机场设备普遍非常先进，俄航飞机状况和飞行员资质满足条件，达到了俄航的规定。“对航空公司来说，安全永远比准点率更重要。”此前，一名国内航空公司高管曾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中国制定的安全标准高于大多数国家，所以国内航班会在不利天气条件下普遍推迟。

预订从中国飞往欧洲国家的机票时，往往会发现俄航机票很便宜，这也是不少人“不放心”它的原因之一。俄航新闻处工作人员玛丽娅姆对此解释说，机票定价系统是非常复杂的，俄航的经济舱有明显价格优势的主要原因是：大部分时间在俄罗斯本国领空飞行、利用转机降低航班空置率、燃油相对便宜、卢布贬值等。

对于多个国家存在“谈俄航色变”现象，科罗里对《环球时报》记者说：“我们爱世界多于世界爱我们，俄罗斯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但像很多恐惧一样，只要尝试接触，就会发现没有那么可怕。”▲